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巽卦關,君子吐衷腸
與此同時,在他們腳下的秘道之內,時淼淼和燕鷹兩人注視著趴在秘道中的人,時淼淼緩步走了過去,伸手輕輕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氣息很微弱。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燕鷹,燕鷹會意地走了過來。二人將那人翻轉過來,一瞬間時淼淼的血液凝固住了,她和燕鷹對視了一眼,燕鷹的臉上同樣露出驚異的神情,這時那人已經緩緩睜開了雙眼。時淼淼不可思議地說道:“怎麽……怎麽會是你?”
眼前那人緩緩睜開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笑了笑,氣若遊絲般地說:“沒,沒想到你們也進來了!”
“馮師父,你是怎麽進來的?”燕鷹皺著眉問。
此人正是馮萬春,自從那夜歐陽家宴,潘俊識破馮萬春的身份後,馮萬春便被押解起來,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馮萬春苦笑了一下,吃力地坐起來,從口袋中摸出一根煙,然後雙手顫抖著在口袋中摸著火折子。時淼淼見馮萬春的雙手滿是傷痕,那些傷痕很細,像是由極其細微的利刃切割而成,他的身上與他的雙手無異,遍布刀傷,雖然血液已經幹涸,但從他身上的傷痕來看,傷勢應該不輕。
馮萬春在口袋中吃力地翻了一會兒,卻始終未找到火折子,燕鷹掏出火折子,遞到馮萬春麵前。馮萬春頓了頓,抬頭看了燕鷹一眼,然後點上了那根煙,用力地吸了一口,長歎了一口氣,仰起頭靠著身後的牆壁,淚水緩緩流淌了下來。
“馮師父,你怎麽會在這裏?”時淼淼望著馮萬春說道。
“嗬嗬!”馮萬春的笑聲中帶著一種悲涼,他長出一口氣說道,“騙局,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騙局!”
“騙局?”時淼淼不解地望著馮萬春。
馮萬春抬起頭,雙目注視著時淼淼,語氣沉重地說道:“時丫頭,你覺得我老馮是什麽樣的人?”
其實很早之前,潘俊就懷疑過馮萬春有問題,他們的行蹤一再泄露,可是最後這件事被子午一力承擔,不過,潘俊對馮萬春的懷疑卻並未因此消減,因此他委派管修暗中調查馮萬春。當他確定內奸就是馮萬春之後,便定下一計,終於讓馮萬春原形畢露。是的,馮萬春是一直藏在他們當中的內奸。然而,讓潘俊和時淼淼想不通的是,雖然馮萬春是內奸,但一路走來,馮萬春不但沒有加害他們,更在一些緊要關頭,幫他們脫離險境,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馮萬春的話,讓時淼淼一時語塞。在她心裏,馮萬春很像一個長輩,可是,他卻在暗中做著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所以時淼淼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馮萬春似乎看出了時淼淼的心思,有些失望地說:“在你們心裏,我是個為日本人賣命的老漢奸,是嗎?”
“不!”時淼淼連連搖頭,“馮師父,我生在水係家族,自幼無父,母親在多年前過世,見到您之後,我從您的身上感受到了父親般的厚重,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您要做那些事情,但我知道您一定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嗬嗬!”馮萬春被時淼淼這幾句話說得老淚縱橫。的確,他的心裏有一塊巨大的石頭,這塊石頭壓了他幾十年,如果不是因為這塊巨大的石頭,他怎麽會忍辱負重這麽多年,又怎麽會淪為日本人的走狗呢?馮萬春擦了擦眼角上的淚,右手顫抖著,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鑰匙,時淼淼見了那把鑰匙,連忙在自己口袋中翻了一下,掏出另外一把鑰匙,沒錯,這兩把鑰匙一模一樣,這是天命密鑰。
“馮師父,您怎麽會有天命密鑰的?”時淼淼忽然覺得這其中一定有隱情。
馮萬春笑了笑,說道:“這把鑰匙,我整整保存了十五年!”說著馮萬春的淚水從眼眶中緩緩淌出,伴隨著那十五年前的記憶一點點擴散開來。
“家父多年之前離奇失蹤,那時候他雖然已將土係驅蟲師的秘術傳授於我,然而那土係驅蟲師的終極秘術,也就是製作天命密鑰的方法,卻並未留下來。這對於土係驅蟲師家族來說,可謂是一個巨大的災難。不知道天命密鑰的製作方法,那麽我這個土係驅蟲師便是名不正言不順。因此,一方麵為了尋找父親的下落,另一方麵為能得到土係驅蟲師的最終秘密,我將徒弟們派遣出去,尋找關於父親下落的蛛絲馬跡。幾年時間過去了,父親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毫無蹤跡,派出去的大部分弟子或者從此杳無音訊,或者悻悻而歸。”
“在那段時間裏,我一直苦苦鑽研典籍和父親的遺物,希望能從中找到他失蹤的線索。終究是皇天不負苦心人,有一天我終於查明父親是在接到一封來自北平的信件之後匆匆離開的。土係馮家在當地算得上是一個十分有名望的家族,因為我們的弟子眾多,很多弟子都頗有建樹,因此父親的地位也非常尊貴,平日若是想見他一麵也是極為難得,究竟是誰的一封信,會讓父親立刻啟程前往北平呢?”
