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演唱會前的最後一場彩排,塞西爾坐在台下看完了全程。
除了團體的歌以外,每個成員也都有個人舞台。
時隔許久,柏林選擇再次演唱曾經鼓舞過很多人的那首歌。
這是一首很神奇的歌,聽錄音版本的話感動也有,隻是寥寥。而live視頻在網絡上瘋傳,無論聽過多少遍,再次聽到哪怕隻一句歌詞,也會情緒洶湧。
塞西爾看到攝像的某個工作人員在偷偷擦眼淚。
那一刻,他分明看到有螢火般的光點從靈魂中析出,飄向柏林。
他從光點中讀取到了一絲攝像師的情緒和記憶碎片。
塞西爾知道人會有的一種感情,或者說具有生命和思維能力的生物都會有的東西,叫做共鳴。
他學到很多以前沒有學過的詞匯,這些詞將朦朧的概念總結為簡潔有力的四個字,比如“感同身受”,“兔死狐悲”。
這種詞匯讓他曾經無法描繪的情緒變化有了注解,終於可以清晰的表達。
小的時候他很久吃不上東西,快要餓死了。
是有人分給了他一半食物,讓他活了下來。
分給他食物的那個奶奶當時看著他的眼神,他不明白。
現在他明白了。
老人在他身上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
甚至是她自己。
她救了塞西爾,讓他能夠熬過冬天。
就好像同樣也是在救曾經想救沒能救的人,又或者是在救未來需要被一份善意拯救的自己。
恍惚間,他看到同樣有光點從自己的靈魂中飄起,緩慢地飛向柏林。
塞西爾抿唇怔怔地看著柏林出神。
他一一觀察韓宇哲他們的表情,他們身上同樣飄起光點,雖然比攝像師的光點渺小的多。
隻是他們好像對此一無所覺,看不見光點的存在。
塞西爾低頭,淡淡的金色神力匯聚到他的指尖。
他看著這抹熟悉而朦朧的金色思索了許久,才慢慢笑起來。
或許這才是他們相遇的真正原因。
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不是他吸引柏林到了他的世界。
而是他被指引著,進入了柏林的夢。
莊周夢蝶,誰才是真的芥子。
在塞西爾曾經的概念裏,神明調動一個人的情緒,需要真實發生的事件。
比如讓一個人絆到石子摔倒,會痛,會煩躁。
神明讓一個人悲傷,方式是剝奪他所擁有的東西。
永久性的失去是這個世界上最連綿不絕的傷口。
神明讓一個人快樂,方式是賦予他所沒有的東西。
當下的擁有是最輕易獲得愉悅感的方式。
而柏林同時調動在場所有人的情緒,隻需要站在台上唱一首歌。
塞西爾安靜地聽著,他看到自己身上的光點不斷地湧出
,匯聚向舞台中央的人。
他無法想象演唱會真正開始的時候,會看到怎樣的場景。
***
這一天來得很快。
舉辦演唱會的場館能容納兩萬人。
現場的手機信號都變得薄弱甚至無法使用,落座後粉絲們交談的聲浪湧入塞西爾的腦海。
他沒有選擇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他不需要離得那麽近才能看清柏林。
塞西爾靠在最上方黑暗的陰影裏,全場應援的光點如海藻一般,已然是很美好的景象。
他嚐試過了,無法感知到每個人自身散發出來的情緒。
但那天他在飄向柏林的光點中,不但感知到了情緒,還看到了歌聲帶起情緒的那部分記憶碎片。
記憶是構成一個人的靈魂令其獨一無二的核心。
他做不到的事,柏林做到了。
Skye的現場的確令人印象深刻。
現場粉絲的尖叫聲浪沒有停過,塞西爾按了按耳朵,看到大屏幕上柏林汗津津的臉上露出笑容。
全場再次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激動尖叫。
他感受著現場的氛圍,的確是通過電子設備無法複刻的。
哪怕是每天都充斥著情緒變化的人類,也很少會有演唱會現場這樣洶湧澎湃持續興致高昂的狀態。
柏林的那首歌被安排在演唱會的尾聲。
這並不是一首高亢激烈的歌。
但也不平淡,不平和,不是娓娓道來,而是直入人心。
一把溫柔刀。
刀尖鋒利,卻不傷人,隻是溫柔而充滿力量地剝開人們避之不談的、流膿結痂的傷口,讓它能夠在短暫的傷痛後,得以就這樣愈合。
柏林沒有看拍攝的鏡頭,他的目光劃過觀眾席的每一個角落,像流淌的月光灑落在每一個人的心。
不完美,沒關係。
感到不安,沒關係。
與別人不同,沒關係。
失敗了又失敗,沒關係。
哪怕已經長大成人,直到一百歲,也擁有怯懦的權利。
可以害怕,可以迷茫,可以退縮,可以犯錯。
命運在腳下鋪陳鋒利的砂礫,要你一步步走過磨成璀璨的珍珠,你不想走這條路,沒關係。
你走過的路遍布著醜陋的石子,道路嶙峋,你不想走下去,可以停下來,抬頭看看。
雨過天晴,會留下彩虹。
樹枝枯萎又重複生機,枝頭開的花芳香馥鬱。
很努力了,你自己清楚就可以。
不完美的地方,是你靈魂獨一無二的刺青。
你有權利在無人看好的情形下,依然充滿勇氣。
你永遠可以,做你自己。
塞西爾看到有人在哭。
巨大的感情波動像一場看不見的颶風,吹動靈魂。
現場緩緩漂浮起無數個渺小又宏大的光點,盤旋,飛舞,躍過人群的上空,如同劃破夜空的流星。
星光璀璨閃爍,比日光更耀眼,卻不會刺痛任何一雙眼睛。
它們在無數個不同的軌跡中,落向同一個終點。
就像找到了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