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開張

這一次彭一針是請顧十八娘做掌櫃來了。

“我就一人,也不想多雇一個大夫讓自己落得清閑反而丟了家傳的手藝,因此呢,就把這千金堂該做藥行,一方麵供應我的藥鋪用,一方麵也可以出售藥材……”彭一針笑哈哈地說道。

曹氏和顧十八娘對視一眼。

“所以你要請十八娘去做藥行的掌櫃?”曹氏皺眉,“她一個小姑娘家會做什麽?”

“會炮製藥材啊。”彭一針說道。

“她才會多少。”曹氏笑著搖頭,“彭掌櫃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這個實在是不能受。”

彭一針總算見識到讀書人家的脾氣了。

“顧娘子,哪有這樣的……”他苦著臉。

大家合作一場,哪有什麽都不要的?哦,隻有一個誓言,這誓言算什麽!

要說這婦人們行事就是囉嗦,多簡單的事,非要搞得這麽麻煩,做賊得手,自然要分贓的,這是規矩……

咳,當然這句話可不敢跟曹氏說。

“我可以做炮製師傅。”一直不說話的顧十八娘突然說道。

彭一針眼睛一亮,曹氏則皺皺眉,二人將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彭掌櫃可以雇我做炮製師傅,在他的藥行裏。”顧十八娘說道。

曹氏還要說什麽,彭一針已經笑哈哈地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好,好,咱們說好了,我這就回去準備去……”扔下這一句話忙告辭了,連曹氏相送都拒絕了。

“十八娘,這彭一針……。”曹氏歎了口氣,她實在不願意讓女兒跟他打交道。

別以為彭一針說的那些話真的能騙過她,什麽顧十八娘不知道,都是他一個人設計的反圈套,小娘子受驚了雲雲。

從頭到尾,曹氏都沒看出女兒哪裏受驚了。

這場戲裏,女兒做了什麽,曹氏不敢去想,那些錢她不能要,那些房產她也不能要,如果接收了這些……分贓……這個曹氏不能去想的詞就會毫不客氣地跳出來。

曹氏抬起頭,看著已經坐下來又認真地在看書的女兒,一麵看一麵用筆在顧海用過的廢紙上寫寫畫畫。

曹氏怔怔地看著,隻覺得眼前的人似乎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很快千金堂重新開業了,喜慶的開張爆竹聲中,“彭氏藥行”的匾額掛了上去。

“十八娘,你是這家藥行的掌櫃的?”豆花拉著顧十八娘的手,擠過人群走進堂內,三個小夥計紛紛對顧十八娘問好。

“不是,我隻是炮製師傅而已。”顧十八娘笑道,事實上,彭一針最終還是給了她股份,理由是炮製師傅在某些大藥行裏都是二掌櫃,雖然他的彭氏藥行是個小藥行,但顧十八娘也可以做二掌櫃。

這一次顧十八娘沒有推辭,那就當如彭一針所說,這是孫老爺的謝禮吧。

堂內的桌椅藥櫃還是千金堂的那些,隻是格局略微變了變,因為隻做藥行,所以不再設坐堂大夫。

豆花的目光在堂內環視一遍,再看看身旁的顧十八娘,“十八娘,你真的做了這裏的炮製師傅?這些人……”她伸手指了指那些站在櫃台後恭敬地笑著的小夥計,“都歸你管?”

顧十八娘聞言笑了,彭一針這個大掌櫃估計是不常在這裏,他也沒有再往這裏聘個掌櫃的,這樣說來,彭氏藥行裏應該就是她這個炮製師傅做主了。

“也不能說是誰管誰吧……”她笑了笑道:“大家都是彭掌櫃的夥計。”

夥計和師傅哪裏能一樣!豆花對這個很明白的,這藥行就跟他們家豆腐店一樣,負責做豆腐的爹可跟她這個負責看攤賣豆腐的丫頭大不一樣。

豆花嘖嘖兩聲,在堂裏四處看,轉身看顧十八娘在堂內文靜地含笑而立。

“十八娘,我記得上兩次次進來時,你還是怯生生地來賣藥,怕得跟什麽似得,沒想到這第三次進來,就成了這裏的主人……”豆花忍不住感歎,“這……就跟做夢一樣。”

是啊,就跟做夢一樣,顧十八娘聽了也不由看了眼室內,她那個時候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成了這裏的主人,半個主人。

她隻不過是對要害自己的人進行了還擊。

“你掐我一下,看看是夢不?”豆花笑嘻嘻地伸過來胳膊。

顧十八娘抿嘴一笑,伸手真的掐了她一下,豆花吆的一聲跳了幾腳。

“不是夢,不是夢,是真的。”豆花嘻嘻地笑。

是的,這不是夢,這是真的,直到這個時候,顧十八娘才覺得可以鬆一口氣了。

房子不會賣出去了,除非她們自己想賣……

她們也不會去建康,除非是逢年過節走親訪友……

哥哥也不會不上學了,除非是去趕考……

娘不會死了吧,哥哥也不會死了吧,她不會再孤苦無依地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了吧?

關於去彭氏藥行做炮製師傅的前因後果,曹氏和顧十八娘同時都瞞著顧海,母女二人誰也沒有對他提起彭一針跟周掌櫃之間的恩怨。

顧海隻是知道周掌櫃因為賣假藥家財散盡,直到店鋪改頭換麵開張,自己的妹妹被雇去做炮製師傅時,他才好奇地打聽了下,聽到彭一針這個名字,他隻是略微愣了愣。

“這彭一針得償所願了……”少年若有所思地一笑,接著去看自己手裏的書。

“哥哥為何這樣說?”顧十八娘放下手裏的書看著他問。

“這次周掌櫃是栽在彭一針手裏的吧?”他反問道。

“哥哥說什麽呢,他是栽在假藥手裏,”顧十八娘神色清明地說道:“說到底,他的良心不好,他是栽在自己的手裏。”

顧海嘿嘿笑,抬頭看妹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然後正容點了點頭,“是,妹妹說的是。”

兄妹又開始各自安靜地看書,過了一時,顧海還是放下書,撫著光潔的寬寬的下巴,自言自語地道:“這個彭一針看上去挺什麽的,雖然俗話說生意場上如戰場,但這家夥下手可真狠……莫非不是單純的生意爭鬥,而是有什麽仇?”

顧十八娘眼觀鼻鼻觀心。

“十八娘,你和娘瞞著我什麽?是不是彭一針和周掌櫃的恩仇?”顧海探過身壓低聲音道。

顧十八娘抿嘴笑不語。

“十八娘,”顧海用書戳了戳她的頭,低聲道:“說,你是不是發財了?背著我和娘藏了多少私房錢?”

顧十八娘笑出聲,顧海忙衝她擺手,曹氏從廚房內看過來,見女兒和兒子談笑,也不由寬心地一笑。

“哥哥。”顧十八娘帶著笑看著顧海,“家裏的事你以後就不用管了,安心地讀書。”

這就是默認了他的問話,雖然已經隱隱猜到妹妹涉及其中,甚至跟彭一針有合作,但當真的聽到證實時,顧海還是一愣。

他看著眼前的妹妹,還是那樣的清瘦,或者說比以前更瘦弱了,但渾身上下似乎多了一絲不一樣的氣勢,成熟以及冷肅。

人都說苦難讓人成長,妹妹這是真的長大了,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吧,隻是為什麽他的嘴裏有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