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這一頓遲來的晚餐,隻有柏林在專心致誌的大快朵頤。

那隻從機場買來的燒雞被擺在了漂亮的瓷盤裏,正被柏林媽媽無情的大卸八塊。

看得出柏林家裏常吃這種燒雞◎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兩分鍾後,柏林媽媽熟練地摘下一次性手套,那隻倔強仰著腦袋的燒雞已然被撕成了小塊,方便筷子夾著吃。

烤箱熱過後香味溢滿房間,柏林夾起一隻雞腿先放到媽媽的米飯上,隨後夾起僅剩的第二隻雞腿——柏林爸爸的視線警惕地掃過塞西爾,不著痕跡地緊緊盯著雞腿的移動軌跡。直到雞腿被放到自己麵前,眼鏡後麵的眼睛終於微微彎起,態度肉眼可見的和藹可親了許多。

塞西爾起初摸不著頭腦,此刻終於隱約明白了柏林爸爸莫名的不爽和擔憂:即使柏林帶塞西爾回家,唯二的雞腿還是要屬於爸爸的。

雞腿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意味著柏林爸爸在柏林心裏的地位,依然是相當穩固的。

這就夠了。

柏林爸爸安心的開始動筷,同時不忘示意塞西爾別客氣:“吃點青菜。”

塞西爾點點頭,有點不太熟練地用筷子夾了一點空心菜吃,略顯笨拙的讚美:“好吃。”

詞匯量簡單,但是柏林爸爸挺受用:“是吧?我炒的。”

柏林家裏一向是都在家就一起做飯,沒有說誰單獨分工,隻要在一起,有時間,就什麽都一起做。

柏林從湯碗裏抬起頭,瞅瞅這一大桌子菜,隔空指點江山:“吃點炸藕,嚐嚐麻婆豆腐,辣的,還有那個清蒸鱸魚你沒吃過……”

柏林媽媽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看柏林,又看看塞西爾。

果然最了解家人的是柏林,這一頓飯吃的很和諧,劍拔弩張不存在的。

飯後柏林媽媽本來是會看下新聞的,今天連電視都沒開,一直拉著柏林在沙發那說話。問問這個,關心那個,幾句叮囑念念叨叨反複說。

“你看你,今天回來都沒穿秋褲,媽給你又從網上買了兩條,你回去時候都給穿上……”

“媽,我能穿得下兩條嗎??”

“你能,你瘦的就快像個骷髏了。”

“…………媽我跟骷髏之間要非說有點關係,那也隻能是拍X光了。”

倆人嘮嗑的時候,柏林爸爸拿出一個棋盤來,擺到桌上,示意塞西爾:“下一盤?”

塞西爾沉默觀察了一下樣式陌生的棋盤,半晌終於老老實實承認:“我不會。”

柏林爸爸審視地看著他,同樣仔細觀察了半天他怎麽看怎麽像個老外的外形,試探著開口:“少數民族?”

塞西爾猶豫了一下,搖頭。

柏林爸爸了然:“外國人?”

塞西爾停頓了一下,回憶了一下柏林交給他的一些這個世界的詞匯,還是如實回答:“外星人。”

旁邊正在一心兩用、豎著耳朵偷聽的柏林媽媽:“噗——”

柏林差點被茶水

嗆到。

柏林爸爸噎了兩秒,銳評:“……幽默。”

柏林憋笑憋得想死。

兩人又開始大眼瞪小眼。

塞西爾一臉“我沒開玩笑”,柏林爸爸一臉“我對你友好不是讓你擱這逗我”,兩個人持續對視,彼此都很為難。

最終還是柏林加入對話緊急救場,跟柏林爸爸說了塞西爾登記在公司的身份,總算把這一茬揭了過去。

第一次見麵,再加上柏林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回公司了,柏林爸媽也沒怎麽多問塞西爾的事,更多的將注意力放在了寶貝兒子身上。

一年也見不了幾麵,柏林爸媽其實想他想得要命,舍不得按平常的時間去睡覺,跟柏林把能說的想問的都盡量說了,聊到快淩晨一點,才總算休息去。

柏林知道爸媽工作了一天,明天一早也要六點半起來準備上班,其實很累了,但他也知道爸媽想跟他盡量多相處一點時間,所以也沒有催促。

洗漱完,柏林叼著牙刷看到塞西爾穿著自己的舊睡衣出來,忍不住又想笑。

“熊貓真的還挺適合你的。”

柏林媽媽喜歡熊貓,喜歡可愛的東西,所以柏林的好幾套睡衣也都印著熊貓,比如塞西爾現在正穿著的這一件。

塞西爾適應能力相當良好。他對穿熊貓睡衣這件事很淡定,沒什麽想法,但這件睡衣是柏林的,他其實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為這件事開心。

柏林的床很大,小時候柏林經常抱著熊貓在上麵打滾,完全睡得下兩個胳膊長腿長的成年人。

這個房間的裝潢一直沒變過,是柏林媽媽在他上幼兒園時精心親自設計的,塞西爾躺下來後,就看到天花板上裝著深藍色的泡沫板,無數顆大大小小的星星懸掛點綴在其間,充滿童真,又說不出的浪漫可愛。

他微微有些出神,亂糟糟的心跳平靜下來,目光落在天花板上,眼神帶著不自知的柔軟。

這個精心裝點的天花板,讓塞西爾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柏林是在愛裏長大的。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溫暖,比任何人,都更勇敢地付出愛。

被陽光澆灌著長大的花是最茁壯蓬勃的花,芬芳馥鬱,淋過暴雨,經曆風雪,依然春風吹又生。

柏林豪爽地拍著爽膚水,他本身是對護膚品沒什麽了解的,但是助理會貼心地給他準備一大堆瓶瓶罐罐,仔細教會他先用哪個、後用哪個,柏林是一個充分具有敬業精神的愛豆,所以他每天都老老實實嚴格按照助理的教程,完成護膚大業。

