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麻煩說來就來

布瑞爾鎮有衛兵巡邏,江北看到了,外圍恐怕也有暗伏的哨崗,他擔心撞到後解釋不清,打消了私自逃走的念頭,當晚就以苦行僧的身份,在臨時教堂住了下來。

夜幕降臨後,提瑞思法林地的霧氣蔓延過來,小鎮也迅速恢複了安靜,仿佛濃霧是個橡皮擦,推到哪裏,就把那裏的聲音抹去了。

江北站在窗口,看著這座夜色中霧氣繚繞的小鎮,得益於前世看過不少像《魔戒》和《權利的遊戲》之類的電影和小說,對眼前的環境他說不上完全陌生,感覺像買了張飛機票,到異國他鄉來旅遊了,可惜這是張單程票,他已經從地球上被開革人籍,再也不回去。

江北看了陣風景,坐到**,挽起袍袖,看著自己腐爛的手骨,開始思考未來的打算。

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活下去,盡管隻剩一副骨架,但他還活著,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至於計劃,江北一時想不出來,他對這個世界了解得太少,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這裏是個魔幻世界,以及自己能吸收疫病和毒素,或者還有其它一些負麵能量。

這點或許可以利用,但具體怎麽利用就不好說了。

他需要學習。

念頭轉到這裏,江北想起會客廳裏的角落裏擺著一個小書櫃,上麵有不少書籍,應該能找到有用的知識。

當然,前提是他能讀懂這個世界的文字。

江北離開房間,下樓來到了會客廳。

會客廳的壁爐被點燃了,木柴“嗶剝”燒著,溫暖的火光透出來,除了這點光源,牆邊的燭台上還放著一盞油燈,屋子裏的光線有些昏暗。

海勒不在,凱瑟琳正踩在凳子上,拿著一把小錘頭拆卸牆上年輕女人的畫像,看到江北下樓,說:“牧師,麻煩過來幫下忙。”

“海勒牧師呢?”

江北邊問邊走過去,看到掛畫像的牆壁上有不少水漬,應該是霧氣凝成的。

“有事出去了。”

凱瑟琳回答道,“你幫我扶下畫框,最近天氣太潮濕,畫像掛在這裏會損壞,我想把它取下來,但釘子鏽住了。”

江北把手裹在袖子裏,扶住畫框下端,他距離凱瑟琳很近,嗅到了她身上的甜香,擔心自己身上的味道被凱瑟琳聞到,稍稍退遠些,看著畫像中的女人,沒話找話問:“你母親?”

“嗯,”凱瑟琳點點頭,用錘頭敲敲打打了一陣,把釘子從牆壁上敲了下去,跳下凳子,從江北手中把畫框拿過去,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麵的水滴,才接著說:“我小時候就過世了。”

“抱歉。”

江北用了西方的語言方式。

“沒關係的,我早就不難過了,”凱瑟琳看著畫框裏的女人,眼睛裏閃著溫暖的光澤,在黯淡的燭光下顯得有些傷感,“母親給我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雖然她陪在我身邊的時間很短暫。”

這一定是個感情豐富的人,江北看著凱瑟琳的眼睛想,或許還有些……

浪漫主義,務實的人通常不會說這種話。

“牧師,你住得還習慣麽?”

凱瑟琳看了陣畫框,抬頭問。

“嗬嗬,還好,比在野外強多了,”江北才住了一天不到,沒什麽習慣不習慣的,敷衍道,“就是有些無聊,下來找些書看。”

“這裏沒別的書,隻有些牧師的教義和煉金術方麵的書。”

凱瑟琳把畫框放在桌子上,帶江北走到了角落裏的書櫃前。

“正是我感興趣的。”

江北邊說邊偷瞄了一眼書櫃上的書,想著要是不認識上麵的字就糗大了,不認字,還找書看。

萬幸,也許是這副骨架的功勞,他一眼就認出了書封上的字,仿佛學過很多年,一點也不陌生。

確實像凱瑟琳說的,書櫃上的書分成兩大類,一類是牧師的教義,另一類和煉金術有關。

煉金術江北用不到,把手裹在袖子裏,取下一本最厚的牧師教義,感覺入手沉甸甸的,對凱瑟琳晃了晃,“我想拿上去看,不知道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凱瑟琳笑起來,“你不用太客氣,我和父親很……

和善。”

她想了一陣,似乎想不到合適的措辭來形容自己和父親,最終用了“和善”這個詞匯。

你很和善,但你父親肯定不和善,江北腹誹道,笑著說:“我上去了,有事幫忙再叫我。”

