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鑄鐵

精力和意誌近乎枯竭的成躍忍不住大口喘氣,但同時又不斷承受著殿堂連接帶給自己的信息。

在意誌連接完成的瞬間,殿堂就已經發生了許多變化。

褪去陰沉的空間被靈氣照亮,蘇生的沉星巨樹漸漸煥發生機。

黑霧散盡,祭壇上已經重新循環起靈氣的律動。

唯有數十口棺木依舊籠罩在黑霧中,無聲無息。

“看到祭壇裏循環的霧氣了嗎?

這些就是附上你意誌靈性的靈氣。

從體外節點湧入的靈氣以殿堂和沉星樹為核心匯成流路,這就是超越者起步的標誌——星海循環。”

脫身的米婭從祭壇前走來,眼神黯淡地說道。

“構建了第一個星海循環,哪怕現在的你連蛻變都沒有完成,也有資格被稱之為一位鑄鐵初階的超越者了。”

鑄鐵階是超越者覺醒的起步,也是大多數超越者終其一生都難以突破的階段。

哪怕鑄鐵初階隻能算是踏入鑄鐵階的預備階段,一個連身體蛻變都沒有完成的階段,對成躍來說,這已經是前世的他無可想象的變化了。

他詫異地環視著殿堂周圍循環的靈氣。

如今他不需要離開殿堂,隻須稍加觀想,就能看到如今霧霾散去的星靈海,有著無數靈氣正朝著巨樹蔓延的根部匯聚,循環著星點般的律動。

他沒有感覺到靈體跟之前有什麽不同,但殿堂的部分信息已經在入眼的一刻呈現在他的腦海。

包括祭壇的部分功能,沒入巨樹的光與暗,還有懸掛樹梢的果實。

祭壇除了作為星海循環的核心之外,似乎還有一個接收與聯係的功能。

具體用法現在的成躍也無從知曉,似乎被施加了某些限製。

而沒入沉星樹的光與暗,則代表了殘留在遺願上的兩種情緒,功能一樣不能明確。

但成躍記得自己分明完成了陸鳴的遺願,結果黑色情緒比白色還多是什麽鬼?

至於掛在沉星樹梢上的果實……

來自陸鳴的特性?

難不成是陸鳴用來交換遺願的獻祭品?

“特性也能用來交換的嗎?

氣場控製……

這是什麽鬼?

可以讓我每次出場都霸氣側漏?”

成躍苦笑道。

“大概就是你殿堂特有的能力了,既然是跟原初之種結合的產物,殿堂總該也有一些獨特的能力吧?

不過,你這家夥的殿堂居然有接收和掠奪特性的能力……

真不知道該說這是你運氣不好還是太好……”米婭的靈體漸漸虛幻,聽到她疲憊的聲音,成躍忍不住走過去想要扶住她,卻隻能握住一團稀薄的靈氣。

“為了不讓神靈奪取你的意誌,你必須用自己的靈性去一步步融合這個殿堂。

這個法陣可以暫時抑製住祂原本的靈性,排除祂的影響,但同時也會壓製這個殿堂的權限和能力。”

“接下來到底該怎麽平衡,怎麽抑製,我都幫不了你,隻能靠你自己摸索了……”說完這句話,米婭的靈體就徹底消失在了殿堂裏,隻剩成躍一人,佇立在殿堂之中。

這下自己可欠她太多了……

收起內心的悵然若失,成躍重新環視著橫放在殿堂周圍的棺木。

除了沒能獲取的權限外,整個殿堂就隻有這些棺木,既沒有發生明顯變化,又不能讓他感覺到聯係。

除了看到一些別人的記憶外,這些棺木最大的功能應該就是封存住了一些殘留在記憶裏的情緒。

隻是這些情緒為什麽要用黑霧封存起來?

黑霧又是因為什麽消散?

這對這座殿堂有什麽意義?

成躍走到最外圍的一個棺木麵前,這是在他覺醒後,又一個褪去黑霧的棺木。

他知道若是將手搭在上麵,應該就能看到一段新的記憶。

關於這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生前的記憶。

應該繼續嚐試嗎?

