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死亡盡頭
67死亡盡頭
烈烈冷風掃過共命棲,一股濃重血腥氣襲麵而來,寂寞冷闊的山地中央,混沌玄母凝石悄然而立,凝著血色的太極之氣無聲鳴泣,似在訴說著片刻前的一場痛心極刑。
佛鄉之人未曾留下絲毫眷念攜佛劍離去,隻有偶爾浮動的沙石,透出一股悲慟肅殺之氣,吟唱聲聲淒清哀歌,陪伴這片染了無數鮮血的孤獨之地。
一襲血衣,聲聲淒風,緊緊闔眼的天之佛無聲無息沉眠在駭目血泊中。清聖的麵容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大慈大悲和愛恨情纏,唯有淩亂碎裂的金色佛衣包裹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無聲哀泣。
冰冷翻開的胸腹肌膚之上,一道猙獰刀痕宛若張開的血盆大口從喉間延伸,直裂開至腹部,暗紅的血色依然不斷的滴答滴答墜落血泊,空洞的胸腹內中五髒已然全失,寸許命息不存。
天之厲怔怔望著夜間才分別的柔情身影,破碎的眸光再也凝不起一絲希望。豁命趕來的身子倏然一軟,鏗的跪在了尖利碎石之上,生氣盡失。?破肉入骨的痛楚激蕩不起瞬間冰冷的心。
這是假的!這一定是假的!
她一定還在異誕之脈安心睡著等待自己回去!
顫抖的手突然抬起死死用力捶打著無波的心口。
痛啊!你為何不痛了!你不是一直痛著嗎?你痛啊!樓至仍在心痛,你怎能不痛!
夜風吹不走滿腔悲慟,隻剩下撲鼻的血色噬心痛骨。
血傀師!能趕上進行到一半的刑罰!
你的算無遺策!你的算計便是這般不準嗎!
神思募得恍惚,捶打得手絕望墜落,天之厲垂眸澀然一笑,無意識的抵著雙手按住地麵,顫抖著想要起身。
起至半空的身子卻是猛得失了控製,彭得再次落地,再也立不起來。
樓至!你不要著急,一定要等著吾,吾這就過去!過去帶你回家!
可惜天之佛再也不會看到此時正緩緩匍匐靠近的悲慟身影,不會再對竭力探尋希望的溫熱柔暖氣息柔聲回應,更不會對沙石錯骨的簌簌哀鳴和撕心痛喚傷心流淚。
天之厲拖著無力的雙腿繼續緩緩前行,終於靠在了混沌玄母之上。
滲血的雙膝仿如未見,強壓著鈍痛,小心翼翼俯身一手插過天之佛冰涼的脖頸,一手插過她僵直的雙膝,輕輕抱起摟在了自己懷裏。
沾血銀絲瞬間無聲散落割的他磨破的胳膊一顫,一縷一縷淒然飄蕩。
天之厲澀笑著凝視著已看不出明麗莊嚴的麵容,輕輕撥開麵上沾血的銀色發絲,輕顫的手指緩緩滑落停在曾經感受到孩子心跳的腹上。
“你不是答應要永遠陪著吾嗎?樓至,吾還未來得及雕刻孩子的玉像,
你怎麽能再一次帶著孩子拋棄了吾!你怎麽如此狠心!
……
你告訴吾,是不是一千年後,吾還能再帶著我們的孩子去尋你?
你告訴吾,吾要去哪裏尋你?
是被人追殺的路上?還是青蕪堤?還是……”
天之厲身子顫抖,寒氣透心,霎時氣血翻湧,一抹鮮紅溢出了慘白悲傷的雙唇。
吾怎能把沒有一絲功力的你單獨留下!吾怎能來晚!怎能來晚!是不是吾早到片刻便能將你和孩子救下?是不是吾不曾離開異誕之脈,你便不會被天佛原鄉抓走?
是不是?是不是?
……
樓至,你回答吾!
