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門
第二十三章 大門
沉寂深幽的黑暗籠罩起不知多麽巨大的空間,些許閃爍的冷光,在一團團旋轉的灰霧之中散射開,越發的暗淡,能夠透入空中的不過是極其微弱的一部分而已。寂靜籠罩著這個地方,隱約從深處有隆隆的震動聲音傳來。轉眼間又傳向更深的底層。
“嘶……呃……見鬼的……咳咳……呸呸……”
隨著長長的吸氣,躺在碎石堆中的愛德華發出了一個呻吟一般的聲音。不過很快這聲音就變成了一個細微的咒罵,再變成混雜著嗆咳的噴吐……。
嘴邊厚重的灰塵的苦澀氣味讓他的意識很快恢複,也讓更多的痛苦襲上了神經……
喉嚨又幹又疼,好象某種尖牙利爪的生物要把咽喉給挖出來似的。四肢也僵硬麻木。隻能勉強的感知到一個存在。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依然活著——獵人慢慢地移動,試圖坐起身體,但下一刻便不得不伸手扶住腦袋——從那裏散布開的一連串的細微疼痛在身體的各個部分激起大片刺骨的神經**。
即使那隻不過是細碎的石頭從身體上滾落造成的。
逐漸清醒的意識,壓製住疼痛那讓人幾乎尖叫的衝動,直至重重的喘息了幾聲才重新凝聚起力氣……這一次他小心的將所有的力量都緩慢的調動起來,輕柔的他向後蹭了蹭,抬起上半身。周圍沉溺在黑暗之中的微光讓他心神稍定,隻是接下來他就感到,下意識地擦著額頭的手上冰涼的粘膩……將手接近那微弱蒼白的光線,他看到自己手上全是黑乎乎的顏色……應該是般幹涸的血。
身上的看樣子有不少傷口,不過全身的骨頭似乎還算是完好,確認自己身體上沒有明顯的繼續出血口之後,他終於將自己從那一團亂石中拔了出來。隨著這個活動,聽見一連串骨響聲從各處關節傳來。嗆人的灰塵氣味讓他鼻孔發癢,可是在那之前他已經開始打起了寒戰。
低語之森之中的溫度變化並不明顯,即使是剛剛的岩洞,也沒有太大的溫度變化,但是此刻周圍的溫度卻是冰冷徹骨的,周圍的溫度看來並不是很低,身上的外套後背已經抹開了一個大窟窿,褲子上也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但是也遠沒有倒了衣不蔽體的程度……所以這隻能是失血帶來的體溫下降。
那顯然也是很可怕的事情。
“媽的,背包……真該死!”
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然後暗罵了一句——記憶因為連續的碰撞和翻滾而變得模糊了,隻殘留著一些撞擊的疼痛感覺,好像還有摩擦,模模糊糊的似乎還記得一切的開始,那個坍塌的洞穴,那隻抓住了自己的手,不過隨即後方的崩塌就讓那個影子跟著他一起墜落下來了,之後便是背後那重重的幾乎讓他感覺把內髒都吐出來的一撞,此後的記憶便幾乎丟了個幹淨。
手中的滑輪弓已經不知去向,幸好長劍的劍鞘雖然已經被磨穿,但似乎還勉強的掛在腰間,愛德華不禁稍微鬆了一口氣……還算幸運,箭袋也還在。
拉開其上的卡扣,陳舊的皮質箭袋便在黑暗之中閃爍著點點的流光。
這個箭袋是愛德華在第三次進入叢林時,從一個不幸的探索者身上得到的,他僅有的幾件魔法物品之一。看上去隻能容納一張短弓左右的大小,但是事實上裏麵的空間卻是不成比例的大,除了弓弩,還可以放下兩捆箭矢,以及十幾根的棍棒——那個空間原本可能是用來放置短標槍的,不過愛德華並不擅長那種東西,於是便換成了一些別的裝備。
