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矮人惡魔
萊伊文的雙眼直勾勾地瞪著伊拉，好像要把她吃掉一樣。這是萊伊文習慣性的眼神——他不信任任何人，寧可對別人凶狠，也不願意稍微地示弱。
不過伊拉還沒有聰明到看透他這一點，她被他的眼神嚇到了。她慌慌張張地垂下目光，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
“我在問你問題呢。”萊伊文重複了一遍。
“我、我不是故意……故意的……”她支支吾吾的回答讓萊伊文更加覺得她心裏有鬼。雖然，他也想不到原因。一個普普通通的法師女孩，幹嘛跟蹤他這麽一個奇怪的人？
“那個……你說你去赫洛，為什麽沒有進城去呢？”伊拉忽然想轉一個話題，她抬起頭，笑嘻嘻地說。
“嬉皮笑臉地幹啥？我在問你問題呢。”萊伊文還是狠狠地瞪著她。
伊拉抿著嘴唇，側過頭去，看著窗外黑漆漆的一片。
“我也沒有預料到呀。我隻是想知道你走哪個方向，是不是按照我說的，去白色卷軸了。”她嘟囔著說道。
“我為什麽要去白色卷軸呢？在我的審美觀裏法師可不比人類漂亮多少。”萊伊文打了個哈欠，不過他覺得真是有趣，這個女孩居然真的想讓他步入法師的國度。他對謝爾茲王國有著天然的抵觸，就是因為那次複仇者的屠殺。這是萊伊文一個恒久的心病，他沒辦法接受複仇者的自己，他一直覺得自己是被騙的，被惡魔利用，被複仇者公會利用，他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再上當受騙了。
“你不喜歡法師嗎？”伊拉忽然睜大眼睛，轉過頭來，望著他。
“不喜歡，法師磨磨蹭蹭的又呆又傻，我可不止遇到過你一個法師。”萊伊文沒好氣地說。他想讓這個法師離他遠點，不要幹擾他自己的旅程。
“我一直很禮貌的對待你，萊伊文……可是，你為什麽這麽刻薄呢？”伊拉的臉色沉了下去，她抿著嘴，一臉不高興地看著他。
“我沒有義務表揚你。”萊伊文側過頭去。
“我覺得你們人類會好一點，我以為……你為什麽就一直罵我笨罵我傻，要不是因為我害得你流離失所……我才不會擔心你的去處呢！你為什麽老是攻擊我呢！”
伊拉臉蛋漲得紅紅的，看上去是真的有點生氣了。她的確覺得憋屈，隻是憑著對萊伊文的一點愧疚，她一直循著萊伊文的足跡一路跟過來，希望看到他在赫洛安全定居。可是這個釘子萊伊文，無論好心壞心他都去刺，這讓伊拉多多少少有些寒心。
“那是你自己的認為，我懶得針對任何人。”萊伊文的回答就像敷衍，他自己雖然沒意識到，但是伊拉真的忍不住了。她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轉過身，朝著酒館外麵走去。她推開門，直接走向下著大雨的漆黑野外走去。萊伊文抬起頭的時候，她已經摔門而出。
“這瘋丫頭……”萊伊文喃喃自語。矮人們的呼嚕打得很大聲，他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要去睡一會兒了。
“轟！”
雷聲響得能夠與矮人的鼾聲媲美，嘩啦啦的雨聲又格外響亮。伊拉居然頂著這雷雨風暴衝出去了，真是不知死活，萬一跳出來一頭狼或者被雷擊中……
她出什麽事，又有什麽關係呢。萊伊文隻覺得自己不應該管太多，否則會惹來很多麻煩。現在阿爾雷斯特對於他來說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他不想惹太多麻煩，雖然目前對前方的路還是一片迷茫，但是至少不能死了。
