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黑龍廟,怒水漫古鎮

“你叫什麽名字?”在東交民巷的四合院中一個被日本兵牢牢把守的屋子裏,一個日本軍官目光凶狠地望著眼前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的女子,手中緊緊地握著鞭子說道。

女子將身體瑟縮在牆角,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鹿一般,低著頭望著不遠不近的地麵,一言不發,她正是馬長生的妻子蘇紅。

“你到底說不說?”那日本軍官厲聲說道,然後揚起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下,那鞭子發出“啪”的一聲響,鞭子尖端在蘇紅的眼前一閃,她連忙縮了縮身子,向牆角的方向又靠了靠。

正在這時,鄰近的一間屋子內傳來了一聲男人淒厲的慘叫聲“啊”,緊接著一股難聞的燒焦的氣味從隔壁的屋子裏傳出來。女子和那日本軍官都是一愣,隨後那日本軍官臉上露出了**邪的笑容,走到那女子身邊低聲說道:“如果你不說的話,我會讓你變得和他一樣!”

說完,他拉起女人推開門,向隔壁的房間走去,打開隔壁的房門,那股難聞的燒焦味更加強烈了,那日本軍官微微皺了皺眉,這味道讓他覺得有點刺鼻。眼前這屋子簡直就是一間刑房,各色刑具擺放在房間的一側,中間的刑架上綁著一個中年男人,他滿身是血,**的上身除了無數的傷疤之外,還有數道新鮮的血痕,應該是皮鞭造成的。此時他的胸口正在冒煙,溢出來的白色脂肪從烙痕邊緣流出最後凝結在烙痕周圍,因為劇烈的疼痛他已經昏死了過去。眼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蘇紅的丈夫——馬爺馬長生。

本來馬長生拜托佟虎暗中將蘇紅送往上海,可他卻並不放心,於是第二天佟虎的馬車過來接蘇紅的時候,馬長生便一直在暗中保護。誰知因為子午的出賣,裕通當早已經在日本人的監視之中,當他們離開北平城不久,佟虎派出的人便遭遇了日本人的伏擊。馬長生見勢不妙,立刻跳出來保護蘇紅,然而孤掌難鳴,最後佟虎派出的三個人都被日本人殺死,而蘇紅和馬長生也被日本人生擒,暗中帶到了這東交民巷的四合院中。

蘇紅見此情形,立刻拚命向馬長生的方向衝去,那日本軍官一把抓住蘇紅的頭發,然後陰險地笑了笑說道:“還不說你是誰嗎?”說著那日本軍官抬起頭,對那個正在行刑的日本軍人使了個眼色,那日本軍人立刻舀了一瓢冷水,向馬長生潑了過去。

馬長生一個激靈,連忙抬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氣,然後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蘇紅,他立時像發瘋一樣地咆哮道:“你們這群日本畜生,有什麽事衝我來,幹嗎為難一個啞巴?!”

他的話還沒說完,站在一旁行刑的日本士兵立刻一個嘴巴打在了馬長生的臉上,馬長生隻覺得嘴裏一疼,然後吐出一口血,血水中竟然有兩顆牙。馬長生抬起頭惡狠狠地盯著眼前那日本狗,似乎想要啖其肉、剝其皮。

“快點說,你是什麽人?”那日本軍官指著蘇紅厲聲吼道。

蘇紅皺著眉,眼中含著淚,抬起頭望著那日本軍官。那日本軍官見蘇紅這般模樣,立刻示意日本士兵對馬長生用刑,接著那日本兵又將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從火盆裏取出來,在上麵啐了一口唾沫,隻聽那烙鐵上發出“刺刺”的聲音。他笑著向馬長生走過去,蘇紅緊緊地握著拳頭,雙目圓瞪著看著馬長生,這時馬長生忽然喊道:“我要見潘穎軒!”

那日本兵忽然停住了動作,和那日本軍官麵麵相覷,顯然他們應該聽說過潘穎軒。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嗬嗬,難道你不知道嗎?”說著那女子推開了門,“潘穎軒已經死了!”

“什麽?”馬長生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女子,隻見這女子穿著一襲軍裝,她走到蘇紅的麵前,弓下身,用右手食指輕輕勾起蘇紅的下巴,微笑地說道:“即便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誰,不過,如果你自己說,這個男人會少受點罪!”說完她的手指輕輕從蘇紅的下巴滑出來。

“嗬嗬,你開什麽玩笑,她是個啞巴,你竟然讓她說話?”馬長生冷笑著說道。

女子站起身向馬長生的方向走來,她站在馬長生身旁,用指甲輕輕地將馬長生已經卷起的皮膚挑起來,然後猛然用力,馬長生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脖子上的青筋迸出,他從未想過一個女人會如此狠毒。

“我日你姥姥!”馬長生怒罵道,他的話音剛落,隻見那女子嘴角微微斂起,然後右手用力按在那日本兵舉著烙鐵的手上,隻聽“刺”的一聲,馬長生的胸口又開始冒起了煙,馬長生“啊”的一聲疼得背過氣去。女子舀起一瓢水潑向馬長生,馬長生緩緩清醒過來,但是胸口依然劇烈地疼痛,女子又從火盆裏拿出一根燒紅的烙鐵走向馬長生,正欲烙下去。

這時蘇紅忽然開口說道:“止めろ!(住手!)”

