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長壽仙寨(1)
“我……我們好像迷路了。”白骨丁說。
好不容易從“蜀山氏女”的巢穴跑出來,在深山裏麵走了大半天,深山林木森森,藤蔓茅草眾多,我們身上沒有任何的指路工具。不但如此,我們身上還光著膀子,衣服也不知道被丟哪裏去了,身上被蟲子叮咬後這裏紅一塊那裏紫一塊的,加上許久沒有吃東西,肚子裏胃液都快被榨幹了。白骨丁不停地歎氣,不停地罵著自己老馬失蹄。
天漸漸地暗下來,在這種叢林裏麵根本就沒有居民。白骨丁在路上跟我說,有些馱屍人喜歡把活屍丟進深山老林裏麵放養,等屍體吸收一定的天地精華後再進入林子裏麵收屍,這種屍體比在古墓裏麵扒出來的要值錢得多。像我們所處的這種人跡罕至的老林野嶺是馱屍人“養屍”的最佳選擇,可以任由活屍在林中活動,也不會影響外人,不然被發現後,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我在想,要是在林中遇到活屍,白骨丁可以保護他自己,我一個外行人,除了會丟幾包“僵屍粉”之外,並不懂得如何抵禦活屍。
“老白,你做我師父怎麽樣?”我突然有了一個好主意。
“不做。”白骨丁回答得也很幹脆。
“得道的馱屍人都會有自己的門徒吧。”我說。
“不知道。”
“幹嗎這麽小心眼?我現在還不稀罕了。”我有些生氣。
“做什麽不好為什麽要做馱屍人呢?你還是好好地當你的博物館研究員吧,馱屍不是好工作,一不小心還會把命丟了。”白骨丁冷冷地說。
我們倆繼續往前走,突然看到一個山頭亮著無數的燈火,我雀躍起來。總算是老天保佑大吉大利,今晚至少不用露宿野外了。我顯得很高興,但白骨丁卻沉著臉,皺著眉頭,不知他心裏盤算著什麽。
我們走上山頭的時候,山上的人好像正在搞什麽慶祝活動,人聲鼎沸,歡聲笑語,整個山頭都沉浸在一片笑聲之中,連我都忍不住心潮澎湃起來。
“是人是鬼都還不知道,你不要高興得太早。”白骨丁好好的居然潑我一盆冷水。
“喂,有人招呼我們嗎?”我不管白骨丁怎麽想,已經朝山寨裏麵大聲叫喊起來。
“呼呼”,兩條身影從一個木屋後麵躥了出來。
一股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我都要醉了,眯著眼睛看著冒出來的兩個人。
麵前竟然是兩個老大爺,手裏一人抱著一罐好酒,喝得臉膛紅彤彤的,醉眼惺忪地看著我和白骨丁。他們的長相相當誇張,斑白的頭發直到後腰,臉上的胡子也有一米多長,白花花的如同三尺白綾,輕風一吹,白發長胡飄起來,儼然兩個老神仙。這兩個老頭年紀看上去也不小,但卻神采奕奕,實在難得。
“什麽玩意?”我身邊的白骨丁捂著鼻子說了一句,好像聞不了酒氣。
“小朋友,你們迷路了嗎?啊哈哈。”左邊的老頭問了我一句。
我點點頭,那個老頭就笑道:“隻有迷路的人才會走進我們這個老寨子裏麵來。”
“你要喝酒嗎?”另外一個老頭把他手裏的酒遞給我。
“可以喝嗎?”酒罐子不停地飄出來的酒香已經成功地**了我肚子裏麵的酒蟲子。
“當然可以,不要客氣。”老人家哈哈笑起來。
我拿過酒罐子,白骨丁輕聲跟我說:“小心中毒。”
我白了他一眼,“咕嘟咕嘟”喝了幾口。這酒好喝!一開始喝淡如白水,但滾過喉嚨進入肚腹後,一股烈火從肚子裏麵燒起來,加上酒香沁人心脾,特別爽快。
我把酒遞給白骨丁,白骨丁招招手:“老子滴酒不沾,喝酒誤事,你少喝點。”
“真看不出來。”我嗬嗬一笑。
“小朋友喝得很開心啊,不如參加我們的晚會吧。”左邊的那個老頭子開始邀請我。
右邊的老頭子嘻嘻笑著說:“我們這酒啊,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氣魄,大口喝大口抿,哈哈,你這個小朋友,我喜歡。”
我雖然已經二十三歲了,但他們這樣的年齡叫我“小朋友”,我也不介意,我跟著兩個老頭子走進了山寨裏麵。
白骨丁悻悻地跟在我身後,看上去悶悶不樂。山寨的晚會好像辦得很隆重,大家圍在篝火四周,手舞足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談笑風生。進入晚會現場之後,兩個老頭子便給大家介紹我,大家紛紛向我敬酒。我突然意識到我錯了,敬酒的都是老人家,不能不喝,還不如像白骨丁那樣不喝酒一個人被晾在一邊。說來也奇怪,這個山寨居然沒有小孩子,也沒有年輕人,一個個長須白發,好像進入了老人院一樣。這些老人和老人院裏麵的老人又不同,他們手腳靈活,神氣無比,完全不像老人院裏那些老人一般老態龍鍾、病怏怏的。而且這裏的老人比老人院的老人看上去還要老很多,他們白發蒼蒼,而且很長,胡子也很長,如同神話故事裏麵的智者或者長老。