“而且,在我的印象中,父親在北平城中並沒有好友知己。這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便立刻派出得力的弟子前往北平,尋找父親的蹤跡。然而,幾個月過去了,這些派出去的弟子就和父親一樣,人間蒸發了。無奈之下,我隻得又派出弟子前往北平,這一次我嚴令他們必須每三日向我飛鴿傳書一次,然而,又一個月過去了,這批弟子再次有去無回。他們在北平城內究竟發生了什麽?”
“一種隱隱不祥的預感,讓我決定親赴北平城去探個究竟。然而,就在我準備離開的當天夜裏,卻收到一張字條,那字條上寫著‘天命密鑰’幾個字。這是土係家族的絕密,即便是土係家族的弟子也不曾知曉,而且,那行字的字跡是父親手書。在那行字的後麵,寫著一個見麵的地點。於是當天深夜,我帶著那張字條來到了所寫的地點,沒想到我在那裏遇見了一個改變我一生的人——潘俊的父親潘穎軒。”
“那時候潘世伯還健在?”時淼淼一麵聽著馮萬春的敘述,一麵不停地思索,以便甄別馮萬春所言的真假。
隻見馮萬春微微頷首,雙眼微閉著說道:“是啊,那時候他還尚在人間,那天晚上他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時淼淼注視著馮萬春問道。馮萬春微微抬起頭,望著眼前的時淼淼和燕鷹,似乎內心極為掙紮,在猶豫要不要說出那個秘密。過了好一會兒馮萬春才下定決心般地歎了一口氣,說道:“那是一個關乎驅蟲師家族,所有驅蟲師,甚至是全天下人命運的秘密!”
“驅蟲師家族的秘密?”時淼淼和燕鷹兩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
“遇戰亂,蟲師出,得蟲者,得天下!”馮萬春目視前方,眼神空洞地幽幽說道,“這句話你們聽說過嗎?”
時淼淼默然地點了點頭,她曾聽潘俊說起過一次,那時他典當行偶遇愛新覺羅·庚年,庚年曾告訴潘俊,驅蟲之術古已有之,然而卻從未在經史典籍中得以記錄,其原因便是馮萬春所說的那句話,因為驅蟲師家族的秘密過於巨大,因此,寧可任其隱藏,也不願被天下人覬覦。
馮萬春滿意地說道:“其實關於驅蟲師家族的秘密,所有驅蟲師的君子都曾經猜測過,而且在驅蟲師家族中一直流傳著各種傳說,據說驅蟲師家族起源於西域的一座荒涼古城,那座城市幾乎與世隔絕,五係驅蟲師各司其職,在古城中有著極高的地位。這西域古城中,有可以洞悉天機之物,為了防止有人肆意用其作亂,便將那秘密隱藏在古城的最深處,然後將秘密分散藏在五係驅蟲師家族之中,成為了五係驅蟲師家族的秘寶。在這些驅蟲師之外,還有一族人草師,所有五係驅蟲師都以人草師馬首是瞻,即便其他驅蟲師家族拿出五係秘寶,也隻能由人草師解開其中的秘密,這樣一來,人草師在驅蟲師家族的地位與日俱增。”
時淼淼和燕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雖然燕鷹之前未曾聽說過這些,但是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他也恍然聽到了一些傳聞。而時淼淼則不同,貴為水係驅蟲師君子的她,早年曾經聽母親提起過一些關於驅蟲師家族的傳說,因此並不陌生。
“可是,不知為什麽,或者是一場宮廷政變,抑或是一場天災,那座古城忽然消失了,隨著古城的消失,人草師家族也相繼消亡。後來,有一些先代驅蟲師君子曾猜測,極有可能因為人草師在當時的古城中地位極高,簡直可以和當時的皇室分庭抗禮,因此被皇室滅族。不管是哪種猜測,人草師家族伴隨著那座古城的消失,也一並消失了。而驅蟲師的五個家族卻完好地保存了下來,他們從西域來到內陸,並且根據每個家族所屬的類別,分開居住,其中緣由可能因為時間太久,早已經無從追溯了。”馮萬春說完這些話,不停地喘息著,可能因為說話過多,再加上傷勢嚴重,他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了。
“馮師父,你怎麽樣?”時淼淼關切地問道。
