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1 清玄鏡
魁拔998年到來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沒有覺得這是一個什麽不同尋常的年份。從表麵上看,天界和地界正在顯現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和諧。
隻有鏡神一直處於焦慮之中,按他的推算,這又是一個魁拔複活周期上的年份,他稱之為“魁拔之年”。
此時的他,已經是一個典型的“有家神族”——有妻子,有女兒。他的妻子屬樸係神氏,叫樸心,是他早年在地界遊曆時結識的女神。
和許多被地界生活的新鮮感所陶醉的天神一樣,他們結成夫妻,在共同生活中,體會著七情六欲的種種美妙。很快,他們有了一個女兒,取名鏡心。在鏡心長到3歲的時候,看上去隻有二十出頭年紀的樸心帶鏡心回到天庭,這也是一般女神覺得不可以再加快生長了的極限年齡。
因為鏡是天界的魁拔專家,與他長期共同生活的樸心和鏡心母女也對魁拔事務多有了解,有關魁拔的種種學問也就成了他們的家學。
樸心回到天界之後,見到了泱送給鏡的“晶之目”,當時就驚叫了一聲,說自己在夢裏見過這個東西,它是一個活物,有一種神奇的功能。那種功能曾經在她的夢裏展示過,但她醒來後忘記了。
此後,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琢磨著這個神奇的生物,把它抱在手裏,撫摸、拍打,用不同的光照它,跟它說話,把它放在不同的環境裏看它會有什麽反應。樸心發現,在它光滑的膠質層表麵下的類似眼球玻璃體的物質裏,經常會出現一些模糊不清的圖像,但再想看仔細就看不清楚了。有一次,她拿著它偶然經過一個曲境的時候,突然看到裏麵出現了很清晰的圖像,就像親眼看到的景物那麽清晰:一個街市上,有一些蒸汽車開過。她一下被這樣的景象驚呆了,趕緊站住,一動不動地拿著它,仔細看著,裏麵的圖像一直保持清晰的樣子,街市上的人們正常地生活著,天很快黑了,一些建築裏亮起燈光。
樸心拿著它走了幾步,裏麵的圖像出現了一些扭曲,隨著她與曲境所處的位置不同變換著裏麵的圖像。她努力想著夢裏是不是也看到了這些,好像是,又不是現在這樣。她隱約記起,在夢裏的這個怪東西一直在天上飛著,把看到的東西傳給她的意識,她就也看到了。是的,夢裏的晶之目是替她在看別處,而不是讓她在它裏麵看到。二者的共同點就是,它能看到她不能直接看到的一些景象。想到這裏,樸心頓時靈感迸發,拿著它在曲境周圍移動著位置,觀察裏麵的反應。就這樣,經過很長時間的試驗,她以晶之目為主體,加上了一些輔助結構,製成了一個可以根據需要觀察地界任何一個地方的景物的裝置。她還把地圖上的經緯度用於這個裝置上,還能根據裝置的刻度,反推出一處不能確知經緯度的地點的經緯度讀數。後來,在鏡的幫助下,她利用光學原理,把晶之目裏麵的圖像反射到巨大的天幕上,讓周圍很遠地方的神都能看到。
樸心第一次把晶之目裏的圖像投射到天幕上時,引起了眾神的讚歎,稱這是繼泱發現曲境、鏡發現紋耀循環、焰發現脈術原理之後的又一次偉大的發明。
與此同時,鏡正在潛心改良專門用來監測魁拔脈頻的裝置,他經過很多次極具想象力的精簡步驟,把本來比較巨大的儀器簡縮為一個可以拿在手裏的器具,就像一塊光滑可愛的卵石,隻要魁拔特有的脈頻37.648出現,它就會發光,離脈頻源越近,光就越亮。也就是說,隻要魁拔出現,它就會發光;越接近魁拔,光就會越亮,根據光的強弱變化,可以很容易地跟蹤魁拔的蹤跡。鏡把這個器具命名為“清玄鏡”。