一聲聲自問飄散夜空,寒了冷夜淒然,卻是沒有人安撫應聲,沒有人能給他即使是有心期滿的答案。
凝殤夜風輕輕拂過瞬間無感的雙手,原來懷抱在手的冰冷身軀便是最真實的殘酷。
痛到極致的心突然變得麻木,眸光凝威看不出任何生動的情緒。
樓至!吾這就帶你回家!
天之厲募得沉沉劇咳,嘔出了一地鮮血,豁命提功,緊緊扣著懷裏屍身,強撐著身子站起。
歸家的雙足,夾萬鈞痛楚,踏得共命棲亂石崩飛,地動山搖。
天佛原鄉!血傀師!來日,吾要你們全部為樓至和孩子陪葬!
埋伏在共命棲準備暗襲的佛鄉之人見此,急忙運起功力,怒喝出聲,
“天之厲,往哪裏走!”
天之厲垂眸看了眼懷中染血之人,樓至,吾今日為你再忍這最後一次!
渾身霎時激射怒恨利光,震懾來人,冷眸無視,跨著步子繼續離開!
“納命來!”
“金剛服魔陣!”
三相修羅看著無所畏懼的他,冷靜各站天地人三方位,提全功拋出手中法器,衝天凝成捆鎖結界,將他鎖罩其中,天之厲步子扣地一如既往。
逼命結界陣心卻突然逼出一股刺目金光芒,瞬間擊向混沌玄母,激發蘊育千年的太極之氣爆發奪目銀光,驟然成形化作利劍急速刺向陣中人背心命門。
“讓開!”
天之厲被迫頓住步子,冷眸掃過三人,為著手臂間的天之佛強壓殺氣。
“今日就是你和天之佛的死期!”
三相修羅看著太極之氣必取其命,陡然厲色沉喝,振聾發聵。
“找死!”
天之厲無視身後利氣,倏然沉眸一闔一睜。化出逼命利光,凝肅殺之氣,急速破空射向運功護陣的三人。身子同時騰空而起,頃刻間便要破除結界而出。
驚心布置的奪命的太極之氣隻有這分秒之差,便要被輕易避開。
三人眸光一凜,厲聲喝令,
“還等何時!”
天之厲騰空的身子一窒,眸色驟變,雄渾功力自內元轟然潰散,不受控製墜落地麵。
砰然一聲,抱著天之佛的雙膝踉蹌跪地,背心正中逼命而來的太極之氣,刺目銀光爆衝天際,灼熱血色衝破背上傷口澎湧而出,如雨傾盆澆紅了暗夜死陣。
三人不敢大意,提功念咒,加強陣法,一步一步緊縮,將重傷的天之厲禁錮在結界中,眨眼間便能取其性命。
天之厲難以置信,死死看著懷中之人刺入內元的手指,震驚的眸光難阻噴湧而來的希望,震天狂笑霎時破喉震天。
陡然站起,利眸掃過取命而來的三人,雙手倏然穿透懷中天之佛偽裝身軀,翻掌高舉,怒掌將其化器,轟然推向陣心。
“啊!”
陣心頃刻爆出一聲粉身碎骨恐懼吼聲。
天際渾然血肉化作煙雨飄散天之厲和震驚的三人四周。
“想困住吾!癡心妄想!”
天之厲凝眸恨視,不顧背後洞穿的傷口依然流淌著鮮血,乘勢提功,霎時破了經受佛血影響的金剛伏魔陣網。化光疾往異誕之脈而去。
“你們的命,暫時祭在共命棲!”