聞言,女子淡淡一笑說道:“我說過,你如果能早點說話的話,他會好過一點!”

這句話不但女子聽到了,馬長生也聽到了,他凝望著蘇紅,蘇紅掙脫了那日本軍官的手,撲到馬長生的身上,馬長生不可思議地望著這個與他生活了三年卻始終一句話沒有說過的蘇紅,低聲說道:“蘇紅,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是日本人!”蘇紅用極不流利的漢語說道,“我叫東野惠子!”

“東野惠子!”馬長生默念著,其實這些年師父潘穎軒一直在讓馬長生尋找的那群人正是那晚他在雞毛客棧所殺的那幾個日本人。潘穎軒越是急著尋找他們的下落,他越是能感覺到這女人的身份特殊,但是他實在太愛蘇紅了,所以一直對潘穎軒隱瞞著,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蘇紅的真實身份。

“沒想到吧!”女子微微地笑著說道,“我估計潘穎軒也沒有想到,這些年他一直要尋找的人,原來一直被他的好徒弟藏在家裏,真是造化弄人啊!”

“呸!”馬長生一口血水噴在女子的衣服上,女子冷笑了一聲,然後伸手狠狠按在馬長生的傷口上,馬長生疼得直冒冷汗。東野惠子立刻擋在馬長生麵前,橫眉冷對地怒視著眼前的女子。

“嗬嗬!”女子淡淡地笑了笑說道,“惠子小姐,我們走吧!”

“你放了他,我就跟你走!”東野惠子用中文一字一句地說道。

女子瞥了一眼馬長生,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好,這個交易很公平!”然後示意那日本人將馬長生從刑架上卸下來,馬長生身體癱軟,正要倒下,東野惠子連忙上前架住馬長生的身體。馬長生緩緩睜開眼睛,兩個人四目相對,正在這時那女子忽然掏出一把槍,對著馬長生的頭扣動了扳機,隻聽“啪”的一聲,鮮血立刻從馬長生的腦袋上流淌了下來,馬長生望著東野惠子的眼睛漸漸失去光芒,身體悄然向後倒去。東野惠子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槍驚住了,她癡癡地站在原地,雙手在空中抓著,卻抓不住馬長生倒下的身體。

女子將槍收起來,這時東野惠子才撲向馬長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女子皺了皺眉,對身邊的日本軍官說道:“把惠子小姐看護好,如果她有三長兩短,小心你們人頭搬家!”說完推開門向外走去,這時東野惠子忽然暴起,向女人撲了過來,她一麵哭一麵說道:“どうして彼を殺して?(為什麽要殺他?)”

女子沒有回頭,兩個日本人已經將東野惠子製伏在地,女子自言自語地說道:“隻有死人放出去我才能放心!”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間,女子脫下那套已經被馬長生吐上了血水的衣服,她站在鏡子前麵,對鏡子中的自己說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然後她叫進來一個日本人,在那日本人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那日本人立刻跑了出去。

夜晚降臨的南苑機場,女子和一個黑衣男人從轎車中走下來,接著兩個日本人押著東野惠子從後麵的轎車中鑽了出來。站在飛機前麵,女子長出了一口氣,現在天懲已經完全被消滅,東野惠子也已經找到,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她帶著一行人走上一架軍用飛機,這飛機的目的地正是山西。

當那架飛機飛離了南苑機場之後,一個人鑽進了轎車,這人正是子午,他一直尾隨著女子的車來到南苑機場。子午驅車向家的方向駛去,將車停在門口,緩緩推開門,緩步走進房間。正在這時,一把槍頂在了子午的腦袋後麵,子午愣住了,隻聽身後的人說道:“子午,我真沒想到你會背叛我們!”

子午聽出身後那人正是管修,他昂起頭長出一口氣說道:“管修,你殺了我吧!”

管修一愣,冷笑道:“放心,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說罷,管修用槍管磕了磕子午的腦袋,示意他向裏麵走,子午會意地向裏麵走去。當子午走到屋子正中,管修低聲說道:“告訴我,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是誰?”

子午愣了愣,長出一口氣說道:“她叫鬆阪雲子!”

“鬆阪雲子?”管修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他皺了皺眉然後指著子午的頭說道,“她是什麽人?”

“她是關東軍總部的人,在軍方的地位極高,而且好像和我一樣,很小就來到了中國,接受中國的教育,伺機配合關東軍行動!”子午將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訴了管修。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鬆阪雲子在幕後操縱的?”管修疑惑地說道。

“對,她比武田正純的地位要高,直接管轄武田正純。日本軍方內部一直有一種傳言,那就是潘穎軒根本不會為皇軍所用,應該盡早鏟除,而且軍方對鬆井尚元的忠誠度也產生了懷疑,於是派武田正純暗中處理掉鬆井尚元。但是鬆阪雲子想要獨自控製驅蟲師計劃,所以她很早就準備對武田下手了,因此她設了一個圈套,通過你除掉鬆井尚元,然後再假意和你做交易,引出你身後的天懲殺掉潘穎軒,一石二鳥,然後再利用假計劃,騙你上鉤,借你的手殺死武田正純。”子午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個女人簡直太可怕了!”管修不禁感歎道,接著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用槍指著子午的腦袋說道,“那你為什麽要背叛我們,幫助鬆阪雲子?”