鏡有意在魁拔998年之前完成清玄鏡試驗,之後通令整個天界,魁拔之年,任何工作用變頻器具都不準采用37.648以及上下正負2的脈頻,隻要清玄鏡發光,就隻意味著一件事,魁拔複活了。
魁拔997年年底,鏡提醒眾神注意魁拔動向,但沒有引起重視。他希望再次元點轟擊靈山,沒人理睬。眾神的淡漠,讓鏡鬱悶得幾乎發瘋。他幾次去問泱的意見,泱都在忙著完成他的又一偉大發明——神隻憑紋耀能量的保護而不必再通過曲境舟就可以直達地界。已經發現的可以直通地界的曲境有1024處,全都標記在了相應的天圖和地圖上。
魁拔998年,清玄鏡不祥地亮起了一道微光,之後悄然熄滅。鏡在第一時間向地政司通報了清玄鏡的反應,同時了解靈山一帶的情況,回答是並無異常。
鏡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又象上一次一樣,亮了一下就熄滅了,但願也和上次一樣,魁拔並沒有出現。
鏡還是把這件事告訴給焰術,希望他統領下的天界兵員多少有一個準備。焰術對他客氣地笑笑,請他一道去見證泱馬上就要進行的單體穿越曲境的壯舉。
這一年,泱完成了他的又一重大發明,神族可以在天神紋耀的保護下獨立穿過曲境,這意味著以後的天界神族往來於兩界之間將變得更加方便、自由。
不久,泱便在眾神的充滿敬意的讚美聲中平靜地故去了。由元點生育的泱沁成為泱係主神。
3.2 迷麟
魁拔999年,年過50的龍長老覺得自己將不久於人世,衰老的折磨隻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敏銳地察覺到已經靠近自己的妖怪,對手可以離自己近到足以殺死自己的程度。
事情是從一個暮春的中午開始的,龍長老準備收拾一下自己剛剛捕到的幾條魚,給自己做一頓麻煩一點兒的午飯,突然發現自己捉到的魚中,有一條比較大的不見了。他敏銳地感覺到那是被人拿走的,更讓他氣惱的是,他居然沒有感覺到竊魚者的絲毫動靜和氣息。
他愣在那裏好半天,努力感覺著周圍哪怕任何一絲微小的線索,然而沒有。他幾次想用那魚是自己逃掉的、也許根本沒有這條魚、是自己記錯了這樣的理由安慰一下自己,但沒有說服力。他不會記錯任何事情,多年來他已經習慣於記住發生在自己身邊所有事情的所有細節,比如說,背後三步遠是一棵大樹,打起來的時候可以靠著它保護自己的背後;左邊的地不平,不容易跑過人來;長矛一直放在右邊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矛尖向前;一共有三個裝不同東西的提袋在左邊,離開時不要忘記拿……等等。如果不是這樣,他恐怕早就沒命了。
他覺得這事很不尋常,離開時特別小心地感受著四周的氣息,確實沒有任何異常。
第二天早上,他發現頭天做好的烤餅也被人偷走了,隻偷走了一個。他整整一天一動沒動地坐在發現烤餅被偷的那個地方,用自己的鼻子、耳朵和脈門感受周圍的異常,還是什麽也沒有感覺到。
是什麽人敢做這樣的事情呢?整個靈山,知道他的人都知道最好不要靠近他,以免被他“誤殺”。間或有一些必須要從他跟前經過的人,不用他發出警告,自己就會大聲說我隻是路過這裏,然後故意邁著響步從他麵前走開。就是是那些還不太知道他的生人,經過他附近時不知道要打聲招呼,但也不會輕手輕腳地故意讓他聽不到,他也會很早就聽到腳步聲,感覺他的氣息。被他誤殺的都是輕手輕腳接近他的人,或是飛快地直撲而來的人。雖然他每次埋葬被誤殺者時,都會對死者深深地道歉,但也覺得其中有些人就是衝他來的刺客。的確,要殺他的人太多了。
這個偷了他的魚和烤餅的又會是一個什麽人呢?他離我已經近到可以下手了,卻為什麽沒有動手?他想折磨我嗎?這麽說,他不是來自官方的殺手,而是來替被誤殺的人找我報仇的?想讓我在隨時都可能被他殺死的等待中精神崩潰?