馮萬春深吸了一口冷氣,緊緊咬著牙,說道:“放心,我老馮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話雖如此,但時淼淼已經看出馮萬春的傷勢不輕,雖然他嘴上強硬,那應該也隻是硬撐著而已,想到這裏,時淼淼忽然覺得鼻尖掠過一絲酸楚,眼角略微有些濕潤。
“可是即便如此,每一位驅蟲師家族的君子都未曾停止過對驅蟲師家族起源及其秘密的追索!”馮萬春的嘴角因為疼痛微微咧了一下,接著說道,“雖然驅蟲師家族來到內陸,卻也未曾衰落下去,每隔幾代便會有一些出類拔萃的人才出現,他們往往可以在亂世之中力挽狂瀾,創不世之功。正因如此,曆代帝王雖然對驅蟲之術趨之若鶩,卻又極為忌憚。正如在安陽時金無償所說,曆來皇帝隻有在戰亂之時才會想起驅蟲師家族,一旦戰亂結束,他們唯恐失掉天下,便開始大肆屠殺各係驅蟲師。不僅如此,所有典籍之中有關於驅蟲之術的部分會被全部銷毀。焚書坑儒、身首異處的韓信……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先例。所有的驅蟲師都在為他們打抱不平,可是,這就是我們驅蟲師家族的命運啊。唯一可以改變這命運的,就是破解驅蟲師家族的最終秘密,隻有破解了這個秘密,才能將驅蟲師家族的詛咒永遠破除掉。”
時淼淼微微地點了點頭。
“但是所有驅蟲師家族的君子不得不麵對一個現實,那就是即便可以湊齊五係家族的秘寶,也無法知道驅蟲師家族的秘密,因為,隻有人草師知道如何使用那些秘寶,可是人草師家族早已經隨著那座傳說中的西域古城消失了,而且就連人草師也僅僅是一個傳說而已,人草究竟是什麽?這些都無從考證。”馮萬春說到這裏,長歎了一口氣,繼續說,“但是,潘穎軒告訴我,他可以確定人草師家族尚在,之後他告訴我多年之前天水城曾經發生過一場罕見的瘟疫,那場瘟疫來勢凶猛,當時潘家祖先在宮廷當太醫,被委派至天水城處理瘟疫。誰知當他的祖先到了天水城,卻發現那場瘟疫十分罕見,所有人的死狀都與古書上記載的攝生術一般無二。攝生術是一種非常凶殘的驅蟲之術,中者必死,幾乎無解,唯一的解藥便是人草師所種植的人草。當時形勢十分危急,很多人已經感染攝生術而亡,就在那時候,忽然有一個人出現在了天水城,他送來了攝生術的解藥——人草。那時候,他的祖先便確定:人草師在這世界上一定還存在。於是潘守仁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五係驅蟲師的君子,如果五係驅蟲師聯合起來的話,那麽一定可以破除掉驅蟲師家族的詛咒。然而,恐怕那隻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他的建議很快受到另外一個人的反對!”
“是我家吧!”時淼淼想起七十年前的滅門慘案,心中不免有些悲涼,偌大的湘西水係時家,竟然在一夜之間被人屠殺,最後縱火焚燒,掩埋罪證。
馮萬春輕輕點了點頭,接著說道:“當時潘穎軒並未詳細敘述七十年前的那場滅門慘案,所以那時候我隻知道有這樣一件事,後來潘俊讓我調查你的身世,我才從中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他們本以為時家滅門之後,前麵便再無阻礙,可是這些人完全沒想到,他們所做的一切早已被另外一些人看在眼裏,並且在他們的生死簿上深深地畫上了一筆!”馮萬春言語間有一些宿命的味道,眼神裏滿是恐懼。
“你是說天懲?”時淼淼警覺地說道,在歐陽家宴上她已經見識了天懲的能力,那些人行蹤詭秘,用的是一種近乎殘暴的驅蟲之術。
馮萬春默認般地歎了口氣,說道:“和人草師一樣,天懲這個神秘的組織也一直是一個傳說。他們行蹤不定,傳說他們是驅蟲師家族在西域古城掌權之後,從幾係驅蟲師家族之中分化出來的一個神秘組織。這個組織寄生在驅蟲師家族內部,時不時挑起驅蟲師家族之間的爭端,唯恐這幾係驅蟲師家族聯合起來,造成事端。但是這僅僅是個傳說而已,天懲組織究竟在哪裏誰也不知道,甚至驅蟲師家族為了防止天懲的滲透,會對自身進行清洗,但是卻從未抓住過任何有關於天懲的蛛絲馬跡。可是湘西水係時家的滅門案,卻讓這個傳說中的神秘組織再次出現了。在滅門案之後,滅門案的一些直接參與者都相繼慘死。關於驅蟲師最終秘密的追索,也因此被瓦解了。可是潘穎軒告訴我,其實天懲的報複行動並未徹底結束,他們依然在追尋著當年所有參與滅門案的人,而我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是啊,我們發現了任地,應該是土係專用的器物之一!”時淼淼神情黯淡地說道。