說完拿著書,踩著“吱扭”作響的階梯上了樓。

那本教義像本前世電影裏才會有的惡魔法典,書封上有些金屬做的裝飾,書頁不是紙張,像是磨薄的皮革,具體是什麽江北也說不出來,字跡的顏色發暗,顯然已經有些年頭。

他打開教義,先大體翻了一遍,發現教義的內容有些雜,有牧師的宗旨,有大段的禱言,還有一些針對不同環境祈禱的流程。

江北沒心思細讀,挑著重要的看了看,對牧師這種身份有了大體的了解。

這個世界的牧師並不信奉上帝,也不供奉某個具體的神,而是信仰光,並視之為一種恩賜,稱為聖光或者聖恩,還堅信這種力量能驅散一切邪惡。

教義裏所謂的“邪惡”和江北前世的妖魔鬼怪也不同,它大體上可以概括成四種負麵力量,分別是疫病、毒素、詛咒和邪能。

就教義中的描述來看,牧師的驅散對疫病最為有效,對毒素、詛咒和邪能的驅散效果比較差。

即使是疫病,也有個前提條件,就是疫病是由外力施加的才更有效,比如中了疫病類的魔法,如果是內發性的疾病,比如感冒發燒,驅散的效果也很差,需要藥劑的輔助。

可能也是這個原因,海勒把牧師教義和煉金術擺在了一起,以備隨時用到。

了解這點後,江北發現了自己的一個特殊性,這副骨架對疫病和毒素的吸收是沒有附加條件的,比如他能治好讓海勒束手無策的杜立巴。

也許憑借這種特殊性,自己可以以牧師的身份留在布瑞爾鎮。

江北忽然產生了這個大膽的念頭,他分析了一下,覺得可行,在一個陌生的世界四處遊**顯然不太明智,最直接的威脅是野獸,那些狼看到一副骨架在眼前晃悠,肯定是喜出望外。

而留在鎮上,他隻需要考慮怎麽隱藏好身份,這點感覺上不太難,畢竟他已經騙過兩名衛兵和海勒父女,小心一點,身份未必會暴露。

重要的是,這副骨架吸收能量後可以生長出血肉,如果他能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一個人類,那就萬事大吉了。