想到這裏,龍長老的手從長矛上鬆開。他不想讓對手覺得他開始緊張,正相反,他想讓對方覺得他並不在意,很放鬆,這樣對手也許會鬆懈下來,不再那麽小心,那就好了,隻要讓他感受到一絲響動,就足夠了。
龍長老故作放鬆地度過了一整天,其實每一刻都在捕捉著周圍的動靜,夜裏也沒有真的睡著,他故意把長矛立在離自己有一步遠的地方,隻等著對手一個輕微的破綻。
還是什麽事情也沒發生。
第三天早上,龍長老再次去拿他的烤餅,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放烤餅的地方多了一個挺大的野瓜。
“你在哪兒?”他機警地問了一句,他知道,他說這句話時已經承認自己輸了。他等於直接告訴對手,自己無法感知他,他隻想在死之前知道他是什麽人?為什麽而來?為何能有如此高超的技能?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很小很小的孩子開心的笑聲,隻這一聲,就讓他覺得世界完全變了。多少年來從沒再有過的甜美從他的心頭升起,他循著聲音隻一動胳膊,就把他按住了。他感覺到這是一團軟軟的、熱乎乎的肉,他笑了,淚水從他的眼裏湧流出來。他笑了好長時間,那團肉也一直笑著,不住地往外掙脫。他鬆開手,讓他逃走了。這次,他聽到了他的腳步聲,輕盈得如同一種叫“麟”的小動物。他聞到了他留在他手上的氣味,與周圍的青草的氣味完全一樣,怪不得他的嗅覺幾乎完全失靈了。
“是你吧?”以後很多天,龍長老都會突然間對著空無一人的空間說上這麽一句。他知道那個孩子就在附近,隨時都會悄悄地來偷他的食物。他故意做了很多好吃的食物,放到平時擱烤餅的地方。
一種發自內心的笑容一直掛在他的臉上。他好像一下子覺得自己的生命有了意義,或者說,他這才意識到此前持續了近三十年的生活是毫無意義的,全部的生活內容就是隨時提防有人來殺他,沒有笑聲,沒有朋友,也沒有喜歡的東西。
“是你吧?”他一次次突然對麵前發問,每一次他都體會到久違了的一種叫“希望”的感覺。
一天又一天過去了,那孩子遲遲沒有出現。直到四個月之後、已是秋天的一個黃昏,他突然感覺到一個人在向他走來,顯然不是那個孩子,輕手輕腳的,非常不祥的氣息。他下意識地握住了長矛,突然間,卻聽到了麟一般的腳步聲。
“是你吧?”
極輕的惡作劇式的笑聲,是那孩子,幾乎是同時,他聽到了長劍劃過空氣的聲音,下意識地,他手裏的長矛已經離地,但卻沒有揮出去,因為他不知道那個孩子現在的方位。他感覺到劍鋒已經劈向自己的頭部,於是用長矛橫著架了一下。劍砍在長矛的杆上,他的臉已經能感覺到劍鋒的寒氣,他知道對手一定會就勢一個下壓刺,把劍刺進他的脖子的。這時,他聽到孩子驚慌的叫聲和一聲悶響,他的臉上濺到一些瓜汁似的東西,然後是一個成年人的身體倒地的聲音。
“你沒事吧?”
“我把他的頭打破了。”孩子有些緊張的聲音。
“怎麽會呢?”
“他死了。”
“你用什麽打的?”
“野瓜。”
“哈哈哈……”
龍長老笑著,摸到了那人的身體,確實是死了的氣息。接著龍長老摸到了那人的頭,上麵全是瓜漿和血,耳朵附近有一個洞,一直深入到腦袋裏,那個洞恰好是一個孩子拳頭的大小。
“不是你打死的,是我。”龍長老果斷地說。
“可你沒有動手啊。”
“我動手了,是你沒有看到。眼睛是不可信的。”龍長老特意把長矛斜靠在牆邊,“你看這個……”
龍長老向長矛一抬手,長矛像是自己跳到龍長老手上似的,已經握在龍長老手裏。
“你看到了什麽?”
“長矛跳到你手上了。”
“哈哈,長矛是死的,怎麽會跳到我手上?”龍長老讓孩子仔細看看長矛,“隻是我的手快,你看不出來罷了。”
“真的是嗬。”孩子驚叫著。
“可我還是要謝謝你救我。”
“我沒想到他是要殺你的,他隻是說不相信我可以把野瓜放到你的桌子上。”
“不去管他了,你看這裏有些好吃的,你吃吧。”
孩子開始吃起來,吃得很香的聲音。龍長老扛起刺客的屍體走向門外,沒走多遠,他感覺到孩子從後麵跟了上來,麟一樣的腳步聲,很清晰。看來隻要不是他故意放輕腳步,腳步聲還是能聽到的。
“你叫什麽名字?”
