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柏林當天晚上工作到淩晨兩點多, 到酒店的時候已經臨近三點。

一早六點就要起來趕通告,柏林想了想,訂了一個五分鍾的鬧鍾, 進到夢裏跟塞西爾說一聲, 他要稍微睡一會,不能在夢裏多待。

他的落點難得在殿內。

柏林接過塞西爾順手遞給他的杯子喝了兩口,咂摸了兩下,甜甜的,味道有點像草莓汁。

“工作挺多, 忙到這麽晚。”塞西爾對柏林的工作時間有所了解,不用柏林多說就微微點頭, “你醒過來就去睡吧, 好好休息。”

柏林錘了錘自己的肩膀:“是有點累……我進來前訂了鬧鍾, 跟你見一麵之後真的得回去睡會。怎麽感覺夢裏的身體比以前沉重了點?也對, 心理作用,今天滿打滿算工作了十八個小時。”

他模仿鍾擺的樣子慢慢左右晃了兩下, 笑起來:“你現在在我眼裏都跟來回晃一樣 。”

塞西爾也笑了:“是嗎。”

柏林一本正經地點頭:“嗯,你現在正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三個人,我眼有點花了。”

下一秒, 他感覺到周身像是被什麽溫暖的東西包裹,耳目一清。

原本熬夜加過量工作帶來的疲憊感揮之不去, 哪怕柏林年紀很輕,也覺得渾身肌肉骨骼都在酸痛。然而短短一瞬的功夫,柏林明顯感覺到體力變得充沛, 精神變得舒緩, 疲憊一掃而空。

他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恍惚眨眨眼, 微微睜大眼睛看向塞西爾:“你幹的?”

塞西爾很幹脆地承認:“嗯。”

“嗚哇。”柏-常年工作-各種連軸轉-林:“你放在遊戲裏肯定是神級輔助,能不能每天都給我補一下藍,神清氣爽!!”

聽不太懂生僻詞匯,但是隱約能明白柏林在說什麽的塞西爾偏頭:“不行。”

學習能力很強的塞西爾舉一反三,朝柏林笑了笑:“我也要’補藍’,不能每天都用。”

“哦哦。”柏林表示明白,“要有平衡嘛,我懂。”

估摸著五分鍾的時間快到了,柏林跟塞西爾簡單道別,又吃了塞西爾桌上的幾顆小果子,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這幾天太累了,還是要多少睡兩個小時,讓身體休息一下。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塞西爾斂了笑意,看向簾子後方。

大神官慢慢走出來:“你不告訴他嗎?”

塞西爾淡淡道:“告訴他什麽?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他猜到了。

柏林在這個世界的身體逐漸凝實,是基於他對柏林的感情在加深。

一旦他對柏林的感情達到無法再上升的界限,柏林大概率會永遠被留在“他的夢裏”,徹底變成這個世界的人,停止穿梭。

而那個時候,他就相當於這個世界的普通人,神殿的人已經知道塞西爾的神力恢複跟他有關,一旦他失去這一層夢境的庇護,神殿勢必會率先選擇殺了他,以防止塞西爾在未來的某一天摘掉戒指,對神殿造成威脅。

所以柏林不能被留在這個世界。

塞西爾心裏很清楚,柏林能在這個世界繼續待下去的時間不多了。

他也已經想好了要怎麽做。

在此之前,塞西爾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被所謂的“命運”、縹緲的“預言”所左右。

他曾經想的是無論如何都會與所謂的預言相悖而為,不可能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做不利於自己的決定。

柏林突然出現之前,在神殿的日子裏,塞西爾不覺得人生有什麽值得停留的意義。

神官們為了長生竭盡所能,塞西爾隻覺得人生百年,比想象的還要漫長。

從哪一天開始覺得不一樣的呢?

