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己這個阿妹,手段比自己還厲害

蒙受了冤屈進了大牢,不申冤隻是問有沒有人看她。

獄卒給她向李府傳話卻拒絕?

案子奇怪,這人也奇怪。

再結合案情,還有劉維康收受了賄金快速結案。

不用想,有冤情的成分很大。

葉青揚了揚卷宗,對王六道:“王大哥,煩請你回去稟告知府大人,就說我有意查這個案子,看他是否準允。”

“行,不過,我覺得你根本就不用問,知府大人肯定會允許的。”王六笑著說著,心裏還補充道:“你都跟知府大人同床共枕,合二為一,問這完全是多餘麽!”

想是這麽想,但王六可是一個字都不敢往外說,要不然,戳破了別人的私密事,他可吃不了兜著走。

王六打了聲招呼,抱起其餘五樁案子的卷宗就轉身離開。

葉青則仔細翻看起李卓藝弑兄案的卷宗。

邊看,邊呢喃道:“李卓藝酉時吃了飯進了李卓然房間呆了兩刻鍾,然後就離開,期間有無別人在場?”

“子時二刻李卓然死在屋中,被李卓藝用她的銅剪殺死。”

“銅剪刺入心口,人不會一擊斃命,必然會有掙紮反抗,李卓然渾身並沒有其他掙紮的跡象,衣衫整齊,這完全不合理。”

蹙眉深思的葉青,右手敲打著眉心,看著卷宗繼續嘀咕道:

“李卓藝從後院西廂房悄無聲息的躲過了眾多下人和府上打更的仆人,潛入東院東廂房殺死兄長,先不說怎麽避開耳目過去的,她殺人的理由是什麽?”

“這卷宗寫的含糊不清,兄妹關係沒寫,李卓藝殺人的動機沒有。”

“李家著急忙慌結案,擔心影響聲譽,那李家李員外,聽聞不是昏聵的,若真是庶女殺死嫡子,這才影響聲譽吧?他急於定案將庶女定罪,嘖嘖。”

鄙夷的神情,浮現在了葉青臉上。

他將卷宗合起,扔到了椅子上,便走到了床榻前,往後一躺,雙手枕在腦後,嘴裏嘀咕道: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為神啟狄仁傑,希望自己從前世看過的那些懸疑探案的影視劇,記得的一些查案知識,能夠派上用場。”

“也不知道被仵作解剖過的屍體,是不是電視劇裏演的那般可怕。”

“嘶,不會影響我的食欲吧?”

心大的葉青,想著想著,就陷入了沉睡。

一直到夜幕降臨,星河鋪滿天空,殘月散發月輝時。

幾年來第一次睡了一個真正安穩覺的葉青,睜開了雙眼。

他察覺到自己精神的充盈,渾身舒暢,愜意的張來了雙臂,伸了一個懶腰下了床。

走了幾步,意識徹底的清醒。

便聽到醫館後院傳來陣陣吆喝聲。

葉青有些唏噓道:

“這一覺睡得真沉,竟然連戒備都沒了,看來,是這兩日閑散下來,讓一直繃著的心弦斷了。”

打開屋門。

葉青來到了後院,王六跟宰總兩個酒鬼正吆五喝六的劃著拳,兩個人玩的是熱火朝天。

出身市井的赤腳醫生可謂是五毒俱全,三教九流的玩意兒全都懂,全都會。

而出身獄卒世家的王六,那在大牢內接觸的也都是三教九流的頂尖人物。

一個仗著年齡經年積累,一個從小接受精英教育。

二人殺的是難分難解,勢均力敵,劃拳劃的是臉紅脖子粗,雙眼充滿了戰意。

葉青啞然失笑,慢步走到了石桌前,還未落座,就拿起桌上一根烤鴨腿,一口塞進了嘴裏,含糊不清道:

“二位,好雅興啊!”

王六跟宰總的劃拳聲戛然而止。

二人惺惺相惜,英雄惜英雄的端起酒碗碰了一下。

“宰老,晚輩服了,您這拳,真是厲害。”

“小王啊,你這拳也極為厲害,老夫走南闖北,你是第一個跟老夫鬥上這麽久還不落敗的。”

二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王六放下酒碗,一擦嘴,這才不好意思的從懷裏拿出了一份卷宗,交給了葉青。

“青小郎,抱歉抱歉,來時見您還沒醒,見宰老這裏有好酒,貪酒沒忍住。”

“無妨,一會兒我也陪你喝幾杯,感謝你在牢裏對我的照拂!”葉青笑著接過卷宗,剛準備打開。

王六趕忙製止道:“先別看,這裏是仵作對李家公子的驗屍報告,看了影響食欲。”

“知府大人已經準允你徹查這案子,明日你再看也不遲。”

人情達練的葉青,自然不會拒絕王六的好意。

而且,他現在肚子空空,要是卷宗真的惡心,影響胃口,他今晚他得餓的睡不著了。

果斷將卷宗放進懷裏,葉青扔掉嗦完的鴨腿骨頭,笑嗬嗬的給三人滿上美酒。

“來來來,小子我提一碗,敬宰總和王大哥這些天的照顧,以後還會多麻煩二位,感謝的話不多說,一切都在酒裏。”

葉青仰頭,一大碗三兩酒直接進了肚子。

“敞亮!我王六陪一碗!”