結束一套護膚流程後,柏林用手機訂好鬧鍾,幹脆迅速地鑽進被窩,提醒塞西爾:“我關燈啦。”

沒等塞西爾回答,他已經“啪”地按下開關,房間頓時陷入黑暗。

但同時,塞西爾看到天花板上的星星,依然散發著溫和的淡淡光芒。

柏林就像是能猜到他在想什麽,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一點困意:“星星是熒光的,原理就是白天吸收太陽光線,晚上就會發光。

塞西爾默默想,像你一樣。

每一束照在你身上的光,都變成了屬於你的力量。

溫和,不刺眼,黑暗裏也永恒明亮。

“你應該會一直留在這裏了,對嗎?”柏林的聲音再次打破平靜。

“嗯。”塞西爾沒有停頓地給出肯定的答案,這明顯讓柏林感到安心。

因為塞西爾聽到柏林放鬆下來似的出了口氣,那聲音很輕,其實並不明顯,卻好像提了很久一般,終於能夠徹底安心。

柏林依然沒有問他跟夢裏有關的事,大概塞西爾不主動開口告訴他,他永遠也不會發問。

他知道,那隻是過去。

也是結痂的地方。

這半天,柏林帶塞西爾去認識自己的世界,跟他分享這個世界在他看來最美好的一麵,分享屬於自己的快樂,帶他去看自己最喜歡的風景,聽自己喜歡的歌。

真正的生活是簡單的,簡單不代表不幸福。

兩個人在黑暗裏,靜靜看著天花板,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柏林的聲音裏困意漸濃,尾音有些含含糊糊,但這些問題大概在他嘴邊早已繞過好多圈,所以哪怕意識逐漸被困意籠罩,依然不影響他表達的意思。

“以前……你不能選,現在你可以選了。你想過什麽樣的人生啊?唱歌是我想做的事,但你可以做的事,不止這一件而已。”

塞西爾看著天花板上的星星,聽到柏林說,以後你的每個決定,都可以自己做。

你的人生不必跟我完全重合,你想一想,你想做的事。

未來有無限可能。

塞西爾怔怔地發呆,將柏林說的話在腦海裏默念了好多遍。

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未來有無限可能。他有未來。每個決定,都可以自己做。

可以做的事,也不止一件而已。

或許是從未想過“未來”,塞西爾的腦海裏其實一片空白,但他並不慌張。他知道,柏林會跟他一起把空白的未來填滿,塗上燦爛的顏色。

塞西爾無聲地側過臉,柏林閉著眼睛,濃密的睫毛長而微微卷翹,他大概是太累了,加上這段時間在醫院也沒能休息好,很快呼吸變得平穩、綿長。

他就這樣安靜地看著柏林,看了好久好久。

過去的他好像是懸浮在海岸上的一塊冰,隨時都有融化的可能。

而現在,這塊冰是不會輕易消融的冰山,看不到全貌,也能相信他會一直存在。

一根隨時擔心會被風吹走的羽毛,落地了。

不會輕易飄到找不見的天上去。

天際將白時,柏林的生物鍾先鬧鍾一步醒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從被窩裏抽出手揉了揉,困懵懵地跟塞西爾對視上。呆呆地反應了兩秒鍾後,柏林笑起來,含含糊糊地打招呼:“早呀。”

一夜沒睡、但本來也不需要睡覺的塞西爾:“早。”

柏林一大早需

要趕飛機回公司,爸媽尚在睡夢中。他輕手輕腳地迅速洗漱完,臨走前給爸媽留了一張紙條,表示自己有按媽媽的要求硬套了兩條秋褲,讓媽媽放心。

塞西爾跟柏林一起回公司。

但他並不是回去繼續做練習生的。

昨晚他看著柏林,認真思考了一夜。

他原本打算留在靠近柏林的地方就好,所以讓那一縷神魂按照他的原定計劃進入了GNK,成為了練習生。

但昨晚柏林告訴他,他可以花時間充分思考,到底真正想做的是什麽。

現在塞西爾還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想做什麽,但他有時間慢慢去想。

所以他打算跟公司解約。

在飛機上認真跟柏林表達想法後,柏林表示沒問題,違約金我可以幫你付。

羊毛出在羊身上,從公司那賺的再給公司——當然這件事柏林不打算讓公司知道,就當塞西爾自己付的就好。

“所以你暫時還沒想好要做什麽,那你接下來打算幹嘛呢?”

這一點塞西爾已經想好了。他看著柏林道:“我能不能先做你的助理?”

萬萬沒想到這個回答的柏林:“?我的助理?”

“嗯。”塞西爾無比肯定地點頭。他目前對想做的沒什麽概念,也沒什麽想法,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時時刻刻跟柏林在一起。

既然這樣,考慮到柏林空中飛人的忙碌程度,工作人員是最合適的了——他想親眼看看柏林的工作到底是什麽。

他對做練習生沒什麽執念,但柏林說過舞台能夠帶給很多人力量,他想親眼去看一看,柏林在舞台下練習的樣子,柏林在舞台上唱歌的樣子。

或許這個過程中,他也能找到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

當然,無論未來想做的是什麽,塞西爾內心永恒不變的第一件事,永遠是跟柏林在一起。

這個不難。柏林想了想同意了,正好塞西爾很多地方缺乏常識,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像半張白紙,如果放任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到處亂跑,總覺得不太踏實。

畢竟他從隊友們那裏了解到了管理局的存在,而塞西爾對管理局來說,完全是未登記的“黑戶”。

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