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會議
青雲門通天峰後山，祖師祠堂。
短短數載，祠堂裏的牌位就多了一排，該是破了青雲門的靈位記錄了，祭香之人無不觸景傷情，連連痛惜。
新增的牌位最中，就是道玄的靈位。道玄真人曾幾度何等的威風，終也隻能擺在了這裏，更為可憐的是，他的屍骨被鬼力反嗜的不成樣子，還是在蕭逸才等人還劍入洞時，細細辨認才認出的。
道玄靈位的兩邊，就是已亡故的朝陽峰、落霞峰、大竹峰、小竹峰四位首座的靈位（龍首峰的蒼鬆叛出青雲，這裏是不會有靈位的），老一代的首座之中，也就隻剩下風回峰的曾叔常一人了。
道玄靈位的再兩邊，就是一些比較出眾的長老之位，他們都是有事跡可尋，受人敬仰的人，死後才能進入這裏。
然而卻有一個陌生的牌位，硬生生的緊排在首座靈位之下。
青雲門萬劍一之靈位！
殷紅奪目，從林驚羽那裏得知，這竟是道玄真人‘坐化’前，用鮮血所寫的！
萬劍一？
對青雲門的絕大多數人而言，真是一個陌生至極的名字，實在想象不出，掌門為什麽要這裏擺下一個莫須有人的牌位。本著眾意是要撤下來的，卻在蕭逸才、曾叔常、陸雪琪等幾個人的意外堅持下留了下來。
清晨清風依依，偶有幾聲鳥鳴回**其中，祖師祠堂才不落得淒涼、冷清。
堂前院內無有一片落葉，想來是有早起之人打掃了。
祠堂中清香點燃，祭慰著亡靈，也隻有這幾屢香煙能告慰他們了。
一般祠堂不到祭日嗣點什麽的，一般都是十分安靜的。今日卻有一個人早早的就跪在了這裏，低調的很，似在哀悼。
林驚羽！
正是他跪在那裏。
他已經換回了青雲門弟子服飾，低頭沉默著。斬龍劍此刻就在他的身旁，平靜無華，觸手可及。而在他的前麵，則就是他平日穿來打掃庭院的麻布粗衣，整潔平齊的安放著。
林驚羽慢慢抬首，先望了前麵的那件衣服一陣，又繼續上望到了眾靈位之間。
在眾靈位上輕輕掃過，連道玄的靈位也沒有多停留看一下，最後赫然在眾人陌生的那個靈位上停住了目光。
敬望萬劍一的靈位，林驚羽深深吸了口氣，緩道：“前輩，多謝你授我十載功法，弟子永世不忘。”
說完，林驚羽恭敬磕下了三個頭，起身後又繼續道：“前輩無故慘死，弟子至今未能為前輩報仇，有負前輩大恩，深感愧疚。可是、可是他畢竟是我的兄弟……”
林驚羽聲音一咽，低下頭去，過了好一會，他才重新抬起頭，目光中堅定執著，道：“所以我曾在前輩靈前立下兩誓，其一，就是為前輩守靈一年，以還前輩授業之恩。現一年期滿，特來向前輩辭行。”
林驚羽微微一頓，用更加堅定的語氣，道：“其二，就是用前輩所授之法，和這把斬龍劍，把那個人打敗，此誌永世不棄。”
林驚羽麵色沉定，說不出的堅持。斬龍劍隨同林驚羽心意，“嗆啷”一聲輕響。
林驚羽一把抓住斬龍劍，對靈位又是嗑下了三個頭，霍然起身，向門外踏了出去。
“嗚……”
草廟村的另一名幸存者，瘋癲的王二叔坐在門口，半護著手裏的糕點，低著頭猛吃著，就發出了這樣的聲音來。
林驚羽走到他的旁邊，蹲下輕聲道：“王二叔，你還記得我教你事情嗎？”
王二叔也是看林驚羽時候多了，不再一見麵指著他就叫鬼了，抬頭想了想，猛拿起丟在一旁的掃把，對庭院就打掃起來，楞楞的樣子在遠處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人。
林驚羽笑笑，喊道：“王二叔，不用著急的，你在這裏好好打掃，下次我還給你帶來綠豆糕！”
王二叔似乎哼了一聲，手卻沒有停下，又有點像大將軍一樣揮動著掃把，真不知道他是在打掃，還是在打仗。
林驚羽須子站立一陣，轉身麵對出祠堂的小道，邁了出去。
王二叔忽然一看林驚羽走遠，憨憨的抓起了地上的糕點，又“嗚嗚”的吃了起來。
天更闊了，地更廣了，林間綠蔭清涼，疏散人的心情，卻也浮引著回憶。在小道的岔口處，林驚羽忽地一呆，猛一抓緊斬龍劍，對自己厲言道：“小凡已經死了，他是鬼厲。”
“鬼厲，我一定要打敗你！”仰天大叫，聲音回**在山林間，散去。
通天峰主殿，玉清殿裏。
七峰首座全部聚齊，正在商討一個會議。而主持這個會議的，赫然就是青雲門新任掌門蕭逸才，端坐正上，麵沉憂都。
麵下殿中另外的六人，便是其他六峰的首座了，依次看去就是風回峰的曾叔常、龍首峰的齊昊、大竹峰的宋大仁、小竹峰的陸雪琪、朝陽峰的申天鬥、及落霞峰換過兩度首座的韓唯遊。
曾叔常是其中資格最老的，也在一旁沉思，偶掃過眾人一眼，心下一陣淒涼，隻這短暫十幾年的流轉，青雲門首座會議的麵孔，就換了一新。
其餘五個首座也是不相言語，等著蕭逸才或曾叔常先開口，畢竟他們兩個人的身份或輩分在那裏。
安靜許久後，蕭逸才目光輕輕一掃，淡淡道：“你們有什麽看法？”