“當你父母兄弟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你會怎麽選擇?”子午反問道。

“什麽?你是說鬆阪雲子知道你在暗中和我們合作,然後用你家人的生命要挾你就範?”管修問道。

子午微微地點了點頭,說道:“多日之前,我忽然被幾個人帶到了一個四合院中,接著我見到了鬆阪雲子,她告訴我如果不和她合作的話,便會立刻殺死我在日本的家人!”

管修微微皺了皺眉,說道:“她是怎麽知道你在和我合作的呢?”

“她不但知道我和你暗中合作,甚至知道我在小世叔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很多細節甚至連我自己都已經忘記了,我懷疑他們在小世叔身邊安插了奸細。”其實子午一直對鬆阪雲子能如此了解自己倍感驚訝,他也曾懷疑過,在腦海中將潘俊身邊的人都過了一遍,但是誰也不像,因為很明顯,鬆阪雲子所說的那些事雖然確有其事,但是從她的描述來看,並不像親眼所見,更像是聽人說的。

管修想了想,忽然一個危險的念頭從他的腦海中閃過,他立刻問道:“鬆阪雲子長得什麽模樣?”

“二十多歲,個子很高,長發,瓜子臉,眼睛很大……”子午敘述得越詳細,管修的身體顫抖得越劇烈,當子午講完之後,管修放下槍長出一口氣說道:“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子午見管修放下槍,扭過頭皺著眉望著管修說道:“你明白什麽了?”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我一直感覺這些事情有些奇怪的原因了!”管修狠狠地握著拳頭砸在桌子上,“我一直想不明白武田正純為什麽要在道頭村不顧生死挾持鬆井尚元進入密室,之後引發爆炸,那爆炸極有可能讓他丟了性命,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因為他進入密室不僅是為了殺死鬆井尚元那麽簡單,更重要的是要保護一個人,那就是段二娥!”

“段二娥!”子午不解地望著管修,他雖然也在潘俊身邊,但是卻從未見過段二娥。

“對,爆炸發生之後,我和武田都受了傷,鬆井尚元死了,隻有段二娥下落不明!”管修接著說道,“現在想來,那個鬆阪雲子應該就是段二娥。”

“段二娥從來沒見過我,卻應該從別人口中聽到過我和小世叔經曆的那些事情,難怪我總覺得她所說的話像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子午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一切就都對上了,如果是段二娥的話,那麽她知道你在暗中幫助我們也不足為奇。”管修自嘲般地笑了笑說道,“沒想到抓了這麽多年的鷹,最後卻被老鷹啄了眼。”

“那你有什麽打算?”子午問道。

“我必須立刻前往新疆,將北平發生的事情告訴潘俊小世叔,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管修說著便站起身來。

“等等!”子午喊住管修,然後低聲說道,“我想小世叔他們恐怕現在已經不在新疆了,據我所知,今天晚上鬆阪雲子已經帶著一個女人前往了太原,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什麽事情,但是我想一定與驅蟲師家族有關!”

“太原!”管修皺了皺眉,從北平到西安就算是最快的馬也要幾天幾夜,那時候恐怕為時已晚。

子午似乎看出了管修的心思,輕聲說道:“管修,今晚有一趟飛機要向太原運送一批物資,我可以幫你登上那趟飛機!”

管修扭過頭凝望著子午,他長出一口氣,目光懇切地說道:“我能相信你嗎?”

子午肯定地點了點頭。

飛機在機場緩緩下落,鬆阪雲子和那黑衣人一起走下飛機,此時早有幾輛轎車和兩隊日本人等在了機場,二人下車後,幾個日本兵押著東野惠子也從飛機上走了下來。鬆阪雲子見東野惠子坐上車,這才和那黑衣人一起上了前麵的轎車。車子並未進太原城,而是徑直向太原東北方向的大路而去,他們的目的地是山西與陝西交界處的澤口鎮。

“雲子小姐,大功即將告成,可是看你的神情似乎並不開心啊!”黑衣人盯著鬆阪雲子說道。

“哎,不知為什麽,越是到了這個時候,我的心裏越是有些惴惴!”鬆阪雲子望著外麵的風景說道,“總怕遺漏了什麽地方,最後前功盡棄!”