“你叫什麽名字?”那孩子頑皮地反問著他。
“我叫爪雲。”
“那我也叫爪雲。”
“你是哪族的?”
“你是哪族的?”
“我是龍族的。”
“那我也是龍族的。”
“幾歲了?”
“你幾歲了?”
“53。”
“那我也53。”
“好好說話。”
“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來這裏之前在什麽地方?”
“忘了。”
“你能記得最早發生的事情是什麽?”
“打雷,閃電……”
那孩子留了下來,龍長老給他做了一雙小木鞋,這樣他就隨時可以聽到孩子所在地位置了。
在近距離接觸中,龍長老覺得這孩子的身量也就相當於龍族的兩三歲小孩的樣子,但說話做事卻象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他估計這孩子一定來自於輝妖、霧妖之類的妖部,妖部的孩子才會這樣早熟。
他給孩子起名為“迷麟”。迷麟就叫他“爪雲。”
迷麟頭幾次大聲叫他“爪雲”時,他都沒有意識到那是叫自己——這個名字已經將近三十年沒人叫過了。
3.3 跟班
迷麟與龍長老在一起生活了好幾天,才發現龍長老是看不見東西的。這讓他很好奇,他想不通龍長老為什麽看不見東西卻照樣能到處走,做各種事,還能殺人?他試著考驗龍長老的能力,把龍長老的東西故意改變位置,然後看著龍長老被自己捉弄得很狼狽的樣子開心地大笑。
龍長老並不介意,也不急著收拾被迷麟弄亂的東西,而是由著迷麟去折騰。這樣的時候,他總會想起自己做孩子的時候的一些往事,然後沿著這些往事的線索,把好多已經失去的回憶一點點地找回來。
迷麟玩夠了讓龍長老找不到東西的遊戲之後,就換了一種新玩法,讓龍長老就像一隻被他飼養的寵物那樣,由他來安排全部的生活程序。什麽時候吃飯,什麽時候散步,什麽時候去捉魚,什麽時候睡覺,全由迷麟安排。龍長老總是愉快地受著迷麟的擺布,即使迷麟指揮得不對,也照做不誤。迷麟卻在這個過程中越來越有一種主人的感覺,知道自己的不當會帶來多大的尷尬。
有一天,迷麟忽發奇想,整整半天的時間,一直閉著眼睛摸索著做各種事情,體會著龍長老的實際感覺。他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一直在問龍長老是靠什麽本領代替眼睛的,龍長老全都告訴他了。
“那些人為什麽要殺你?”
“我說不清楚,也不管他為什麽,不讓他殺掉就是了。”
迷麟沒說什麽,但他再也不捉弄龍長老了。
一天下午,龍長老正在品嚐迷麟發明的野瓜魚肉餡餅,突然感覺到迷麟跳起來,提著他的長槍衝到門口。
“怎麽回事?”龍長老機警地問。
“一個要殺你的人……”
這時龍長老聽到外邊有個人遠遠地站住了,然後大聲喊著:“我沒別的事兒,就是看看你是不是在這兒。”
“我以後就在這兒了。”
“嗯,好啊,你知道……那個家夥……”
“他已經死了,他……”
“好了,不用多說了,我明白了。就這樣吧,反正這事跟我可沒什麽關係哦。”
“你知道他為什麽要殺……我家主人嗎?”
“還不是為了賞錢。嗬嗬……我可沒虧待你哦。”
“嗯。”
“那我走了,替我問你家主人好,好好跟你家主人學本事……”
那人走了。
“謝謝你保護我,迷麟。”
“以後我給你做跟班吧,爪雲。”迷麟放下長矛。
“我不用跟班。”
“你就讓我做嘛。”
“好吧。”
“那我就叫你主人了,爪雲。”
“隨你叫什麽。那人是誰?”
“我做過他的跟班。”
“聽聲音應該是個翼族人。”
“對,是翼族的。人們叫他飛去來。”
“哦,做快遞生意的。”
“你怎麽全知道?”