“嘶,臭小子,你跟我喝酒,可從來都是淺嚐而止,今個老夫得灌醉你!”

“來來來,今個我葉青陪二位不醉不歸!”

……

翌日清晨。

被尿憋醒的葉青,痛苦的晃悠著如同漿糊的腦袋,然後風一樣的竄出去上茅房。

一陣迅猛洪水傾瀉之後。

葉青舒爽的抖了抖身子,然後踉踉蹌蹌的朝靜室走去。

“老弟,來,把解酒茶喝了!”

麵色如常,毫無酗酒難受模樣的宰總,好笑的看著葉青。

“老弟?”這稱呼讓葉青懵逼了。

隨後,斷斷續續的回憶,出現在腦海之中。

下一瞬,葉青咬牙切齒的看向宰總。

“崽總,你竟然拿我教你的勸酒法子來整我!”

得意洋洋的宰總,笑著將醒酒茶遞給了葉青。

然後不好意思道:“老弟啊,以後老哥我就靠你養老了。”

“你放心,我孤家寡人一個,以後這醫館,就給你和阿妹了。”

“看是當你的彩禮,還是阿妹的嫁妝,你隨意!”

被宰總坑了,給俺妹跟自己換來個德高望重的老中醫老哥,這買賣劃算是劃算。

但宰總耍手段,著實是讓葉青有點不悅啊。

不過想到平日張翁治病用的那麽昂貴的藥,宰總分毫不掙,有時還自掏腰包。

葉青就不打算跟他計較。

將醒酒茶一飲而盡,感受著溫熱的茶水從冒火的咽喉進入腹部,葉青渾身頓時舒暢,頭腦也瞬間清醒了一些。

他臉上浮現出了些許愜意,看了眼小心翼翼,滿懷期待的宰總,出聲道:

“這事,得我阿妹決定,她認你這個老哥,那就認了。”

喜出望外的宰總,咧嘴憨笑道:“成,那就成,阿妹早就認可了,就等你同意了。”

“什麽?”葉青淩冽的瞪向宰總,雙手握拳道:“你早就坑騙了我阿妹?”

“不是我,不是我,這是阿妹的主意,你不信你問她去!”宰總連連擺手,矢口否認。

想到自己妹妹那古靈精怪的模樣,還有已經成熟,為家裏操心的心性。

用甜言蜜語,鼓動這個老光棍宰總當葉家兄妹的異姓老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葉青暗歎一聲:“自己這個阿妹,手段比自己還厲害啊!”

吃了啞巴虧的葉青,不吭聲,默默的往靜室走去。

宰總搓著手,咧嘴笑個不停。

快走到靜室的葉青,無語道:“阿妹也真是的,找老哥也不找個年輕俊朗有錢的。”

“找個糟老頭子算什麽事!”

遠處正傻笑的宰總,頓時凝固了笑容,吹胡子瞪眼的朝葉青揮了揮拳頭。

回到靜室,打開門窗,讓空氣對流,驅散滿屋濃重的酒味。

葉青這才打開王六昨夜給他的仵作驗屍卷宗:

正身乃淮陽城爾生坊富貴巷甲一戶李府嫡子李卓然。

二十一歲,於子時一刻左右死於坐南朝北的東廂房床榻之上。

著雪白寢衣,衣冠整齊,頭東腳西,麵目朝上,雙拳緊握,身軀自然擺放。

胸膛左側心口處被半尺長銅剪沒入一寸,心髒破損,心脈斷結。

麵部如常,睜目張口,七竅幹淨,身無外傷,解剖查驗五髒並未中毒。

經過查驗,乃銅剪刺入心髒,流血過多而死,但死狀與常態有異。

仵作賀文與天聖二年一月二十四辰時三刻書。

葉青看完仵作驗屍的驗詞,眼神落在了‘雙拳緊握’、‘七竅幹淨’、‘子時一刻左右死’、‘死狀與常態有異’這四處。

他看向卷宗中,在驗詞旁邊配著的活靈活現的死狀插圖,嘖吧了一下嘴道:

“嘖嘖,這仵作還真是厲害,一句死狀與常態有異,就點明了這是個懸案。”

“前任司獄劉維康定然也是這般斷定,可惜苦無頭緒,若不是李府想著早早結案,劉維康將卷宗定案壓下。”

“這案子,必然在陳知府給我的卷宗之內,而非王六私下給我提醒。”

說完。

葉青放下卷宗,換上一身幹淨的灰色棉衣,洗漱一番後,酗酒的難受已經完全退去。

神清氣爽的他,拿起卷宗,給宰總打了聲招呼,就直奔慈恩坊王六家中而去。

破案,需要他這個刑房吏員幫襯,才能安然進入生怕耽誤了聲譽而草草結案的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