柏林眉飛色舞神采奕奕地給塞西爾唱他的歌,愜意地躺在庭院的草地上曬太陽,給他展示自己最近打歌跳的舞,越跳越開心,給唯一的觀眾連續跳了好久,跳完大口喘著氣快樂地倒在草地上,眼睛亮晶晶地大笑著說早晚有一天請你來看我的演唱會。

他不是沒有煩惱的人,但他和塞西爾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如果靈魂有顏色,塞西爾的靈魂是黑白色的,柏林的靈魂就是五彩斑斕的彩虹色。

有的人見過陽光就難以忍受黑暗,塞西爾反而在想,見過陽光,黑夜也就不是純粹沒有光亮的了,還有日光反射留下的月光。

所以對那一天的到來,塞西爾並不像大神官想象的那樣,反而很是平和。

他隱隱有所預感,接下來的這段日子,並不是他跟柏林相處的最後一段時光。

盡管暫時還無法驗證,但柏林所提起的那個他,多半就是他們再次相遇的契機。

神殿的人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不明白塞西爾為什麽看上去並不慌張,也不傷心。

“大神官。”塞西爾摩挲著酒杯,“最後這幾日,希望你能留給我,不必告知柏林。”

大神官隻關心是否能達成自己的目的,並不去管其他,答應得很痛快。

轉身離開時,大神官平靜地想,接下來,要盡快尋找新的神子了。

他目前需要塞西爾的神力活下去,不能主動殺他,也不能殺掉那個孩子。

但同樣的,一旦塞西爾破開戒指的禁錮,神殿不能去賭他是否會選擇報複。

所以一切都應該終止在即將到來的那一天。

*****

柏林再一次入夢的時候,塞西爾正在專心致誌地削一根木棍。

地上滿是被他削下來的木屑,地上放了個盤子,上麵放著不少削好的木棍了。

他平日裏一貫愛幹淨,近日裏卻好像被不拘小節的柏林帶壞了,很是坦然地隨意坐在庭院的石磚地上,烏黑的長發落在地上,衣擺也沾上了灰,看上去也不是很有所謂。

柏林莫名有種帶壞好學生的心虛,幹咳了一聲悄聲走過去,探頭發問。

“幹嘛呢?”

塞西爾就跟背後長眼睛一樣,也習慣了柏林的神出鬼沒,抬頭朝他笑笑:“想跟你一起做糖葫蘆。”

柏林忍不住樂了:“好啊,糖葫蘆重點在於熬糖,不能糊掉,你行嗎?”

塞西爾很專注地削用來穿果子的木簽:“試試。”

他轉過臉來看著柏林,兩人對視了兩秒鍾,同時開口——

“重在過程。”

柏林蹲下來老氣橫秋地拍拍塞西爾的肩膀:“很好,柏老師說的塞同學都有放在心上,不日即將出師,為師也能放心啦。”

塞西爾一頓,繼續垂眸認認真真削木簽。

兩個人第一次嚐試做看上去很簡單的糖葫蘆,柏林是紙上談兵,塞西爾更是隻靠柏林口口相傳,中途雞飛狗跳,把來看熱鬧的金翅鳥嚇得飛出去五公裏。

起初塞西爾想自己生火,後來在濃煙滾滾中,選擇了放棄。

最終柏林樂滋滋地圍觀塞西爾用神力煮糖漿,並享用了看上去賣相尚可的第一個糖葫蘆。

塞西爾默不作聲看著柏林試探著咬了一口果子,眼底笑意蔓延:“好吃嗎?”

柏林認真地感受了一下:“還行,甜甜的。”

他把手裏拿著的串下意識遞到塞西爾跟前:“你嚐嚐?”

遞出去之後,柏林才反應過來,果子被他咬了一半。

他正有點不好意思地想收回來時,就看到塞西爾微怔過後,很自然地低頭將他吃了半顆的果子叼住咬了下來。

柏林有點發愣,不知道為什麽耳廓有點發燙,走神了幾秒鍾才找回聲音:“咳,是不是挺甜的,果子也不酸。”

“嗯。”

塞西爾看向他:“很甜。”

在天空中盤旋的金翅鳥衝下來,將剩下的果子搶走了。

柏林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對著飛速逃跑的金翅鳥揮了揮拳頭:“小偷!”

塞西爾拿起一個新的木簽:“沒事,讓祂吃一點。”

“嗯。”柏林抱著膝蓋晃了兩下,咧開嘴笑,“我們再串就好了,哼哼。”

塞西爾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瞬,嘴角不著痕跡地上揚。

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