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焦急

第15章 焦急

楚家藥堂是金陵城最大的藥房,裏頭坐鎮了六位各有專精的大夫,年紀最大者姓劉,人稱妙手劉,今年五十開外,專精髒腑方麵的醫治,在金陵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夫。但這位妙手劉與之齊名的名聲則是出診費巨高,也因為醫術在那擺著,所以經常出診,但藥堂裏也有許多排隊等候的病人,他這一出診,便會耽誤其他病人,而通常有急病的病人,為了讓妙手劉早早去家中診病,都會多多地塞銀子在妙手劉手上。看在銀子的份上,妙手劉倒也去得及時,漸漸地,讓妙手劉出診,就得支付額外的大額賞錢,這已是密而不宣的行業規定。再發展到後來,妙手劉已成為金陵城各大富之家的禦用大夫。光出診費及打賞的錢,家中銀子就堆得海了去。

但這回,妙手劉卻遇上了大難題。

妙手劉專精髒腑,所以各大富之家也會依病請大夫,這回前來請他的是城外的成家莊的管事,這位麵色黝黑的成管事先是給了一綻十兩重的銀子到妙手劉手上,然後崔促著一道上了特製的豪華的雨過天青帷飾三駕馬車裏,馬車上路後,成管事便一臉焦急地對妙手劉道:“病人是我家公子的嫡親表弟,身份尊貴著呢,此次出來在路上淋了雨著了涼,原先也沒怎麽注意,偏偏就給挨得狠了,在鄰縣也請了大夫瞧了,卻也一直不見效,反而越發嚴重了。所以,劉大夫,咱們表少爺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您身上了。”

這妙手劉正好奇地打量這車內的擺飾,又見那駕車的馬兒看著也是千裏挑一的良駒,神情越發謙虛,拱手道:“老夫自當盡力就是。”

這成管事在心裏直念阿彌佗佛,不是說這妙手劉很是傲氣衝天麽?肯定是外人誤傳了,人家一直很謙和,並且沒有身為名醫的架子好不好?

成家莊管理著金陵城靠北一帶數千傾良田的營收,所有金陵人都知道,這成家莊的背後主人是開封府的鎮北侯府,而鎮北侯府的親戚,肯定也是非富及貴的人物。但此刻,這成家莊上下卻忙裏忙外,尤其很少到莊子裏的少年主子的那對眉毛,一直沒有鬆過。

鎮北侯府的二公子徐子煜擰著一對劍眉,望著妙手劉道:“大夫,我表弟這病,可還有治?”

一身青藍杭綢錦袍頭戴瓜皮鑲玉帽的妙手劉正坐在床沿,兩根指頭捏在病人的脈博上,眉頭皺得死緊,望著這一屋子的下人,及麵前這位年輕公子的麵容,心裏直歎著氣。

良久,他起身,對徐子煜道:“病人久治不醫,又久醫不治,已轉成肺閉喘咳……老夫也無能為力了。隻能盡力而為。”

肺閉喘咳?這不就是傳說的絕症?徐子煜身子一晃,幾乎栽倒在地,他緊緊撫著床柱,臉色發白地問:“大夫,你……沒有診錯?”

“錯不了。老夫行醫數十年,大小病症早已耳熟能詳。這位病人,老夫恐怕也無能為力了。”妙手劉有些沮喪,他雖然沒見過些人物,但瞧著這一屋子裏的人,連奴仆都穿戴齊整,規矩極嚴,再來又見這徐子煜長身玉立,氣度不凡,先前還欣喜今日又釣著了條大魚,但此時此刻,探查了病人的脈博後,聖手劉隻覺一陣沉痛,他是可以開些藥物唯持這位這位病人的日子,進而多收些銀錢,但這病人病情已是極為嚴重,就算吃再多的藥,也是救不回來了。與其為了那點銀錢冒名聲之險,還不如忍痛把話說死。這樣一來,就算這病人身份貴重,救不活就是救不活,也怪不到他頭上來。

徐子煜隻覺嘴裏陣陣發苦,肺肺閉喘咳?這可是絕症呀,怎麽小小的風寒也變得如此凶猛?望著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的表弟,徐子煜隻覺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表弟身份尊貴,如果真死在他這兒,他要如何向沈家人交差?

