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語會語

曆經艱辛。

我們總算到了這個最為關鍵的時刻。

不僅我急切地想知道陸家天下至寶秘密是什麽,陸岑音同樣急切想知道。

打開外麵的豆粒機關蓋,我拿魯班匙的手甚至有一些微抖。

這是多年來從沒有過的心態。

我深呼吸了幾口,閉上雙目,想緩和一下自己的情緒,卻發現根本沒有作用。

內心那股焦躁、忐忑與不安,如同體內的洪水猛獸,反複吞噬、撞擊著自己。

陸岑音見狀,輕輕地抓住了我的手,怔怔盯了我一會兒,柔聲說道:“別擔心,也別逃避。”

這句話是那晚暴風雨中我們去逮宋掌櫃,當時陸岑音情緒幾近崩潰,我曾對她說過的。

她綿柔若水的眸子,若空氣中吹來的一股清爽涼風,瞬間將我內心那股煩躁消散的一幹二淨。

陸岑音應該比我更加害怕,但此刻她卻顯得比我更加勇敢。

她是一個無比特別的女人。

常常柔弱如嬌花。

常常堅韌若磐石。

我心態一下和緩起來,將魯班匙輕輕地旋進了裏麵的鎖孔,微微往旁邊一擰。

耳聽“啪嗒”一聲脆響。

地主老財那隻抓袋口的胖手竟然自動鬆開了,米袋與手瞬間分離,在地主老財肩頭上輕微晃動。

神奇無比的機關!

我小心翼翼地從地主老財肩頭上拿下了米袋。

袋口黑幽幽的。

整個米袋空心。

陸岑音已經拿來了高光手電,往米袋裏麵照去。

米袋裏麵隻有卷曲著的一片綢緞,別無它物。

我們互相對視了一眼。

陸家天下至寶,竟然會是一片綢緞?

我拿了旁邊的鑷子,將米袋中的綢緞給夾了出來。

陸岑音用高光手電在米袋裏麵反複找尋了幾遍,衝我搖了搖頭,表示確實沒其它東西了。

一片隻有小學生作業紙一般大小的綢布,質地雖好,但無論是繡工還是色彩,都顯得太普通了,金陵絲綢市場到處都有。

我們慢慢地展開了綢布,仿佛能聽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之聲。

裏麵有字。

血字!

幾行草書寫成的詩,字體無比遒勁蒼茫,充滿著悲愴和仇恨,交織著瘮人的血色,一副蕭殺之氣撲麵傳來。

“天南地北四君家,共守佛珠庇華夏。萬載麒麟首銜尾,百年世家不語花。”

落款是:“辛未年秋,九月十四淩晨三點,知節泣血書。”

房間裏一片靜寂。

仿佛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

我沉默不語,因為第一次看到了關於父母死亡的線索。

“佛珠”——我父母就是因為去西域找佛天珠而死。

“辛未年秋”——也就是公曆九一年,他們是年初走的,死的時候正好也是秋天。

陸知節在十年前寫下了這首血詩。

也就在這一年。

他被宋掌櫃下毒,徹底變成了癡呆。

陸岑音也沉默不語,神情無比震驚之餘,似乎若有所思。

半晌之後。

我們竟然同時抬頭,再次異口同聲:“你想到了什麽?!”

我對陸岑音說道:“你先說。”

陸岑音聞言,點了點頭:“我隻能看懂詩的第三句,萬載麒麟首銜尾。萬載麒麟,其實是陸家家傳一枚麒麟玉佩,它首尾銜接,曆來都是家主佩戴在身上,象征著家主之位。”

“據我了解,我爸爸在十年之前,確實曾出過一段時間的遠門,去了西域!但他去做什麽,陸家根本沒人知道。可他回來之後,身上的那枚麒麟玉佩卻再也不見了。”

“我印象非常深刻,爸爸從西域回來的那天是農曆九一年九月十三晚上,但第二天上午,他便突生了重病,一直到現在,昏迷不醒。直到前幾天,我才知道是宋掌櫃所為。”

這屬於家庭重大變故。

陸岑音對日子絕對不會記錯。

陸知節果然去了西域!

事情已經非常明了了。

陸知節和我父母在同一年、同一時間段,曾去了西域,極有可能同時去找那枚傳說中的佛天珠。

結果卻是,我父母被殺死,陸知節被毒害。

九月十三晚,陸知節從西域回到了陸家。

九月十四淩晨三點,陸知節寫了這首血詩,藏在了陸家天下至寶裏麵。

九月十四上午,宋掌櫃毒害了陸知節,他徹底閉嘴了。

我說道:“從這些事情來判斷,我父母、你父親,九一年均去了西域,並知道了佛天珠的秘密。正因為如此,我父母被殺,你父親雖沒被殺,但老司理給宋掌櫃下達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毒害你父親,讓他徹底閉嘴。”

“在受到毒害之前,你父親肯定感受到了危機。於是,他在頭天晚上,故意寫下了這麽一首隱晦無比的詩,將線索藏在了無人可以見到的陸家天下至寶裏麵。”

天南地北四君家,共守佛珠庇華夏。萬載麒麟首銜尾,百年世家不語花。

這等於說。

血詩的第二句、第三句,我們都已經解出來了。

可第一句、第四句,到底什麽意思?

我站了起來,眼睛眺望著窗外,手中捏著那枚假冤大頭,不斷搓揉。

幾分鍾之後。

我問道:“九月十三晚上,你父親從西域回到家了之後,見了別人嗎?”

陸岑音一聽這話,突然從沙發站了起來,呼吸無比急促,俏臉漲得通紅。

我皺眉問道:“怎麽了?”

陸岑音顫聲說道:“我好像解出第四句詩了……他見了我、還有聾媽!”

我問道:“誰?!”

陸岑音說道:“聾媽!我媽媽去世之後,我爸爸找了很多女人,但聾媽卻是除我媽之外,他最喜歡的一個女人,長得很漂亮,非常像我媽。但她天生聾子,不會說話,不過性格很好,對我父親非常體貼,也很喜歡我。”

“九月十三晚上,爸爸從西域回來之後,直接進了聾媽房間。第二天,我爸爸被毒害,聾媽還照顧了他一段時間。但那些可惡的叔伯們,說我爸爸女人太多,聾媽又聾又啞,敗壞陸家的形象,把她給趕走了。我與聾媽有感情,為此還哭了好久。”

“最後一句詩,百年世家不語花,會不會就是指聾媽?!因為她不會說話!”

我腦瓜子嗡嗡作響。

陸知節有時間來寫血詩,其實也完全有時間把去西域的經過用紙寫下來,放在陸家至寶裏麵。

但他卻沒有這麽做,因為這並不保險!

陸知節一定感受到了深深恐懼,才故意將線索隱藏在血詩中,即便萬分之一概率,別人破開了雕像,也一定不知道“不語花”是什麽意思。

陸知節的女人太多了,聾媽隻是其中毫不不起眼的一位,誰也不會將目標鎖定在十年前一位聾啞女人身上。

隻有像陸岑音這樣的至親,才知道陸知節最後一晚見了誰、心裏最喜歡哪個女人,才能解開“百年世家不語花”的寓意!

留線索給至親。

留迷霧給別人。

這是一種無比高明的手段。

不語會語!

我大膽猜測,陸知節一定將去西域的情況告訴了聾媽!

她雖然聽不見,但告訴她的辦法非常多,書信、錄音、手語……

找到了聾媽,才能解開完整的一首血詩,徹底揭開當年的秘密!

這是無比重大的突破!

我急問道:“聾媽現在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