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軒然大波

與白思文一番長談之後,我們從公園又手拉著手,往酒店走去。

不得不感歎一句,“龍舌蘭”實在是太強大了,竟讓白家三姐弟都無法抗衡。

一入江湖深似海,千門中人,沒有一個人可以做到潔身自好,在發展壯大的同時,身上或多或少會留一些髒。

這,應該就是白家大姐迄今為止,為什麽還沒報公的原因。

而比起這些,更令我感到奇怪的事情是:究竟是什麽樣的**,竟會讓假白天行一絲不苟地冒充一個人這麽久?

倘若換我來,哪怕一年給我一座金山,也肯定堅持不下來。

雖說迄今為止,我對“龍舌蘭”還隻是有一個大概的了解,可冥冥之中,心底卻油然而生出一種感覺——

我離組織越來越近了!

……

“思文姐。”

“有什麽事麽?”

“思索姐今天太反常了,明天可不能這樣,我要是想跑,就絕對不會露出任何破綻!”

她輕嗯了一聲,當即表示白思索今早上受到了一些驚嚇,這才表現得有些心神不寧,過了今晚,就應該沒事了,如果明天還是這個樣子,就隻能給她喂點鎮定的藥物。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

“為什麽,你這麽信任我,你就不怕,我把今晚上的事,間接匯報給假白天行嗎?”

白思文聞言,淡然一笑,隻告訴我三個字——眼緣吧!

隨後,她轉身走向那匹紅色的烈馬,一腳油門,消失在夜色中。

……

捫心自問,白家對我還算不錯。

當然,假白天行這個傀儡除外。

然而,我並不怪他。

打個比方來說,我得罪了主人家,那個惡少放狗來追,把我給咬傷了,能去怪那條狗嗎?

顯然不能。

狗咬人是本性,而人卻不會去咬狗。

比起人,狗從來就不會抱怨,為什麽自己隻能活十幾年。

反過來說,人之所以不會反咬一口,並不是因為沒有這個能力,而是不屑。

這種不屑,是高級動物對低級動物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可人不去咬狗,不代表人沒有報複心。

這便解釋了,為什麽小時候,我跟梅爺無論走到哪裏,總能聽到誰誰誰家又丟狗了。

不過,有時候,人還不如狗。

狗從出生到死亡,都很忠心。

而人卻很善變,可以為了眼前的利益,親手把自己家的狗雙手奉上,甚至親自動手,殺死從小到大,帶給他無數歡樂的狗。

1991年,我曾親眼看見過一個狗主人抓住狗嘴,用鐵棒敲打自家的大狼狗,一錘又一錘,直到狗腦袋變得血肉模糊,徹底斷氣……

但狗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反抗,甚至沒有用狗爪撓主人一下,隻是不斷地發出嗚咽聲,流下兩行清淚,逐漸跟鮮血交織在一起。

那天,一大鍋香噴噴的狗肉端上了餐桌,梅爺和狗主人開懷暢飲,像是過節一樣。

我卻寧肯餓著,也絕不動一下筷子,隻是一臉鄙夷地看著兩個胡吃海喝的人,心中甚至有些仇視。

三年後,一次春節,梅爺竟讓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整整兩斤狗肉。

當吃完後,梅爺才把真相告知。

可不知怎麽,那天,我竟然沒有任何負罪感。

梅爺問道:為什麽這玩意兒你以前從來不碰,今天卻吃得這麽香呢?

而我的理由也很簡單。

第一、我確實很餓。

第二、我不知道這是狗肉。

記得梅爺當時隻是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麽。

幾天後,正月初六,我們在梅爺三叔公家裏吃了一頓狗肉餃子。

然而,那天,我卻依舊吃得狼吞虎咽。

梅爺又問道:這回你明知道是狗肉,為什麽還吃?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第一、上回吃過,味道確實不錯。

第二、我沒親眼看見狗怎麽死,就沒那麽害怕了。

萬萬沒想到,那年正月十五元宵節,梅爺竟然帶我去了縣城裏的屠宰場。

三百多斤的豬,電一下就死了。

八百多斤的牛,同樣也是一下。

而那群劊子手卻還在抽著煙,談笑風生,就好像,這是一件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當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豬和牛被放血,開膛破肚時,再次愣住。

腥臊氣湧入鼻息,胃裏瞬間翻江倒海起來,我趕忙跑到外麵,大吐了一場。

洗完手以後,梅爺卻告訴我,像這種豬,平均每個人每年要吃掉一頭。

12億!