又是一聲悶雷的巨響，萊伊文盤腿坐在地板上，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大雨聲嘩嘩不斷，雨水順著房簷肆無忌憚地滴落，這種時候，窩在被窩裏睡大覺是最幸福不過的事了。但是，萊伊文絲毫沒有困意。
“啊！……”
混著雷聲，他聽到一聲少女的尖叫。
“這瘋丫頭……”萊伊文雖然之前嘴巴上咒著她倒黴，卻沒想到她真的倒黴了。他想也沒想就跳了起來，踢開房門，跑了出去。當然，他隨身攜帶著那把堅硬的烏木劍。
雨中的視野很差，外麵又沒有燈光，這種時候這種天氣，隻有伊拉這種蠢丫頭才會冒冒失失地跑出來。萊伊文一邊想著用什麽形容詞形容她的笨，一邊踩著泥濘的道路向前跑去。
他看到前方的樹林裏有一絲亮光，於是朝著亮光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兒，他接近了那亮光，發現那亮光原來是伊拉法杖上的藍寶石。她用法杖照明，但是，夜雨中這光線依然顯得很微弱。
“離我遠點！”伊拉高叫了一聲。
萊伊文愣了一下，那一刻忽然有轉身就走的念頭。不過他一轉念，不對啊，伊拉根本沒看著他這邊，她並沒有發現他追了過來啊。
隻見伊拉雙手舉起了法杖，像是要擋住什麽。她的麵前出現了一個黑影，舉著一把巨大的開山錘，向著她狠狠砸過來。
一聲巨響，伊拉用法杖硬生生地接下了那沉重的錘擊。雖然她的法杖沒斷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但是她被衝擊力震得雙臂發麻，差點連法杖都握不穩了。她的腿軟了下來，向後退的時候，一腳踩滑，摔倒在泥濘之中。
她絕望地抬起頭，看著那個恐怖的、冰冷的、讓人感覺毛骨悚然的黑影向她一步步逼來。
“走開！”她用法杖對準那個黑影，施放出一個魔力火球。不過，那火球撞上那個黑影，就像一隻蒼蠅撞上了一塊大石頭，“嘭”地化作火花四濺而去。借著那爆炸的火光，萊伊文看見一個身材又矮又壯的家夥。不過，讓他的心猛地一沉的是，那個矮子渾身繚繞著暗黑的氣息，再仔細看，他那雙眼，赤紅如同鮮血一般。
“為什麽你一直追著我不放啊……你到底是誰呀……”伊拉失聲叫著，她害怕得全身發抖，已經沒辦法集中精力使出更多的法術了。
“你散發著……可口的香味……我要……吃掉你……”那個黑影低沉的嗓音像是一個人和一頭野獸的混音，光是聽著就讓人感覺邪風陣陣，毛骨悚然。他那大錘狠狠砸下去，伊拉除了尖叫以外，沒辦法做出其他的反應了。
這時，她感覺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將她往旁邊猛然伊拉。她的身體被甩了過去，重錘砸到地麵，深深地陷阱爛泥裏。
伊拉一身泥巴和雨水，驚魂不定地看著那個黑影，然後才轉過頭來，看著那個握住她手的人。
“萊伊文！”她驚喜地叫道。
萊伊文沒有回應她那帶著感激的驚喜表情，隻是望著那黑暗的身影，低聲說：“這就是那個追趕你的家夥？”
“嗯，嗯……”伊拉使勁地點了點頭，似乎目前為止隻有萊伊文認可了這一點，她感到或多或少地驚喜。
“我從赫洛過來的時候，天黑了，然後……”
伊拉自顧自說著，沒有注意到那個黑色身影再一次舉起重錘，砸向伊拉。
“嘿！”
萊伊文再一次猛然發力將她拉回來，重錘打到水氹之中，激起一圈猛烈的水花。
萊伊文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抓起來，然後推搡著她說：“跑啊！”
黑影重新扛起重錘，向著他們兩個走過來。伊拉腦子裏一片空白，萊伊文隻好再大聲叫了一句：“快跑蠢貨！”
那個黑色人影渾身暗黑氣息，但雙眼之處閃爍著血紅的微光。萊伊文對這種形象極其敏感，所以連他也顯得有些著急起來。