暗風呼嘯的異誕之脈,倏然
嘭!嘭!彭!……
緊連著數陣異聲驚爆,頃刻霹靂震蕩,攝魂奪魄之聲穿透雲霄,驚得天崩地裂。
遠在城池的劍布衣和三千毫無準備,眸色一變登時提功,急速退離城池。
暗寂的天光,瞬間被照得亮如白晝,碧空萬裏耀眼。
雲海翻湧,萬氣奔騰間,隻見聖潔佛光浩瀚大作,緊接著駭人王厲之氣攜卷無可匹敵肅殺怒氣盤繞佛光而生,直直化成逼命利光,攝入雲霄,陡然翻轉破空襲向地麵。
劍布衣眸色驚異駭變,頓提功力,情急化出護身氣罩,將三千和他護在其中。
急速墜落的利光鏗然撞擊著護罩,頃刻間兵刃難催的氣罩竟然已有崩塌之險,劍布衣功力一窒,氣血亂竄,內元竟有不受自己控製之勢,震驚當下,當機立斷,揮手攬著三千退出異誕之脈,立在苦境境地,堪堪避過了逼命之難。
落地瞬間,劍布衣再也壓不出喉間血腥,募得衝地嘔了一地鮮紅。
“師兄!你可還好?”三千眸色驚懼,心有餘悸地急忙扶住身子輕晃的他,亦不敢輕易輸功,隻能緊緊揪著心口,擰眉恐聲道,“這!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天地怎會突現異變!”
劍布衣搖搖頭,咬牙闔眸盤腿坐地,雙臂急忙運功調息。
三千見狀知曉他意,雙掌凝功,聚起融合劫塵、咎殃二人功體精髓的療傷掌力,緊緊按在他背心,助其疏導體內崩亂的經脈。
良久後,見劍布衣麵色恢複正常,三千才謹慎撤掌。
“多謝!”劍布衣緩緩睜眸看向驚懼自責的三千,安撫一笑,起身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殘留血跡,“別擔心,吾無事!吾要替師父他們照顧你,看到你安然,吾縱使受傷亦可心安,你萬不要愧疚!”
“我隻恨自己反應太慢!要不然也不會累著師兄!”三千扶著他有些輕晃站立不穩的身子,愧疚擔心道,“你的渾身氣血現在還不是很穩,怎麽能說是無事!”
“強勢功力波及,僅僅如此小傷吾已是大幸!幸虧我們退得及時。”劍布衣看著三千慶幸凝眉道,“過後再調息便可!時機已到,我們現在進去!”
話音剛落,無意間抬起的雙眸突然一怔,詫異望向不遠處飛馳而來的身影。
“野胡禪!”
“劍布衣!”
野胡禪麵色焦躁急切,在二人身邊頓住了身子,擰眉道,“你們怎會在此?”
“來找天之佛!”劍布衣撿起地上墜落的佩劍碧血長風,意有所指,“你又為何?”
“以後再說!”野胡禪橫金剛輪在前,緊扣住他的手臂,直往異誕之脈方向拉:“你定看到剛才的天地異變了,吾恐怕,劍布衣,快隨吾去救臭老禿!”
“我們剛要進去!”?劍布衣回眸看向三千,“一會兒進去,你直接動用自己功力去救你爹娘!吾去救天之佛!”
三千急嗯一聲,三人同時化光再次進入了異誕之脈。
滿城血染屍首,厲民危機,天際將亮時豁命趕回異誕之脈的天之厲,肅眸一掃,凝重的心頭已有所覺悟,身子未頓片刻,直飛雙天寢宮而去。
城池血戰,死傷多為厲族將兵,佛鄉卻是無幾,劫塵和咎殃為拖延時間保護其他人,一定是重傷了。
方才兩境交界處所見重傷昏迷的審座,雲滄海、葦江渡等眾多天佛原鄉武僧,明顯是破城進入異誕之脈腹地後,受到純元佛力和王厲功力同時攻擊,才潰敗不敵。
有此純元功力相護,樓至劫塵咎殃他們一定還活著。
隻是,樓至功力全數消失,根本不可能催發功體使出如此至高功力,難道是質辛情急之下無意使出!
想到此萬幸情形,天之厲眸底憂色卻並未有所減少,凝視著遠處籠罩在晨霧中頹敗的雙天寢宮,忍著太極之氣重創後無法愈合的灼燒傷口,再次爆衝受傷內元,急速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