“放心吧,我們即刻安排用東野惠子交換水係時家的秘寶,一旦拿到解開秘寶的關鍵,我們就算是大功告成了!”黑衣人安慰著鬆阪雲子道。

“希望如此吧!”鬆阪雲子長出一口氣說道。從太原到澤口鎮路程雖然不算太遠,但是因為道路崎嶇難行,也要有一兩天的行程。他們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是因為此前鬆阪雲子已經與親王聯係過了,他們兩個商議在澤口鎮進行交換,因為澤口鎮地處在山西和陝西的交會處,山西是日本人的控製區,而陝西則是國民黨的控製區。

當天晚上因為道路崎嶇,他們便決定在臨縣暫住,第二天一早再繼續行程。就在鬆阪雲子準備睡覺的時候,一個日本兵忽然從外麵奔了進來,將一份電報交給了鬆阪雲子。鬆阪雲子看著那份電報,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心想:燕鷹,你還真的沒讓我失望。

想到這裏,鬆阪雲子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躺在**等待第二天的到來。

而在此時,一架飛機正從西北飛來,緩緩降落在太原機場,接著兩隊排得整整齊齊的日本人圍了上去,幾個人被從飛機中押解了下來,走在最前麵的是潘俊,跟在潘俊身後的是時淼淼,最後的那個人是歐陽煙雷。這三個人被日本人押進一輛卡車中,此時一個男孩從飛機中走出來,他就是歐陽燕鷹。

原來燕鷹早已經蘇醒,隻是當日他與段二娥有約,兩個人約定一起拿到驅蟲師家族的秘密。他們從秘道出來的那天晚上燕鷹趁沒人注意,將一包藥放進了湯裏,當所有人都睡著的時候,燕鷹獨自騎著馬回到了日本人在新疆的秘密基地,引著日本人將這些人都抓了起來,隻是不知為何燕雲下落不明。但是他已經等不及要見段二娥了,於是便帶著幾個人乘坐日本的軍機來到了太原。

燕鷹坐在卡車前麵,此時他已經得到了段二娥的指示,順著段二娥所走的路一路跟了過去。誰知半夜卻天降大雨,將路衝毀,他們也隻得在路上暫時休息一晚,準備第二天與段二娥在澤口鎮會合。

當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工兵已經將前麵的路修好了,卡車在日本兵的保護下繼續向前走,但是經過一晚上的暴雨,本來就不太好走的山路變得更加崎嶇難行,燕鷹略微有些著急,一直催促著司機快點向前開。

而著急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已經於上午到達澤口鎮的鬆阪雲子。這澤口鎮地處呂梁山西麓,臨近黃河,不但地下富含豐富的煤炭資源,而且風景秀麗。但是此時鬆阪雲子卻無心欣賞眼前的風景,今晚就是她與親王定下交換的日期,也是今晚她就要得到驅蟲師家族的秘術了。想到這裏,她心裏除了緊張之外,那種忐忑更勝,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將交換的地點安排在這澤口鎮有名的黑龍廟中。

這黑龍廟建於明朝,南臨湫水河,背靠臥虎山,主要由山門、正殿和樂樓組成。建築整體風格嚴謹合理,左右對稱,雄偉壯觀。仰觀廟宇疊於險峻的石崖之上,雕梁畫棟,古樸典雅;倚廟廊居高俯視,湫水河與黃河的交匯盡收眼底。廟中樂樓的音響效果極為奇特,不用擴音設備,萬人看戲,聲音清脆,乃至響徹數裏。

鬆阪雲子走在這黑龍廟中,不斷有忙碌的日本軍人從她身邊匆匆而過,她要確保今晚的行動萬無一失,因此她已經在黑龍廟中安排了上百個日本兵,這些人全部是她挑選出來的精英。她為了今天已經等了太久,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而與此同時,另外一個人也極為緊張,他便是一直跟在鬆阪雲子身邊的黑衣人。此刻他站在黑龍廟的最頂端,俯瞰之下,澤口鎮的全貌盡收眼底。他很清楚親王的人為何選擇在這裏交易,因為這裏向南則可以順水而下,向北則可以逃進深山,想必那親王唯恐日本人會耍詐,因此早已經做好了撤退的準備。不過,依照他對鬆阪雲子的了解,這女人雖然年紀輕輕卻心狠手辣,而且思維縝密,她肯定不會讓親王的人逃走。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不光在這廟宇之中,甚至在整個鎮子裏,鬆阪雲子都布置了大量的日本兵,一旦鬆阪雲子下令,這個鎮子立刻便會成為一個戰場。

正在這時,黑衣人耳邊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已經從那腳步聲中辨識出來人正是鬆阪雲子。鬆阪雲子站在黑衣人旁邊,望著前麵的湫水河,淡淡地說道:“金先生,你這麽幫我究竟想得到什麽?”

“嗬嗬!”原來那一直跟在鬆阪雲子左右的不是別人,正是道頭村裏與鬆阪雲子扮演爺孫的金無意,“好像雲子小姐從未問過我這個問題!”

“隻是想聽聽!”鬆阪雲子長出一口氣,說道,“如果你不說就算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隻是想報仇!”金無意神態自若地說道。

“報仇?”鬆阪雲子饒有興趣地說道,“難道你和驅蟲師家族有仇?”

“哎,金係家族有一個規矩,那就是每一個金係君子隻能收兩個弟子,這兩個弟子最後要進入金家的秘藏來決出誰最後繼承金係驅蟲師的君子!”金無意淡淡地說道。

“這個我知道,應該是縱橫一關吧!”鬆阪雲子淡淡地說道。

“沒錯,那一關正是縱橫,其實當年在縱橫關裏,我本來已經可以順利地出去了,但是卻想救金無償一命,誰知這一念之間,自己卻墜了下去。後來金無償成了金係驅蟲師的君子,而我卻被師父趕出師門,然後被金無償可憐,令我去守道頭村的金家秘藏!”

