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栽贓
第十二章 栽贓
知識就是力量。
或者在這個世界,還沒有一個偉人曾經說出這經典的斷言,然而它的正確性,早就已經被無數事實證明,而且遠比愛德華記憶之中更加明確,更加直接。那麽,在這個文明不過剛剛從蒙昧之中掙脫,開始跌撞著前進的時代,最大的知識資源,被掌握在什麽人的手中?
法師,當然是法師。
即使名義上,貴族們或者是大部分資源的擁有者,多數的國家也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他們可以壓榨他們的領民,用別人的汗水眼淚甚至血液滿足自己所有的欲望——但在高居雲端的存在麵前,貴族們也不過是一群穿著植物殘骸,用石頭和金屬裝飾自己的低劣存在。
頂多是比他們在壓榨的同類更精致一點兒罷了。
他們的所有物?那些僅限於人類種族之中的小小權力和與沙礫無異的所謂財產又算得上什麽?真正稱得上是資源的東西——那些亙古以來便存在的規則,能夠令神祇也驚懼的力量,綜合了兩者而製造的秘器……全都隻會被凡俗冠以神名,頂禮膜拜,而沒有觸碰的餘地。
隻有法師,這些追逐著規則的痕跡,前行在探索的漫漫長路上的生物,才真正算是人類中,或者所有類人生物之中,掌控了名為知識的那部分資源的存在。而這資源會帶來的力量,也就是愛德華在過去的十幾年中,希望能夠成為法師的原因。
“那些愚蠢的法師們,膜拜在他們所謂的知識腳下,認為那樣就可以得到一切,卻不知道那愚行,最終隻會讓他們成為知識的奴隸……唯一值得誇耀的,或者就是他們對於世界本質的探求。所以除開最熟悉這種力量的靈吸怪之外,他們手中最有可能擁有那些相關於心靈異能的資料。”靈晶仆得意洋洋的炫耀這自己的思路:“對你來說,不需要全部,哪怕隻是基礎,便足夠產生相當的助益。能夠將自己的力量提升到一定程度,或者交換,或者尋覓,後續的問題都容易迎刃而解。”
現有的條件之下,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可行性最大的方案。隻是不管他說的多麽篤定,愛德華都隻是不置可否——
一切不會如它想象的那麽順利。
想要向法師們索取資料,正是最為困難的一件事情。
畢竟所有的理由都源於猜測,並不確實,而按照靈晶仆的說法,靈能這種力量並不常見於人類之中,有關的記載自然也絕不可能輕易得到,甚至很有可能,是被當做禁臠而被封存——畢竟那是一門在怪物之間流傳的,不能為大部分人所用,也不同於大部分施法方式的能力。
就算不是禁臠又如何?
法師們對於知識的運用是眾所皆知,但同樣知名的,還有他們對於知識的慳吝——沒有人願意將自己安身立命的本源輕易坦露在大眾麵前,哪怕是一個乞丐,也總會把自己得意的乞討方式敝帚自珍。更何況是因此而強大的法師?掌握了更多知識的家夥們,往往隻願意用它來維係屬於自己的帝國,這也讓知識的外流更加困難——所以法師們都是孤獨的生物,越是強大,便越執著於自己的理念,很少有人喜歡與他人聯係,交流隻在極少的一群之中。
更何況,誰也沒法保證,他們之中的哪一個就真的擁有靈能有關知識。
“……所以要保證可能性變得更大,隻要尋找更多的資源。一發中的的可能不大,那麽就來個十發,一百發……亂槍打鳥,命中總能堆上去!”
“還是把你切碎了換錢的好……正好接下來的步驟,很需要錢呢。”
愛德華恨恨地詛咒道。這石頭無良的羅嗦簡直讓他一個頭兩個大!好吧,要到哪裏找一個法師聚集足夠多,又容易交流的地方?
