第2章 二獸相爭

第二章 二獸相爭

此刻村中人聲漸起,不斷有住的近的人跑出家門,看個究竟。張然羽腦中一片嘈雜,卻正好瞅見,跑的最當頭的那個人,竟是村中的獵戶趙大膽!

這趙大膽在村裏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眼下卻是連滾帶爬,跌跌撞撞,邊跑邊嚎,顯是驚恐之極。

張然羽此時哪顧得了許多,一把將趙大膽扯住,大聲問道:“我爺爺呢?!他在哪兒?!”這趙大膽早就嚇破了膽,高叫一聲,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掙脫張然羽抓住他的手,大聲嚎叫道:“妖怪吃人啦,快逃命呀!”

他一邊滿口胡言,一邊瘋瘋癲癲四處亂竄,看那模樣,竟是已然瘋了。

張然羽聽他這麽一喊,頓時心急如焚,回頭一看,正瞧見落在最後的那獵戶腳下一個踉蹌,栽倒在村口。

遭此突變,張然羽一時間手足冰涼,但心中卻是出奇的冷靜。他連忙湊前將那摔倒的獵戶扶起,認出此人正是家住村口的王二牛。此時此刻,他早已麵目蒼白,嘴唇直抖,嚇得說不出話來。

張然羽急忙將這漢子背回屋裏,見他四肢發抖,竟漸漸愈發抽搐起來,急忙去屋外的灰缸裏舀了瓢水,喂他喝下半瓢,又將水潑在他頭臉上。王二牛被涼水一激,漸漸停止抽搐,隻是麵色灰敗,雙目無神,如同死人一般。

張然羽抓著他的肩,急匆匆問道:“王叔,發生了什麽事?我爺爺他……他怎麽了?”說至最後幾字,聲音中已是帶了些許顫抖。他畢竟還隻是個孩子,此番突遭變故,猝不及防之下,幾乎崩潰。因為關心爺爺安危,雙目中已是溢滿了淚水。

王二牛略略喘了口氣,雙目無神,聲音如同夢囈:“我們……本來是要回村,大膽他、他非要捉那黃羊,我們一直追到牛耳溪前,卻看到一隻…一隻好大的妖怪!啊!妖怪過來啦!它追來啦!”

突地,他一躍而起,四肢顫抖著,拚命往床下鑽,卻已是驚恐萬分!

張然羽哪還能再冷靜下去,一把將他抄住,大叫道:“那我爺爺呢?”他雙目圓睜,高聲呼喝,卻是將這獵戶震得清醒了一些。

王二牛雙腿發顫,一跤跌倒在地,聲音中滿是驚恐:“那妖怪嚎叫了一聲,跟、跟小孩哭喪似的,我們嚇壞了,正要逃跑,那、那妖怪向我們撲了過來!那怪物速度好快,張伯…張伯他,他說自己腿腳不好,跑也跑不快,就自己留下來斷後,迎上那妖怪。我沒跑多遠,就聽到…聽到一聲慘叫,回頭一看,張伯、張伯被那、那怪物撕成了好幾段!血…血!妖怪吃人啦!”

他兩眼一翻,竟是嚇得昏了過去。

張然羽早聽得雙目盡赤,淚流滿麵,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便推開身後圍觀眾人,三兩步竄出門去,衝回家門後取了鋼叉,這便要衝上山去報仇!

爺爺是他唯一的親人,失去了爺爺,也就仿佛失去了整個世界!

聞訊趕來的老村長正好在村口撞見他,急忙一把抓住他手臂,急道:“阿羽,你不能去!你鬥不過那妖怪的!”張然羽恍若未聞,死死盯著那連綿的朝歌山峰,啞著嗓子道:“放開我。”

老村長勸道:“阿羽,你不能白白去送死呀!”

張然羽臉上猶有淚痕未幹,麵上卻已帶了幾分決絕之色。他本就力大,一把掙開村長手掌,頭也不回,提著鋼叉,徑自衝上山去。

生死,卻又算得了什麽呢!

老村長無可奈何,隻得目視他上山,隨即轉身對一旁趕到的幾個村民吩咐道:“去通知村裏強壯的漢子,結隊分頭上山搜索,務必把阿羽帶回來!”

眾人應聲而去,村長卻凝視著遠方,那雄奇的朝歌山巔方向,雙目迷蒙。

朝歌山出了妖怪,雖然一時半刻,未必能找到這個村落。但時日一長,總會被發現的。到了那時,這小小的朝歌村,又將如何是好?山中有妖怪,山外有苛政,難道這世間……竟然無一處安居之所麽?老村長仰天無語,喟然長歎。

且說張然羽手持鋼叉,一路疾趕。林中樹木茂密,枝虯橫伸,將他身上刮出道道血痕,他卻毫無感覺,心中僅餘殘存執念,腳力更是遠超平日。不出盞茶時分,便趕至方才獵戶所言的牛耳溪邊。

這溪乃山中積雪所化而成,水質甘甜,清澈見底。溪水自山上奔流而下,到此忽然有所舒緩,溪麵漲了近三倍,登高望去,狀似牛耳,故稱“牛耳溪”。此處水流潺緩,常有野獸來此飲水,故也是獵戶常設陷阱之處,朝歌村人人皆知。

張然羽奔到溪邊,一眼便瞧見溪邊碎石上縱橫的血痕,甚至連靠岸處的溪水,都被染紅了。張然羽心中一慟,料知是爺爺的血跡,不覺撲過去跪在地上,痛哭失聲。這些年來和爺爺平淡而又溫馨的日子,都在心間迅速滾了一滾,不覺痛徹心扉。

哭了片刻,他抬眼再尋爺爺的屍骨,卻不料怎麽也找不著。而牛耳溪依舊水聲幽幽,清風淡淡拂過,滿地唯餘血色漸枯。明明是夏日高陽,此時此景,卻透出森森的寒意。

張然羽努力找尋未果,心裏不由得像是嚴冬中騰起了一股怒火:爺爺一生善良慈愛,死後竟然屍骨無存!