不過伊拉到底還是回過神來了。她抓起自己的3櫻桃木法杖，連滾帶爬地向反方向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萊伊文拔出烏木劍，警戒著那個黑影，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看到伊拉跑出一段距離之後，黑影加快了步伐，衝了過來。萊伊文將劍橫在身前，集中精力，打算接下他的攻擊。
“轟！轟！”
雷鳴聲聲，閃電將大地照得慘白。萊伊文通過電光看清那個黑影的輪廓。那是一個又矮又壯的家夥，從身材看上去和塞林他們很是相似，從那大胡子和肌肉發達的身板很容易辨認出是一個矮人。不過……塞林他們似乎提到過，提到過他們走失了一個叫做波林的兄弟……難道說，這就是那個波林？！
可是，他這一身暗黑氣息，分明是惡魔啊！
不及多想，矮人就掄起巨錘向萊伊文橫向揮來。萊伊文對自己那把烏木劍有足夠的自信，於是雙手握緊烏木劍，打算擋住揮擊揮來的大錘。
伊拉跑到一半，轉過身來，看見萊伊文一個馬步站穩，舉著劍想要打一架的樣子。她本來被這個暗黑之物追逐的時候也嚐試過與他交戰，但是那家夥完全是刀槍不入……不，是冰火不吃，伊拉將她會的所有元素魔法使了個遍，並且也使出了她的專業能力，但是也沒能成功。萊伊文的表現讓她又著急又不滿：這個萊伊文還真的看不起她呀！她完全無力抵抗的東西，萊伊文卻自信滿滿地迎上去了。
“他很厲害的，萊伊文，快躲開呀！！”伊拉將手掌作喇叭狀架在嘴邊，竭力高叫著，但是萊伊文理都不理她。
伊拉雖然不知所措，但是她也心生一絲僥幸。萊伊文這個人感覺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什麽來曆，他這麽自信，是不是有非常非常強大的力量呢？
她寧願萊伊文有這麽強大的力量！因為那個黑色的家夥太可怕了！
老實說，萊伊文對自己的自信也如同伊拉一樣，並無十足的把握。所以，當巨錘揮過來的時候，他奮力一擋。一聲巨響之後，萊伊文感覺手腕手指齊齊麻痹，烏木劍脫手而出，向著斜後方飛了出去。
矮人揮完錘之後，還沒等萊伊文從雙手麻痹中恢複過來，他就借著揮動的力道，身體向前一幢。那矮小精悍的身軀像一坨鐵礦石一樣撞在萊伊文的胸口上，萊伊文隻覺得巨力湧來，還來不及有疼痛感，就被掀飛了出去。
不過，疼痛感也不可避免地接踵而來。他感覺自己身體裏的某樣東西變形了，繼而胸口湧上一陣讓人眩暈、惡心、麻木的壓迫性的疼痛感。他飛出十幾呎遠，摔到爛泥中。
“啊！”伊拉驚叫了一聲，連忙拄著法杖挪身過去。她簡直驚呆了，因為萊伊文這明顯是比自己還不堪一擊啊！矮人一下子就把他撞飛了，而且是摔到地上爬不起來了。
萊伊文捂著胸口，臉色蒼白，呼吸很不均勻。胸口的麻木和刺痛讓他大概猜中一件事，那就是那個矮人將他的骨頭撞出問題了，如果不是整個胸骨粉碎（應該不至於），就是肋骨被撞裂了。這難耐的疼痛才讓他徹底明白過來：他現在，真的是沒什麽過人的力量，他不再是那個能夠與神靈交手的複仇者萊伊文了。
體內的邪惡力量暗暗湧動著，萊伊文似乎感覺到那股惡魔力量在**著他。疼痛在他心裏積壓起一股難以忍受的怨氣，那股怨氣似乎引領著惡魔力量。他的內心，不斷有一個聲音在囑咐他：使用那惡魔的力量吧！那才是你真正的力量！
他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但這讓他更加感覺窒息。疼痛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絕對不能讓那股惡魔力量衝出來……他下定決心不再使用惡魔的力量，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向那股邪惡力量妥協。