“哦,原來是這樣!”鬆阪雲子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金先生,一旦我拿到驅蟲師家族的秘密,我一定懇求天皇陛下幫你在北平城重建金係驅蟲師!”

“嗬嗬,算了!”金無意淡淡地說道,“我隻要能看到驅蟲師家族覆滅就已經足夠了!”說著金無意拱手對鬆阪雲子說道,“雲子小姐,我要走了!”

“走?”鬆阪雲子疑惑地望著金無意說道,“什麽時候?”

“現在!”金無意微笑著說道,“這裏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我想我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好吧!”鬆阪雲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雙手背在身後望著麵前的湫水河,金無意抬起頭看了看鬆阪雲子,其實他沒有想到鬆阪雲子能如此痛快地讓他走。他微微笑了笑,然後轉身向一旁的樓梯走去,當他的腳剛踏上樓梯的時候,忽然耳邊響起了一聲槍響,金無意停下了腳步,微微低下頭,看到血液快速地從自己左麵胸口溢出,瞬間將衣服染成了紅色。他扶著樓梯搖晃了幾下之後,從樓梯上摔了下去,腦袋撞在地板上。

這時鬆阪雲子才將手中的槍收起來,歎了口氣說道:“那就讓我送你一程吧!”

鬆阪雲子在這廟頂上的高台站到傍晚,此時距離她與親王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但卻始終沒有看到親王的人。讓她更加憂慮的是不但親王的人沒有來,燕鷹的卡車也沒有來,按理說他們應該已經到了,難道是路上出現了什麽問題?她有些焦急地在高台上踱著步子,心裏那種不安越來越盛。

太陽漸漸落下山,天邊飛起一道血紅色的雲彩,在那雲彩中一輛卡車正緩緩向澤口鎮而來,鬆阪雲子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終於來了。

那輛卡車緩緩駛入黑龍廟,在黑龍廟前麵的空地上停了下來,燕鷹立刻跳下車,接著幾個日本人押解著潘俊、時淼淼和歐陽煙雷從車上下來。一個穿著便裝的日本人迎了上來,引著燕鷹向黑龍廟中走去。雖然表麵上看此刻的黑龍廟並無異常,但是隻要稍加注意就會發現,在那些窗子後麵時不時便會有一兩個黑影閃過。燕鷹從山門進入正殿,一直走到三層樂樓的底下,此時一個穿著軍裝的女子正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燕鷹一愣,眼前的女子正是段二娥,不過,這時的段二娥比之前顯得更精神,眼神也更加銳利。

“燕鷹,你總算來了!”鬆阪雲子笑著向燕鷹的方向走來,燕鷹一愣,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而鬆阪雲子卻上前一把抓住燕鷹說道:“你怎麽了?”

“你怎麽?”燕鷹不可思議地圓瞪著眼睛望著眼前的段二娥說道。

“嗬嗬,我是日本人!”鬆阪雲子淡淡地說道,隨後潘俊、時淼淼和歐陽煙雷都走了進來,此時潘俊和時淼淼臉上的表情幾乎與燕鷹一模一樣。

“怎麽會是你?”潘俊不可思議地搖著頭說道。

“潘俊哥哥,時姐姐!”鬆阪雲子湊到潘俊和時淼淼身邊笑著說道,“真沒想到我們在安陽一別之後,會在這裏見麵!”

“段姑娘,哦,不!”潘俊皺著眉說道,“我應該叫你什麽?”

“我叫鬆阪雲子!”鬆阪雲子揚揚自得地說道。

“這麽說,你才是這一切的操縱者!”潘俊淡淡地說道。

“沒錯!”鬆阪雲子得意地說道,“當年潘穎軒最早聯係的人就是我的父親鬆板秀,我十歲那年被父親送到中國,開始接觸驅蟲師家族,之後開始在幕後操縱這一切。本來我想一直潛伏在你身邊,可是我發現你實在太可怕了,我在你身邊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被你發現,所以……”

“所以你選擇利用燕鷹對你的好感,挑撥燕鷹與時姑娘之間的關係,而後和燕鷹一起離開我們的視線。”潘俊娓娓地說道。

“你猜得沒錯!”鬆阪雲子無所顧忌地說道。

“你騙了我!”燕鷹幽怨地望著鬆阪雲子說道。隻見鬆阪雲子輕輕抓起燕鷹的手,說道:“我沒有騙你啊!雖然沒有告訴你我是日本人,但是我們兩個馬上就能得到驅蟲師家族的秘密了。”

燕鷹輕輕地搖了搖頭。

正在這時,一個人忽然從外麵急匆匆地跑進來,在鬆阪雲子耳邊低語了幾句,鬆阪雲子眉頭微微皺了皺說道:“你是說他們早已經藏在了鎮子裏?”

“嗯!”那日本人點了點頭說道,“現在他們已經在門口了!”

