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塞萬訶德:最費解的神跡

塞萬訶德從不尋常的氣息中分辨著敵人的數目。

有兩個以上以龍鱗做為鎧甲的戰士守住了門口,而他左右兩側,分別是使用風、火兩種魔法的魔法學徒,這幾個人都不足為懼。

最難纏的是在麵前隔了三桌人,在牆上移動的斑點。

這是這五人組的首領,從外觀來判斷,這是在龍的眼淚中卵化而出的龍蜥。

書齋騎士又緊緊握了握手中的餐刀,記下了前三桌旅人的行為方式,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通曉他們的內心想法,這樣才能對旅人接下來的動作有個準確的預判,因為他要實施一個艱難的計劃:要在其他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在騷亂來臨之前,就悄無聲息的平息這場戰鬥,他要一擊製勝,直接擊敗首領。

無論騎士的戰鬥能力多麽出色,以一敵多絕對不是睿智的事情,在過分的騷亂中,說不定會發生劫持人質之類的多餘事件,騎士默默計算著多種事件的可能性。

在首領死亡後,事情的發展會有如下幾個:第一,其他跟班會落荒而逃,在更上位的惡魔中過分誇大我的能力,激怒惡魔,讓我迎接下一個挑戰。

第二,它們會被我的騎士精神折服,歸屬於我,讓我成為大陸上第一個收納惡魔的騎士。

第三,這其實是天神的偽裝,在試探我現在的能力是否能夠踏上遠征。

但是,書齋騎士仍然很謹慎,他也考慮到了最糟糕的情況,如果我失敗了呢?

那就失敗吧,這也許是注定的失敗,我會成為大陸籍籍無名的一員,在曆史中留下一筆“星落城旅店遭遇惡魔襲擊,無人生還”的記載。

塞萬訶德麵對敵人的的時候思考了很多,但是,逃避不在考慮的範圍內。

書齋騎士在旅店中靜靜的吸收著能量,要拯救這樣的危機,隻能借用風元素瑞吉米特的力量。

風元素無形而有力,可以在粗鈍的餐刀上刮起呼嘯的風刃,他要精密的使用這個力量,讓飛出的刀緊貼著抬起的酒杯底座,在旅客們眨眼的一瞬間,一飛而過。

這樣餐刀會牢牢盯住這個從巨龍眼淚中誕生的火蜥蜴,風刃會在它體內切割,由內到外切成連續而又不會斷裂的絲條。

這是塞萬訶德心中預演的畫麵。

實際上,餐刀確實扔了出去,它在空中轉著粗魯的圈,麵前的三桌客人“啊!”