從中抽出了一根簡易的照明杖,他磕了一下尖端將之打開,簡易煉金物的冰冷光暈水一般地延伸過哪些凹凸不平的岩石,勾勒模糊但又平整的空間的情形。讓他注意到,此刻他是躺在一條坑道之中,碎石和土塊在他身後拉成一條斜坡。看來這裏本來應該是屬於一道長廊的一段。
應該是從身後,那道天頂上的縫隙之中滑下來的吧。否則這麽高,摔也足夠摔死了。
視線勉強的掃過足有幾十尺高的天頂,獵人在心中得出這個結論。
可惜,原本的來路看來已經被封住了,大塊的石頭層層疊疊地堵住那條縫隙,當然,周圍仍舊有些裂痕,不過排除魔法的話大概隻有老鼠一類的生物才能進入這裏。
幸運的是這個坍塌並未完全封死周圍,至少還給他留了一條出路——雖然也好不了多少。
他正準備舉起照明杖向那邊照過去,卻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細微的響動。
於是愛德華艱難地將自己完全從土裏拉出來,先倒掉靴子裏的土石——些微的驚訝之後,他已經看清了那個方向上的情景,土石堆砌成的斜坡的一角,靜靜地倒伏著一團微弱的光線,就像是幽靈的白光。
當然,這不是那些令人恐懼的幽靈,而是魔法物品的光澤。
一瘸一拐的走到那個人身邊,愛德華不由得又在心中鄙視了一下某些狗大戶……雖然同樣是倒在一片亂石之中,不過聖武士的外表看上去可就沒有絲毫狼狽之處,甚至那件微光閃爍的盔甲上連點灰塵也沒有沾染——魔法物品的品質本就遠超凡物,更何況他這一件上肯定還附著著力場防護。
而令人沮喪……不,令人慶幸的是,他看來狀態比自己還要好一些——至少獵人走到他身邊的腳步聲,已經讓他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這是哪裏?”
“地下。”毫不客氣的語氣讓愛德華咧了咧嘴,把準備感謝對方在關鍵時刻對他伸出了援手的言辭壓了下去——雖然那表現確實挺偉大。不過他很快就發現必須要再次道謝了,站起身的聖武士隨口念動了一個禱詞,散發著白光的手掌就讓他身體上的疼痛減低到了一個可以忍受的程度。
雖然木了一點也缺乏經驗,但聖武士的戰鬥力確實不是一般的傭兵能夠比擬的。
“怎麽辦,還能找到回去的辦法嗎?”聖武士並沒有仔細的觀察四周,畢竟他沒有愛德華那樣好的視覺,更何況時刻處於一層光芒籠罩之中,黑暗對於眼睛的影響反而特別強烈。
“崩塌比想象的要嚴重得多,我們似乎是沿著一條通道一直滑下來的,但是那裏很快就已經被堵死了。”歎息了一聲,愛德華收回目光:“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下滑了多久?”
“至少大約一個沙漏的刻度……之後我也撞到了頭。”
“真要命……”
這個答案讓愛德華不由得歎息一般的呻-吟一聲。
這個世界的時間計算,同樣遵循著十二進製的標準,而標準的一個魔法沙漏顛倒一次的時間大約是一天的二十四分之一,一個刻度則差不多五分鍾——聽起來並不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但那距離可不是走,而是下滑,即使速度慢一點,也至少有秒速三五米,五分鍾的時間足夠有一兩哩那麽遠了。運氣不好的話,可能還要翻倍!