“幾個人?”鬆阪雲子謹慎地問道。

“一共七個人!”那日本人在鬆阪雲子耳邊低聲回答。

“好,讓他們進來!”鬆阪雲子淡淡地說道,然後向燕鷹和潘俊一行人看了看,“不好意思,我還有客人,你們先到一邊休息一下!”

這時一個日本人走到燕鷹麵前,向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燕鷹歎了口氣隨著那個人向一旁的房間走去,而潘俊一行人也被日本兵押進了那個房間。

他們剛走,一個女人就帶著六個人緩緩走了進來。鬆阪雲子連忙迎了上去,笑著說道:“這不是金先生嗎?”

“你是?”金素梅瞥了一眼鬆阪雲子,皺了皺眉。

“鬆阪雲子!”鬆阪雲子笑著補充道,“今天和您進行交換的人!”

“哦?”金素梅上下打量著鬆阪雲子,冷冷地說道,“惠子呢?”

鬆阪雲子輕輕地拍了拍手,兩個日本人將東野惠子從後麵的屋子裏押了出來,此時的東野惠子一臉哀容,神情恍惚,她癡癡地抬起頭望著金素梅。金素梅掏出照片對照了一眼,這張照片是她從父親的抽屜中找到的,隻見眼前人與照片上的東野惠子雖然有些變化,但應該是同一個人。

“放了她!”金素梅放下照片冷冷地說道。

“金先生,您太不懂規矩了,現在你要的我給你找到了,那我要的東西呢?”鬆阪雲子聳著肩說道。

“嗬嗬!”金素梅的嘴角微微上斂,她伸手指了指上麵,鬆阪雲子疑惑地順著金素梅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樂樓一樓的房頂上竟然不知什麽時候貼了一塊鐵板。

“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金素梅說著一把將東野惠子拉到身旁便要向外走,誰知鬆阪雲子忽然說道:“等等,我還不知道你給我的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嗬嗬,那你要怎麽辦?”金素梅停住腳步冷冷地說道。

“我要當場驗一驗!”說著鬆阪雲子輕輕拍了拍手,隻見旁邊房間的門打開了,燕鷹雙手捧著一個盒子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與金素梅四目相對。金素梅一愣,而燕鷹已經在裏麵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

“燕鷹,你怎麽會在這裏?”金素梅關切地問道,“你父親和姐姐呢?”

燕鷹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徑直走到鬆阪雲子身邊,鬆阪雲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輕輕打開那個盒子。當那盒子打開的一瞬間,兩枚鋼針快速從內中彈出,鬆阪雲子根本沒想到燕鷹會對自己下手,身體下意識地向一旁一偏,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躲過了一根毒針,而另外一根毒針卻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她的左肩上。她一吃疼,卻見燕鷹對著她微微笑了笑,然後伸手將臉上的人皮麵具摘掉,一張美麗而熟悉的臉出現在鬆阪雲子麵前。

“燕雲?”鬆阪雲子不可思議地說道。

原來潘俊和人草師早已經猜到燕鷹根本沒有中毒,在地下城的時候人草師提醒潘俊一定要注意燕鷹。後來在人草師居所的外麵,時淼淼對潘俊談起燕鷹在密室中奄奄一息時對她說過的話,那時候潘俊便已經開始懷疑段二娥有問題了。但是如果想解決這所有的問題,隻能將計就計。當燕鷹自以為下毒成功去找日本人的時候,潘俊和時淼淼已經將燕雲父女救醒,告訴了他們實情。於是他們立刻行動,在半路上攔住燕鷹,將其留在新疆歐陽家的老宅派人看管,而燕雲易容成燕鷹的模樣,這對於擅長“千容百貌”的時淼淼來說根本不是難事。就這樣他們上了日本人的飛機,被日本人帶到了太原。

“是我,你也沒想到吧!”燕雲笑著說道。此時鬆阪雲子忽然掏出腰間的配槍,衝著燕雲的方向,剛要按下扳機,金素梅上前一把摟住燕雲,與此同時,一根鋼針從旁邊的屋子內彈射出來,不偏不倚地打在鬆阪雲子的手上,她手中的槍應聲落在地上。

鬆阪雲子不可思議地向屋子的方向望去,隻見此時潘俊、時淼淼、歐陽煙雷、管修、子午已經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原來子午為了讓管修相信自己,決定和管修一起來到太原,而他們搭乘的貨機剛剛到達太原機場便正好遇到潘俊一行人。二人於是一直尾隨在那輛卡車後麵,趁著雨夜將看守潘俊他們的守衛全部製服,之後才從潘俊他們口中得知事情始末,而管修也將自己的經曆告訴了潘俊。最後他們決定由子午和管修假扮日本人,然後又從那些日本人中挑選了幾個,時淼淼用水係驅蟲師家族不傳的秘術“蠱惑三軍”暫時控製住那幾個日本人,一起來到了這裏。

鬆阪雲子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苦心經營的計劃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她冷笑了一聲,然後輕輕按下扳機,隻聽“啪”的一聲,她事先安排好的日本人瞬間從四麵八方如潮水一般向他們湧來。

