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葉青你殺害獄中囚犯是死罪

穿著尋常的灰色棉衣,其貌不揚的少年郎,五尺多點的中等個子,背著一個宛若行醫郎中的尺長木箱,快步行走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但對方聽到馬修的聲音後,抬頭的那一刻,讓葉青瞬間記住了對方。

普普通通的瓜子臉上,那雙丹鳳眼明亮無比,仿佛能看透人心。

淮陽府衙十六歲的仵作賀文,笑著朝馬修拱手欠身打招呼道:

“見過推官大人,知府大人召見,小子便來了。”

說話間,賀文的視線一直打量著葉青。

銳利的視線在葉青的雙腳,雙手,肩膀掃過,最後,落在了葉青那張溫和的臉上,同葉青的星眸對視。

讓葉青有種毫無秘密可言,被看透的錯覺。

賀文走到近前,朝葉青拱手道:

“在下仵作賀文,這位想必就是刑房新來的葉書吏吧?”

“在下刑房書吏葉青,見過賀仵作。”

葉青拱手回禮,沒有因為對方一眼認出自己而詫異。

馬修笑著道:“你們兩個之後再認識,咱們快些進去,莫要讓知府大人等急了。”

葉青跟賀文齊齊拱手,隨馬修踏入了宅子內。

一路上,葉青打量著這不見絲毫奢華,隻是雅致精巧的三進宅子,暗道陳裕明的品味高雅,且為官清廉。

典雅清淨的院子裏。

陳裕明一身天水碧色的紗衣,瞧起來溫文爾雅,褪去了官帽的長發,隻用一條月白束帶紮著,多了幾分飄逸。

他站在石橋上,往小溪裏一點一點的拋灑著魚食,垂眸瞧著溪水中的三條小魚爭搶魚食,嘴角噙著笑,全然沒有往日的嚴肅。

他看到三人走來,隨手將魚食扔進溪水中,濺起一片漣漪,邊拍手,邊往草坪上的木榻而去。

紗衣裙擺掀動,陳裕明跪坐榻上,腰杆挺得筆直,自顧自的煮茶。

馬修三人來到榻前,朝陳裕明拱手躬身,異口同聲道:

“見過知府大人。”

沒有說話的陳裕明,手中動作行雲流水。

半刻多鍾後。

嘩啦啦!

澄澈的琥珀色茶湯傾倒進茶盞內,升起了一屢屢瑩白熱氣。

陳裕明這才開口道:“賀文,驗屍如何?”

賀文上前一步,拱手欠身道:

“稟知府大人,王大頭脖頸有鐵鏈勒痕,頸後有鐵鏈交叉淤痕,咽喉被並指戳擊,右側太陽穴被拳擊打,後背有被摔打和推拽的痕跡,死因是被人以囚衣噙滿屎尿蒙麵,導致窒息而亡。”

說著,賀文看向那茶盞內琥珀色的茶湯,表情有些古怪。

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的陳裕明,看了眼葉青道:

“葉青,你陪賀文演練一遍。”

葉青拱手欠身道:“是,知府大人。”

這時,賀文走到了葉青身邊,拱手後微笑道:“葉書吏,得罪了,煩請你莫要反抗,配合我就成。”

“賀仵作盡管施為,我竭力配合。”葉青溫和笑著。

賀文頷首後,解下腰上的黑布腰帶,站在了葉青身後,從後方勒住了葉青脖頸,微微用力,並讓腰帶在後頸絞鎖。

“知府大人,屬下按照王大頭身上的傷勢,再結合周圍牢籠內囚犯的口供猜測,凶手先勒住了王大頭脖頸,然後用右拳擊打其右太陽穴。”

“使王大頭無法言語,並使其頭腦昏漲,意識不清。”

“隨後被凶手從後猛拽到了地上。”

說完,賀文再次用雙手抓住腰帶,往後退的同時道:“葉書吏,煩請你後撤兩步再躺下。”

心中驚駭的葉青,配合著躺在地上。

賀文隨即趴在葉青身上,右手成掌,指尖輕戳其咽喉。

“這一擊後,咽喉遭到重擊,致使王大頭徹底失語,昏迷過去。”

“而這時,因為牢籠昏暗,周圍的人看著凶手騎在王大頭身上,以為王大頭是坐起的姿勢,沒有分辨出是兩個人。”

心髒狂跳的葉青,臉上擠出了自然的震驚模樣。

陳裕明看了眼葉青的表情,出聲道:

“繼續。”

賀文頷首後,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右手按在了葉青的心口處,撐著站起。

他明亮的眼睛,看著葉青毫無波動的雙眼,拖拽著葉青的雙腳,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留下了一道痕跡。

剛剛長成的碧草,紛紛破碎,漏出了青色的草汁,浸染了葉青後背。

“之後,凶手將昏迷的王大頭,拖拽到牢籠門旁,就是您在牢房內看到的一幕。”

“王大頭雙手被他自己的囚服褲子捆縛了雙手,脖頸被捆縛在牢門上,臉上被浸濕的囚服上衣蓋住,於昏迷中緩緩窒息而亡。”

平靜闡述完的賀文,將葉青從草地上扶了起來。

他滿是歉意的看著葉青道:“抱歉,葉書吏,將你的衣衫弄髒了。”

看著將自己殺人過程完美複刻的少年仵作。

葉青腦海中浮現出了王六關於賀文的闡述。

再加上方才賀文剛才有意的按住他的心口。

葉青知道,賀文已經猜出他是凶手了。

他看著這雙明亮到讓他不敢對視的眼,錯開眼神道:“無妨,黑衣不顯髒。”

賀文溫柔一笑道:“無礙就好。”

滋溜!

將茶盞中熱茶一飲而盡的陳裕明,手一揮道:“馬修,賀文,你們二人先去正堂歇著。”

“是,知府大人!”

二人朝陳裕明一行禮,便快步離去。

賀文在轉身的那一刻,嘴角噙笑,明亮的眼睛饒有興趣的看了葉青一眼。

待人都走後。

陳裕明平靜的看著葉青,並拎起茶壺,為葉青倒了杯茶,平靜道:

“坐,喝茶!”

“謝知府大人。”

葉青察覺到了陳裕明看他時眼神中有複雜和可惜,心髒不由快跳了幾下。

隨後,原本緊張忐忑的心,反倒平靜了下來。

他來到木榻旁,不慌不忙的坐下,如牛飲水般,端起茶一飲而盡。

當啷!

就在他把茶盞放在木桌上的瞬間。

陳裕明歎了口氣,眼神複雜道:

“哎,如果不是賀文,還真不好斷定是你。”

“本官沒想到,你竟是他們的人。”

前一句,葉青明白是何意。

可下一句,讓他滿頭霧水。

敢做敢當的葉青,皺眉道:

“稟大人,屬下承認王大頭死於我手,可屬下沒明白您說的‘他們’是誰?”

陳裕明臉色陰沉了下來,低聲道:

“葉青,蔑視神啟律法,殺害獄中囚犯已是死罪。”

“事到如今,還想包庇共犯,真當極刑撬不開你的嘴?!”

“還是以為本官會念你詩才傲人,書法無雙就不敢對你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