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請君入甕

花園的雜物房前,謝向晚笑眯眯的看著一臉戒備的碧桃,點頭道:“是呀,本小姐確實有話要問你,隻擔心旁的地方太吵雜,這裏剛剛好,四下無人,說話的時候也能放心些,對吧?”

不知為何,謝向晚越是淺笑盈盈,碧桃越是膽戰心驚。

緊張的吞了吞口水,她顫著嗓子問道:“大小姐,您、您有什麽話隻管問,婢子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當然說得內容保不保真,她就不確定了!

“嗬嗬,這可真是太好了,不愧是母親身邊服侍的人,規矩就是好!”

謝向晚讚許的點點頭,而後衝著青羅使了個眼色。

青羅會意,忙上前將關閉的房門推開。

碧桃原以為這處雜物房無人看管,裏麵定是髒亂不堪,在開門的那一瞬,她下意識的拿帕子掩住鼻口。

出乎意外的是,門開了,卻沒有什麽灰塵迎麵飛出來,打眼看過去,房內幹幹淨淨、空空蕩蕩,連南側的玻璃窗都明淨如新。

“大小姐,請!”

迎上謝向晚澄澈明亮的大眼,碧桃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了,訕訕的拿下帕子,恭敬的退後兩步,讓出房門,請謝向晚進去。

“嗯,你也來吧!”

謝向晚滿意的點點頭,也不知道她是滿意雜物房的幹淨,還是滿意碧桃的‘知趣’。

進了雜物房,謝向晚沒有耽擱。徑直往裏屋走去。

碧桃也不敢停頓,一邊悄悄的四下裏打量,一邊亦步亦趨的跟著進了裏間。

雜物房的裏屋同外間一樣,都空空蕩蕩的,除了正中央放著一口一人高的大甕和一堆炭火,再無其他的物什。

謝向晚立在黑不溜秋的大甕前,細細觀察了一番,最後還屈起手指輕輕扣了扣厚厚的甕體。大甕裏發出‘篤篤’的悶響。

“不錯,青花這次的差事辦得不差,青羅,你記著讓我的內賬房給他記上個大紅包,待月終一並賞給他。”

謝向晚圍著大甕轉了一圈,而後對青羅吩咐道。

“是,大小姐!”

青羅點點頭,心裏暗暗記下。

內賬房是謝向晚的獨立小賬房,自她正式組織船隊下西洋經商後。在謝嘉樹的鼓勵下,她便在內院單獨設了個賬房,專門負責管理她一個人的銀錢收支。

而青花是謝嘉樹調撥給謝向晚的四個跑腿小廝中的一個。另外三個也都是以瓷器為名。分別是:鬥彩、粉彩和琺琅。

青花等四人情況差不多,年紀都在十三四歲左右,全都是謝家的家生子,忠誠什麽的自是不必說,關鍵是他們的父母要麽是內院的管事媽媽,要麽是謝嘉樹得用的管事或是二掌櫃。基本上都是可以當做下一任管理者培養的好苗子。

謝嘉樹卻因為女兒的一句話,一氣兒將四個未來管事全都給了謝向晚。

由此可以看出,謝嘉樹對謝向晚這個嫡長女確實非常寵愛,幾乎是無條件的溺愛,但凡是謝向晚提出的要求。不管多麽離譜,隻要謝嘉樹能辦到。他無有不答應的。

謝嘉樹之所以這般寵愛謝向晚,也是有原因滴:

第一,謝向晚是謝嘉樹的第一個女兒,謝家雖是商賈,但謝家老祖也是跟開國皇帝混過的小弟,於治家一道基本上遵循權爵人家的規矩,即重視嫡長、尊崇禮法,在謝家,哪怕是女兒,也是極尊貴的。

第二,謝向晚是帶著福澤出生的觀音童女,隻那眉間的一滴胭脂痣,為謝家贏得了不少關注。

第三,謝嘉樹倍加敬重的發妻早逝,作為洪氏唯一的女兒,謝嘉樹自是惜之愛之。

第四,也是最新的原因,那就是謝嘉樹發現,隻要他給女兒提供一個平台,女兒就會給他極大的驚喜。他所有的付出,都將得到幾倍、乃至數十倍的豐厚回報。

就拿下西洋做生意來說吧,在大周朝,絕對是新鮮事物,就是他謝嘉樹作為職業奸商,他也不敢輕易下手。

結果呢,他這邊還猶豫著,女兒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了,跟兄長商談,跟外祖借人,跟京城陳家借勢,而後又有模有樣的跟他這個父親借錢……

謝嘉樹親眼看著女兒一步一步的經營著,最後竟真的做成了。

當時接到商隊順利抵達港口的消息後,謝嘉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初他原本就是想著花七八萬兩銀子哄女兒開心的。

沒想到呀沒想到,他的妙善居然成功了——五歲的女娃兒隻一年的功夫就賺下了幾倍的暴利,謝嘉樹直呼女兒不愧是義商謝家的子孫呀!