“好了,說說你和他的故事吧。”
迷麟就向龍長老大致講了那次他用野瓜捉弄了龍長老之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迷麟從龍長老手下溜走之後,想在樹林裏捉一個小動物明天放到龍長老擱烤餅的地方,在林深處碰到一個高大的有翅膀的妖怪,看了看他,要他做他的跟班,跟他到鎮上去玩。他覺得可能很有意思就答應了,那個妖怪就抱著他飛走了。
那個妖怪一直做快遞生意,在鎮上很有名,人稱“飛去來”,一落地就開始張羅送的、收的信件和各種小物品。有些大人物不讓飛去來靠近自己,必須保持一個脈衝衝程的距離,跟班就是在這種時候替他取送東西的,因為小孩子才不被提防。
整整一個夏天,迷麟一直跟飛去來四處跑生意。迷麟帶著他飛行時告訴他,他再長大一些,他帶不動他的時候,他會跟他一次性結算工錢。迷麟倒不太在意這種事,覺得跟他四處玩,還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在一個酒店裏,飛去來與一個朋友偶然說起這個跟班是從龍長老住的附近找到的,那位朋友很感興趣,向迷麟打聽有關龍長老的種種事情。迷麟並沒在意,就把自己捉弄龍長老的事情說了出來。那位朋友不信,說要試一試,就給了飛去來一些錢,把迷麟帶走了。之後的事情就是龍長老已經知道的了。
“跟我估計得差不多。”龍長老說,“管他呢,還是說說你吧,你在鎮上看了那麽多種可以做的事情,你喜歡做什麽呢?”
“做你的跟班呀。”
“以後呢。我是說我死了之後。”
“我會把你埋在土裏。”他說話的聲音裏帶著難過。
“那你呢?”
“就像你現在這樣。我的眼睛能看到東西,比你好多了。”
“很好。就這樣說定了。”
龍長老決定開始教迷麟一些脈術,迷麟很喜歡,學得也很快。
頭兩個脈門很快打開了,一些初級的脈衝技術也掌握了。本來可以教一些高級別的了,可是龍長老卻怎麽也想不全那些高級別的脈術要領,甚至12脈門的名稱都想不全。這意味著,他隻會自己做,卻沒法教別人。
無奈之下,他就隻能把自己還記得的一些基本說法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給迷麟聽,什麽萬物皆脈啦,什麽脈術分脈衝、脈附、脈陣、脈獸幾種啦,什麽紋耀共鳴、諧脈陣啦……說得迷麟特別著迷,再往下問,龍長老卻答不上來了,讓迷麟越發鬧心。
龍長老很沮喪,但也沒有辦法。
迷麟精力過剩,每天有點兒功夫就發脈衝玩兒,其間夾雜著種種自己非常厲害的想象,給自己的脈衝起了很多古怪而響亮的名字,對著各種東西試驗脈衝的威力,有一天,把一個瓦罐打碎了。
“你是把瓦罐打到地上之後摔碎的麽?”龍長老是故意這樣問的,他已經聽到了瓦罐是怎麽碎的,隻是有些不相信。
“是在桌子上就碎了,然後才落到地上的。”
“就用那兩個脈門嗎?”
“還有別的脈門嗎?”
龍長老不相信隻用兩個脈門發出的脈衝就能具備在原位擊碎瓦罐的力度,非常好奇,就讓迷麟對著他發一次這樣的脈衝。
迷麟為了讓龍長老相信他確實很厲害,故意使足了力氣對龍長老發出一擊。龍長老下意識地用脈屏障相迎,雖然迎住了,但迷麟的脈衝居然讓他12個脈門都受到了強烈的震動。眼前一道強光,腦海一片空白,空白裏漸漸顯現出一片赤紅色的景象,赤紅色的空間裏,強大的脈衝把整個宇宙都震動了……
那是焰術在演示焰神所作《十二脈門》、《脈術真經》裏的脈術精髓。
侖泉、玄骨、朝迎風,昆海、幻血、暮還鬆,臨缺、承暗、身破虛,比圓、啟明、心斷空。是為眾生之十二脈門也……
所謂脈術,就是要看穿事物的表象,用身體去感受空間中無所不在的脈,調整人體脈場與空間脈場之間的秒距差,然後利用脈門或戰器的聯合共振,引發人體脈場的振動,進而引發空間脈場的振動,形成脈術……
感受形脈,人脈合一,貫通脈門,振脈出擊……