說完之後，蕭逸才就把目光向曾叔常投去，道：“曾師叔，你先說說吧。”
曾叔常想了想，道：“這明擺著是個圈套，滅鬼門哪有這份好心，會平白無故的告訴我們，鬼王宗的總壇所在？”
下首的齊昊淡淡一笑，道：“曾師叔，這個倒不足為奇，上次不是聽曾師兄說起過，滅鬼門與鬼王宗雖同為魔教，卻是水火不容，這次想必是滅鬼門想借我正道之手，除去鬼王宗這個仇敵罷了。”
曾叔常聽完之後極不樂意，“哼”了一聲，道：“上次小書（曾書書）把魔教的聖殿都毀了，魔教之人正是氣急敗壞之時，哪會這麽快就找上我們？”
一旁的申天鬥忽然道：“這要是陷阱的話，未免就太明顯了吧？”
蕭逸才一聲苦笑，道：“這你不知道，滅鬼門也已經通知了天音寺與焚香穀兩派，我們現在是正道之首，鬼王一劫又禍及甚廣，若是我們擔疑而不予前往，傳揚開去，我們又該怎樣麵對正道諸派，又該怎樣麵對天下眾生呢？”
宋大仁聽後一驚，脫口問道：“這樣說非去不可了？”
蕭逸才點頭應了一聲：“非去不可！”
這時，一向很少發言的冰豔大師（陸雪琪接任小竹峰首座後，無數青雲弟子痛惜，暗下給起了個這樣的名字）陸雪琪猛然起身，說道：“既然非去不可，我認為這次前去剿滅鬼王宗，就更應該多派一些重要的人前往。”
蕭逸才暗叫糟糕，果然不等他說話，陸雪琪一拱玉手，又搶先說道：“我小竹峰近來一向無事，我願意親自前往！”
語氣堅決，說的蕭逸才一陣心寒，幹笑兩聲，想了想後，正氣說道：“這次我們也是去看看魔教的把戲，未必能把鬼王宗就此除去，所以還是以年青一代弟子下山曆練為主吧。”
蕭逸才快一轉首，不再給陸雪琪說話時間，就對曾叔常快說道：“曾師叔，這次還是有勞門下曾師弟帶隊吧。”
又給了曾書書一個風采的機會，曾叔常喜形於色，應道：“好，我先替他應下了。”
蕭逸才哈哈一笑，又道：“那請曾師弟今晚來一次這裏，我有幾句話要對他說。”
看來事情已成定局，曾叔常連喜道：“我回去就轉告小書。”
陸雪琪被晾在一旁，神色不大好看，對蕭逸才又是叫了一聲：“蕭師兄……”
蕭逸才一抬手，阻止陸雪琪說下去，道：“陸師妹，事情已經定下，畢竟現在時局剛穩，小竹峰不能沒有首座，你還是不要去了。”
陸雪琪冰豔臉色變了變，最後說道：“由師兄帶隊也可，我可以在一旁輔助。”
在場六人齊一變色，陸雪琪竟以首座的身份，要屈居於一名弟子之下，這對他們來說，那是打死也不可能做到的事。
宋大仁低頭歎氣，看陸雪琪的樣子，再加上他從杜必書那裏得到的消息，隱約感覺到了不對勁，自下猜想，怕是小詩沒有把事情給瞞住了。
蕭逸才掃過宋大仁的樣子，最後憤然站起，大聲說道：“這件事情已經定下，七峰首座誰也不得前去。今天到此為止。”
蕭逸才本想說幾句諸如“要是還認我這個掌門”之類的狠話，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最後就隻剩下了這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他轉過身軀，朝裏殿走去，首先離開了大殿。
嬌身一轉，陸雪琪也沒有再說話，連一點愧疚難過的神色都沒有，隻有滿腹愁惑，憤憤然麵向玉清殿門口，第二個離開了。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滿頭露水不明所以，再後來相繼搖頭苦歎，都續之離開了，隻留下一個空****的玉清殿。
過了一陣，蕭逸才須子又走了回來，坐回他的椅子，麵向已經空下的六把椅子，尤其是陸雪琪的那把椅子，茫然不知所措。
他感覺到，原來坐在椅子上比站著更累，尤其是這把正派之首的掌門之椅。
人影一晃，卻原來是進來了一個人。
蕭逸才一怔，坐正身軀一看，來人竟是愛在祠堂掃地的林驚羽。
“林師弟？”蕭逸才對他這個怪人不是很了解，輕聲問道：“你來這裏有事嗎？還是祖師祠堂出事了？”
林驚羽搖搖頭，道：“都不是，我已經守靈期滿，所以出來想為青雲出點力。”
蕭逸才看著他，輕輕一笑，這也算是好事吧！雖然他在鬼王攻山時都沒有出來，但是他的能力蕭逸才還是目睹過的，現在能自行出來為青雲出力，畢竟是喜大過憂。
蕭逸才緩緩道：“那好，你先回龍首峰去吧。”
林驚羽雙手抱拳，低聲道：“我方才已經見過齊昊師兄了，不用急著回去。”
話語一頓，林驚羽又道：“我聽齊昊師兄說，我們青雲門要去狐岐山剿滅鬼王宗？”
蕭逸才點了點頭，沒有回話。
林驚羽精神一鬥，接著決然道：“啟稟掌門師兄，我想去！”
語氣堅決，聲音嘹亮，隱有淡淡霸氣，想去修為又增進了許多。蕭逸才怔了片刻，才慢慢道出了兩個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