我跟他們交流之後,得知他們居然自稱彭祖後裔,彭祖名頭可不小,這人據說活了八百多歲。他們耄耋之齡還能如此縱酒狂歡,我已經佩服不已,管他們是哪門子的後裔呢。
喝得差不多的時候,我退到一邊坐著,白骨丁這家夥也不知道上哪去了。山寨裏的酒也不知道用什麽釀的,後勁很足,我都快有些撐不住了。
“老爺爺,你們的酒真好喝,就是容易醉。”我跟身邊的一個整張臉如同一隻猴屁股的老頭子說,他一定也喝了不少酒。
“年輕人裏麵像你這麽能喝的不多。”老頭子笑了笑。
“你們的酒是用什麽東西釀製的?我好像喝不出稻穀、麥子的味道。”
“我們這酒啊……用什麽釀製的嗎?這個可是一門學問了,你想知道嗎?不過我們寨子有規定這個不能說出去,很多人想知道我們長壽的秘訣,偷偷潛進我們的寨子到處打聽……那些家夥都要被關起來,直到他們餓死,等他們一死,我們就拿著他們的屍體……”老頭子好像快醉暈過去,嘴巴裏麵說話不清不楚的。
“再來一口怎麽樣?小朋友。”那個把我帶進來的老頭子拿著一罐酒給我。
“好!”我一邊吼著一邊把那罐子酒喝掉。
喝完之後,我腦袋裏突然像裝了一個炸彈似的,如同爆炸了一般。我搖搖晃晃地摔在了地上,想爬起來繼續喝酒,那群老人家圍過來,一個個看著我的糗態哈哈大笑,有個老頭說:“這小子細皮嫩肉的,拿來釀酒最好不過了。”
“釀出來的美酒一定很香,哈哈。”
“還是先把他關到地牢裏麵去,對了,和他一起來的那個小鬼不知到哪去了,大家打起精神了,咱們的長壽秘方可不能被他們偷走,這些人都該死,誰要是抓住了就自己帶回家,愛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這個小鬼就由我來處理吧。”我迷迷糊糊中被一個老頭子提起來,知道事情不對,想掙紮,可是哪裏還有力氣?周圍的老頭子哈哈大笑,他們猙獰的麵孔實在恐怖,一時之間他們全部變成了殺人惡魔。
我心裏不停地罵著他們,怨恨自己貪杯,腦袋被酒蟲子鑽得陣痛連連,連死了的心都有。我很快被帶進一個黑色的木屋裏麵,木屋中間有一扇門,老頭子打開門上的鎖鏈,隨手就把我扔進門裏麵去。我在地上滾了幾下才完全停住,渾身酒氣,周身疼痛,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過了不久,我嗅到了一股惡臭,味道比白骨丁地下室的“臭皮囊”臭多了,我一下子就被臭醒過來。
“怎麽回事?”我念叨著,大概酒氣還未消除,睡意很重。
“臭小子,你別睡了,你再睡就起不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在我耳際響起來。
“誰呀?三更半夜吵什麽吵?還讓不讓我睡覺?再吵我就殺死你全家。”我罵罵咧咧,眼前隻有一個模糊的身影,也不管他是誰,哪怕是個想殺死我的神經病。
“你第一次就喝這麽多‘屍醇酒’,能活下來已經算命大了,要不是我弄醒你,看你已經過了鬼門關見到閻王爺了。”那個聲音聽起來不像是壞人,我揉揉眼睛,想看清楚,不過他的影子始終還是很模糊。我問他:“什麽‘屍醇酒’?不知道,好不好喝?”
“看來想讓你醒酒還真不容易。唉,想想我自己,算了,你要死要活跟我啥關係?”
“是和你沒有關係,我們再喝一杯怎麽樣?”我幾乎又要昏睡過去。
“得了吧!那種酒不是一般人能喝的,那可是用屍體釀出來的。”
那個人說完之後,我整個人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彈跳起來,瞪大眼睛看著那個人。那個人幹巴巴的如同一個剪紙小人,臉上都快沒有肉了,骨頭很突,像剛剛從棺材裏麵爬出來的幹屍一樣,衣服破破爛爛的很鬆垮。
“我是不是死掉了?”我問。
“你沒有死,你隻是喝多了而已。”那個人說。
“你是誰?你怎麽沒有白花花的胡子?”我看著他的臉,很瘦的一張臉,下巴卻沒有白胡子,頭發很亂,但不是白色而是枯黃色。
“我是他們的煮酒人,你喝的酒大部分都是我釀造的。”那個人的話像是在開玩笑,他這個落魄的樣子,比我還慘,怎麽會是煮酒人?我差點笑出來,說:“那你怎麽跟我關在一起?那些人到底想幹嗎?他們要殺掉我們嗎?”
