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心痛難忍

35心痛難忍

天之佛自江山美人亭飛身離開後,凝眸最後望了眼獨自調息的天之厲,淚光一閃,絕然飛身離去,忘了吾吧。

寒夜中的罪牆冷氣森森,卻又有些許的躁動不安。隻因白日的那滴佛血已然鬆化了罪牆怨力封印,不再那般堅不可摧,屹立不倒。

倏然浩瀚佛光照亮寒夜,天之佛莊嚴強勢身影降臨罪牆。

罪牆感受到仇人氣息,登時散出噬人黑氣轟隆更甚。

天之佛當機立斷,雙掌化咒,再次逆轉負業法門,放大自身所負蒼生罪業,浩瀚佛力倏然籠罩千裏罪牆,強勢破壓罪牆回複穩定之態。

日後若要維持罪牆不倒,唯有屢次逆轉負業法門。

天之佛眸光凝重含悲,輕輕撫摸著罪牆城垣,心念一定,隨即化光直向星河天瀑而去。

吾有罪與你們,此罪吾必受,再忍耐幾時,你們便可徹底解脫。

江山美人亭內,突然間一陣地動山搖,天之厲四周暗綠氣旋氣勢逼人心膽。

劍布衣順勢收掌,詫異難解,隻覺此時的他渾身散發一股死寂冰冷之氣,怎會如此?

天之厲掌化王厲三指族徽荒裔帖,沉眸揮向劍布衣:“將此令帶回異誕之脈交予魑嶽,命他率全體厲族緝拿天之佛!”

劍布衣眸色□,詫異道:“天之厲!你!”

天之厲沉眸看向他:“震驚?嗬!吾厲族與天之佛一派正道本就是千年宿敵,勢不兩立,吾霸業之路,便從血祭天之佛樓至韋馱開始。以後,該是你表明立場之時。你雖失落部分記憶,但吾謝你助吾徹底脫離封印之恩,給你幾日考慮。”

劍布衣沉重接過荒裔帖,難道重傷他之人是天之佛?

“吾會今夜送達!但是天之厲……”

天之厲冷凝出聲:“閑話休提,吾之決定無人能改!”

劍布衣不由沉聲低歎,化光離開。他腦中似有什麽畫麵閃過,總覺天之厲與天之佛二人間不該是此劍拔弩張對立之態,可自己失去的記憶究竟是什麽?

天之厲看向片刻前天之佛還曾躺過的美人椅,才露出了強壓在心的沉恨。

樓至韋馱,你以為如此,吾便會容你離開吾之世界?

就在此時的韋馱修界,一道金色氣團突然破空而入。

審座將雲滄海和葦江渡及時救回後,凜然怒聲現出真身,卻是背對二人而立。

二人詫異審座以背相對,下一刻卻驚見審座焰火金冠束起的紅發邊緣頃刻間溢散出洶湧白氣。

半晌後白氣散去,審座才帶著被紅潮啃毀容的麵容轉身。

雲滄海眸光驟然一怔,不可置信道:“審座!你的臉!”

審座眸光頓冷,抬手撫上方才凝功覆上麵具的右臉,沉怒出聲:“這個傷口,隨時提醒著吾天之佛的惡行。源生中陰界的紅潮若是禍及蒼生,將是何等災劫。還有那個能夠操弄紅潮的孩子模樣!?樓至韋馱,他之罪行證據確鑿!”

嗓音微頓,審座眸光一利:“葦江渡聽命,頒下法旨,查樓至韋馱為私欲建造罪牆,害民千萬。再與中陰界串謀,使紅潮為禍苦境,昭告天下寶刹,速速緝拿!押回天佛原鄉,執,五赦淨軀天罰!”

葦江渡神色一肅,俯身領法旨,化光離去。

審座這才又看向雲滄海,肅然道:“著手調查劍通慧,身為天王四護之一,千年前以修行為名無緣無故失蹤,此時出現竟然枉顧本座命令,相助罪佛樓至韋馱!若是與罪佛同謀,不必申稟,一同緝拿回佛鄉。”

雲滄海微怔後,一斂袈裟俯首應命,飛身直往劍通慧曾修行過的共命棲而去,或許可以尋到蛛絲馬跡。

靜謐暗夜的逍遙居,緞君衡正勉力動用全身功力醫治黑色十九。

倏然房內激射一道奪命攝魄的刺目金光。

緞君衡眉心一詫,低緩出聲:“天之佛,既然來了!為何不入內?”

雙掌緩緩撤離靈力,扶著昏迷中的黑色十九躺好,步出逍遙居。

卻見天之佛懸空而立,凝神癡癡俯瞰整個逍遙居。

眸光一閃,意有所指問道:“天之佛,你此時該和天之厲質辛在一起,怎會有時間造訪緞某陋室?”

天之佛眸底閃過一絲沉澀,緩緩降臨地麵,看向緞君衡:“吾來向你借一樣東西!”

緞君衡詫異一怔,訝異出聲:“何物?”

天之佛垂眸,出語震驚人心:“質辛身死之後的頭骨!”

緞君衡麵色頓凜,擰眉不答反問:“天之佛,你恢複了記憶?”

天之佛直言不諱道:“是!”

緞君衡指尖一緊,水晶骷髏頭倏然閃起刺目紫光,“用你的三個回答來交換!”

天之佛眸透清明,沉默片刻:“緞君衡,知曉這些事對你並無用處!你隻需知道以後可以與質辛安享生平足矣!”