“潘穎軒告訴我,我父親極有可能被囚禁在那座消失的古城之中。之前父親收到的那封信是潘穎軒所寫,潘穎軒已經預感到天懲很有可能在尋找我父親,所以急忙寫信讓他去北平二人商議對策,沒想到等待數日卻隻收到了一封信,信裏麵隻有一張字條,那便是‘天命密鑰’這幾個字。聽完潘穎軒的話,我更加擔心父親的安危。他告訴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救出我父親,那就是與日本人合作,日本人一直覬覦驅蟲師的秘密,想利用其改變戰局,利用日本人的勢力才可以與天懲抗衡。而且他告訴我一個秘密,那就是潘俊並非他親生,而是人草師的後人,隻要潘俊能夠長大,他的計劃就一定能夠成功。”
“什麽?潘俊是人草師的後人?”時淼淼驚詫地望著馮萬春,隻見馮萬春此時精神有些恍惚,嘴唇蒼白,隻恐已是強弩之末,時淼淼立刻止住了自己的疑問,靜靜地聽著馮萬春的敘述。
“他告訴我,我父親參加過滅門慘案,天懲是一定不會放過我的,而且隻要我有需要,就可以去找日本人幫忙,他已經與日本人聯絡好了。”馮萬春的喘息此時已經有些急促了,“最後他讓我幫他做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在潘俊麵前殺了他,隻有這樣潘俊才能記住仇恨,仇恨的力量會讓潘俊變得足夠強大,第二件事就是遠赴新疆,到這裏尋找金素梅。她是皇族後裔,在適當的時候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他讓我送金素梅到上海,交給一個日本人。”
時淼淼聽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馮萬春口中的這些話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迷網,環環相扣地將她所有的思緒網羅其中,讓她暫時找不到頭緒。馮萬春仰著頭,快速地喘息著,他的手顫抖著在口袋中摸索著什麽,不一會兒他又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裏,衝著燕鷹笑了笑,燕鷹連忙幫他點上那根煙,馮萬春猛吸了一口,身體暫時得到了一些放鬆,他閉著眼睛躺了幾秒鍾,然後強睜開眼睛,說道:“雖然我幫潘穎軒做了兩件事,但是那之後我從未接觸過日本人,那些畜生禽獸在我們華夏大地上的所作所為,真是人神共憤,直到幾個月前的一個深夜,一個日本人忽然到來,將這把天命密鑰交給了我。”
“然後你被捕去了北平,發生了接下來的這些事情對嗎?”時淼淼接著馮萬春的話茬說道。馮萬春點了點頭,道:“嗯,沒想到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潘俊還是在最後時刻拆穿了我。我等了十幾年,就是希望能進入這秘道之內的古城,見父親最後一麵,怎麽能就這樣前功盡棄呢?所以我趁你們不備,偷偷地進入了這裏,可是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實在是低估了這個秘道裏麵的機關。”說完馮萬春自嘲般地笑了笑。
馮萬春的這句話讓時淼淼和燕鷹二人深以為然,想想他們兩個人也是剛剛經曆了生死一劫,倘若不是潘俊以命相救的話,恐怕此刻三個人都已被困死在那陣中了。想到潘俊,時淼淼鼻子一酸,心中隱隱作痛,她扭過頭向身後那已經封閉的秘道望去,不禁更加神傷。可現在並非感傷之時,為今之計,時淼淼想得最多的就是先弄清楚這八卦陣的結構,希望能夠找到別的出口,重新回到剛才那裏,將潘俊救出。
“馮師父,您剛剛是從哪裏出來的?”時淼淼雙眼凝視著馮萬春說道。
馮萬春仰起頭指著前麵的黑暗處說道:“前麵!”