成躍猶豫了許久,還是伸出了手,觸碰在棺木的玻璃上。

於是黑霧又一次湧動,將他帶到一段有如夢幻泡影的迷霧之中。

※假日的商場,熙熙攘攘。

等成躍恢複視線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明晃晃的手機營業廳裏,身邊是一個拿著新款雪梨試用機給他發信息的小女孩。

跟之前的畫風有點不太一樣呀……

話說居然又是小女孩?

怎麽這個世界到處都是蘿莉控!

“爸!

這部手機真漂亮。”

“可不是麽。”

“我有一件事情不太好意思說。”

“咋了?”

“媽給我的錢不夠了!”

“彭毅開啟了好友認證,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請先發送驗證請求……”“?

??

??”

噢,看來是親爹,那沒事了……

成躍還沒反應過來,場景就切換到了對策部的辦公室裏。

同事們似乎都對他有這麽一個漂亮的閨女嘖嘖稱奇。

“看不出老彭你還有個這麽可愛的閨女呀。

話說今年幾歲了?”

有些得意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男人回頭看了女兒一眼:“話說小雯你多大來著?”

“……

……”跟陸鳴的記憶不同,這段記憶的延續何其漫長,在這不斷變化的場景中,成躍漸漸感覺自己就好像真的成為了記憶中的那個人,在沙雕中慢慢演繹著跟女兒的溫馨日常。

讓女兒騎在金毛的背上策犬狂奔。

在清晨的山頂做起了第八套廣播體操。

不高興的時候還會把偽裝成路由器的PX3拿出來一起打遊戲……

雖然代價是被妻子發現後跪一晚上搓衣板。

可就在這個名叫彭毅的男人因為出色的工作和修為精進被晉級為小隊隊長,有了更高的收入和更好的社會地位後。

他因為在某天結束任務提前回家時,撞見妻子和其他男人的幽會,很快就離婚了。

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單親爸爸。

……

這TM究竟是什麽鬼?

難不成這個男人的執念是綠了他的妻子?

可自己也拿這沒辦法呀!

總不能讓自己反過來,也去綠了他的前妻吧?

接下來回憶的片段急轉直下,在日漸忙碌的調查員工作中,男人漸漸疏忽了在家庭和女兒上的照顧,與同事的工作信息越來越多,和女兒的沙雕日常卻越來越少……

直到女兒因為在學校受到欺淩,成為了一名終日在房間裏不願出門的家裏蹲。

畫麵最後像快進一樣,定格在了一個淩亂的房間裏。

被折斷的麥克風,已經被中斷的直播程序,因為十幾天不出門而被堆放的生活垃圾,還有……

右臉紅腫,不斷啜泣的女兒。

“我該怎麽辦才好,怎麽辦才好……”煙頭燒到濾嘴,雲霧繚繞,失魂落魄的他卻隻能坐在茶幾上,看著女兒過去的照片,在已經被折斷的麥克風麵前,沉默……

成躍從水分被蒸幹的水桶裏睜開了眼。

剛醒轉,他就感覺身體空乏的像幾天沒吃飯一樣,抓起麵前的饅頭就大口咀嚼。

一邊暴飲暴食,一邊思考方才的夢境。

“這也太超出我的知識範圍了……”成躍兩世為人,有過那麽多年的奮鬥逼和鍵盤俠經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但為人夫父,親曆家庭急轉直下的場麵,母胎單身的他還真沒試過。

“關鍵是這段執念是想讓自己做些什麽……”他猜得出來這個男人最放不下的應該是沒能從房間裏走出來的女兒。

無論是回憶裏跟女兒的日常,還是極少出現的妻子,都應該說明他早就放下了被綠的事情。

如果說陸鳴的恨隻需要毋成仁的死就能解除,那麽這個男人對女兒的念又該用什麽來彌補?

不會要讓他女兒得到幸福,才算完成遺願吧?

這也太強人所難了……

不過他的女兒還挺可愛,自己好像也不虧?

開玩笑一樣地搖了搖頭,他當然不可能采取這種行動,但他也想起了男人坐在房間裏失神的場景。

分明讓他十分痛恨的麥克風,在那時候卻被他擺在了茶幾前,相冊反射出的眼神裏仿佛倒映著發自內心的悔恨。

如果不是真的後悔,又怎麽會在臨死前還把這件事當成最深的執念呢?