圖米尼斯魔法學院。
最好的解決方法,其實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擺在了愛德華的麵前……然而同時擺在一起的,還有最後的一個難題——這個世界或者與愛德華記憶中的完全不同,卻又有著許多的相同之處,比方說,學費的額度,總是高等學府最為坑爹的決策之一。
圖米尼斯魔法學院的報名費用,是三千金幣。而學院今年的報名時間限製,隻剩下了不到一個月。準確的講,是二十九天。
對於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來說,三千金幣很多,多到可以讓他們輕鬆地安身立命一輩子。可大部分人一輩子也不可能積攢下到這筆錢。
愛德華也沒有。
哦,應該說,愛德華原本已經有了這筆錢了,他花了四年,甚至是更多的時間準備,所有的積蓄加上之前一次的收獲,勉勉強強也已經超過了條件——可現在,由於那個該死的失敗的傳送法術,一切又都重新變得艱難起來。
現在他已經到了圖米尼斯的附近。這裏距離西封邑地至少有一千哩以上的距離,如果想要去取放在白楊鎮之中的積蓄,沒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是根本不可能來回的。除非有傳送法術的幫助——可按照某份魔法師公布的法術施展的代價費用,讓他們施展一個五階的魔法至少需要付給一千金幣的酬勞,別說一來一回,就算是隻用一次,也足夠讓愛德華口袋幹癟一半!而且就算是他可以付出這筆費用,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怎麽可能會有一個懂得傳送術的高等法師來幫助他這個連個法術學徒都不是的傭兵?
當然,如果他需要,無論是手中的劍,還是腰間的空間袋,都可以輕易地在某些魔法市場上換來三千金幣……不,區區的三千金幣算得了什麽,手中這把鋒銳的魔法劍隻要擺上台麵,便至少有無數家底殷實的富商或者附庸風雅的貴族,願意用以萬計的那些堆在倉庫裏發爛的金幣來換取,更別說空間口袋這樣的極品的魔法造物。
然而愛德華卻又有些猶豫。
不管是長劍,次元袋又或者是靈能啟動的靴子,都是實在難得一見,用來換些金幣,未免太過大材小用了,而這個世界可又沒有典當行這種方便的買賣……即使是有,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愛德華也很難找到一家他可以相信的店麵。所以現在隻能期望手頭那幾塊寶石可以弄出些預想以上的價值,再不然,就得再想點什麽辦法弄些錢來……
但無論怎麽計算,還是有一千多金幣的口子——這幾乎足夠供給一個中隊士兵的武裝與糧餉的錢財,可不是幾個簡單的任務能夠換取的。
“真是麻煩的低智商生物。區區的一點金屬,何須如此躊躇?”靈晶仆不耐地嗡鳴,打斷了愛德華的思索:“想要什麽,自己去找就是了,就憑你現在的力量,在這個城市之中,應該沒有多少可以威脅到你的存在吧?就算是有,你難道不會尋找一些比較弱的家夥作為目標?”
“哪兒有你想得那麽簡單……”
愛德華搖了搖頭,但卻不由自主的被牽扯了思路。
搶劫的話,在力量上確實應該是不成問題,可是大部分商鋪是不會擁有那麽多現金的,若是增加目標,必然引起關注……大商人存錢的金庫也同樣被嚴密把守,不可能得手。在野外找些勢單力薄的商隊混進去倒也容易,可後續的麻煩反而更多——即使自己擁有空間口袋,和足夠的戰力,但這時代可沒有運鈔車,搶來的東西沒有銷贓渠道,要如何換成金幣?
何況現在還有大事沒有解決。
經曆了剛剛的失敗,那個傭兵團應該在短期內不敢再找他的麻煩,然而愛德華依舊是要和他們對上的——被監視的感覺如鯁在喉,除非想辦法避開偵測,否則那個法師是絕對不能留下的禍害。然而一個正式法師可不是個容易應付的對手。就算現在敵明我暗,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幹掉的。
“一個施法者而已,有那麽難以應付嘛?而且,施法者應該有些錢財吧?何況還有那個傭兵團呢……他們應該有些財產吧?”