一聲,驚恐的靠向兩側。

躲避飛刃——元素之力還運用得不到位,我召喚了太多的風,你看,我把旅客都吹開了。

塞萬訶德摸著下巴,有些得意的檢討著。

他放亮的瞳仁中隻有那個向目標飛去的餐刀。

來吧,告訴我接下來的命運。

任何一家旅店都必須燈火通明,但有些地方再亮的蠟燭也驅趕不走黑暗,比如牆上那幅廉價掛畫的背後。

掛畫上描繪的是屠龍者古斯塔夫拿著劍放在格薩爾肩上,封他為騎士的場麵。

由於是平庸的民間畫家——說不定就是老板的兒子,這兩位英雄的神情都呆板無神,沒有情緒張力,像是為一場木偶劇而做的宣傳畫。

但這個平庸的畫師意料不到,在掛畫背後的鬥爭遠比他創作的畫麵精彩。

小小的壁虎在緩緩的移動,它的目標,是比它還要小的,停留在掛畫背後的蒼蠅。

壁虎潛行的模樣,就像在滿月下與夜色相容的月影精靈——在和環境契合的同時,會耐心等待時機的成熟,然後發出致命的一擊。

如果這類這卑微的生命有文明的話,它們會分別用各自的文字,來書寫這次創世以來最費解的神跡。

蒼蠅會寫:蠅之王,我是你最虔誠的信徒,感謝你回應了我的祈禱。

你降臨了颶風和巨幕保護了你的蠅民,颶風讓天敵搖晃,巨幕砸斷了它的尾巴,讓它落荒而逃。

壁虎會寫:今天,最善戰的我們被天神拋棄,災厄從天而降。

災厄,可怕的災厄。

它讓颶風吹開天上的牆,讓巨幕從天而降。

天神曾給與我們有力的四肢和強壯的長尾,今天,天神要將這些逐個收回。

不得不承認,就在今天,天神拋棄了我們,末日已到。

塞萬訶德看到餐刀斬斷了壁虎——不,是火蜥蜴的尾巴,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那本隻在胸中成書的《魔獸見聞錄》已經加上了一條:火蜥蜴,龍淚中誕生,通常五人一組,常常擔任首領,風元素瑞吉米特可以將其消滅。

同時的,書齋騎士的另一本騎士自傳也有了新的篇章,他把標題取為《餐刀上的殺戮》。

隻不過消滅壁虎後的那部分,他主動忽略了。

這是他忽略的那部分:斷尾的壁虎逃跑了,塞萬訶德滿意的看著那把定在牆上的刀。

這樣果斷的攻擊方式,絕對和拿著石獅長劍,劃破時空的亡靈騎士科倫西亞一樣精彩。

洋洋得意的神情很快在塞萬訶德臉上凝結,同時凝結的還有前麵三桌客人不可抑製的憤怒表情——書齋騎士可以用騎士的榮譽發誓,他沒有使用雪精靈米嘉爾的魔法,讓這些人一動不動。

怎麽?

塞萬訶德有些生氣了,他沒有想到星落城的風氣如此敗壞。

我不奢求你們的感恩,但這樣充滿惡意的氣息,我隔著天邊都能感受得到,這不是星落城子民該有的心態。

“你在幹嘛!”

有人憤怒的吼起,之前的餐刀就從他的杯底飛過去。

“腦子有病嗎?

你這個混球!”

另個人拍打著手背,暗示著刀子剛才也從這裏飛過去了。

“找死。”

最後一桌人挽起了袖子。

周圍的起哄聲越來越大,以塞萬訶德為中心,把他圍得嚴嚴實實。

鬥毆永遠是閑人的餘興節目,尤其是這種人數一邊倒的鬥毆,自己趁亂上去踹幾腳,揮兩拳,總是可以緩解長達七天的壓力。

“我想說的是,”塞萬訶德語氣中一點都不慌亂——來了,我等待許久,用智慧啟蒙愚者的時候到了,謝謝你,我的命運之神——“我剛剛挽救了你們。”

“刀!

差點刺到我!”

“相信我,刀從來沒有指向你。”

“我看你今天就是來惹事!”

“你當然可以這麽認為,當你的眼睛被無知之幕——”一記擺拳打在塞萬訶德下巴,更多的腳踏上了他的身體,書齋騎士在拳打腳踢中宣揚著自己騎士的規則:“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對我毆打的原因,但是我絕對不會參與沒有榮譽的打鬥,我不會成為背誓的幫凶。

如果真要決鬥,你們應該扔出手套,一對一和我決鬥,這才是騎士之道。”

“滾你的騎士之道。”

直到旅客用完力氣,毆打才停止,騎士說對了,破舊的鎧甲抵禦了大部分攻擊,攻擊者比騎士承受了還要大的疼痛。

素不相識的人總會因為相同的憤怒而團結在一起,塞萬訶德被抬起,扔到了馬廄。

旅店裏的歡聲和口哨此起彼伏,精明的老板已經開始計算在打鬥中破壞桌椅和酒桶,現在該提出的賠償了——趁他們還在酒精中高興時。

草料蓋在了塞萬訶德身上,但願能禦寒。

馬將軍用後蹄蹄起一些草料後,在塞萬訶德身邊說了句隻有馬語學家才能懂得的歎息——“哎,善良的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