“迷麟,現在我來教你脈術。”
“是啦,我的主人。”
3.4 魁拔司
自魁拔1005年開始,鏡的清玄鏡越來越頻繁地發出光亮,說明魁拔特有的脈頻正在加強。
鏡認為事關重大,就以魁拔司主神的身份,提請樸、泱沁、焰術、塵等各係主神會商對策。
主神們普遍認為,清玄鏡反應與魁拔出現兩者之間的對應關係還不能認為是絕對對應的,比如說,37.648這個脈頻雖然確實是魁拔特有的,但並不是隻有魁拔才有。元點光衰過程中出現的異動、神族製造新材料的種種變頻試驗、某些天神在情緒急劇波動中,都有可能出現這個脈頻。另外,魁拔665年,鏡就是根據與清玄鏡原理相同的監測裝置發生的反應預報魁拔複活的,曆史證明,魁拔沒有複活,天地兩界都為這次誤報所導致的種種應對性行動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自然災害、戰亂等等。總之,清玄鏡的反應不足以作為魁拔出現的充分證據。但眾神又認同鏡提出的“魁拔可能存在”的假設,同意采取防禦性對策。
那麽,采取什麽對策?主神之間存在著爭議。焰術認為,可以讓地界的神聖聯盟主持一次全民甄別行動,所有身份不明者一律處死。泱和鏡都明確反對,這種做法一是可能造成人與神之間的敵意,影響紋耀製度的正常運行;二是可能會殺掉很多人,同樣影響紋耀製度所必須的人口數量。
樸和塵說得比較虛,塵隻是提醒眾神注意,曲境交通和紋耀製度已經把我們與地界生命聯係在一起了,神族在地界遊曆造成的有性繁育讓神族的數量增加很快,已經對紋耀製度催化下的形意循環係統產生依賴,如果紋耀製度或是地界人口出現問題,將直接影響天界的生態安全,保護地界生靈就是保護我們自己,傷害地界生靈也是傷害我們自己。
這就意味著,如果因為消滅魁拔而造成眾多地界生靈的死傷,那是不行的;任由魁拔危害地界,其結果也會造成地界生靈大量死於戰亂,那也是不行的。樸認為,這已經變成了一個算術問題,就是計算哪種辦法的傷亡相對較小,哪種辦法就是合理的。
鏡請教焰術能否製造出一種針對魁拔脈頻的特效武器,比如說,一種可以對37.648這個脈頻進行共振的一件什麽東西,使用時,隻有這個脈頻的東西會受到破壞,而不是這個脈頻的生物體則安然無恙。焰術稱,自焰時代,其實就一直在研究脈頻武器,不斷取得一些進展,但還沒有達到這樣精確的程度。
這次會議沒有達成任何有實質意義的決議,或者說,決議就是等待。這讓鏡有些沮喪,但他確實沒有任何理由改變這樣的結果。
經過思考,鏡決定,讓曲境司告知所有去地界遊曆者,留心感知到的所有與魁拔有關的信息,重要情況立即報告魁拔司。同時,魁拔司組織選派一些小神在地界布下情報點,混入妖怪群中打探有關魁拔的情報。還有,他馬上去神聖聯盟與天寵們進行商議,力爭讓他們做出力所能及的積極行動,他在考慮讓神聖聯盟也建立一個與天界相對應的魁拔司,一起應對魁拔的問題。
3.5 神聖聯盟
自神聖聯盟成立時起,龍族天寵瑪朵布莎·白一直作為盟主,成為地界唯一的國際明星。他的這個特殊地位甚至改變了龍國政壇“不青春者不得王”的曆史傳統,成為龍國曆史上第一位年齡超過35歲仍然保有王位的國王。40歲的時候,他覺得這樣下去實在無法麵對族人,就把王位交給了16歲的兒子瑪朵布莎·憲,但神聖聯盟不允許他把盟主的位置交給一個孩子,他也發現,國際化的神聖聯盟確有許多複雜的事情要處理,憲是無法勝任的。
幾乎每個月,他都要代表神聖聯盟出國參加各盟國的紋耀節敬天禮儀和慶祝活動,時間表是這樣的:
白盟主當然不是隻為了看看熱鬧才去那些地方,而是借機與當地首腦見麵,調解一些鄰國間的矛盾和爭端。因為在曆史上,幾乎每個鄰國之間都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要想讓大家都各讓一步、相安無事,那是非常累人的一件事。
