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偶遇
經過幾天的飛行，張小凡終於到達了空桑山，隻見空山依舊，險峻高聳，方圓百裏之內不見人煙，一片荒涼。
他第一次來這裏就是這幅樣子。
第二次還是這個樣子。
第三次依舊……
山還是當初的樣子不變，隻是不一樣的是人。
是什麽能觸動他的神色？又是什麽比道術更能傷人於無形？
是回憶麽？
還是回憶中的人？
山依舊，水依舊，隻是少了那人的影子……
張小凡落下雲頭，但見日頭西沉，空山上帶了幾分蕭索，幾分可怖，幾分滄桑。
他落到山下，邁動腳步，走了上去……
夜幕降臨，空桑山百裏之內一片死靜，籠罩在黑色陰影下，了無人聲，常人要是呆上半天，怕就要發瘋了。
不過這時的空桑山山上卻意外的出現了一堆火光，和一些話語。
“哈哈，肥雞，今天你倒黴，為我犧牲，他日我成名雪恥，必給你立碑上香，唱頌你的義勇獻身……”
“哈哈，說了這麽久，你還是叫我填飽肚子吧。”
一名年輕少年，年齡大約有十七八歲，眉清目秀，舉止文雅，大有富家公子的架勢，卻一身平民百姓衣著，獨自一人，看著不停翻滾的烤雞，正在沾沾自喜的誇耀。
“我真不愧是天才，什麽事難倒過我，一隻雞還不是被我乖乖的烤好了。哈哈，我在這山裏獨自過了三天無事，所創的事跡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吱吱吱……”
這名少年聞聲大驚，慌忙回頭一看，頓時放心不少，原來隻是一隻猴子，正在雙爪捧腹，指著他吱吱笑著，很是滑稽。
少年來這裏後可是第一次看到除蝙蝠外的其他動物，心中驚奇，麵上卻故作放鬆，對猴子善意的揮了揮手。
猴子停住叫聲，眼珠子轉了一圈，突然跳了起來，越過少年抓向烤雞，趁少年驚慌未定，又跳了開去，雙爪舉起烤雞，得意的亂叫。
少年一驚，指著猴子大叫：“你個賊猴，快還給我，不然我、我、我……”
“吱吱吱……”
“嗨，這空桑山裏怕也是沒什麽別的食物，你若是餓了，就吃吧。”少年忽地一歎，坐在地上看著猴子。
猴子明顯怔了怔，學著少年樣子坐在地上，聞了聞烤雞就吃了起來。
“嗨，你不會真的吃吧，那你分給我一半行不行？那是我烤了半天才烤好的……”
“吱嗚嗚……”
“哎，一點，就給我留一點，嗨，不要全吃完啊！”少年猛地站起，厲目色嚴，氣勢洶洶。
猴子擦了擦嘴，也是猛然站起，不甘示弱。
“你……恩？三眼？”少年一驚，忽看到了猴子雙眉之間，竟多出的第三隻眼。
“小灰頑劣，它吃的雞我賠。”隨著一聲冰冷聲音的響起，在無盡黑暗中虛現出了一個高蹺的人影。小灰身影一晃，躍到了那黑影人的肩上，衝少年做了個鬼臉。
少年又是一驚，鎮靜片刻後，道：“小灰？就是你的那隻三眼猴子？”
黑影人向他走來，火光照現出了他的相貌，不用說，他正是張小凡。
“剛才那隻雞，我怎麽賠？”張小凡走近少年，問道。
少年麵對張小凡心潮起伏，連喘幾口大氣，神色慢慢變的輕鬆許多，笑著道：“就一隻雞而已，又不是什麽大東西，我這裏還有幹糧，你吃不吃？”
張小凡微驚，淡笑道：“你倒是看的開，我想在這裏休息一晚，你看如何。”
“行啊。”少年滿口答應，又似乎想到什麽，附道：“你應該是修道之人，空桑山的凶險我也就不多說了，我這裏有被褥可以遮掩身體，你到入夜之後千萬不可以打開被褥，更不可以離開周圍的木柴之內，知道嗎？”
張小凡笑容濃了濃，望向圍繞他們成圓垛起的木柴，道：“空桑山入夜後萬蝠出沒，你是不是要點燃周圍木柴，再用被褥緊裹住身體，來躲避蝙蝠的？”
少年神色一喜，對張小凡敬佩道：“你真是聰明絕頂，我想了許久才得到的辦法，你一眼就看出來了，我真是佩服。”
張小凡麵色恢複如初，在一旁坐下，淡道：“你的被褥我不用，你自便即可。”
少年看了張小凡一下，沒有說話，暗歎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個人，卻冰冷的無話可說。
小灰撓撓後腦，看看二人，自顧自的跑走了，像是又去找食物了。
少年無聊，從包裹裏取出了兩塊幹糧，遞向張小凡一塊，道：“你還沒吃飯吧，吃點東西才有力氣做事情。”
張小凡望定幹糧許久，才接了過來，咬了一口，問道：“你不是修道之人，來這空桑山幹什麽？”
少年笑容一僵，頓了頓，忽然堅決地道：“因為我想修道，我想成為厲害的人。”
“雖然你很聰明，可是你的資質……”張小凡向他輕掃一眼，淡淡地道：“卻在中下等。”
“難道資質差就是錯嗎？”少年猛然大怒，向張小凡吼了一聲。
張小凡驚呆一下，隨後又吃起幹糧。
