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格薩爾:整齊劃一的動作

在一圈圈石棒的攪拌中,不同生物的血液纏在了一起。

鮮血逐漸濃稠,給手臂帶來不少阻力。

幾種不同的生物已經停止了抽搐,高高的懸掛在生命之樹上,隻有人類生命的流逝最讓人動容,因為彼此可以解讀。

你能聽到分明是痛苦的嗚咽聲響在虔誠的臉上,你能看見祭品力盡後的最後一眼留戀在什麽地方。

當人類的血液最後流入石頭碗,石碗和攪棍上會沾上洗不掉的腥紅,這是最後的,最強烈的執念,是愛,是恨,是遠航.隻有歸來時才得洗淨,隻有葬身時才能洗淨。

祭師拿起攪棍,將血液撒向每個海人的臉,接著重新攪拌一圈,把血液撒向另一個人。

這個時候的沙特阿卡戰士會多背負一個靈魂,擁有兩倍的智慧,兩倍的精力,兩倍的感知,當神靈來取他的祭品時,這是活著的沙特阿卡人距離天神最近的時候,他們會在連續不斷的結合中感受到神靈的垂青,在連接天與神的混沌地帶滑翔。

這是出海之前,宏大的獻祭。

伊利亞隻有在這時候麵色紅潤,他沒有參與結合,麥芽酒也隻是象征性的在舉杯時喝上幾口,他臉上的紅潤是來自於獻祭時的鮮血,血液撒在他臉上就立刻滲透進了他皮膚,在表層分泌出淡淡的像一層汗一樣的半透明紅色。

伊利亞看到,獻祭的魚在浮空中自在遊動,雞牛羊毫無目的的,沒有阻礙的亂撞,七個男性和女性姿勢怪異,層層緊扣。

“他們還在。”

伊利亞說。

“對,他們在,他們會一直在這裏狂歡,直到天神把他們接進宮殿。”

格薩爾醉醺醺的靠在伊利亞身邊。

片影一樣祭品恢複了原來的速度,魚、雞、牛、羊以及人由內到外組成一圈圈螺旋上升的圓弧,繼而飛升。

“他們走了。”

伊利亞又說。

“不,我感受得到,神靈得到了我們的邀約,天神,祭品,沙特阿卡人正在一起共舞。”

伊利亞笑笑不語,他知道格薩爾又喝多了,而格薩爾肯定沒有注意到,當他又投入到新一輪的結合和酒精時,伊利亞麵紅耳赤,那張臉頰被血液燒灼得滾燙。

強勁的寒風吹來,船支趕上了強勁的波瀾,格薩爾日益強大的船隊在大海上暢通無阻,太過平靜的行程讓剛加入格薩爾王戰隊的部下希望著海上能出些動靜,比如北海船支的突襲,或者恰好能一展身手的浪潮。

當這些都未能如願時,他們伸長脖子比賽誰的口水吐得更遠,格薩爾對此視而不見。

烏鴉出籠還沒飛多遠,天空中依然能看到它的羽翼,海鷗也剛剛展翅,飛出海岸,它的歌聲還沒有傳達到船員耳中,碧空下就傳來的急促的警示鍾鳴。

格薩爾聞聲而望,沒有意外的,海岸線上出現了新的島嶼,高亢的歡呼聲和越來越清晰的警鍾一同響徹。

岸上早已豎起堅固的盾牆嚴陣以待,格薩爾船上的新人看到這般場景更是欣喜若狂,多日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心中積壓的殺戮之心在此刻一齊迸發。

格薩爾故意不發出號令,讓新加入的人在獸性的驅使下衝鋒,他需要知道對手的能力,用最小的代價。

他是知道的,一直跟隨著他的戰士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縱然怒火萬般,另可在自己臉上發泄力量,也不會冒然進攻。

“弓箭手!”

岸上的人沉著的指揮,冷靜的觀測著目標的距離。

“放箭!”

一輪齊射讓多數衝鋒者倒地。

“盾牆!”

盾牌整齊插進了土中。

顯然,這隻隊伍訓練有數,不是曾經所見的那麽軟弱,岸上的盾牆從一麵變成兩麵——前方一排,頂上一排。

每個舉著盾的士兵背後都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槍兵,一旦敵人靠近,長槍透身。

格薩爾冷靜的觀察著岸上的戰爭,他對戰鬥有天生的計算力。

對方戰士的素質遠不如沙特阿卡人,但果斷幹練的指揮,讓不強的個體團結成強大的力量。

要以最小的傷亡改變這膠著的戰局隻有一個辦法,格薩爾默默盤算後舉起斧頭,另一隻手伸直進行瞄準,對著指揮者用力一擲。

斧頭狠狠砍進了這位島上的戰術指揮家,他在慘痛中落馬,幾個離他最近的戰士立刻在四周豎起盾牌卸下他的鎧甲並檢查傷勢,格薩爾抓住了這個破綻,發動了攻擊。

沙特阿卡人洶湧來襲。

格薩爾在船上時就看出了端倪,島上看似堅固的防守存在致命的弱點:這個島上的人不擅近戰,或者說,格薩爾看到了在整齊劃一的動作中包藏的懼怕。

在指揮者倒地,軍隊停滯的那一下,瘋狂的沙特阿卡人攻至眼前。

“撤退!

撤退!”

指揮者喊出正確但為時已晚的命令,他把自己的鎧甲和佩劍忘在了海岸,騎馬遠去——這是這場戰鬥中唯一幸存下來的人。

沙特阿卡人的戰鬥就是如此,永遠氣勢如虹,永遠視死如歸,即便倒下,任何一處還能控製的軀體,都是武器。

隊伍在叢林中駐紮,就地弄到的果實和獵物急速的補充了戰鬥時消耗的體力。

格薩爾迅速加入一堆堆人群,沒有原因的開懷大笑,周圍人抱在了一起,也大笑起來。

之後,格薩爾在林間搜尋,試圖找到村落的痕跡。

他們的神是貪婪的神,這位神收斂了所有巨人的金銀珠寶,以致隻有唱歌的木屋有掠奪的必要。

不過,他們在木屋時,究竟在唱什麽?

在麵對刀斧時也麵不改色的念叨的東西是什麽?

難道是求以庇護的魔法?

如果是,那真遺憾,這種魔法至少對沙特阿卡人失靈。

格薩爾放慢腳步,在溪流中小心翼翼的走動,他想吃幾條生魚解饞,幾次撲空後格薩爾發覺這條溪水有奇異的香味,花瓣沿著溪水流淌。

順流而上,格薩爾停下腳步,歪著嘴巴,不羈的笑著。

池台上,兩個女人正在服侍另一個女人沐浴。

“你打算看多久?”

正在沐浴的女人把濕漉漉的頭發放在胸前。

“格薩爾。”

“你知道我?”

“無孕而生的異瞳者,大海上早就有你的名字了。”

“那你呢?”

“強盾埃塞斯坦之女,安蒂緹娜,屠龍者古斯塔夫踏上我父親高舉的盾牌消滅了紅龍。”

格薩爾在池台下向安蒂緹娜潑水:“我不管什麽龍不龍,我在想,我怎麽讓你下來。”

安蒂緹娜索性坐在了池台,手指不斷撫摸池台邊緣突出的石頭。

“我也在想,為什麽,你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