更何況地下的隧道往往錯綜複雜,雖然這裏不是傳說中的幽暗地域,但是現在看起來也相差不多,愛德華環顧了一下就注意到,除了他們身後那個被堵塞的通道,身邊至少還有兩個像是出口的地方。
“那位亞莎……法師,能夠施展幾環的法術?”想了想。他又問了一句。
“法師們掌握的力量,從來都是他們最大的秘密之一,而我與亞莎莉大師雖然是夥伴,但是也沒有熟稔到可以知曉她能力的程度。”聖武士的語氣中帶著一點嘲諷,不過頓了頓,他補充道:“我聽說她已經擁有了真名。”
愛德華心中又是微微一沉。
擁有了真名就是個名副其實的高階法師了。而按理說一個高階法師隻要有所準備,找到失散的同伴有著不少方法,即使是距離個千百裏也並不困難,更別說是僅僅幾裏地。至少也能發過來一條信息之類的東西來進行聯係,然而既然自己這兩個人在這裏已經昏迷了一陣,那位法師卻沒有絲毫的動靜,那麽此地很可能就有些特殊的不利條件,阻礙了其中的通訊。
——實際上這樣已經是樂觀的看法,畢竟在地下碰上地震這種倒黴的事情,即使是一個大法師也不免要手忙腳亂,如果準備不足,即使是一個法師也未必就能保全自己。尤其是在愛德華看來,這三人之中,其實算得上具有一些冒險經驗的也隻有那位晨曦之神的牧師而已。其餘兩個,都不過是沒見過什麽世麵的新手。
但不管怎麽說,呆在原地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
或者難免增加危險,但首先必須要探查了解是不是處在了魔法傳訊不能到達的區域,除此之外還要盡量的尋找空氣,大氣在這黑暗的隧道之中可不會時刻關照所有的旅人,至於敵人……實際上現在碰上了幾個敵人也沒什麽不好,至少還有可能確定一下應該行進的方向,如果運氣足夠,能脅迫他們領路那自然就更好了。
當然,前提是那些家夥擁有能夠溝通的智力。
細碎的腳步聲和金屬的摩擦音被岩壁反彈回來,在一片沉寂的空間中反複回響,顯得有些空洞,讓人毛骨悚然。但愛德華不得不仔細的分辨著其中可能摻雜的其他聲音,同時舉著手中的照明杖,小心的借助昏黃的光線觀察著前路。
這裏看上去並不是屬於那傳說中的城市的一個部分——周圍是凹凸不平的地麵,遠處有些積水坑,而頭頂垂掛著數不清的,屬於那種溶洞才有的石鍾乳,地麵兩側也有一些如牙狀突起。水珠從岩石間滴落,將布滿地衣的地表弄得-又-濕-又-滑。地麵和兩側的牆壁倒是沒有什麽生物留下的痕跡,最多有些細小的摩擦痕跡——應當是老鼠一類的小型齧齒類動物留下的。
愛德華緊皺著眉頭
他並沒有在幽暗地域冒險的經曆,可是聽過一些傳聞這個時候卻在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地底縱橫交錯的地底洞,由無數曲折蜿蜒地岩石洞穴互相連接著。有些地方甚至能通向十數個方向,身處其中,你便會發現,那些所謂的迷宮在這種天然形成的地形麵前根本就是小孩子的遊戲,完全相似的地形和無數的岔道讓所有的記錄都變成一種枉然,如果沒有特殊的手段,比方說熟悉路線的土著或者魔法的幫助,困死在其中一點都不新鮮。
而他們兩人現在別說魔法的幫助了,就連最為基礎的食物都成了問題——裝著食物的背包並不在他身上,聖武士看來也沒有任何糧食儲備,那意味著最多一天之後,他們就會因為饑餓而虛弱起來。所以他現在不得不在勘探道路時分神注意這裏是不是有些地底的覃菌。在沒食物的時期,這些東西也能填抱肚子。至於有毒的,是隻需要施展一個偵測毒性就能將它們剔除出去。
或者令人高興的,就是這段狹小的通道並不算太長,很快遠處的黑暗中浮出幾點光亮,空間也漸漸變得寬廣起來。
最後,當腳步繞過一塊半亙在通道上的石塊之後,麵前的景色就讓愛德華震撼了一下。