“您還記不記得剛進來的時候,是在哪個密室中?”時淼淼知道馮萬春這樣的身體狀況如果想走出去,機會已經不大了,她希望盡可能多地從馮萬春口中了解這秘道中的情形。馮萬春此時已經進入了半昏迷狀態,他的眼神有些渙散,緊緊地咬著牙。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在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不過,這種掙紮是極為痛苦的。過了半晌,馮萬春才緩緩張開嘴,說:“我剛剛進入的密室中,到處都是細若三千尺一般的刀刃,那些刀刃會隨著你走動,插向你的身體,隻要你在裏麵走動,立刻就會有很多刀刃向你的方向撲過來。”
“那您是怎麽出來的?”時淼淼一麵聽著馮萬春的敘述,一麵快速在腦海中還原著那間密室內的情形,然後確定馮萬春究竟是在什麽密室內。剛剛潘俊和時淼淼已經連續過了乾卦密室和坎卦密室,現在還有六個密室,應該是坤卦密室、巽卦密室、震卦密室、離卦密室、兌卦密室和艮卦密室,他們所經曆的兩個密室,全部與卦象相配合,想要離開密室必須要理解那卦象之中的含義,更要有過人的膽識。
“那密室並不算大,而且出口處一直有風吹過來,隻是你一動彈便會被利刃割傷,我隻能一麵忍受著刀割,一麵艱難地向前走,可是越是往前,那刀越是鋒利,後來我實在走不動了,隻能坐在原地,我忽然發現一旦我停下來,那刀刃就不會再刺入我的皮膚,我忽然有種想法,既然這房間內有風,那麽就說明另外一方應該還有出口,於是我就順著風的方向,開始的時候,步法稍快還是會被利刃割傷,不過隻要降低速度,盡量與那風保持同樣的速度,就可以毫發無傷,我就是這樣順著那風的方向走了出來,可是,沒想到卻到了這裏。”
馮萬春說完,時淼淼皺了皺眉,他的話讓時淼淼想起了巽卦,巽卦意為謙虛順從,而且巽卦正是代表著風,一旦你順從著風的方向,就不會受傷,一旦逆風而上,便會遍體鱗傷,甚至殞命其中。
不過燕鷹卻顯得格外失望,他們經曆了千辛萬苦才勉強從坎卦密室中逃出生天,本以為這條秘道能通往一個安全的所在,沒想到這秘道的盡頭又是另外一個凶險無比的密室,真若馮萬春所說,如果向對麵走的話,那無數條如三千尺一般的銳利刀鋒便將人割成碎片,那麽他們豈不是要困死在裏麵了?
馮萬春說完苦笑了兩聲,然後在口袋中摸了摸,拿出一個紙包對燕鷹說:“這裏麵是火係秘寶墨玉,現在我可以物歸原主了。”
說完馮萬春望著時淼淼,又在口袋中摸了摸,將一隻巨型蜘蛛掏了出來,時淼淼清楚這是土係驅蟲師專用的神農,它精於土遁,而且它吐出來的絲極有韌性,甚至可以承受一個人的重量,如果當時有這隻神農的話,恐怕潘俊也不至於被留在那個密室之中了。
“時丫頭,這是我貼身的神農,跟了我十幾年,看來我也用不上了!”馮萬春說到這裏,一行渾濁的眼淚從眼角緩緩淌出來,他喉頭微微顫動了一下,接著說道,“你拿走吧,算是留個念想。如果你們能找到那座消失的古城,把這個交給我父親。”說完馮萬春將神農放在時淼淼的手上,久久握著時淼淼的手,長歎一聲,語氣悲愴地說:“我老馮一生能與你們經曆此番,也算是不枉來這人世走上一遭……”
馮萬春說著,握著時淼淼的手漸漸失去了力量。時淼淼見馮萬春的眼神開始渙散,漸漸地變得空洞而了無生氣,一行淚水從她的眼角流淌下來。時淼淼一直都認為自己是一個冷漠的人,她從小便如潘俊一樣,被灌輸了仇恨的種子,她已經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感情,更兼有水係時家“千容百貌”的絕技,她更可以將那張臉隱藏在麵具後麵,冷眼旁觀看著世人卑劣的行徑,嘲笑他們的愚昧無知,但此時時淼淼終於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馮師父走了!”燕鷹輕輕地按著馮萬春毫無生氣的脈搏說道,時淼淼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說道:“咱們也走吧!”
“前麵?”燕鷹惶惑地望著時淼淼問道。
時淼淼微微點了點頭,將神農放在自己的口袋中,然後邁開步子向前走。這時燕鷹忽然喊道:“你瘋了嗎?你剛才沒聽馮師父說嗎?前麵的那間密室布滿了利刃,如果逆風而上的話,會被割成肉片的。”
“那你要怎麽樣?”時淼淼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語氣冰冷地說道。
時淼淼的話讓燕鷹一時語塞,他確實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他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可是前麵是死路一條啊!”
“嗬嗬,那我們要留在這裏坐以待斃嗎?”時淼淼輕聲說道,此時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潘俊最後時刻的模樣,是潘俊用生命將他們兩個人送到這裏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想辜負潘俊的一片心意。
“如果明知道前麵是死路的話,那我寧願留在這裏!”燕鷹畢竟年紀太小,還是小孩子的心性,時淼淼長出一口氣說道:“前麵的路可能是九死一生,但是留在這裏那就是十死無生,走不走,隨你!”