可惜,這些傭兵看來都不怎麽富裕——就拿剛才的幾個來說;幾把長劍一把釘錘都不過是普通的貨色,雖然說那些弓弩倒勉強算得上是好貨,不過也並不正規,用在城市中,三五十尺之內的攻殺還有些威懾力,但一旦距離變大,或者碰上了覆甲的對手……即使是半身胸甲也足夠讓那種軟綿綿的弩矢毫無作用——這也是他們選擇了淬毒箭矢的原因。就算有渠道賣出,也賣不到.500金幣,甚至可能更少,畢竟普通的店麵,是不接受這種管製武器的買賣的。剩餘的幾件破皮甲,愛德華甚至連撿拾的興趣也沒有。
錢袋嘛,倒是人手一個,看來還不小,不過打開來看,便隻有一色的銀光——畢竟低語之森那樣富庶的狩獵場地,整個大陸上也沒有幾個,更何況也不是每個傭兵都願意冒上生命的風險去賺取錢財。因此絕大部分的傭兵,平日的生活其實也和闊綽沒有什麽關聯——思慮著這些獵人隨手掏了掏錢袋中最大的一個,也隻在袋子底下才看到一兩點金色的光澤。
不過下一刻,愛德華的眉頭挑了挑——錢袋的最下麵,一絲黑幽幽的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枚半個巴掌大的徽章,上麵簡單的刻著徽號,下麵用金色的通用語的字符,鑄出了一個名字。
灰伯勞傭兵團。
“滿奢侈的嘛……”
愛德華忽然心中一動,來了一點興致——他點數了一下,發現幾乎每個錢袋裏都有這麽一個徽章。
用現代一點的審美眼光看來,這玩意的設計粗劣的要死,隻能勉強看出那被單線花紋裝飾的線條是一隻鳥兒而已。文字的金色也不過是灌了些黃銅……不過在這個大陸上來說,這已經算是個很不錯的思路了;通常的傭兵團不大會給自己製作這一類彰顯自己的小玩意兒,頂多是在注冊的時候弄上一麵旗幟。簡單的畫一個代表著團隊稱呼的圖案。
“哦哦,有趣的想法,看來得稍微改變一下對你的看法了……你這家夥倒是也有點腦溝的嘛。讓敵人恐懼,讓敵人悲傷,讓敵人痛苦……我喜歡這種想法。”心靈之間的直接溝通藏不住任何秘密,愛德華這邊念頭一動,靈晶仆便立刻響應起來:“對待敵人要秋風掃落葉一樣的無情?這句話很不錯,倒是和某位攝魂怪長老的名言有點相似……這個叫做雷鋒的家夥,想必也是個殺伐決斷之輩吧?”
“閉嘴!”
“好吧,這是一個叫蛤蟆的家夥的糟改?但不管怎麽說……我喜歡追你的計劃。”靈晶仆的聲音沉鬱,冰冷,卻壓抑不住似乎是興奮地嗡嗡地鳴響:“製造點小小**,打亂原有的秩序,然後一切就變得混亂了,而混亂的好處。就是它能帶來公平。”
“那麽,就讓我們的第一個敵人,那個名叫蕾雅的女人在黑暗之中顫抖吧,讓她神智迷亂,臉頰暈紅,啜泣不已……嗯,我得說,你記憶中的修辭部分似乎有點混亂,從顫抖之後的詞兒好像偏離了我想要說的主題?”
……
名為蕾雅的女傭兵瞪大了眼睛,雙頰暈紅。身體也不住地顫抖,她感覺自己的神智似乎快要迷失了……迷失在怒火之中。
“你是說,我們不去替卡金他們報仇?”女傭兵竭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憤怒,但聲音卻無法抑製地越來越高,甚至將桌上的燈火震得搖曳起來:“難道他們就白死了嗎?你明知道那個混蛋現在就在裏蘇裏城裏,甚至可能根本沒有動過地方!卻在說什麽‘不要輕舉妄動?’”
她發出一個駭人的響亮磨牙聲,瞪著眼前那個包裹在一件褐色長袍之中的人,似乎想要將他生吞活剝,但後者隻是微微垂著目光,好整以暇地將注意力集中在手捧著的一枚碩大的晶球裏麵,似乎並沒聽見女傭兵發出的聲音。
“蕾雅小姐,你好像沒有搞清楚你之前的任務……”直到女傭兵的怒吼結束,他才微微抬起了目光,用冷淡的聲音開口道,但其中尖銳的升調,聽起來仿佛刮擦鐵鏽一般令人不適:“你本就隻是負責偵查,監視住這兩個人,至多隻要摸清他們跟目標之間的關係就夠了,而現在看起來,他們不過是……很大的可能上不過是些過路客,並沒有影響我們計劃的意圖。”
“但是現在是他們先發動了攻擊!難道你要我放任殺死了兄弟的敵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逍遙自在?維吉爾!你到底還是不是灰伯勞傭兵團的一員?你忘記了加入時的誓言嗎?”
“如果他不是我們的目標,為何要盡全力來圍捕他們?”