站在金素梅身後的幾個漢子最先掏出槍,這些都是親王養的死士,他們不但個個身體健碩,而且槍法精準。燕雲和歐陽煙雷幾乎同時掏出一根短笛,放在口中,隻聽一陣笛聲傳出,可能是因為這樂樓的緣故,聲音傳得非常遠,隻見地麵開始震動起來,接著兩隻巨大的“蒙古死蟲”從地下鑽了出來,站在父女二人麵前。而時淼淼也已經發動了三千尺,細弱遊絲的三千尺碰到人則非死即傷。

“管修、子午,掩護我!”潘俊向房頂望去,隻見那塊鐵板是被旁邊的一根繩子吊上去的,他說完,子午和管修立刻點了點頭,然後跟在潘俊身邊掩護著他走到那繩子前麵。潘俊將繩子解開,將鐵板緩緩放下來,這時管修和子午兩個人一左一右守在潘俊身旁,潘俊從懷裏掏出兩枚黑色的圓球,這是從那盒子中取出來的,他小心翼翼地將兩個圓球放在鐵板上,隻見那鐵板上凸出了密密麻麻的字,潘俊一麵看著那些字,一麵用心記錄著。

此時那些藏在鎮子中的人聽到黑龍廟中的槍聲,也全部趕了過來,人越來越多,跟隨金素梅而來的幾個死士已經死去了三個,而這邊子午和管修兩個人的子彈也要打光了,兩個人都受了傷。那邊歐陽父女二人雖然能勉強支撐,但是畢竟敵人太多,蒙古死蟲也已經是傷痕累累了。

而外麵的日本人還在不斷向裏麵湧來,這時潘俊已經將鐵板上的字全部記錄於心,他將那兩個圓球拿起來,揣在懷裏,扭過頭對一旁的金素梅說道:“金先生,擒賊先擒王!”

金素梅一愣,然後目光移向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鬆阪雲子,她立刻走上前去,將鬆阪雲子拉起來,指著天空開了兩槍,然後將槍口指向鬆阪雲子說道:“全都停下……”

她這一聲喊果然起到了效果,那些日本人見鬆阪雲子被挾持,神情緊張地停了下來,而此時潘俊、時淼淼、管修、子午、歐陽父女、東野惠子還有那餘下的三個死士全部向金素梅的方向靠攏,日本人裏一層外一層地將這幾個人圍在垓心。

金素梅挾持著鬆阪雲子緩步向黑龍廟門口走去,四周的幾個人手中握著兵器,提防著日本人的突然襲擊。片刻之後他們已經出了山門,此時他們才發現,山門外麵的日本人已經架起了機關槍,正嚴陣以待。

“現在該怎麽辦?”金素梅在潘俊耳邊低聲說道。

“我們去河邊!”現在這種狀況,想要全身而退實在太難,唯一能讓大家保住性命的方式恐怕隻有過河這條路。

金素梅頹然傾倒,燕雲和歐陽煙雷兩個人同時向前扶住了金素梅。

“媽!”

“素梅!”

兩個人將金素梅緊緊地抱住,此時鬆阪雲子大吼一聲說道:“開槍!”

那些日本人略微猶豫了一下,畢竟鬆阪雲子就在人群之中,鬆阪雲子又喊道:“別管我,開槍!”隻聽她的話音剛落,時淼淼和管修、子午同時出手,時淼淼的三千尺瞬間抖出,徑直向她的脖子而來,而子午和管修的槍口對準鬆阪雲子的腦袋,用力按下了扳機。三千尺纏住鬆阪雲子脖子的時候,兩顆子彈已經從兩個方向打穿了鬆阪雲子的腦袋,而時淼淼手猛一用力,鬆阪雲子的腦袋被三千尺齊刷刷地切了下來,遠遠地飛入了人群。

那些日本人愣了片刻,然後立刻開槍進攻。子午、時淼淼、管修和幾個死士立刻開槍還擊,此時歐陽煙雷抱起金素梅快速向前衝,燕雲用短笛召喚出蒙古死蟲,那蒙古死蟲和此時的燕雲一起瘋狂地向日本人衝了過去。他們且戰且退,忽然一個殿後的死士倒在了地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被日本人打成了篩子,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當三個死士都死掉之後,歐陽煙雷忽然腳上中槍,跌倒在地。他緊緊地抱著金素梅,時淼淼和潘俊想要去扶起歐陽煙雷,歐陽煙雷忽然長嘯一聲,口中含著短笛,接著一個巨大的蒙古死蟲擋在了他的身後,他向燕雲、潘俊喊道:“走……”

然後歐陽煙雷低下頭望著懷裏的金素梅說道:“素梅,我來陪你了!”話音剛落,隨著那蒙古死蟲倒在地上,他的後背中了無數槍,他抬起頭望著燕雲,嘴角中流出一絲鮮血,微微笑了笑,然後倒在了金素梅的身上。

