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狹路又相逢 疑是故人來(二)
第一卷 身世 第四十六章 狹路又相逢 疑是故人來（二）
管家低低問道：“今天住進你們這裏的一個蒙著麵紗的白衣姑娘住在哪件房？”
“天字二號房。”小二謙恭地答道，原來這風流出名的小王爺又看上那位姑娘了。這些住在天子腳下的誰不知道小王爺自從幾年前娶了郡主之後，猶自不滿足，納了府上幾個俏丫鬟為妾，弄得郡主整日家鬧得雞犬不寧，他卻不管不顧。還偏愛從利人市買些家境貧寒又有幾分姿色的姑娘回去當丫鬟，現在整條街上的姑娘莫不想著攀龍附鳳，進了王府當丫鬟，也許沒幾年就被小王爺看中了，從此錦衣玉食呢？不說王府的權勢，單憑小王爺的長相，又有幾個姑娘不仰慕？
秦霜剛剛沉入修煉狀態，隻是修仙者的知覺何等靈敏？此時已經睜開眼來，聽著那熟悉的腳步聲上樓直奔她的房間而來，不多時敲門聲已經響起。
“霜兒，是你對嗎？我知道是你。”
秦霜在黑暗中沉默著，方才她已經下定決心，不去見白起和柳雨儂了。不說當日爺爺偷了凝霜訣的事情，即便沒有這件事情，見了又能如何呢？相對何言？屬於青澀年華的日子早已過去，見了也徒增傷感而已。
“霜兒，我不會認錯的，你的眼睛我一世也不會忘記。自從知道他們把你跟丟了，我就更肯定，好在查到你在這裏落腳。你沒有走，知道你還在平安郡，我隻想在看你一次。我知道，你現在已經身份不一樣了，這輩子我已經再無可能跟你在一起了。可是霜兒，你真的忍心閉門再不見我一麵？隻見一麵罷了。”白起聲音已經漸漸低沉起來，“我很後悔，若是我當年拚死拒婚，而不是想讓你做妾，也許你就留在我身邊了吧？”聲音已經有幾分哽咽。
“我一直以為你理所當然該在我身邊的，以為憑著那一紙賣身契，即使委屈了你你也不會離開我的。霜兒，是我錯了罷？”白起背靠門軟軟坐下來，“這些年我常常想著我第一次見你時，你眼睛那麽清澈。想著深夜我念書時，你默默替我研磨鋪紙，笑容是那麽溫柔美麗。想著父親說讓你給我做妾時，我卻一直看不見你的表情，隻是那時，我沒有在意。我總是想忘了，可是忘不掉。”
聲音在空蕩蕩的木質走道上回響著，有幾個大膽的客人已經秉著燭火伸出頭來瞧個究竟，見是小王爺立即又縮了回去。縱使在深夜裏，他那一身象征皇親身份的黃袍誰能認錯？隻是，怕是都已經睡不著了，正側耳傾聽呢。
秦霜輕輕背著門坐下了，以她的耳力，白起的聲音直如在耳邊響起一般，怎麽會聽不清？想想此情此景，就如在黃石鎮的客棧上，一牆之隔，卻如此遙遠。
黑暗中，兩人隔著一扇門背對背坐著。
“小王爺特來造訪，這份情意霜兒銘記在心。隻是此時是深夜，小王爺此時造訪多有不便，隻怕於你我名節皆有損。小王爺回去罷。當年種種，霜兒已經忘了，隻盼小王爺也都忘了吧。小王爺想必已有嬌妻美妾，勿再以霜兒為念了。”聲音輕柔，不是他熟悉的嗓音又是誰？
白起沉默下來，他料想秦霜已經修成那本秘決，現在已是上仙了。他知道，即使自己堵在門口，她恐怕也有辦法自行離去。這一去，就不知是何年了。明知再也得不到她，卻從未如此不甘心過。他不知父王和那些上仙在在計議什麽，隻是當年丟了那本仙法，父王雖然裝模作樣的大發雷霆，那個送仙法的上仙明明在府中也沒有去追捕他們，隻是派了府中幾個護衛去追了一陣就回來了，似乎是故意將那本秘決給秦霜。他想不明白。父王是怎麽知道秦霜有靈根能修仙的？隻是他卻不敢問起，此時來見秦霜也不敢叫別人知道，也沒帶護衛，隻是帶了一個從小看他長大的管家踏夜而來。