徐子煜失魂落魄地站在屏風處,看著下人端了熬得濃濃的藥灌進沈無夜嘴裏,沈無夜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藥水並不好喂,一碗藥至多能灌進去一小碗,小廝們心裏也急得冒肝火,若是主子真的病死了,他們這些侍候的人也會跟著糟秧呀。

徐子煜無比沉重地出了屋子,站在台階上,望著外頭忙進忙出的下人,心裏也一片混亂,末了,他問身畔的小廝,“洗墨還沒有回來?”

“公子,昨日裏飛鴿傳書去京城,估計今日裏太醫已經起程了。可京城至金陵,快馬加鞭,也大約要兩個日夜。也不知沈公子是否能捱到太醫趕來。”

徐子煜重重歎口氣,麵色憂色更是濃厚,“這金陵城最有名的妙手劉都說無救了,太醫還要兩天才到,唉,真希望子夜真能夠捱到太醫趕來。否則……”他不敢往下說去,拳頭握得死緊,麵色灰白一片。

小廝也知道這裏頭牽涉甚大,心裏也跟著忐忑著,但他隻是個下人,也給不出更好的建意,金陵城雖大,但真要找出超群醫術的大夫,還真是難。連那妙手劉都說無救,恐怕那沈公子當真是凶多吉少了。

這時候,外頭奔來一個小廝,“公子,門房上收到謹陽侯和總兵府的貼子,說明日裏請公子去謹陽侯府作客。望公子答複。”

徐子煜皺起眉頭,“我祖父與謹陽老侯爺有著生死至交,可至從各自封了爵位後,一個在開封一個在金陵,相隔了十萬八千裏遠。到我父親那一代,關係便大不如前了。如今到了咱們這一代已經疏遠到與陌生人無疑……不過既然人家下了請貼,身為晚輩哪有不去的道理?不過,如今無夜都病成這樣,我也著實沒有心思見客……”他沉吟了下,讓人吩咐下去,暫且婉拒謹陽侯的邀約。

雖然這樣會得罪謹陽侯,但比起表弟如今的狀況,又算不得什麽了。

沈無夜與徐子煜是一對表兄弟,關係一向較好,因奉長輩之命,前來金陵拜見某位文豪泰鬥,因在徒中逗留得晚了些,誤了打尖的客棧,路上又逢大雨,淋了雨的沈無夜仗著身子壯實,沒有及時就醫,後來有了風寒征兆也沒有引起重視,隻是隨便請了大夫開了治風寒的藥吃了幾貼了事,加上趕路沒得到好的休息,偏這沈無夜仗著身子好,還跑去青樓狎玩,再度受了涼,就弄成今天這副半死不活的局麵。

一方麵,徐子煜暗恨沈無夜不愛惜自己身體,病成那樣還不忘去青樓狎玩,另一方麵又悔恨無邊,如果他早早押他去就醫或是阻止他去青樓,也不會讓病情加重了。

想著護短的姨夫姨母,及寵孫如命的沈家太夫人,徐子煜嘴裏一陣陣地發苦,又見服侍沈無夜的小廝驚惶失措地說沈無夜又開始發起燒來,隻覺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

沈無夜身份非比尋常,整個成家莊忙碌到徹夜燈火通明,連才被買進莊子裏的小丫頭們也被分派了極多的任務,直累得腳不點地。

粗役丫頭中一個小環的丫頭猶豫了會,拉住正往外跑的洗筆,道:“洗筆大哥,在咱們金陵城,精通內腑的大夫除了那聖手劉外,我還知道另有一位高明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