還有一件更讓他累心卻又無人可以分擔的心病就是,他的兄弟爪雲。
爪雲逃走之後,神聖聯盟在翼國國王的提議下,通過了旨在取悅天神的對爪雲的通緝令和捕殺懸賞。白以為,爪雲死定了。
有關爪雲的報告接二連三地傳到神聖聯盟總部,有的報告直接抄錄於遊吟詩人的長篇敘事詩。這些材料完整地講述了有關爪雲東行的整個過程。
最早發現爪雲行蹤的是龍國人自己,很多人都看到爪雲王子拄著一柄長槍沿著長夢之河向東走去的樣子。但是沒有一個人去告發,更不要說去殺他了。就連在曆史上與瑪朵布莎家族有過節的卡拉肖克家族的人,也沒有落井下石。爪雲所到之處,受到了人們的同情和幫助,人們稱他為王子殿下,給他水和食物,很多女孩看著他心疼得落淚,很多青年人要拿著武器護送他到想去的地方。他不論接受不接受人們的幫助,都沒有說一句話。
這種情況引起了龍國各地官方係統的不安,擔心這會釀成對現任國王白的不利局麵,於是讓各大家族的首領暗中勸阻,總算沒出大亂子。
爪雲走向獸國國境線的時候,隻有獨自一人。國境線那一邊,獸國的很多妖俠已經聚集在那裏等候多日,其中有幾位脈術一流的高手。他們喝酒吟詩,高談闊論,期待著建立這次享譽世界的功業。因為通緝令上說,爪雲是一個從神那裏學會了無上法術的叛徒,非常危險。
“問手中劍,如此嗜血,其奈汝何……”
“我的敵手是可憐的,可憐在——與我共時……”
一直以“詩武者”著稱的獸族妖俠們終於看到了他們的獵物,但也同時注意到,爪雲拄著長矛走上界橋的時候,一舉一動分明是個盲者。
“請這位來者報上姓名。”一個妖俠這樣說了一句。
爪雲在橋上站住:“神聖龍國……爪雲。”
“你的眼睛怎麽了?”一位脈術高手發問。
“不礙事。”爪雲說。
“我是不會和一個盲者交戰的。”脈術高手走開,很多妖俠都跟他走了。但是還有想交戰的妖俠沒有離開。
“你確認你能交戰麽?”一位妖俠站到了爪雲對麵的位置上。
“能。”
已經走出去幾步的高手聽到爪雲的回答,連忙停下,注意地看著爪雲這邊。
“一個被通緝的盲人,能獨自走過那麽長的國土,”高手感受到了事情中的詩意,“沒有德行的人可以做到嗎?殺這樣的人是妖俠所為嗎?”
但是那個挑戰的妖俠已經報了姓名,揮劍向爪雲衝去,隻一合,被爪雲刺於橋下,眾人發出喝彩。
又有兩個妖俠向爪雲發出脈衝,被爪雲一擊而敗。
高手趕緊出麵阻止了想再打下去的人,殺一個盲人,不算什麽本事,可要是被盲人所敗,卻會被人恥笑。這種事本來就不是一個妖俠應該做的。
於是獸族妖俠一哄而散,有的出於賞金的**,一直尾隨著爪雲,想象刺客那樣,不報姓名地突然殺掉他,但都沒有成功。一些外國妖俠也懷著同樣的目的,跟蹤著爪雲,伺機殺死他,基本上都是有去無回。
爪雲一路上不斷殺人的報告給神聖聯盟造成了巨大的壓力,聯盟會議上,大家希望獸國國王派出軍隊擊殺現在的殺人犯爪雲,一了百了。獸國的國王明確拒絕,說殺盲人不符合獸族的文化傳統,派出軍隊做這種事是肯定不合適的。
接著,有消息說爪雲已經進入靈山特區,之後就再無消息了。
爪雲還活著,白完全可以確定。他一次次在夢中夢見爪雲,都是小時候的樣子,一起做著戰鬥遊戲。
“我的背後就交給你了。”爪雲經常會這樣說。
他們倆背靠背地麵對十幾個對手,從來沒有輸過。
他每次從這樣的夢中醒來,都會痛哭不止。每做一次這樣的夢,他都會找個什麽借口,封賞一個據說是爪雲後代、名字裏有“雲”字的同族。他曾經悄悄跟自己的兒子、國王憲說,爪雲叔叔是龍族真正的英雄,他讓地界各族乃至天神都不能小看姓瑪朵布莎的人。
後來龍族的很多重要儀式上,都會有人高喊“瑪朵布莎萬歲!”人們心裏都明白,這是為爪雲而喊的。
有一次,獸國國王私下裏對他說,靈山特區最厲害的幫會的首領龍長老是個龍族的盲人,可能就是爪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