女兒既然有經商的天賦,謝嘉樹也樂得支持。有時他甚至想看看,在他和謝家的幫助下,他的妙善能走到怎樣的境界。

存著這樣的心思,謝嘉樹對於女兒的一切要求都欣然同意,所以別看謝向晚年僅六歲,她手中掌握的銀錢並不少,手底下也頗有幾個可用之人。

也正是有了外院的幾個跑腿小廝,謝向晚今天的計劃才能順利進行。

“咕咚~~”

望著黑漆漆的粗瓷大甕,碧桃心中的不安愈加強烈,她再次吞咽了口吐沫,低聲道:“大小姐,您有什麽話隻管問吧。回完了話,婢子還要回去當差呢。”

謝向晚沒有理會碧桃話裏的‘提醒’,而是笑盈盈的看向她,忽開口問了句題外之話:“碧桃,你是外頭買來的吧?可識字?”

碧桃一怔,旋即回道:“是,婢子祖籍河東,十年前跟著家裏逃難來到揚州,結果投親不遇,爹爹又身染重病。無奈之下隻得賣身為奴。婢子的命好,進了咱們謝家,吃穿不愁,同屋的姐姐閑暇時教我識了幾個字。”

“哦?你還真識字呀!”

謝向晚眉梢輕挑,笑道:“既是識字,那就更便宜了。我且問你,你可知道一句成語,叫做‘請君入甕’?”

碧桃臉色一僵。目光在那口大甕和一堆柴火上遊移不定。

謝向晚緩緩點頭,“看樣子,你應該知道。既是知道,那就不用廢話了。來人,請咱們碧桃姑娘入甕!”

“大小姐,您、您這是什麽意思?您不是要問話嗎?為、為何要對婢子用此酷刑?”

請君入甕可是大唐酷吏來俊臣的經典之作呀,碧桃曾經聽同屋的姐姐講過這個典故,當時聽得時候都覺得汗毛直豎,這會兒。自己竟然也要成為‘入甕’之人,她豈有不怕的道理?

不過這丫頭的腦子轉得快,忙把小洪氏拿出來當擋箭牌:“大小姐。婢子雖卑賤。可到底是太太身邊的人,今日又是奉了太太的命令來回大小姐的話,求大小姐好歹看在太太的麵子上,繞過婢子這一遭。婢子發誓,您隻管問,隻要婢子知道的。定會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大小姐盡管放心啊!”

“嗤~”

謝向晚輕嗤一聲,涼涼的說道:“我就是在問話呀,再說了,太太也沒規定你回話的時候坐在哪裏呀。”伸手再次敲了敲大甕。讚道:“唔,我看坐在裏麵回話也不錯呢。”

說著。她一揚下巴,門外湧進來兩個粗壯的媽媽。

碧桃看得分明,這兩人雖不是刑房的掌刑媽媽,卻是被謝向晚著意調教過的惡婆娘,手上都有些厲害本事。

“大、大小姐饒命,婢子定會實話實說,您到底想知道什麽,隻管問呀!”

碧桃真是快要瘋掉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就算是逼供,好歹也問個問題再行刑呀,這樣她也能思量一番,所問的問題到底能不能回答,若是能回答,也好免了皮肉之苦。

這位大小姐倒好,什麽都不問,上來就給人用刑,這、這到底是逼供,還是想直接要了她的小命?

碧桃一邊哀求,一邊拚命往後退,但她一個人哪裏是兩個壯碩媽媽的對手?

就見兩位媽媽拎小雞一樣,一人架起一根胳膊,直接將碧桃提了起來,而後直接丟進了大甕裏。

那甕極大,就是個成人男子也能整個裝進去,更不用說一個半大的清瘦女孩子。

碧桃被塞進甕裏,頭都伸不出來,整個人都被裝了進去。

兩個媽媽又抬起一個磨盤大小的實木圓形木板,‘嘭’的一聲蓋在甕口,甕裏瞬間漆黑一片。

蜷縮在甕中的碧桃嚇得瑟瑟發抖,隻覺得六識全無,整個人似是被隔絕在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裏。

除了怦怦的心跳聲,碧桃竟聽不到任何聲響。

她用力咬著下唇,用疼痛刺激著神經,不讓自己就此嚇昏過去。

好一會兒,她隱隱約約的聽到一句:“架柴堆……”

不、不,她不要被活活烤死在這個大甕裏,就算真的難逃一劫,她也想痛痛快快的死。

要不,她就招了吧?

碧桃心中的小人已經屈服了,但想到那位主子的許諾,她又有些猶豫。

就在她左右搖擺的當兒,又聽到外頭的謝向晚吩咐著:“生火!”

黑暗中的人聽覺分外靈敏,碧桃似是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嚓’聲,這是擦火折子的聲音。

接著又是一陣嗶嗶啵啵的脆響,碧桃聽得分明,這是柴木燃燒的聲音。

再然後,碧桃清晰的感覺到身下的翁底正在慢慢加熱。

熱、好熱,灼人的溫度從翁底一直延伸到了大甕四周,碧桃隻覺得灼熱難耐,連呼吸都無比困難。

“大小姐,我說,我什麽都說,求您繞過婢子一條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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