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麥卡錫被一個人留在了審訊室中,陪伴他的隻有一台幾乎沒電的手機,以及無邊的沮喪。
在這場與時間對賭的賭局中,他幾乎輸掉了一切——事業、家庭、奔馳車、夏威夷的假期……一切都像匹茲堡春季被融化的積雪一樣漸漸從他的世界中消失。
現在什麽都沒了,勞拉將麵臨最輕二級謀殺的指控,而他將因為偽造現場證據和妨礙司法公證而被起訴。卡特琳娜和小斯圖爾特將麵臨怎樣的生活,他簡直不敢去想。
如果真的有上帝存在,那他無疑是個作弊的賭徒,因為在他的規則中,沒有人能贏得了,參加“時震”這個賭局的人最終都隻能在“壞”和“更壞”之間作出選擇而已。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在腦海中搜尋著那個他曾經熟悉的電話號碼。如果說這時他還有什麽能做的,那就是打這個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接通了:“尼古拉斯·顧律師事務所,您是哪位?”
“顧律師,我是伊恩·麥卡錫,還記得我嗎?”
“麥卡錫警探,匹茲堡的英雄,我怎麽會忘記呢?哦不,現在應該稱呼你麥卡錫探長了吧?你找我有何事?”
“我們都錯了,對嗎?關於基爾戈·特勞特,我們都錯了,大錯特錯!”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接著,刑事辯護律師的聲調也變得沉重起來:“是的,我們都錯了,基爾戈,他既不是你的連環殺手,也不是我的精神病患者,他是無辜的!說真的,從三個月前的那一天開始,12月8號,我清楚地記得那不可思議的一天,我就開始等你的電話,同時也在考慮是否要先打電話給你。怎麽樣,你終於下決心要為他翻案了嗎?這事隻有我們兩個合作才有希望。”
“是的,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先做我的辯護律師。聽著,這次我也惹上麻煩了,大麻煩!”聽筒裏開始傳出電池即將耗盡的警告音,麥卡錫加緊了語速,“嘿,我的手機快沒電了,你能來警局一次嗎?到三號審訊室找我。”
“好,我馬上就動身。”
“三號審訊室,路上小心點!”麥卡錫重複道,對麵沒有任何反應,手機已經自動關機了。
二十分鍾後。
“麥卡錫,你的律師來了。”守衛推開門,一個西裝筆挺,拎著一個律師最喜歡用的密碼箱的亞裔中年男人邁著職業的步伐走進三號審訊室。
“請讓我和我的當事人單獨待一會兒。”中年男人回過身禮貌地對守衛說,守衛點點頭,關上了房門。
眼前這個東方麵孔的男人約莫五十多歲,略微有些發福,看上去就是那種久經沙場的“老將”。即使是在審訊室昏暗的燈光下,也看得出那身西服質料上乘、裁剪得體,至少值一千美元。
但他不是尼古拉斯·顧,雖然他們有著同樣的黑色眼睛與黑色的頭發,體形也差不多,但眼前這人並不是麥卡錫剛才與之通電話的刑事辯護律師。
麥卡錫疑惑地望著這個男人,當他忽然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那個男人忽然表現出與年齡不相稱的敏捷身手,他一個箭步竄到麥卡錫背後,麥卡錫的那一句“你究竟是誰?”的“你”字剛剛吐出口,下巴就被控製住了。
他的喉頭被來訪者強有力的左手牢牢地鉗製住,令他的頭不能自由轉動,喉嚨口也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那男人低下頭,俯在他的右耳邊,麥卡錫艱難地將雙眼轉向右邊,隻看見他變戲法似的從右手袖口“變”出一把竹製匕首——真正的“竹匕首”,連刀刃都是竹子削製的,可以輕易地騙過保安的金屬探測器。
“你的律師來不了了,他救不了你,誰也救不了你。聽著,我的名字叫浜田哲男,你最好記住這個名字,因為我要你在地府裏告訴我女兒賀子,她的父親已經為她報仇了!”
哦,不!這他媽的是個誤會,你搞錯了,你女兒不是我殺的!不!
麥卡錫的雙眼幾乎要瞪出眼眶,但可惜一個字都說不出,在他作出任何掙紮之前,鋒利的竹匕首已經割斷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