說完時淼淼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走去,燕鷹坐在馮萬春身邊,想了想,霍地站起身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困死在這裏,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他還要見段二娥,他躬身在馮萬春的身上摸了摸,忽然摸到一件物事,他拿出來一看,那是土係專用的任地,本來他們這一路走來,火折子已經用得差不多了,他隻是想在馮萬春身上翻翻看,還有沒有多餘的火折子,沒想到卻得到這樣一件物事,這東西絕對比火折子要好用得多了。之所以叫它“任地”,是因為土係驅蟲師崇尚農家思想,這名字也取自農家經典著作的名字,而土係驅蟲師平日多生活於地下,用一般的火折子往往會因受潮或者沾水不易點燃,因此才有這專門用來生火之物。這盒子內中有兩個精巧的夾層,最裏麵裝的是白磷混合物,所以隻要身體的溫度便可以點燃,隻要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點燃,這也是任地的另一個含義。
燕鷹將任地和墨玉揣在懷裏,然後向時淼淼的方向奔去,很快便追上了時淼淼,他緊緊跟在時淼淼的身後。時淼淼嘴角微微上揚,其實她知道與其和燕鷹過多爭辯,不如省省口舌,他必定會跟來的。
“這裏的血跡應該都是馮師父留下的吧!”燕鷹打開任地,看著地麵上那星星點點的血跡,有些心寒地說。
時淼淼沒有回應,繼續向前走,她的腦海中一直在想著該如何通過眼前的巽卦密室。可是燕鷹卻似乎不想就此罷休,接著說:“你有沒有聽說過之前在中原流行的一種酷刑?”
“淩遲!”時淼淼冷冷地說。在這樣的秘道中,這兩個字似乎被扭曲了一般,讓人覺得萬分詭異。燕鷹下意識地向四周望了望,然後緊緊跟在時淼淼的身後,其實燕鷹說得沒錯,那密室中充滿了無數如三千尺一般,細若遊絲卻銳利無比的刀刃,一旦人走入那刀刃陣中,簡直就像是被淩遲了一般,正如馮萬春身上和臉上那些細小卻致命的傷痕。
可能是被那種氣氛鎮住了,接下來的路上燕鷹一句話也沒有說,一直跟在時淼淼的身後。當他們經過一個狹窄的拐角之後,前麵忽然亮了起來,那亮光是從密室的入口處發出來的。時淼淼放慢了腳步,此時她感覺眼前的亮光簡直就像鬼門關的入口一般,前麵的密室,因為有潘俊在,憑著他的聰明,二人都能脫險,而此刻麵對眼前的秘道,時淼淼心裏著實沒底,不過她早已經有了打算。
又向前走了幾步,在密室的入口處,時淼淼忽然停下了腳步,她轉過身來望著身後的燕鷹。時淼淼從未這樣注視過燕鷹,燕鷹瞬間覺得有種不自在的感覺,甚至有些害怕,眼前這個女人從來不肯表露自己的情感,而且麵對任何人都不會手軟,此刻她用這種眼神望著自己,燕鷹心裏在不停地打鼓。
“燕鷹……”時淼淼想要說什麽,卻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轉身向密室的入口走去,空留下燕鷹一個人一臉惶惑地站在原地。
時淼淼來到入口處,隻見這間密室的四壁上燃著數十根火把,將這密室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密室不大,從此處到對麵隻有百步而已,對麵的洞口應該就是這密室的出口了。從表麵上看,這密室中並沒有什麽異樣,地麵平坦,一眼便可以看見對麵,然而隻要你稍微注意一下,便可以發現在這密室之中一直有什麽東西在閃光,那些應該是細密的刀刃,從閃光的密度看,這密室中遍布著這樣的刀刃,間隔十分小,如果貿然進入,真的便如肉入刀池一般。
“還有火蓮根嗎?”時淼淼注視著密室中的那些細小的閃光點說道。燕鷹連忙從懷裏掏出一根火蓮根遞給時淼淼。時淼淼接過燕鷹遞過來的根係,站在入口處頓了頓,然後手上輕輕用力將火蓮根向密室中擲去。
“你要做什麽?”燕鷹驚呼了一聲,這些火蓮根是他們現在賴以維生的食物,沒想到時淼淼就這樣憑空丟了出去,可是燕鷹的話音未落,隻見那火蓮根剛飛出寸許,便被隱藏在這密室之中的細絲切成了兩段,這兩段借著慣性仍未落地,緊接著又被切割成無數段,當那火蓮根落地的時候,已經支離破碎了。
此情此景讓燕鷹和時淼淼為之一驚,因為時淼淼並未用力,所以火蓮根隻飛出了丈許,然而這丈許之間就已經被切割成這樣,怎能不讓人駭然?!
“嗬嗬!”燕鷹自嘲般地笑了笑,癡癡地望著眼前的景象說道,“看來我們倆這一次是真的要困死在這裏了!”
時淼淼有些失望,雖然她見到馮萬春的時候,已經想到這間密室必定是凶險無比,卻未曾想到竟然會如此凶險。該怎麽辦?她望著眼前的密室,這裏應該是巽卦密室,可是這布滿了細密刀刃的巽卦密室,該如何才能通過呢?如果潘俊在,他一定能想出辦法,看出這密室之中的破綻,而此時潘俊被困在坎卦密室中生死未卜,究竟該怎麽辦?
