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山寺

洛陽。

郊外百裏,龍門石嶺,一座古樸殘舊的寺院,在漆黑夜色的籠罩下。

褐黃色斑駁的院牆上麵,覆著一層薄薄的淺白寒霜。

初冬時節,子時已過,周邊陰森蒼老的叢林中,浮繞著幽幽詭光。

遠近的山風呼嘯,嗚咽不停,掀起腐葉。

間或有山野狼狐的嘶吼聲,時斷時續地傳來,令人毛骨悚然。

撲哧哧.突然,一隻烏鴉,飛落到一截枯幹的斷枝上。

烏鴉周身黑羽,繚繞著淡淡霧氣。

它的眼珠炯炯有神,仿佛審視一般,眺望著寺院範圍。

“找到了。”

烏鴉低語,口吐人言。

在它的眼中,寺院最內進的區域,一間禪房裏,閃爍著極微弱的昏黃光影。

撲哧哧.烏鴉展翅飛翔,急速掠進了禪房窗口。

一道黑煙泛起,烏鴉周身的黑羽逐漸脫落。

然後在繚繞的霧氣中,烏鴉的身影越變越大,最後赫然成為人形。

禪房內,地麵上,一灘血跡。

一個年約二十歲的和尚,胸口插著匕首,倒在血泊中。

他眉目清秀,此刻卻是臉色僵白,雙眼緊閉,看來已是氣絕身亡。

另有一個身材瘦削,佝僂著身體的黑衣人,站在血泊旁邊,盯著和尚的屍體在觀察。

他感應到烏鴉的到來,抬頭道:“你來晚了。”

烏鴉已經變成同樣身形瘦削的中年人,他走近和尚屍體,一指輕輕觸在和尚眉心,片刻後說道:“死了一個時辰了,沒什麽好看的,勾魂吧。”

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本暗黑色,表麵布滿詭異鱗紋的小冊子。

冊子封皮上依稀可見,三個古篆小字:“生死薄”。

另外那個黑衣人,突然說道:“老烏,你不覺得這個小和尚,死得很蹊蹺嗎?

剛剛開啟‘封神榜’,為何要尋死?”

世間開啟“封神榜”者,萬中無一。

從靈光感應上來判斷,眼前這個死者和尚,剛剛開啟“封神榜”不久,正是領悟神諭指引,更進一步的時侯。

隻有開榜,才能踏上修行之道,擁有超越凡人的奇妙力量,甚至是壽命上都會有增漲。

按道理,這個時侯,豈會尋死?

烏鴉搖了搖頭,把手上的“生死薄”翻開幾頁,冷漠地說道:“死因如何,不歸我們管。

我又不是聖庭的執事,你也不是,管那多閑事幹嘛。”

那個黑衣人被說得訕訕點頭,也掏出一支姆指粗的黑毫大筆,在筆端上,依稀可見篆刻著兩個字:“勾魂”。

兩人正要勾攝死者和尚的魂魄,突然皆是身體一顫。

似乎是冥冥之中,收到什麽訊息。

“神諭?”

黑衣人感應到自身“封神榜”的神諭傳示。

他滿臉不可置信,盯著地上的和尚屍體,皺眉道:“什麽意思?

不歸我們管?”

烏鴉滿臉凝重地搖搖頭,站起身,打量了屍體一眼,說道:“走吧,神諭已下,此事不歸我們管,不可久留。”

說完,手中“生死薄”化為飛灰散去。

他迸指在胸前,嘴裏默念幾句,一道黑煙泛起,瞬息間身影快速萎縮,已經化形成烏鴉。

撲哧哧.烏鴉急速展翅,穿出窗戶離去。

另外那個黑衣人,回過頭,眼光看向禪床旁邊書桌上,那本翻開書寫過的經書。

他強忍住想瞧瞧究竟的好奇,嘴裏嘀咕一句:“好奇害死貓啊.”說著,他也是迸指在胸前。

喵嗚默咒之後,騰起的黑煙中,一隻靈巧的黑貓竄出,飛快躍上窗頭,遠遠離去,消失於夜色中。

禪房內,又再沉陷於死寂無聲。

地麵上血跡依舊,和尚僵硬地躺在血泊中。

牆壁上的油燈光影昏暗,幽幽如豆,映照得整個禪房內陰森可怖。

冰冷徹骨的寒風吹入,連地上的血都開始凝固了。

突然,血泊中的和尚屍體,微微顫動。

又過了一會,屍體仿佛注入活力,兩腿蹬動,雙臂用力一撐,手掌撫著頭,居然就顫微微地坐了起來。

痛。

非常痛。

殷鋒摸著腦袋,在眩暈中坐起。

不對?