緞君衡眸光一閃,斂衣轉身向逍遙居內走去,“有用無用吾自會衡量,吾不強迫你,你亦勿強迫吾!吾視質辛如吾之命,他的所有東西,吾會以命相護。”

天之佛看著他身影消失在門後,暗歎一聲,才下了決斷提步走進。

緞君衡看向魅生吩咐:“將十九扶回他房內休息,今日輸功到此便可!”

魅生輕嗯一聲,走近軟榻前便要去扶。

剛進房內的天之佛見到,神色微凝,登時出聲:“且慢!”

緞君衡回眸疑惑:“天之佛,你有何見教?”

天之佛幾步走近,指拈法印,佛光霎時籠罩全身,取出心口一滴血,按向黑色十九靈台,輸功暗導,化除血傀師和審座所設的意識結界。

緞君衡眸色一訝後頓現驚喜,他怎麽忘了天之佛心血可解此封印之事,疾步走近,隻見黑色十九緩緩睜開雙眸,眸底倏然泛紅:

“十九!”

黑色十九透過朦朧的視線,掃過天之佛,恍惚的麵上驟現震驚喜悅,倏然起身按住了她的胳膊看向緞君衡,“父親!質辛何時回家了?”

天之佛身子一僵,柔和佛力頓起震開了他的手:“你認錯人了!”

黑色十九微怔,柔和低緩的嗓音,不是質辛?緊緊閉了閉眼,才睜開看清了眼前人影,眉心頓擰:“天之佛!”

緞君衡輕咳一聲,“十九,不得無禮!她的身份你是知道的。”

黑色十九頭一撇,避開了天之佛,轉身下了軟榻向外走去:“吾回房!”

魅生急忙上去扶住:“十九少爺!你慢些,別走這麽快啊!小心身體!”

緞君衡低聲一歎,看向天之佛:“緞某教子無方,至佛見諒!”

天之佛袖中手指緊了緊,怔怔凝視十九的背影,仿佛看到了那時的質辛,久久才收回視線,壓下心頭的顫慟,“有這樣的義兄,是質辛福氣!他如此沉默以對,已是最大的寬恕,吾還欠著他一身血債。”

緞君衡心頭一動,疑惑道:“吾未曾說過他之身世,你怎會知道?”

天之佛道:“他半身白骨之軀,另半身血肉凝於罪牆,怨恨吾心有感。”

緞君衡眉心一顫:“罪牆怒恨咒怨,你是否全數皆有感於心?或者該說,你心受怨靈啃噬怒恨,罪牆不倒,此報複不罷!”

天之佛迎上緞君衡雙眸,合掌泛起佛光:“吾之罪業該有此果報,他們並無錯!”

“三個問題,緞靈狩請問吧!”

緞君衡神色一肅,若有所思:“千年之中,吾在苦境曾見過你,而你卻不識吾,你何時封印了自己記憶?”

天之佛垂眸微一猶豫,終究直言不諱道:“將質辛送到中陰界後。”

緞君衡眉心倏然緊蹙,“那麽你又怎會知道質辛死過一次?”

天之佛眸光一閃道:“此話你浪費了一次機會。吾記憶破封,千年前後的事情自然全部知曉!”

緞君衡眸色頓時沉下,冷眸看向天之佛意有所指道:“失憶千年,在這期間,也就是說你親眼見過質辛之死?”

天之佛壓下澀然,半晌後才平靜道:“吾那時不知他是吾之質辛,如今回想而已。”

緞君衡心下震動,語氣更沉更急:“千年之中的厲魔大戰,質辛自立魔皇與厲族相抗,你完全知曉。”

天之佛神思微微恍惚,回想那時他們雙方的生死相抗,輕輕道:“是!”

緞君衡麵色驟怒,怒厲射進天之佛眼底:“而你這個拯救天下蒼生的天之佛,冷眼看著至親質辛他化斷滅父子三人身死!”

天之佛心頭鈍痛,緩緩轉身,抬手緊緊揪著心口,再也壓不住的澀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

質辛,吾的傻質辛,你為何要有異能?為何要曉得吾的心事?為何啊?為何?

到底是吾之倏忽害了你!若吾送你到中陰界時便封印你之記憶,如今你們一家人是不是就能在中陰界和樂幸福的好好活著。

緞君衡定定凝望天之佛孑然獨行的單薄背影,偽裝而來的怒氣倏然收起,一顆心卻是越來越沉。

樓至韋馱,千年來你到底背負了些什麽,卻不讓任何人知曉?

“天之佛,若你需要,吾緞某竭盡所能相助!”

天之佛緩緩回身,翻湧的心緒已然強力平靜,輕聲道:“吾現在可以拿到質辛的頭骨?”

話音滑落,神色突然一怔,隻見緞君衡左手凝劍指,水晶骷髏頭泛出氤氳蒸騰紫氣,漸漸籠罩她周身,被怨靈啃噬疼痛的心竟突然變得舒鬆。

天之佛眸光一變,猛提功體,沛然佛力強迫緞君衡收手:“緞靈狩,多謝你之好意!吾一身之罪無資格享你淨化怨靈之氣!”

緞君衡一窒,心頭澀然脹痛,沉沉低語:“天之佛!你身受如此常人難受之痛千年,為了質辛,吾怎能坐視!”

天之佛垂眸欣澀淡笑:“緞君衡,質辛能有你這樣的義父,吾再受千年亦無妨。”

一字一語皆是至誠,初心澄明,滿身聖潔,莊嚴慈悲的佛者。

緞君衡被她她底的堅定震懾,越覺酸脹,倏然避開了她的雙眸,輕聲道:“緞某言而有信,你隨吾來!乘此機會,吾帶你亦看看質辛的兩個兒子。”

天之佛眸底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憂傷,“多謝你,這也是吾此次來想求你的第二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