燕鷹此時已經有些煩躁了,人在絕望的時候,首先感覺到的是恐懼,當恐懼沒有辦法釋放的時候,就會開始狂暴,開始憤怒,開始自虐。燕鷹站起身,用力在原地踱著步子,咆哮著:“這究竟是什麽鬼地方啊?難道是要將我們困死在這裏麵嗎?”
燕鷹越走越氣,忽然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向前一步向密室中走去,時淼淼一把拉住燕鷹,可是為時已晚,燕鷹一隻腳已經跨入密室之中,他隻覺得小腿一涼,然後是火辣辣的疼痛,他低頭向小腿望去,隻見小腿兩旁的衣服已經被劃開了,順著時淼淼的力道,燕鷹向後退去,回到入口處。他檢查了一下傷口,那傷口不深,隻是劃破了點皮,但是一陣陣的疼痛已經足以讓他清醒了。
“你沒事吧?”時淼淼看了一眼燕鷹的傷口問道。
“傷口不深,沒有大礙!”燕鷹從小便開始訓練皮猴,大傷小傷也受了不少,因此這點傷根本算不得什麽,隻是讓他憂心的是,自己的腳才剛剛踏入密室半步,就已經受傷,那麽想要出去簡直比登天還難。而且這個密室與之前的大為不同,之前的密室是找不到出口,而現在這個密室則眼看著出口隻是一步之遙,卻又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時淼淼站在入口處思索著,如果自己猜得沒錯,這確實是巽卦密室的話,那麽巽卦在八卦之中應該屬風,特性順從。從馮萬春的話裏也證明了這一點,當他逆著風向的時候,身上被割得遍體鱗傷,可一旦選擇了順應風向的時候,身上幾乎沒有受傷。不過,她總感覺這個巽卦密室哪裏有些不對,但隻是一種感覺,無法抓住重點。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呢?時淼淼無奈地長出一口氣,她仔細在腦中回憶著關於巽卦的一切,但除了謙順之外,再沒有別的什麽了。她忽然緊緊地握住拳頭,重重地砸在牆壁上,燕鷹一愣,疑惑地望著時淼淼,與此同時,一股涼風輕輕吹了過來,時淼淼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什麽,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她覺得不對了,那是因為剛剛這入口處並沒有風,而馮萬春說他是順著風向而來的。
為什麽剛剛沒有感覺到風呢?時淼淼再次向密室中望去,這一次她觀察得更加仔細。隻見這密室的地麵是細細的白色沙礫,沙礫上留著一些帶血的腳印,那應該是馮萬春留下的,而這密室的四周極為凹凸不平,那些凹凸的地方十分明顯,均等地將這個密室分成了八部分。而每個部分附近地麵上的沙礫都有一個小小的弧形,這些沙礫顯然是被風吹動而形成的,不過讓時淼淼疑惑的是,按照常理來說,對麵入口的風應該直接吹到這裏來,那麽風向應該是直線形的,可是那風為什麽又會在這密室中形成弧形呢?
難道這密室中的風向是不停地變化著的?時淼淼想到這裏,立刻眼前一亮,她觀察著地麵上的沙礫,隻見那些沙礫隨著風向在輕微地滾動,此時那些沙礫的方向是正對自己,然而片刻之後,那些沙礫竟然向一旁偏了過去,隨之時淼淼感覺身上的風也消減了一些,她終於明白了這巽卦密室中的奧秘,原來離開這密室的鑰匙就是這地麵上不停流動的沙。
對麵入口吹過來的風向一直在變化,因為這密室被修建得凹凸不平,那風在密室中被改變了方向,八個等份正好對應東、南、西、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這幾個方位。如果順從著這裏風的方向走的話,那麽很可能會繞密室一圈,最後走出密室。
時淼淼麵有喜色,但畢竟還隻是猜測,她沒有出錯的機會,因為一旦出錯,代價可能就是自己的生命。她轉過身對燕鷹說道:“一會兒我先過去試一試,如果成功了,我們就可以出去了,如果失敗的話……”時淼淼此時沒有太多關於失敗應該如何的想法,因為除此之外,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燕鷹有點擔憂地說道:“你知道怎麽走出去了嗎?”
時淼淼長出一口氣:“可能!”
“那就是不確定?”燕鷹從時淼淼遊離的眼神中已然看出了一絲端倪。時淼淼沒有理會燕鷹,繼續觀察眼前沙子的走向,一定要順從沙子的走向,而且要盡量保持一定距離,向前行走不能過快,也不能太慢。正如巽卦中所說,當主動方太過激進,那麽在與客方交往中可能會受到損傷,而當主動方消極,那麽就完全受製於客方。在這裏,人無疑是主方,而這個密室是客方,要在主動中學會隱忍和順從,隻有這樣才能得以全身而退。也就是說當沙礫遠離自己的時候,便可以進入密室,然後觀察著沙礫的走向,拿捏自己的步法,風向在此間循環一周,便可以順利出去。
燕鷹見時淼淼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自己的話,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如果不確定的話,就讓我去吧!”