“不！！！”萊伊文按著胸口，努力壓抑著那引導著惡魔力量的怨氣。他忍不住大喝了一聲。伊拉才靠到他身邊，被他這忽然一聲大吼嚇得雙肩一聳。
“你沒事吧……”伊拉伸過手去，“能站起來嗎？”
萊伊文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中的伊拉和惡魔的輪廓都有些模糊了。
“他過來了！萊伊文，快！”伊拉叫道：“抓住我的手！”
萊伊文轉過頭，看著那被黑色氣息纏繞的矮人。這還是他頭一次感覺這麽被動，第一次在武力上敗得這麽不留餘地。恍惚中，他看見矮人舉著巨錘，再一次走向了他，口中發出非人的恐怖咆哮。
原來，惡魔是這麽可怕的麽……原來，自己曾經是這麽可怕的麽……
“萊伊文！”
萊伊文腦中空白，下意識地將手伸了過去。伊拉抓住他的手，將他一把拉起來，然後將讓的手臂環到自己的頸後，攙著他向反方向跑過去。
“真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大力氣……”
這是萊伊文現在僅有的能想到的東西了。伊拉是個法師，但是她的力氣足夠扶起萊伊文，在法師裏算是很稀有的了。扶著萊伊文，她依舊能夠以不慢的速度移動著，不至於被矮人立刻趕上。
“嗨！”伊拉有點生氣地叫了一聲，因為現在根本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但是，伊拉畢竟是個女孩子，攙著萊伊文走不大穩，隨時都要摔倒的樣子。他們在雨中走著下坡路，雨水讓泥土變得十分濕滑，伊拉每一步都很小心，但是這難度還是很……
“啊！”她終於一下子踩滑，沿著泥土斜坡向下滑去。樹木擋住了他們在黑夜中本來就可憐的視野，伊拉試圖用法杖插入泥土中固定自己，但是泥土又滑又稀，她根本停不下來。
不斷有斷枝和小石頭被他們撞上，而且萊伊文滑在前麵，伊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撞上許多小障礙物卻停不下來，這無疑讓他的傷勢越來越重。
漸漸，潺潺的流水聲傳入伊拉的耳中。她並不知道這邊有河流，因為她是夜晚才抵達的，根本看不到河流。但是這都無所謂了，他們不可抵抗地從稀泥中滑下去，撲通兩聲掉入河水。偏偏這是漲水的夏初，水流非常湍急，流水熱情地推搡著他們倆，將他們衝向下遊。
“天哪……萊伊文！”伊拉嚇壞了，她被湍急的河水衝到一邊，與萊伊文分散開來。這淺水下麵堆著一些突兀的石頭，河麵上則橫著一些枯萎的樹幹。萊伊文被水流推得很快，然後撞上那些樹幹，巨大的聲響讓伊拉開始聯想那有多痛，她禁不住害怕地閉上了雙眼。還好她手中有一把法杖，她將擋在她麵前的障礙物及時用法杖趕開，雖然她自己也隨著水流很快地衝向下遊，但是不至於受太嚴重的傷。
萊伊文在激流中，聽著伊拉漸漸模糊的呼喚，很快失去了意識。
“哥哥……哥哥……”
萊伊文恍惚地聽見一個少女的聲音。而且，她所用的語言引起了萊伊文的注意，那是他故鄉的語言，一字一頓清晰柔和的語言……
那是誰，為什麽那麽叫呢……
“哥哥……見見我……”
“你是……誰？”萊伊文的五感似乎都失去了效果，那聲音仿佛是在他內心深處想起的。
“哥哥……我……你……是聽到小璃的話語了麽……”
“小璃……你說什麽……小璃？”
“哥哥……小璃……我是小璃呀……你……呼喚千百次了，終究是讓你聽到了麽……”
“我的腦子好像撞壞了……我不熟悉你這聲音……”萊伊文似乎並沒有聽到自己的話語聲，甚至沒有感受到自己張嘴的動作，但是，很奇怪，那個女孩似乎聽到了他的話。
“小璃……不似從前那懵懂小孩子了啊……小璃已是十九歲了……哥哥，你睜睜眼，否則，小璃也是看不見你的呀……”
“你沒有騙我麽……你真是，我的小璃？”