殷鋒一愣,趕緊手捂胸口。

居然不是頭痛?

是胸口痛!

嘶.怎麽回事?

好冷!

這是什麽地方?

為什麽頭暈腦脹,最痛的卻是胸口?

我是睡著還是清醒?

是夢還是現實?

血?

好多血!

殷鋒感覺到手掌上的黏糊和血腥,低頭下看,頓時心驚膽顫。

他強忍著頭暈和胸口的疼痛,撐著站起身來。

此刻,那把匕首,已經從他的胸前墜下,掉落在地麵。

殷鋒剛剛站起,腿腳立即發軟,重重坐在旁邊禪**。

怎麽回事?

冷靜!

這不是夢!

殷鋒不斷地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開始觀察自己的身體。

四肢健全,五官感覺毫無異樣。

全身一套月白色僧袍,很單薄,漿洗得非常素淨。

胸前血跡遍染,浸透到身下。

正心口僧袍上一處破損,露出傷痕。

但是並不嚴重,仿佛隻是劃傷。

而且傷口已經結疤,留下一指長的血印。

殷鋒瞅向地上的那把匕首,大皺眉頭。

難道說,我捅了自己一刀?

然後血流滿地?

傷口結疤了?

我也沒死?

流這麽多血!

居然還沒死?

殷鋒百思不得其解,打量著室內環境。

燈光非常幽暗,寒風吹入,室內影影綽綽,再加上血汙的渲染,立即就顯得詭異而恐怖。

遍眼盡是褐色斑駁的牆麵,夾雜著粗木,構建成不大的一個單間。

室內僅有一床、一櫃、一桌、一椅,再加牆角一個陳舊蒲團,以及牆壁上掛著一副山水古畫。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陳設都非常古舊,顯得很簡陋清貧。

殷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從最初的驚疑到強行鎮定,再到此刻完全感覺到周圍的環境,立即就是一陣陣的冰寒入骨。

他趕緊把**的被子,都裹在身上。

被子也是冷冰冰的,非常單薄,甚至透著一股黴味,也不知多少年沒見過太陽。

擦!

殷鋒爆了個粗口,咬牙切齒。

此時此刻,他已經清楚知道,自己肯定是穿越了。

但是做為前世工作家庭都美滿的有為青年,非著名網絡研究愛好者、非著名鍵盤專家、非著名古今中外史學家,殷鋒是真心不想穿越到這個鬼地方!

這一看就是個古老落後的時代,沒電沒網沒娛樂沒自由。

而且自己還是個和尚!

還處身在敗落貧窮的小寺院裏!

如此簡陋的環境,殷鋒提不起一絲興趣。

更重要的是,居然還是個凶殺現場!

不管是有人要殺我?

還是自殺!

都不是好事!

殷鋒正在吐槽,突然大量宛若夢囈般的嘈雜話語,仿佛漫天潮水一樣湧進腦海。

大量光怪陸離的映像,如同掠影一樣在腦海裏穿梭炸現。

殷鋒抱著頭,身體蜷縮在薄被子裏,悉悉發抖。

他仿佛野獸一樣,埋頭在被子裏沉重低吼,抵禦著腦海裏風暴似的巨大喧囂,整個人幾乎都要被撕成碎片。

過了許久,殷鋒才緩緩平靜,胸口起伏地喘著粗氣。

此刻,僅有一個洪大的聲音,在他腦海裏,久久回**。

聲音反複訴說著兩個詞:“火猴”、“泥菩薩”。

殷鋒終於是忍受不住,趕緊起身,抓起書桌上的筆,把這兩個詞,寫在桌麵攤開的經書上。

“火猴”。

“泥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