法師的聲音仍舊輕輕鬆鬆,毫不在意,好像討論的不過是些貓狗打架之類的小事:“可現在,你卻很不小心地,在沒有弄清楚目標的實力之前就招惹了他們,結果幾乎全軍覆沒,帶累死了六七個兄弟,連屍體都沒法收回來不說,還讓城衛軍抓了個把柄。現在卻又要我們冒著主要任務失敗的風險去給你擦屁股?這是不是太沒有道理了?”
“你根本就沒看見,那家夥究竟有多強!我們五個人……”
“好的好的,他很強,那麽他幹嘛留下……好吧,我是說,你不是就這樣跑回來了?看來他還是沒有那麽強吧,或者,這其中還另有原因?”法師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斷女傭兵的話。而這也讓後者猛地咆哮起來!
“混蛋!你是什麽意思?”
蕾雅重重的在桌子上砸出一個轟響。
法師話語之中隱含的意思,像是一根針一般刺進她的心頭——既然那個敵人如此的強大,怎麽可能會讓一個女人輕易逃走?可就算是說,是傭兵團之中的兄弟們拚命地掩護了她,這聽起來也相當的不合理……
這讓她如何能夠忍受?
“蕾雅,維吉爾的意思是,冷靜一點。。”
一直坐在一旁的男人這個時候開口道:“你剛才在休息,所以大概還不知道,我們遇上了……一些麻煩。”
他身上穿著簡單的鑲嵌皮甲,金屬隻護住重要的部位,以至於手臂上虯結的肌肉都袒露在外。眉眼之間,與名為蕾雅的女傭兵有幾分相似的,但額頭寬闊,麵頰卻像是刀削一樣深深地陷下去,和緊緊抿起的嘴唇,以及眉頭一道常年苦思而形成的細紋組成了一副沉穩睿智的麵容。
歎息了一聲,他繼續道:
“就在剛剛不到半個沙漏的時間裏,已經有三批人找上門來了,兩批裏蘇裏商會聯合的人,還有一批是那個賈霸的手下,他們無一例外的聲稱自己掌握了決定性的證據,證明灰伯勞傭兵團的成員參與了一場謀殺三場搶劫還有兩次盜竊。他們分別帶走了維洛,卡農,和沙林爾進行問話,並要求我們賠償他們的損失。”
“他們……他們有什麽證據?”女傭兵愣了愣:“這……這是栽贓!他們憑什麽說是我們做的?”|
“是的,是栽贓,可是他們拿著犯人‘不小心’留在現場的我們傭兵團的徽章!實際上還不隻是他們,剛才甚至還有一群女支女跑來這裏討要嫖-資!幾個老太婆帶著一群人找上門來,說我們的人偷了他們晾曬在外麵的裘衣!幾個小鬼抹著鼻涕要我們把糖果還給他們!而且還指名道姓的說,搶了他們糖果的,是團裏一個會變戲法的長袍法師!”
法師這個時候發出了一個冷笑,但任誰也能聽出其中的怨毒:“我們知道這是栽贓,他們也知道這是栽贓,簡單的很,傻子都能看出來!但是在找不到真正的犯人的時候,你認為他們會介意找上一個倒黴的替罪羊?你知道我們現在有多大的麻煩嗎?如果不是拿出了賠償,被他們隨便一搜查,我們最大的任務就得立刻泡湯!三百多個金幣就這樣打了水漂,而且現在三個主要成員被絆住,整個團人都被圍在這裏動彈不得,我們還怎麽去追那個主要的目標?這都是你的粗暴魯莽和急功近利造成的!
“當初如果不是你一力主張,我們會接下這個倒黴的任務?”女傭兵怒極反笑:“你不是聲稱魔法無所不能嗎?大法師閣下,用你的法術來解決啊?”
“夠了!”終於,傭兵打扮得男子難以按捺,他用一個低吼打斷了逐漸升級的爭吵。
“老大,不好了!”
不過短暫的寂靜很快就被被房門蕩開的聲音打破,一個傭兵急急忙忙的闖進來,隨即被劍拔弩張的氣氛唬得一愣。
頓了頓之後,他才小聲的開口:“裏蘇裏城戍衛騎士團的一個小隊正在門外,要我們……所有人出去列隊,接受檢查……”
喵的,以後不寫三千字章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