“小璃哪裏曾經欺騙哥哥呢……但是，哥哥……你為什麽，不睜開眼呢？”
“你……你怎麽到這裏來了，你怎麽到阿爾雷斯特來了？你和誰來的？誰讓你來的？父親？母親？還是哪個嫌麻煩不夠多的混小子……”
萊伊文一大堆問題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一股明光就出現在他的眼簾中，讓他刹那間感覺眼睛瞎了一般的刺痛。
“小璃？？小璃！”
他吼出來的時候，感覺肺部湧入了水。這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順道將嘴裏的水吐了出來。
“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睜開眼，一個比太陽還亮的光球懸在他的頭頂。
“吐出來呀，快把水都吐出來！”
那是伊拉的聲音。萊伊文又咳了一陣，邊咳邊想，剛才是誰在和他說話，是伊拉？
等到他的瞳孔適應那光亮的時候，他發現那光球實際上是伊拉法杖上的藍寶石發出的魔力光。伊拉跪坐在他一邊，落湯雞一般全身濕透，淺米色的中分長發濕漉漉地貼在兩側臉頰，這讓她的法師血統更加明顯：法師和人類的麵部容貌最大差異就是，他們的五官比較靠下，額頭的麵積比人類大一些，眼睛也更長，麵容更加稚嫩，看上去有點像人類小孩的臉龐。
不過，讓萊伊文驚訝的是，伊拉一臉可憐巴巴的神情望著他，看上去像是在憋氣。
“喂……啊！”萊伊文本來想撐起身子坐起來，但是劇痛從他胸口湧上來，他才明白剛才那些事不是做夢，他的確傷得不輕。
“你終於醒來了！”
伊拉憋了半天的氣，就吐出這一句話，讓萊伊文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現在的天還是一片黑，隻是雨變小了，應該沒過多久吧……
“我以為……我以為……”伊拉眉毛垂低，撇著嘴，眉毛委屈地擰起來。
萊伊文眉頭一皺，喃喃道：“怎麽了？”
“我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萊伊文終於看清楚了，伊拉的眼眶裏包著的不是雨水而是淚水，她憋著氣是因為她快哭出來了。
“要是有人因為我的緣故死了，我會後悔一輩子的！嗚……”
伊拉終究還是小聲啜泣起來，剛才的危險情況確實將她嚇壞了，她能鎮定地保護好自己已經很難得了。萊伊文聽她這麽一說，立刻明白過來，這小女孩或許連人死都沒見過，一個被學院圍牆圍起來的乖乖學生，這下肯定讓她受驚不小。
“哎……笨蛋，你在哭個啥呢？”萊伊文沒好氣地嚷嚷道，“扶我起來……我要扁了那個炭黑矮子！”
聽他一嚷，伊拉立刻探過身來，但是並不是扶他起來，而是將他的肩膀死死按著。
“你差點就死了啊！你才是笨蛋！你能不能稍微小心一點啊！我還以為你很厲害，原來你連自己的命都不會保護好的啊！你真的是大笨蛋！”
伊拉臉上掛著淚水，罵萊伊文罵得麵紅耳赤。萊伊文從來對別人的罵言不屑一顧，但是伊拉對他這麽一頓罵反而讓他有些懵了。是什麽讓這個笨蛋法師生這麽大的氣呢？自己死活和她什麽相幹？
到底說，萊伊文還是不怕死的，因為他對一切都無所謂，隻要不回到複仇者的命運道路上去，死活都無所謂的。
伊拉哭了好一陣，才稍微平靜下來。等到她停下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聽說你們法師有一招很流行的法術叫做寧靜，可以讓大哭的小孩立刻止住哭泣變成一副死魚眼模樣。”萊伊文忽然說道，“是麽？”
他們現在在河邊的一個破爛的小石頭屋子裏，伊拉費了好大勁才帶著萊伊文一同掙脫流水的衝擊，來到岸上，看到這個小石頭屋子，毫不猶豫地便進來躲雨了。