風輕輕吹動，拂動單薄的衣衫，響起老舊的聲音。
資質差？
好陳舊的字眼，好懷念的記憶。
對於想修道的人，它真的就是錯嗎？
或許是吧？又或許不是？
究竟誰能說的清呢？
“對不起。”少年沉暗下來，悲道：“我……我剛才太激動了，所以一時失控，對不起。”
“因為資質差，你應該遇到了不少困難吧。”張小凡嚼著幹糧，又補充道：“我也是一個資質差的人。”
少年一愣，立刻激動不已對張小凡叫道：“真的嗎？那你是怎麽克服這個困難的？”
“你為什麽來這裏？”張小凡冷問一聲。
少年沉默了下來，歎了一聲，坐在地上沒有再說什麽，像是睡著般一動不動。
張小凡也不再問，場中安靜下來，隻有颼颼風聲，和那啪啪的火燒柴聲。
如此過了良久，少年終於開口了，是一段不幸的回憶。
“我叫楊焰心，是天霞山莊的大公子，莊主楊立萬，就是我爹。”
張小凡一驚，天霞山莊他知道，是一個中等的正道門派，與青雲門交好。
“我娘叫於文蘭，我從來沒見過她，聽說她和我爹十分相愛，在我快出世的時候，因為正魔交戰，我娘為了救我爹，交戰中身受重創……”
張小凡心中一動，似被什麽牽動了一下。
“我娘後來由於傷重，生下我後就去世了，我聽說，我爹在我娘臨死前，答應我娘一定會好好照顧我，不會讓我受到一點傷害。”
“可能因為這個承諾，我從小真的過的很快樂，可是後來我越是長大，我爹的笑容越是少見，我很聰明，處事也對，得到很多人喜愛，惟獨失去我爹喜愛的原因，就是因為我的資質差，學不成他的道法，成了他心中的陰影，他開始冷漠我，不想見我，不管我多努力，卻再也得不到他的歡心。”
張小凡回想一下，他們的遭遇確還有幾分相似之處。
“終於在我十歲的時候，我爹他再也受不了我了，他娶了後娘，從此我的快樂日子，也到了盡頭。”
楊焰心的聲音隨著話語，越來越低沉、悲痛了。
“我是天霞山莊的大公子，也有可能是天霞山莊未來的莊主，大家都是知道的，就是因為這個，後娘他開始排擠我，虐待我，向我爹告狀，挑唆我們的關係。我爹他也總是偏袒著後娘，罵我、罰我、打我……”
“好慘的童年。”張小凡低聲插了一句話，楊焰心望望他，又繼續說著：
“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後娘她給我添了一個弟弟，資質比我強上許多，我爹他更疼後娘了，我也就變的更慘了，差不多每天都受罰，每天都挨打。可是這些後娘她還不滿意，更加變本加厲了……”
楊焰心緊緊握住了雙拳，深深呼了口氣。張小凡微微抬頭，他乃是聰明人物，知道楊焰心此刻說到了傷痛之處。
“那天她忽然向我爹告狀，說我想害死我的弟弟。我當時大聲說我沒有，可是我爹不知道怎麽了，就是不相信我，還想打死我。”
楊焰心的聲調悄悄高了起來，彷彿他內心隱約的激動，正慢慢流露出來。
“我什麽都說了，可是我爹在我後娘的挑撥下，就是不信，最後我第一次與我爹吵了起來，說起了我娘，說起了我爹答應我娘的承諾，可我爹卻打了我，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資質差，才會低人一等，抬不起頭來……”
張小凡輕輕拍了拍楊焰心肩膀，楊焰心望過來，目光中似有淚光閃爍。
楊焰心隨即再一次轉過身去，抬頭向上了望。
“我與我爹吵完之後就離家出走了，並且我對我爹發了個誓，我說我會成為比他更厲害的人，並且與他斷絕一切關係，永不再入天霞山莊。”
“隨後你就出走了？”張小凡聲音溫和起來，關心的問。
楊焰心無心注意這其中變化，繼續講述著他的事。
“後來我就離開了天霞山莊，四處拜師，希望能學到高深的道法，超越我爹，可是……”
楊焰心聲音一咽，後麵竟也說不下去了。
張小凡慢慢替他說了出來：“因為你的資質，正魔兩道沒一個人願意收你。”
楊焰心轉身又麵向張小凡，默默的點了點頭。
“我走遍了正魔兩道的門派，他們都不願意教我道法，頂多就叫我當一個打雜的。可是我一直都沒有放棄，直到幾天前，我遇到了一位魔道高人，他答應我，我隻要能在這空桑山上待上十日無事，他就收我為徒。”
楊焰心話到於此，臉色終於又恢複了一點笑意。
“所以你就來了空桑山，準備過上十日。”張小凡搖搖頭，歎道：“你應該能想得到，這隻是他的推脫之言，當你到下山之時，怕再也難找得到他了。”
楊焰心剛歡喜一點的臉上頓然化為了堅定神色，道：“可是他是我的希望，所以我必須賭。”
張小凡神似喜了喜，又坐回了地上，目光掃視楊焰心的身影。
他的身影，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