燕鷹的話讓時淼淼一愣。在時淼淼的印象中,因為當時在安陽巧遇燕雲為自己吸毒療傷,燕鷹便以為是潘俊強迫燕雲那樣做的,自那之後,燕鷹對潘俊和自己十分仇視,幾次三番想要置他們於死地。而此刻生死未卜,自己的猜測可行不可行尚未可知,進入密室隨時可能會殞命,燕鷹竟然會搶在前麵,這確確實實讓時淼淼有些意外。她抬頭看了一眼燕鷹,心想燕鷹無論如何還是一個孩子,而且自小父母雙雙離去,心中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找到母親,也是因此與爺爺和姐姐來到中原,卷入這場風波,可他畢竟還是一個孩子。
時淼淼的眼神讓燕鷹有些臉紅,他連忙說道:“你告訴我吧,應該怎麽做,如果我死了,你還能再想辦法出去,可是如果你死了的話,我什麽也不懂,隻能困死在這裏!”
時淼淼心念一動,身體跟著行動,右腳上前走入密室之中,可剛一進入密室,時淼淼便覺得小腿和左右肩膀劃過一陣微涼,接著是火辣辣的疼痛,鮮血瞬間浸透了衣服。燕鷹站在入口處,看得真切,他想要上前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時淼淼距離他太遠。
“別動!”時淼淼的聲音極輕,她知道眼前這些細若遊絲的利刃在極小的微風影響之下,也會改變方向,一旦說話聲音過大,極有可能招致殺身之禍。可即便她已然將聲音壓低,還是感覺眼前一道微光閃過,接著貼著自己麵前的一綹頭發被齊刷刷地削掉,散落在地上。她一時心驚,幸好有驚無險。
燕鷹站在入口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手心早已滿是汗水,這密室何其凶險,說一句話都可能讓人葬送性命。他屏住呼吸,細細地觀察時淼淼的動作。隻見時淼淼的頭微微低著,腳下就如同在做慢動作一般,緩緩抬起腳,然後緩緩落下,走出數步竟然安然無恙,燕鷹臉上露出喜悅的神情,隻是再看時淼淼,此時她並非徑直走向對麵的入口方向,而是走向密室的右側,在右側的第一個凸出處,時淼淼的腳步輾轉繞了兩圈,然後繼續向更右側走去。燕鷹有些不懂,時淼淼難道是在走什麽腳法?其實隻有時淼淼自己心裏清楚,她一直低著頭,其實是在觀察腳底那沙礫的動向,然後隨著那沙礫的方向緩慢向前移動,每走一步都謹小慎微,唯恐一步落錯而終身遺憾。
大概經過了小半個時辰,時淼淼已然繞了小半圈,距離對麵的入口真的隻有一步之遙了,時淼淼此時渾身是汗,她步子起起落落,有時候在空中停留半天,這是一件極耗費體力的事情,然而就在快到入口處時,時淼淼忽然愣住了。
她發現眼前的沙礫忽然不動了。停頓片刻,那沙礫微微顫動了一下,似乎要向自己的方向而來,時淼淼皺了皺眉,此處距離對麵入口隻有兩步而已,倘若現在依順風向返回,恐怕不知何時才能再次到達出口,她索性一狠心,在那風向即將變化之時,縱身躍起,向對麵的入口處跳去,她此時已經做好被那利刃所傷的準備,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所想的並未發生,她跳到入口上,而那利刃並未將自己割傷,她不解地回過頭凝視著這座密室,忽然想起在巽卦中有這樣一說,越而求全,就是在順從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需要適當地爆發,隻有這樣才能徹底從困境之中擺脫出來,這最後一步也正對應了那句話。
此刻最開心的除了時淼淼之外,就是燕鷹,既然時淼淼可以順利走出去,那麽相信自己也應該沒有問題,他躍躍欲試地望著對麵的時淼淼,滿臉歡喜地說道:“告訴我怎麽過去!”
燕鷹聽得極為認真,他躬身仔細地觀察著地麵上沙礫的動向,過了好久,他發現那些沙礫果然如時淼淼所說,開始向對麵滾動,他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與時淼淼當時的情形幾乎相同,他的雙腿和雙臂都受了輕微的傷,不過那種疼痛尚可以忍耐。
他循著時淼淼的足跡一點點向前緩行,目光始終盯著地麵上沙礫的動向,大概又是小半個時辰,燕鷹見已經距離時淼淼非常近了,他微笑著抬起頭,瞬間整個人都愣住了,微笑完全僵在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