這個驚人的數字驚掉了我的下巴。

可接下來,他卻告訴我,像我這種喜歡吃肉的孩子,應該不止一頭。

一時間,肚子裏那些梅菜扣肉和獅子頭突然不香了。

接著,他又指向了其中一個屠夫,介紹道:別看他一副髒兮兮的樣子,幹著你不想幹的活,可人家可是省勞動模範。

人出生在什麽家庭,是父母決定的。

但長大以後,走什麽樣的路,卻需要自己去抉擇。

工作不分卑賤,隻要腳踏實地去做,都能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人生路。

現在,你還恨那個殺狗的叔叔嗎?

忽然,我陷入思考,低下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但再三思索後,卻還是說出了那個“恨”字!

梅爺問我為什麽?

我告訴梅爺,屠夫殺豬,是因為工作,而那個叔叔殺死的,卻是自己朝夕相伴的狗。

**有狗毛,說明那狗有時候會跟他一起睡。

試問一個連自己朋友都會殺的人,又有什麽不值得別人憎恨呢?

這時,梅爺笑道:“可你隻看到了他殺死了狗,把狗吃掉,卻沒看到另一麵。”

“哦?”

“如果我說,那狗本來就是要死的呢?”

“你是說,那狗年紀太大了,或是得了病?”

梅爺搖搖搖頭,咳嗽一聲,道:“據統計,那一年,我們國家至少死了18萬隻狗,當然,還有相當一部分沒統計進去。”

啊?!

梅爺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六個月後,蘇聯卻送來了24架全世界最先進的戰鬥機。”

我瞪大雙眼,問道:“你是說,這些狗都被蘇聯人吃了嗎?”

“不,他們要的是狗皮大衣!”

“狗皮大衣?”

“蘇聯那邊冷,所以人們都喜歡喝酒。

於是,為了把戰鬥機的價格壓低一點,我們這邊就派了個酒大校過去,喝了八斤白酒,才把價格壓下來。

最終,一架飛機,要30億!

對於我們國家來說,那是個天文數字。

因為那年,我們全國的軍費,總共才300億。”

“那不是沒錢買麽?”

梅爺聞言,與我娓娓道來,“所以,大家各退一步,把其中的七成貨款變成了暖水壺、被褥、保暖衣、鞋子等防寒物品,其中,明確指出了,要一萬件狗皮大衣。

相關部門統計了一下,一件狗皮大衣大概需要18張狗皮,一萬件,那就是18萬張狗皮。

南方的狗,狗毛太短,不適合做大衣,於是,責任全落在了北方省份上。

接到命令的省份一方麵出錢買狗,一方麵派出打狗隊打野狗和流浪狗。

可短時間內,沒有這麽多野狗和流浪狗怎麽辦?

這時候,就有人開始想辦法發國難財了。

千門八派,其中有個雀派,那些人靠販賣消息為生,在古代,官家叫:賣官鬻爵的掮客,民間則把這些人稱為:包打聽。

隻不過,與傳統的兜售消息,一次性買賣有所不同,他們有時候也做局,利用信息差來騙錢。

沒過多久,有人便在村裏廣播,為了防止狂犬病,免費打疫苗。

村民慕名而來,沒過多久,狗就死了一大片。

然後,就有打狗隊的人上門來收狗。

很多人就以病死狗的價格,把狗給賤賣了。

還有些人,故技重施,以防疫為由,弄了台拖拉機,免費收狗,然後將狗集中賣給打狗隊,基本上相當於空手套白狼。

就這樣,一條以狗為主的產業鏈開始形成!

後來,這件事情愈演愈烈,甚至出現了榮門中人專門跑到農村偷狗的現象。

愛狗人士紛紛把狗藏起來,因為,但凡被人聽到狗叫,那就又要丟狗,又要交罰款。

半年後,一萬件狗皮大衣終於製成了。

可這場由於打狗引起的風波卻還未平息,甚至波及到了南方。”

我忙問道:“為什麽?”