燕雲大叫一聲便要向前衝,卻被時淼淼緊緊地抓住,拉著燕雲向河邊的堤壩走去。因為昨天晚上的那場暴雨,這時的湫水河河水暴漲,一些細小的水流已經漫過了堤壩,流了下來。燕雲一個不小心踩在水裏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她的腳上中了兩槍。時淼淼連忙扶起燕雲,此時子午已經擋在了燕雲的前麵,隻見子午對燕雲笑了笑,然後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向下望了望,胸口已經滲出了血,子午頹然地跪在燕雲麵前,笑了笑,幾顆子彈又打在子午的身上,他身體劇烈顫抖了兩下,倒在了地上。

“子午……”管修、時淼淼、燕雲、潘俊異口同聲地喊道,可是現在他們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時間,距離湫水河隻有一步之遙了,那些日本人也緊追了上來。這時燕雲忽然笑了笑,她扭過頭目光柔和地對潘俊和時淼淼說道:“潘哥哥,我知道你一直喜歡的都是時姑娘,你們以後一定要好好的。”

“潘哥哥,如果你能找到我的屍體的話,就把攝生術種在我身上吧,我想一直陪在你們身邊,好嗎?”燕雲說到這裏眼淚已經奪眶而出了。

“燕雲,不要胡說,我們一起好好活著!”潘俊說著已經退到了堤壩上,身後就是滾滾湫水河。

燕雲微微地搖了搖頭,然後猛地掙脫了時淼淼和潘俊的胳膊,說道:“日本人殺了我的父母,我要讓他們都死在這裏!”

說著燕雲將兩根短笛含在口中,站在堤壩上麵,用力地吹著口中的笛子,一瞬間地麵裂開了,燕雲的蒙古死蟲從地下鑽了出來。與此同時遠處傳來了“啾啾”的聲音,六七個黑影正向燕雲的方向趕過來,忽然燕雲的胸口中了一槍,她身體猛然一顫,然後又直起身。

這時潘俊擋在燕雲的麵前,燕雲望著潘俊大喊道:“快走,你們快走!”說完燕雲不由分說地將站在自己身後的時淼淼、東野惠子和管修推進了湫水河。

“潘哥哥,求你了,快點走!”燕雲此時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潘俊還要說什麽,燕雲忽然閃身到潘俊前麵,為潘俊擋了一槍,然後身體用力向後將潘俊擠進水裏。這時那六七個身影已經聚集到了燕雲身邊,親昵地伸出舌頭舔舐著燕雲的臉,那些日本人也停止了射擊,團團將燕雲圍在了垓心。燕雲冷冷地笑了笑,在那皮猴耳邊低語了幾句,隻見那些皮猴忽然抱起燕雲跳入了湫水河。此時湫水河的河水湍急異常,一旦進入便會立刻被卷進去,正當那些日本人以為這一切已經結束了的時候,地麵忽然震動了起來,緊接著他們看到堤壩開始從河內坍塌,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堤壩已經裂開了一個口子,湍急的河水以摧枯拉朽之勢撲麵而來,站在前麵的那些日本人全部被卷入了洪水之中。那裂口越來越大,河水全部從裂口衝出來,卷著泥沙,將原本跟在他們身後的日本人湮沒在了洪水中。

此時幾個皮猴從水裏鑽出來,它們緊緊抱著燕雲的屍體,向大山深處奔去……

坐在車裏,管修將最後的故事講完的時候,眼淚已經從眼眶裏流淌了出來,我和史寧坐在後座上,靜靜地聽著,抬起頭的時候史寧眼眶裏也含著淚水。

“這就是全部!”管修坐在副駕駛座上輕聲說道。

我將臉別向車窗,淚水順著眼眶流淌下來,車子快速地行駛在北蒙到北京的高速公路上,群山從眼前快速地閃過,一股酸酸的東西在我的心裏蔓延開來。

按照爺爺的意思,我帶著管修和史寧回到北蒙,將藏在地下室的那具屍體埋葬了,那是燕雲的屍體。雖然我不知道是誰將燕雲埋葬在四十四凶塚裏麵,還有爺爺是如何找到燕雲的屍體的,但是我知道爺爺遵守了承諾,讓燕雲陪著自己走完了一生。

時淼淼和爺爺一樣,兩個人懷著對對方的愛,和對燕雲的歉疚,終身沒有找過伴侶,那份愛一直陪著他們走過了這些年。

後來我又問過管修爺爺幾個一直不明白的問題,那就是當時馮萬春在新疆的時候曾說要回北平,但是為什麽又改變主意進入了八卦密室?而且潘穎軒曾經在炮局監獄的密室交代馬長生去辦一件事,那件事究竟是什麽?還有燕鷹最後怎麽去了日本?可是管修微微地搖了搖頭,也許這些問題的答案都隨著那些人的消逝,而永遠成了一個謎。

車子回到北京某軍區附屬醫院的時候,我們幾個人的情緒都不太好,回到爺爺的病房後,卻發現爺爺不在病**,我們連忙詢問了護士,那護士指了指住院部後麵的草坪。

我們幾個人順著草坪望去,隻見夕陽的餘暉下,爺爺坐在輪椅上,身上蓋著一塊毛毯,時淼淼蹲在輪椅一側,兩個人的頭靠在一起。爺爺的雙眼微閉,神態祥和,像是睡著了。是的,爺爺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隻碩大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