難道這老天,竟是瞎了眼麽?!

狠狠抹去眼淚,張然羽幾乎咬碎了牙齒,心中翻騰不休的隻有一個念頭——報仇!

他心知這妖怪非同小可,便強打精神,冷靜地四處尋找些蛛絲馬跡。果然,走了沒多久,這少年便在靠岸較近的僅有一指寬的軟泥上,發現些許虎爪狀的獸類腳印。

這些爪狀遠較虎爪為大,而且彼此跨度較遠,不仔細探尋,幾乎無法確定去向。不過這完全難不住身為獵手的張然羽。他反複觀察了幾次,便不再猶豫,徑自向西而去。

約摸又行了半個時辰,竟是越來越深入朝歌山腹地,眼前景物已越發陌生。朝歌山腹地據傳有猛禽凶獸出沒,且先祖曾留下訓誡,不可貿然輕入,故而村民從不敢孤身潛入,遂成禁域。

隻是張然羽心急之下,又哪管得了那麽多,他不斷搜尋地上可能出現的任何爪型印記,拚力向前。又奔行了一段時間,張然羽忽然發現,地上若斷若續的爪印竟憑空消失,宛然似是妖怪騰空飛走了一般。

難道自己是追錯了方向?

張然羽開始猶豫,不知是否要返折回去,再加倍仔細搜尋。正當此時,一陣微風拂過,他心中一動,竟隱約聽到前方不遠之處,依稀有嬰兒啼哭之聲,伴隨陣陣獸吼,隨風傳來!這少年不由精神一振,心知自己找對了方向。

他慢慢矮下身子,屈膝躡足,向著前方獸吼聲傳來的方向,緩緩潛行而去……

約摸已逼近聲音傳出之處,張然羽巧妙地隱藏在兩株杉木之後,用手中鋼叉輕輕撥開眼前雜草,定睛一看,眼前情景登時讓他大驚失色,險些就要驚呼出聲!

隻見身前雜草盡頭處,赫然竟是一塊極大的石坪。而在這石坪上方,此時正有兩隻異獸一左一右,針鋒對峙著!

左邊那獸,龍頭、馬身、麟腳,模樣怪異。這異獸通體鬃毛卷起,鬃須與脊背相連,肋生短翼,頭頂獨角,神態威武不凡,凶猛異常。它一對突眼呈淡紅之色,獠牙齜出,不時小步騰挪,正警惕地注視著對麵那怪獸。

張然羽幾時見過如此怪物,還以為自己眼花,竟忘了身處險地,不覺伸手揉揉眼睛。再看另一隻怪獸,卻是可怕得多了,這怪物通體紅色粗毛,麵目猙獰,下顎尖尖向前突出,頭上更是頂著一隻彎曲尖銳的獨角,連帶著脊背之上也生出了根根倒刺,連成一片。它也不時前趨後避,雖身形龐大如牛,卻迅疾若豹,矯健異常,而雙足更是像極了兩對虎爪。

驀地,這怪物後腿略曲,張口吼叫,齜出滿嘴駭人的獠牙,竟發出如嬰兒般啼哭之聲,令人毛骨悚然。隻見它後爪一蹬,率先撲了上去!而龍頭獸毫不示弱,兩獸糾纏在一起,劇烈地撕咬起來。

張然羽聞聲心中一震,已然明白那尖鄂獸便是殺害自己爺爺的凶手,不覺怒火熊熊。他輕吸一口氣,慢慢潛伏接近,以圖尋機擊殺。在這短短的時間,那吃人妖怪已占了上風,倒是龍頭獸不知為何,身形往往不敢大幅度動作,閃避騰挪間略顯力不從心。那尖鄂妖怪瞧出便宜,便遊走於旁,不時施以偷襲。屢屢得手之下,龍頭獸周身鬃毛已是淩亂不堪,身上數處深深爪痕清晰可見,滲出鮮紅的血水。

張然羽自見那龍頭獸與尖鄂妖怪力拚,便認定它是正義的一方,不免對其生出一種莫名的好感。此刻頗為它擔心,凝神瞧去,原來那龍頭獸身後竟是一個山洞。它身形龐大,將洞口堵在身後,似是在守護什麽東西,不能移動身體,因此十分被動。

而這尖鄂怪獸,卻分明正是一個入侵者,仗著身形靈活,出手狠辣,不時欲強闖進那洞去,卻屢遭龍頭獸舍身擋住。惱羞成怒之下,這怪物下手愈發狠毒,龍頭獸周身又添了幾個傷口,形勢早已是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