“因為物以稀為貴,在任何時候,緊俏品都有人囤積起來,以牟取暴利。”

“你是說,那個叔叔與其把狗賣了,還不如把狗拿來招待我們?”

“不錯,公家人買狗,是按一張狗皮的價格,遠遠低於市場價,而打狗隊則更坑,以病死狗或是瘟疫狗價格收,都不會上秤!”

“可我覺得,他還是太狠了一些!”

“狠?

《三國演義》你看過吧?”

“嗯!”

“你覺得,裏麵最狠的一個人是誰?”

“曹操?”

梅爺搖搖頭。

“董卓?”

梅爺再次搖頭。

“馬超?”

那時,我剛讀完三國,一連說了20多個人物,梅爺全部都說不對。

我這個三國迷,竟答不出來。

後來,梅爺告訴我,那個人叫劉安。

在《三國演義》第十八、十九回,曾提到過呂布的謀士陳宮抓住一名斥候,

那人身上帶著一封信,內容是:劉備說自己雖得到了曹操的命令,但是自己兵少,不太好攻打呂布,還是等著曹操帶領大軍過來,再打。

那時,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劉備這封信,明顯是在敷衍。

要知道,劉備等人私底下雖跟呂布關係不好,但無論從政治上,還是從地理上來看,他們都屬於軍事同盟。

可衝動的呂布卻大發雷霆,先合兵打敗了曹操派來的夏侯惇大軍,又與張遼、高順兵分三路,攻打劉備、關羽和張飛的三個大寨。

呂布打贏了,關羽和張飛各自逃命。

劉備聽從孫乾的建議,去投奔曹操。

在逃亡路上,劉備路過獵戶劉安家,在他家借宿。

劉安聽說來人是劉備,為了招待他,親手殺了自己的老婆,割了老婆胳膊上的肉給劉備吃,還騙劉備,這是狼肉。”

此話一出,令我驚駭不已,可馬上便想到,《三國演義》本就是一本小說,像吃人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出現。

“一本小說而已,這一段,肯定是作者杜撰的!”

“有空把《資治通鑒》看一看,那是本史書,裏麵描寫東漢末年的慘狀時,曾反複提到六個字——歲大饑,人相食。

意思就是今年鬧大災荒,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

小說源於現實,劉安,不過是這種現象的一個代表而已。”

我長歎一口氣,“唉——”

“不殺,又能怎麽樣?

留著給防疫隊來殺麽?

那打過疫苗的肉,人可吃不得!

再說了,那狗不是給他生了一窩小狗嘛!”

梅爺不以為意。

而我對此,卻依然有些耿耿於懷。

他又點燃雪茄,緩緩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青煙,喃喃道:“你看看他家裏,除了那條狗以外,難道還有什麽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麽?”

“看來,那個叔叔應該是有事求於你,所以才把狗殺了!”

梅爺撓了撓頭,微微一笑,“不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之所以殺狗,除了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以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那天,你氣呼呼地出去了,他才借著酒意告訴我。

前年,他跟狗都能吃飽。

去年,他能吃飽,狗卻要自己出去再找東西吃。

而今年年初時還能勉強度日,到了上個月,就已經難以為繼了,父母都有病,他想發財,找我學魔術!”

“原來是這樣!”

“嘿嘿,老子自在慣了,沒教他,但給他留了一千塊錢,就當買狗肉了。”

那天晚上,是梅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我。

在雞毛撣子的逼迫下,我動手殺了一隻雞。

雖說雞毛和雞血掉得滿院都是,可至少邁出了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起初,我很生氣,還覺得劉安不過是殺自己妻子,而梅爺卻要害人,逼良為娼。

可隨著慢慢長大,我才漸漸明白一句話: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欲握玫瑰,必承其傷。

身上的髒,可以用水輕鬆洗去,但內心的髒,卻變成了一個烙印,永遠也難以抹除。

往事曆曆在目,一切就好像剛發生的一樣。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善惡本就在一念之間,佛與魔之間的距離也是如此

更何況,哪怕是彌勒佛,也有他自己的痛苦,那張笑臉,不過是故意裝出來給世人看的而已。

誰又會知道,在那笑容背後,不會藏著陰謀詭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