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句提醒
第059章 一句提醒
“哦?什麽事?”
方才袁氏的口無遮攔讓老祖宗有些生氣,這會兒見謝向晚主動將話題轉移,稍稍鬆了口氣,溫柔的問道。
“是這樣,京城的陳夫人來信了,說是家中的女兒到了出閣的年紀,想要借兩位嬤嬤回京教導幾個月……”
謝向晚嫩白光潔的小臉上帶著些許不舍,嘟囔著:“唉,宮嬤嬤和林嬤嬤在咱們好好的,妙善真是舍不得。可說到底,兩位嬤嬤能來咱們家,多虧了陳夫人,妙善實不知該如何回複。”
說完這些,她抬起頭,略帶期許的看著老祖宗:“老祖宗,您說此事該如何處理?”
老祖宗剛剛聽了這話的時候,心裏咯噔一下,看向謝向晚的目光也有些複雜——難道是妙善知道華年和蓁蓁都在打兩個嬤嬤的主意,所以才以陳夫人的名義將兩位嬤嬤送回京?
但很快,老祖宗又打消了這個猜測,妙善才幾歲呀,就算再早慧也不可能妖孽到如此地步呀。
再者說,華年的事兒,除了她與貞娘,並無其它人知道。老祖宗自認為她還沒老,至少沒老到連個延壽堂都控製不住的地步。
消息沒有外漏,那麽謝向晚又怎會提前做出準備?
難不成這是真的?
老祖宗的目光閃爍不定,直直的看向謝向晚。
謝向晚眉色不動,靜靜的回視過去,一雙明媚的大眼澄澈如水,絲毫沒有半分算計或是心虛,有的隻有稚童的天真爛漫,以及極力隱藏的舍不得。
良久。老祖宗才挪開眼睛,將目光轉移到站在一側的兩個嬤嬤身上,她沒有說話,隻靜靜的看著。
宮嬤嬤會意,忙從袖袋裏掏出一封已經開了封的信,雙手遞給老祖宗,“這是陳夫人的信,還請老祖宗過目!”
老祖宗鬆開攔著謝向晚的手。接過那信封,打開細細的讀了讀。
果然,這封信確實是陳夫人親筆所書,信中所求之事也正如謝向晚說的那般:家中有一庶女,雖不是陳夫人所出,但終歸要喚她一聲母親。
如今這庶女要議親了。為了能多增加點兒砝碼(雖是國公府的小姐,畢竟是庶出呀),陳夫人想起了宮、林兩位嬤嬤。便想將兩位嬤嬤借去幾個月。
陳夫人在信裏說得很清楚,她隻是‘借’,絕不是‘要’,隻待那庶女順利出了閣,她就立刻將兩位嬤嬤送回來,還請謝家千萬不要多想。
老祖宗緩緩折起信紙,低頭看向謝向晚,“妙善怎麽想的?”
謝向晚嘟著小嘴兒,一臉的不情願,低聲咕噥道:“我自是舍不得兩位嬤嬤。然這三年來。夫人對我多有照拂,如今好容易請托我一回。我、我實不好推辭。”
這話是實話,洪氏過世後,陳夫人不止送來了兩位嬤嬤,還三不五時的寫信給謝向晚,詢問她可有什麽為難之處,慈愛的就像一個與洪氏相交多年的長輩。
不管當初洪氏是怎麽與陳夫人搭上關係的。但兩人相識後,在洪氏的努力下,彼此間的感情迅速升溫,很快便發展成了生意夥伴。
那時洪氏手裏有錢,身後又有水運四通八達、幫內數百上千兄弟的漕幫做靠山,不管做什麽生意都極方便。
而陳夫人所在的國公府呢,經過五六十年的繁衍,子孫繁茂,偏家中子弟多有不肖,隻知吃喝玩樂,個個趴在祖宗的基業上吃老本,不事生產,真正上進的不過寥寥。
眼瞅著國公府漸漸入不敷出,作為一家主母的陳夫人很是憂心。
對於洪氏‘合作’的建議,陳夫人幾乎想都沒想就應承下來了——不必自己出錢,隻需將國公府的名號借洪氏一用,每年卻能得到幾萬兩的分紅,傻子才不答應呢。
再說了,陳夫人也不是瞎子,很會看人,她跟洪氏相處了幾日,發現這人雖出身江湖,看似卑賤,然則行事頗有章法,且為人光明磊落,出手大方,頗有幾分江湖女俠的豪爽之氣。
對於這樣的人,陳夫人也樂意結交、乃至合作,因為她知道,與洪氏而言,她要的是身份和兒女的前程,對金錢什麽的並不在意。
至於什麽違法亂紀、接著國公府狐假虎威之類的事兒,洪氏更是想都不會想。
陳夫人看得分明,洪氏這般規矩,倒不是怕連累旁人,而是怕耽擱了自家兒子的前程。
一個不會惹是生非、卻能帶來大把銀錢的合夥人,陳夫人當然不會拒絕。
是以,陳夫人返京後的第二個月,便命心腹管事在京中最繁華的兩條街上各置辦了一個店鋪,分別是一家綢緞莊、一家銀樓。
年底盤點的時候,陳夫人驚喜的發現,兩家店鋪雖隻開業四五十天,卻已經將本錢掙了回來。
次年春天,已經病弱不堪的洪氏又寫信和陳夫人商量,沒過多久,便又在京城增開了兩家店鋪。
再後來,洪氏難產而死,臨終前早就寫信給陳夫人,言明那四家店鋪全都送給了陳夫人,她隻求一件事,那就是在自己亡故後,陳夫人看在她們相識、相交一場的麵子上,幫忙照看她的三個兒女,重點提了提女兒,說她是‘喪婦長女’,希望陳夫人能推薦一二穩妥的教養嬤嬤,好好教導女兒一番。
陳夫人平白得了四間日入鬥金的金鋪,心情大好,又想起當日洪氏的救命之恩,便將洪氏請托之事記在了心上。
兩個嬤嬤也好,還有過去三年的關照也罷,都是在實現當日對洪氏的承諾。
當日,除了這些,還有一些不足為外人說道的秘密。
比如洪氏過世後,原本合夥的生意變成了陳夫人一人所有的私產,陳夫人以為她與謝家的關係也就變成簡單的‘報恩’了。
哪成想洪氏去了,謝向晚又靠了上來。積極的與陳夫人繼續‘合作’。
當時陳夫人隻覺得匪夷所思,一個四五歲的女娃兒要跟她做生意?這、這也太逆天了吧?