“他們不會殺掉我,因為我要給他們煮酒釀酒,但是你的話,我就不知道了。你不該跑到這裏來,這個寨子的老人都是冷血動物,別看他們慈眉善目,但他們的心腸毒如蛇蠍,他們給你喝了那麽多酒就是想毒死你。這個地方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很多誤進這個寨子的人都被扔進後山的‘屍泉’裏麵浸泡著,他們喝的酒就是從‘屍泉’裏麵汲取的水。這種酒含有一定的‘屍毒’,你真幸運,第一次喝這麽多,居然還能醒過來。”
“醒過來是不是就代表沒事了?”聽完之後,我簡直就想把手伸進喉嚨裏麵把喝的那些酒全部挖出來。我被他的話嚇得瑟瑟發抖,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麽樣?怎麽這麽不小心呢?看著這個房子,隻有我和他,白骨丁呢?我想不起來白骨丁跑哪裏去了。
“醒了之後一般不會有什麽大礙。”那個人點點頭說。
“你是不是在唬我呢?哪有拿屍體來釀酒這種事的?”我想了想,雖然喝多了,但是我是一個心智已經發育完全的男人,要是相信他的這番話,豈不是成大笨蛋了。
我知道寨子裏麵那些老人家心懷鬼胎,他們因為我私闖他們的寨子而痛恨我,要殺死我這個無可厚非,隻不過什麽“屍泉”、“屍醇酒”、煮酒人這些都是眼前這個神經病隨意編造的吧。我認認真真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怎麽看他都不像個正常人。
“不信算了。”那個人顯得很生氣,靠著牆坐在一邊,低頭不語。
我也懶得理會他,一個人坐到他對麵。這是一個密封的房子,除了亮著一盞油燈和地上擺著幾張爛席子之外別無他物。我納悶不已,再一次成為階下囚,這一次誰來拯救我呢?想起那些老人家醜惡的嘴臉,我開始忐忑不安起來,埋怨自己嘴饞,可是又能怎麽辦呢?眼前這個瘦漢子又是怎麽回事?想著他的話,我更加不安。
這時候,瘦漢子手裏麵竟然掏出一把鋒利的尖刀。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滿臉愕然。他站起來向我走過來,手裏的尖刀隨著他手臂的抖動也跟著抖動,刀光閃閃。他凹陷的眼睛冷冷地盯著我看,緩步走到我跟前,他手臂奮力一揮,尖刀在我的眼前一閃而過,嚇得我差點喊出聲音。尖刀似乎插進了我的胸口,我整張臉瞬間石化。我伸手去摸摸胸口,尖刀並沒有插進去,抬起頭一看,那個人的刀插在我背後靠著的牆壁上麵。他的手上青筋暴起,好像很用力地想把整把刀插進牆壁裏麵去。
我趕緊移開身子,不一會兒隻聽他冷冷地笑道:“每一個被抓進來的人都會被處死,每一個喝醉酒的人都會醒不過來,我痛恨這一切,可是我根本沒有勇氣,這些老不死的簡直就是惡魔。”他的刀抽出牆壁的時候,牆壁竟然流血了。
“這個……”我傻眼了。
刀子插進去的那個傷口不停地湧出一股血紅血紅的**,整麵牆瞬間被染成紅色。
我嚇得趕緊退開幾步。那個人把尖刀收起來,捶了一拳我的背,信誓旦旦地跟我說:“我會幫你活著離開這裏。”
他的話我根本不想聽,眼前的牆壁不僅被紅色的**染成紅霞一片,而且仔仔細細去看,牆壁上竟然爬著許許多多的白色小蟲子,形同白蟻,但又不是白蟻。
這些小蟲子比白蟻大一些,尾巴翹著,好像帶著尾針。它們附在紅色黏液上麵不停地爬來爬去,整麵牆一下子就爬滿了。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不用說也知道這些都是毒蟲。我本來喝得醉醺醺的,現在整個人被這麽一嚇,立刻醒了過來。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古寨。
白骨丁會來救我嗎?他一向貪生怕死,是不是已經跑路了?難道他利用我引開那些老家夥的注意自己逃命去了?這人太不講義氣了。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聲響,好像有人在開鎖。
“裝死會不會?”房裏瘦漢子低聲對我說。
“幹嗎?”我不明白他話的意思。
“趕快死掉,不然我也沒辦法幫你。”瘦漢子顯得很焦慮。
門被推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樂嗬嗬地走進來:“阿魯巴爾,這個臭小子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