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工作最令人難以接受的部分,並不是它有多危險。事實上,對於伊恩·麥卡錫——這個在城中最危險的街區度過整個少年時期的警探來說,“危險”甚至稱不上是個實實在在的名詞——但在下班時間由警局調度中心打來的電話卻不同,尤其是這種在一個周六的清晨打到你臥室的電話,輕易就可以摧毀整個周末。關於那些壞家夥,有一句格言已經在匹茲堡市警局劫凶組流傳了數十年:“他們從不在你上班時幹活。”

麥卡錫一邊抱怨一邊掙紮著離開溫暖的床,被吵醒的妻子厭煩地翻了個身,她什麽都沒問——沒有問他是去工作還是別的什麽——總是工作,還能有什麽呢?麥卡錫望了一眼身邊留給他一個背脊的妻子,什麽都沒說,甚至沒有俯下身去吻她一下。他用最快速度穿上襯衫,打好領帶,胡子是來不及刮了,但還有時間衝上一杯速溶咖啡。

天氣依舊和前幾天一樣陰冷,就仿佛是已經脫水、但還沒來得及烘幹的內衣穿在身上的感覺——對於二月的匹茲堡而言,這天氣不算糟糕了,至少能夠凍掉鼻尖的寒冷天氣已經過去,但春天還隻存在於人們的期盼之中。不巧的是麥卡錫的那輛服役了十二年的老福特水星轎車的空調除霜器出了點兒問題,在這種陰冷潮濕的天氣,他不得不半開車窗才能保持前擋風玻璃不被霧氣淹沒,沒幾分鍾,他的手就和凍了一夜的方向盤一樣冷了——他一邊將雙手交替靠近空調出風口以免凍僵,一邊暗暗地下決心,下個周末就去把那輛奔馳開回家——畢竟任命他為劫凶部主管的委任狀已經下達,現在隻等局裏給他一份新合同了。

二十分鍾後,福特水星駛下139號高速的城郊出口,根據調度中心發來的消息,現場就在前方一英裏的林子裏。麥卡錫把車停在林邊的空地上,這裏已經停滿了車——三輛巡邏車、一輛GMC托普基克皮卡、一輛克萊斯勒300c、一輛九六年的豐田佳美和一輛雪佛蘭開拓者,兩個警員正在林子的邊緣處拉第二道警戒線——這是一片長著北美紅杉和水杉的林子,即使是在冬季,也依然十分茂密。從這裏看進去,離這裏三十英尺的林子裏,已經拉了一道警戒線,可以看見兩個警員正守在那裏——事情有些不同尋常。

麥卡錫將金色的警徽掛在西裝左上邊的口袋上,向兩位製服警員點點頭,抬起警戒線走入樹林中。在第一道警戒線處,製服警員告訴他現場還要往裏走五十英尺,在一條小河邊——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築起兩條警戒線,更何況今天是周末——這令麥卡錫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現場比麥卡錫預料的要熱鬧,有兩名製服警察和兩名便衣,以及一個拿著釣竿的人——多半就是他發現了屍體——兩個穿著特衛強防護服的現場鑒證人員正在屍體邊忙碌著,他們小心翼翼,仿佛那並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件博物館的展品。那些家夥麵對屍體、纖維、DNA這類沒有生命的“物證”時認真得令人害怕,但實際上卻很少能在破案時幫上忙,與電視上演的不同,尋找凶手這種事還是要和活人打交道才行——他們或許是檢察官們的寵兒,但警探們多半不喜歡他們。

麥卡錫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毫無疑問是女性,下半身**著,**已經不見了,她眼睛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太遠了看不清,除此之外沒什麽特別,像是普通的強奸殺人——他甚至沒有看見血。

然而不知為什麽,麥卡錫心中的不安卻沒有絲毫的減退。

總有哪裏不大對。

兩個便衣警探中高個子的那個已經遠遠看見他,麥卡錫認出那是他從前的搭檔傑森·格雷格——升到麥卡錫這個級別,已經不再需要搭檔了。那個原本背對著他的矮個偵探也回過身來。

喔,見鬼!麥卡錫立即意識到是哪兒一直讓他覺得不對頭了。

——肖恩·邁爾斯,那家夥怎麽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