視野豁然開朗,幾塊散落的石塊之後不再是這樣狹長的地下通道,而是一片遠超過大型廣場的廣大的空間——一個巨大的地下岩洞,而兩人所處的位置就在這空洞的一角。
遠處仍舊是深沉的黑暗,而在視線近處,十幾呎之外的潮濕的岩壁上,生長著一叢叢嶙峋的石鍾乳;蕈類長得密密層層,有一些是灰白色的、發著熒光,淡淡的光輝破開幽深的黑暗,勾勒出一個地下洞窟的輪廓。也讓這些奇形怪狀的尖石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彩來,仿佛上了釉的瓷器一般。水滴從石鍾乳上垂落,發出叮咚空靈輕響,也讓一層淡淡的霧氣彌漫在洞穴之中,孕育著一種別樣的寂寥。
愛德華打了個冷戰。
流動的空氣固然讓人感到驚喜,不過氣溫似乎在不斷的下降——隨著前進,空氣的流動成了微風,嘴最裏麵噴出來的空氣在微光之中凝聚成為一團團的白霧。因為之前是在開始溫暖的林地之中行進,獵人身上穿的東西不算太多,雖然為了防止濕寒和耐磨,服裝上都連綴著一些羊皮,但說要耐住寒冷,可就不那麽有把握。
不過比起這些,更讓他感到擔心的是周圍的景色——洞穴在一半的地方變得淩亂,然後平整起來。似乎是有些地震之後的樣子,不過看上去並不是剛剛那一次,而是久遠之前的痕跡,周圍斷裂堆積的石筍都已經被散發著熒光的苔蘚與覃類遮蓋起來。
而獵人卻又能從中分辨出一些更不尋常的痕跡……那是一些石板,過分平整的表麵雖然已經堆積了一層雜物,不過仍舊可以看到上麵人工雕琢的痕跡,甚至在前進了一哩之後,其中的幾塊上已經帶上了清晰的刻痕。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不過似乎是跟魔法有關——很接近記憶中,那些法師的書籍上,記錄了魔法的古代語的字符。
愛德華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而謎底,就在這巨大的空間的盡頭之處——那是不同於周遭的,平整而冷硬的黑灰色石板,他們驟然出現,鑲嵌在這個洞窟的後半,組成巨大的牆壁。
覃類的光芒驟然變得強烈了許多。
不,準確的說,正在發出朦朧的光芒的,是那灰沉沉的牆壁本身,其中最為強烈的所在,一對巨大的金屬造物,矗立在兩人視線的盡頭。
心中的震撼,讓愛德華不由瞪大眼睛。
到達這個世界後他還是首次見到這樣的造物——如此的巨大,精致,宏偉……
一般的詞匯,似乎很難形容這樣的東西——即使粗略的估計,它也高過了十五尺,寬則超過了二十尺。古老的金屬閃耀著藍綠色的光芒。相當精致的而宏大的浮雕,被鑄造在上麵,沒有絲毫的時間流逝而帶來的腐朽,或者鏽蝕。
這是兩扇巨大的門扉。
愛德華微微偏了偏頭,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一塊石板,那基座上的一排排字符在閃爍微光……扭曲與厚重,飄逸或者平和之中,似乎感受到不同的含義,然而他卻隻能勉強辨認出最為下方的那一排上寫的優雅的字符,那是一種古老而變形的文字,看上去至少已經是幾百年前的式樣。
不得入內
“煉獄語,矮人語,龍語,精靈語……其中精靈語和龍語的意思都和通用語一樣,我想其他的也是這個。”聖武士低聲的開口,像是自語,又像是要征詢:“而門上的圖案,是湍流交匯之戰,亡靈天罰,瑪門平原審判……每一個場景,都來自於一個戰場的典故,是分別發生兩千年,四千年,甚至是五千年之前的事……顯然,這是最為正式的警告,我們最好……聽從這個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