“霜兒，我隻看你一眼，給你一樣東西便走。”
門內再無聲息。
隔著一扇門，明知她就在裏麵，他卻不敢推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鼻端聞到微微的香澤，心中卻是這些年從未有過的喜悅。
“小王爺，醒來了，天亮了。若是被別人看到你這個樣子恐怕不合適。”
“嗯？”白起迷迷糊糊哼了一聲，昨夜不知何時居然倦極睡去了。剛一睜眼，猛然反應過來現在的情境，直起身來輕輕推了推身後那扇門。
門開了。
佳人芳蹤早已不在。雖然明知會是如此，白起依舊忍不住一陣失望。默默走到床邊，看見被褥等都紋絲未動，看來她昨夜並未入睡，房中依然彌漫著她身上的淡淡香氣，大開的窗戶居然正對著王府後院。白起一怔，立刻明白過來。看來她昨夜在這裏停歇，也是曾經想過是否去見他的。
伸手捏捏懷中硬硬的東西，苦笑道：“看來又不知何年方能送出去了。”目光已穿過晨曦，望向那不知名的遠處。
“白福，下去跟掌櫃的說，這間房我包下了，從此不要再讓別人住了。每月按月送銀子來。”白起頭也不回吩咐道。
“是，小王爺。”白福站在門口恭敬地答道。別人不知，他如何不知小王爺的心思？為了這秦霜，憑空多出無數的怪癖來，好不容易盼來了，卻連麵都沒見到。當年他也是見過那秦霜的，確實是絕色，聽說偷了王府裏的重寶，一走就是這好幾年，不知怎麽卻始終能牽著小王爺這一縷情絲，也不知是福是禍。
樓下卻忽然傳來一陣混亂，白起微微蹙眉：“下麵怎麽了？去看看，我還要在這呆一會。”
卻始終沒聽到白福回話，白起疑惑地回頭，發現自己的父王站在門口冷冷地望著他，臉色鐵青。
未等他問候，這平日對他一副慈愛模樣的，憑他和郡主鬧得天翻地覆也未舍得動他一個手指頭的平南王已大踏步上前：“畜生！”
一個重重的巴掌已重重扇在白起臉上，他半生習武從未停歇，這一掌何等力大，白起已經被扇得倒飛出去，撞在窗邊的妝台上。
白起費力地抬手擦去嘴邊的血跡：“你打吧，她已經走了。”
白崇遠眼中直要噴出火來：“我們吳國的江山都是這些上仙幫著得來的，為父早就料想到她可能回來找你，千叮萬囑萬一你見到她，千萬以情意打動她將她留住半日，等到那些上仙來了，我們這場大功就跑不了了。你倒好，知道她來了，也不告訴我，偷偷摸摸來見她，還將她放跑了。”
白起冷冷一笑：“人已經走了，你再說什麽也沒用了。你就是立再大的功勞，還能有什麽好賞賜不成？何苦一定要幫著那些上仙算計她，和她過不去？”
“好，好......”白崇遠怒極反笑，“果真是我的好兒子，我這邊還未算計到她，自己的兒子反而已經被她算計走了。以你的條件什麽樣的女子得不到？即使你娶了郡主後還納妾，我不是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難道還是非要向著她？今日你在這說明白了，到底選她還是選父王？若是還執迷不悟，我今日一掌打死你這個孽子清淨。”
白起正視著他的父王，口中卻沒有一點遲疑：“父王，你是我父王，我當然敬你，別的事我都可依你，但是唯有她，孩兒不能。”
白崇遠一時啞口，半天猛然轉身，雖然頭也不回，但是腰間寶刀已經出鞘。
一時之間，刀氣縱橫，所過之處均被削成碎片，白起卻站在原處動也不動。白崇遠終於長歎一聲，收刀還鞘，大踏步地走下樓去，負氣歸負氣，他終是舍不得殺了這個自己唯一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