“……是啊。”伊拉抹了抹眼睛，小聲說，“怎麽呢？”
“……你幹嘛不用呢？”萊伊文說，“我看你無論是高興的時候還是傷心的時候，你好像都沒用過那個咒語。我以前見到一個小女孩，她都對自己用那個咒語，讓自己在恐懼和悲傷中鎮定下來。”
“我不喜歡那個。使用那個咒語就像吞了一隻蛤蟆一樣難受。”伊拉垂著眉毛，說，“我不喜歡那個，一點也不喜歡。”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法師。”萊伊文說。
伊拉搖搖頭，吐了口氣，然後重新抬眼看著萊伊文：“你的身上很多地方擦傷，我給你抹了一些草藥，但是胸口的斷骨處開始堆積淤血了，得找熟練的醫師來治愈才行。”
“這是哪兒，有熟練的醫師麽？”萊伊文問。
“畢竟是赫洛城附近，周圍一定有不少村莊，可以找到醫師的。來，我帶你去找醫師。”說著，伊拉伸手去扶萊伊文。
“嗯……啊！！……稍微輕點兒……”
“啊……對不起！”
伊拉攙起萊伊文，正打算向外麵走的時候，忽然聽到屋子外麵一聲斷喝：“瞧我發現了什麽呢……”
那是一個非常陰沉，非常陰沉的聲音。
伊拉轉過頭，看到一個一身黑袍，臉色蒼白的青年正瞪大眼睛看著他們。他蒼白的皮膚和鮮紅的嘴唇形成鮮明的對比，雨霽雲開，月光照著他的臉龐，顯得異常陰森恐怖。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您的屋子……”伊拉連忙道歉道，“我們這就出去……”
“嘿……嘖嘖，難得的客人，怎麽就這麽走了呢？來來來，不要說得我這麽不好客呀。”
那個臉色蒼白的青年一步一步地走過來，咧嘴笑著，露出潔白而尖利的牙齒。那牙齒尖利得非同常人，這樣伊拉起了警惕之心。
“我們還是離開吧……這麽晚了，真的對不起……”隨著那個青年的逼近，伊拉一邊嘟囔著，一邊向後退去。
萊伊文抬起眼睛，看著那個蒼白的麵孔，忽然睜大了眼睛。
“多麽年輕的少男少女，多麽新鮮的……啊，新鮮的麵孔！歡迎來到我們的城堡……”
“伊拉，快跑，這家夥是吸血鬼！”他忽然大喝道。
隨著他一聲斷喝，伊拉和陌生人都愣了一下。
“吸血鬼？”伊拉對這個名詞比較陌生。她沒立刻采取行動。但是，那個麵色蒼白的家夥卻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嗬嗬哈哈……無論你是什麽人，竟然一眼看穿，我也真夠佩服你的，難道，你是在吸血鬼尖牙下幸存過的蠢貨？嗯哼，不過，不會有第二次了，你們現在可是在……”
萊伊文不待他說完，看見一旁一個鬆動的石柱，於是掙脫伊拉的手臂，蹣跚地走過去，用盡全力一腳踢過去。
“呯！”
一聲巨響，那個被風化嚴重的石柱應聲倒下，砸到另一根石柱上。房頂開始向下坍塌，整個房屋灰塵飛揚，並且，那些碎石將伊拉和萊伊文相互擋住，並且將那個吸血鬼也擋在入口處。
“萊伊文！！”伊拉在碎石一側高聲叫道，“你還好吧！”
“我沒事……”萊伊文捂著胸口，喘著氣。剛才那一踹，讓他的胸口又是一陣劇痛。
“這裏有一條小階梯……但是是向裏的……”伊拉看到一個階梯通道。
“你們誰也跑不了！”吸血鬼在石堆外大叫道。而後，他們聽到他掀開石堆的聲音。
萊伊文發現他的身後也有一個階梯通道，這才明白這破屋子竟然還是對稱結構，左右都有一條石頭階梯的通道。雖然不知道通向哪裏，但是他現在沒辦法打敗這個吸血鬼，隻能能逃多遠逃多遠了。
不及多想，萊伊文扶著牆壁，蹣跚地向階梯走去，伊拉猶豫了一下，也拄著法杖向另一側的階梯走去。
“你們逃不掉的……哈哈哈……”吸血鬼一邊用他強健異常的雙手搬開碎石，一邊冷笑著，“這可是我們的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