這樣想著,江北忽然不著急離開了。

當然,這件事還得再觀察觀察,人的凶殘程度絕不遜色於野獸,他很清楚這點。

布瑞爾鎮隻有海勒一個牧師,事情難免有些多,當天直到夜深才回來,次日一早又被人叫了出去。

凱瑟琳和忙碌的父親截然相反,隻用守著臨時教堂,打掃一下衛生,做一做法師的功課,顯得很清閑。

江北下樓和凱瑟琳聊了聊天,打聽了一下布瑞爾鎮的情況,對這座小鎮有了一定的了解。

布瑞爾鎮原本是部落的重鎮,聯盟攻打下幽暗城後,戰爭遠未結束,立刻重建洛丹倫王城不太現實,就把這座小鎮當成了首個據點。

目前來這裏生活的鎮民不多,隻有千數來人,其中三分之二是在戰爭中失去家園的難民和走投無路的土著,還有三分之一是聯盟的貴族群體。

布瑞爾鎮尚處在開拓階段,隻要發展起來,來這裏墾荒的人就是第一批先民,這是莫大的功勳。

這些貴族在聯盟的地位不夠高,也沒多少機會立戰功,很樂意帶著仆從來這裏尋找機會。

其中不乏一些名門望族的小分支,甚至還有兩名黑鐵矮人,據說是黑鐵矮人攝政王芙艾拉·索瑞森的遠親。

所以,布瑞爾鎮的規模雖然很小,但鎮上藏龍臥虎,形勢有些複雜。

這也是海勒忙碌的原因,鎮上居民成分複雜,貴族群體無一不想借助手中的權力謀取更多利益,平民階層當然不願意拱手相讓,所以糾紛不斷。

鎮守艾瑞森為人比較狡猾,不願介入貴族和平民階層的矛盾當夾心,就把一部分仲裁權下放給了海勒這個牧師,讓他去當替罪羊。

所以海勒屬於那種從早忙到晚,但最後不落好的類型,還挺慘的。

從凱瑟琳這裏,江北還了解到,海勒不想他留在鎮上,倒不是因為嫉妒,而是有客觀上的原因。

海勒和凱瑟琳出身自東北邊的血色修道院,海勒想讓女兒過上更好的生活,才離開修道院投靠了聯盟。

但由於一些曆史原因,血色修道院十分排外,和聯盟的關係搞得非常僵,說是敵對也不為過,如果海勒和凱瑟琳躲在布瑞爾鎮的事傳出去,會非常麻煩。

可聯盟和部落的戰爭正如火如荼,牧師和聖騎士全被召集到軍隊還不夠用。

布瑞爾鎮實在招募不到牧師,鎮守艾瑞森才勉強接受了海勒。

換言之,如果有牧師能夠替代海勒的位置,艾瑞森就沒必要再冒險容留這個定時炸彈。

對海勒而言這無疑是最糟糕的情況,他已經背叛血色修道院,沒有回頭路可走,再不被聯盟接納,就隻能帶著女兒在這片被詛咒的土地上艱難求生,所以必須保住自己的位置。

兩個因素結合在一起,江北覺得有利也有不利。

布瑞爾鎮鎮民形勢複雜是有利的,複雜意味著亂,不會有人有閑心來調查他這個冒牌牧師的底細。

海勒的態度是不利的,這位牧師肯定會處心積慮地把他趕走。

這件事還得再觀察觀察。

江北來布瑞爾鎮,看到的鎮民很少,胖瘦衛兵也恪守承諾,沒張揚這件事,他又不出門,一天過去,沒什麽事,次日,還是很安全,江北提著的心放下來不少。

一連三天,海勒對江北的態度始終麵熱心冷,雖然忙得要死,但有事從來不找江北幫忙,也極少和他做實質性的交流,就當他不存在的樣子。

江北正樂意海勒對自己愛搭不理,要麽研讀牧師的教義,了解這種職業的信息,要麽通過和凱瑟琳聊天,打聽鎮上的風土人情,躲在臨時教堂猥瑣發育。

這天下午,江北正和凱瑟琳聊天,海勒忽然神色狼狽地回來了,身上的祭司袍亂糟糟的,左臉還掛著一個紅手印,好像被誰打了一耳光。

“父親,發生什麽事了?”

看到父親的模樣,凱瑟琳吃了一驚。

海勒先倒了杯水一飲而盡,才怒氣衝衝地說:“是伯瓦爾家的小崽子伯納德,他看中了雷蒙德家的一塊好地,想讓雷蒙德讓給他,雷蒙德不肯,兩邊就吵了起來,我過去調解,被伯納德打了一耳光。”

“伯納德仰仗祖輩的餘蔭欺負平民,是無賴,是混蛋!

那片地是雷蒙德先選中的,已經開墾好了,是誰也不會輕易讓出來,我隻不過說了句公道話,就被伯納德打罵了回來。”

海勒越說越氣,“砰”的一聲拍了下會客廳的爛桌子,震得上麵的杯盤“咣啷”亂跳江北看著海勒暴跳如雷的模樣,對這位牧師的遭遇有些……

幸災樂禍。

海勒是外人,本身沒任何根基,去仲裁鎮上的糾紛肯定要吃不少啞巴虧。

這次看來不但吃了啞巴虧,還挨了啞巴打。

“伯納德太過份了。”

凱瑟琳清楚自己和父親的處境,娟秀的眉毛皺起來。

“這種人自以為是,根本不知道什麽叫謙讓,什麽叫高貴,這件事我不管了,”海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讓艾瑞森鎮守自己去處理吧。”

話音剛落,一名士兵忽然走進來,開門見山地說:“海勒牧師,伯納德少爺和雷蒙德的糾紛鎮守大人聽說了,讓你抓緊時間處理好這件事,別誤了正常的墾荒。”

海勒顯然很忌憚鎮守艾瑞森,剛還發脾氣說不管,聽到鎮守有指示,立刻壓下火氣躬了躬身,“請轉告鎮守大人,這件事我很快就會處理好。”

“抓緊時間,鎮守大人很關注這件事,他還說你知道怎麽處理比較好。”

士兵對海勒明顯也不怎麽尊重,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父親,那你還去麽?”

凱瑟琳眉頭皺得又緊了些,士兵話裏的暗示很明顯,艾瑞森想把土地判給貴族伯納德,但這樣做明顯不公平,艾瑞森不想落罵名,才催著她父親去解決。

海勒皺眉不語,顯然也清楚艾瑞森的用意,拿不定主意,過了一陣,忽然轉頭向江北看過來。

江北腦子一激靈,這位牧師該不是想把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推給他吧?

念頭還沒轉完,海勒已經開了口,“牧師,你也看到了,我剛和伯納德產生了矛盾,就算過去他也不會聽我的,能不能麻煩你去一趟。”

“海勒牧師,不是我不想幫忙,”江北沒這麽蠢,密不透風地拒絕了,“但鎮守大人說了讓你去解決,我初來乍到,沒有任何威信,就算去了也不能服眾,事情解決不了,還會讓鎮守覺得你推卸責任。”

這句話說得有理有據,海勒想不出理由反駁,皺著眉頭不言語了。

凱瑟琳皺了陣眉頭,說:“我去吧,伯納德少爺應該不會太為難我。”

江北原本覺得海勒不會讓女兒趟這灘泥水,不料這位牧師立刻答應了,“也好,你叫上哈維少爺一起過去,他是艾瑞森的兒子,還是位軍士長,伯納德肯定會給他麵子的。”

江北記起在林地裏遇到他後,拋下凱瑟琳落荒而逃的青年好像就叫哈維,是個膽小鬼。

“我一個人去就行,”凱瑟琳顯然還在生哈維的氣,語氣有些冷淡,“實在不行再去求他。”

幾天來,凱瑟琳一直很照顧江北,雖然不是什麽大恩惠,但人情總是有的,江北不想她一個人去碰這種黴頭,琢磨片刻,又改了主意。

這其實是個機會,可以試探一下鎮民們對他出現的態度,如果情況不對,就不用想猥瑣發育的事了,晚上就立刻告辭。

“這樣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什麽情況,如果能解決就順便解決了,解決不掉再想其它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