“隻不過,父親和女兒嗎……”將海碗裏的豆漿一飲而盡,成躍用手背抹了抹嘴,站起身。

他已經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深表遺憾。

不過你不用擔心以後的生活,彭毅同誌的撫恤金我們會在不久後發放到他生前的銀行賬號裏,由他的直係親屬繼承,金額大約三十多萬。

喪葬撫恤也會一並發放……”“你的父親為了人民犧牲,是人民的英雄。

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一定會繼承他的意誌,將罪犯繩之以法,告慰他在天之靈……”聆聽完撫恤金說明和慰問的彭雯從淺水市天理會邊界對策部離開,在父親同事的安慰下坐著專車回到了家中所在的小區。

期間會有許多認識父親和她的鄰居向她打招呼,偶爾在耳邊傳來關於“可憐”之類的詞匯,她都當做沒有聽見。

回到那個本就寂寞到沒什麽生氣的家裏,她一頭鑽進用遊戲海報和模型裝點的房間。

角落的生活垃圾已經被堆到了門外,隻不過這種時候,不會再有人將她拉出來責備。

“嘿!

老鐵們,我又回來直播了,大家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久違的主播上線讓直播間裏的觀眾驚呼“爺關更”,少女的眼瞼上揚,沉浸在與觀眾互動的氣氛中。

沒錯,一切如常,一切如昔,隻要來到了網絡上,她就能成為眾星捧月的主角,無論那個人在不在都一樣。

她會覺得這樣的時光將一直持續,從天明到黃昏。

直到直播間裏一些異樣的聲音開始出現。

“嘁,父親都死了還上來嬉皮笑臉地直播,真不知輕重。”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文雨的父親去世了嗎?”

“逝者已矣,節哀呀……”原本即使知道了這個消息,喜歡她的粉絲們大多也隻會希望她不要傷心,要繼續堅強。

可那個爆出她父親去世消息的人說話卻越來越過分。

什麽“根本不在意父親的死活”,“英雄的女兒就是個輟學的逆女”。

當直播間的情緒被渲染起來的時候,哪怕房管早就動手把最初搗亂的家夥踢了出去,觀眾們也開始不可避免的分裂了起來,為她到底該不該直播這件事吵得不可開交。

“關你們這些家夥什麽事?

難不成父親死了就不能打遊戲了嗎?

父親去世了就不能直播了嗎?”

“是不是非要我坐在牆角那裏,陰沉得像個抑鬱症一樣,才是一個女兒應該做的事情?”

一旦連主播的情緒也開始了爆發,場麵就不可遏製地亂了起來。

被私信和留言騷擾到氣不過來的彭雯憤憤地下了播,新買的麥克風被舉在手上,像發泄一樣被摔成了兩半。

這下可好,連直播也播不成了。

多半是那些欺淩她的同學的傑作。

為什麽非要覺得自己就該很可憐,就該為了那個離婚後就經常好幾天把自己扔在家的家夥,不管自己死活的家夥傷心地死去活來?

明明沒了他,自己也一樣……

她像賭氣一樣將十幾天的生活垃圾全部拖到垃圾桶,初中女生的力氣再加上近半年的家裏蹲生活讓她剛回到家就氣喘籲籲。

對了,還有晚餐。

她將冰箱裏的菜和生肉拿出來,像過去曾經學做菜一樣,在鍋裏倒下油,打算用蒜頭爆香……

還有雞粉和味精,這些東西都放在哪裏?

她看向了油煙機上的頂櫃,過去這些櫃子都是父親墊墊腳就能打開,可不到一米五的她卻完全夠不著。

於是她將凳子放在櫃子下麵,吃力地伸手,想要去觸摸那曾在父親眼裏近在咫尺的調料。

腳下的凳子一陣鬆動,卻讓她身體失衡,整個人連同手中的雞粉一起,摔在了地上。

雞粉蒙住了她的眼,糊了她的頭發。

她想要將這些惱人的粉末都拍下來,讓視線恢複。

可拍著拍著,手上的動作卻忽然停頓了。

直到視線被某些濕潤的感覺打散,彭雯才抬起頭,拿出梳妝鏡。

看著自己的臉上淨是淚痕,溢滿的情緒再也無法壓抑。

“為什麽,不讓我忘記……”“為什麽就這麽走了……”抽搐的呼吸在空氣中回響著。

這時候,家裏傳來了門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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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疲憊,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