陳夫人實在不能接受,於是便婉拒了謝向晚。
謝向晚並不氣餒,將自己手中能動用的所有銀錢都拿出來,還從謝嘉樹那兒‘借’了幾萬兩銀子,以兄長的名義招募了一個商隊,又從外租家‘借’了三十多個水性極好的漕勇,購置了一艘寶船。踏上了最新開辟的海上絲綢之路,跟著朝廷的使團一起下了西洋。
去年春天,謝向晚的船隊滿載而歸,帶回大批珍貴的象牙、犀角、寶石和香料。
見到那麽多好東西,陳夫人隱隱有些後悔,覺得自己錯過了良機。
不想。謝向晚卻很大方,說這筆生意原就是與國公府合作的,國公府雖沒有出錢。但謝家的船隊能跟著使團一起出發,途中又多有朝廷的庇護,卻是國公府上下打點的結果。
單憑這一點,陳夫人就有資格參與分成。
謝向晚很大方的給了國公府四成的分紅,陳夫人開始還覺得受之有愧,但當一船的貨物全都高價售出,國公府平白收入十幾萬兩白銀的時候,陳夫人心中的愧疚被白花花的銀子全都晃沒了。
謝向晚又適時的寫信給陳夫人,多謝她這兩年來的照拂。
還表示,這次出海隻是小試牛刀。明年她還想繼續組織船隊下西洋,屆時還需要國公府幫忙打點。還請陳夫人千萬不要拒絕。
看到謝向晚的信,陳夫人終於確定了:謝家這個小丫頭年紀雖小,卻繼承了其母精明幹練的性子,且看她最近一年的行事也頗有章法,不像個不知天高地厚、隻知挾恩以報的小人,也就暫時忘了謝向晚的年紀(那時她才五歲呀五歲)。繼續跟謝向晚‘合作’。
除了出海,謝向晚還組織人手去關外販賣皮貨、馬匹和人參等物品,所有貨物全都運到京城陳夫人的鋪子銷售,所的銀錢自是六四分成(謝六陳四)。
有了切實的利益,謝向晚與陳夫人的交往也愈發頻繁起來。
所以,陳夫人才會如此幫忙,接到謝向晚的信後,便立刻按照謝向晚的要求,將兩位嬤嬤‘借’回國公府。
當時陳夫人身邊的婆子還有些不解,覺得陳夫人也太好說話了,謝向晚再能幹,也是個鹽商家的女兒,如今卻仗著幫夫人掙了些銀錢,便對夫人提要求,未免有些不知輕重。
年逾五十的陳夫人卻笑得一臉溫和,輕聲道:“這有什麽,不過是順手的事兒,就算是結個善緣了。”心裏卻暗暗得意,你個老貨懂什麽,謝向晚恩怨分明,今日幫了她這個小忙,明日便會有十倍、百倍的回報呢。
陳夫人所料不差,謝向晚的回禮很快就到了,還是一份極大的回禮,讓整個國公府躲過了一場大風波。
另一廂,老祖宗最終還是同意讓兩位嬤嬤回京,臨行前為了表示謝意,還送了她們些上好的衣料、圈套的金銀頭麵以及銀錢若幹。
再加上謝向榮、謝向晚送的東西,兩位嬤嬤可以說是滿載而歸。
望著一車又一車的貨物,宮嬤嬤心裏很是感慨,暗道謝家雖是粗鄙商戶,卻極會做事,唉,隻希望大小姐快些料理完謝家的事務,她們也好盡快回來。
謝向榮和謝向晚親自將兩位嬤嬤送出謝宅,宮嬤嬤臨上馬車前,謝向晚想了又想,還是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兩句。
宮嬤嬤臉色大變,不敢置信的看著謝向晚。
謝向晚卻淺笑著點點頭,“嬤嬤隻管把這句話告訴陳夫人。”
宮嬤嬤艱難的點了點頭,而後進了車廂,車夫用力一甩鞭子,五六輛馬車緩緩啟程。
望著車隊的背影,謝向榮好奇的問道:“妙善,你跟她說了什麽?”
謝向晚笑得很甜,拉著哥哥的手,一起往院內走去,邊走邊道:“沒什麽,就是讓她幫我跟陳夫人傳句話。”
一句點破時局的話語,希望能幫上國公府的忙,讓他們順利度過這場即將到來的政治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