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火焰山,迷霧歐陽宅
蘭州城的清晨薛家宅門外鞭炮齊鳴,老跺爺在馬車前麵擺上生豬、生羊,焚香祭拜,然後將那生豬生羊的血抹在馬身上,祈求這一路上能逢凶化吉有個好彩頭。薛貴出門謝過跺爺與他低語幾句,那跺爺高呼一聲:“薛家走跺了!”
後麵幾個跺頭跟著跺爺這聲高喊隨即也喊了起來,然後跺爺趕著大車向前走,走到蟲草堂方才停下將馮萬春、時淼淼、歐陽燕雲三人帶上,之後才一直沿著洪恩街向西而去。
這走跺的規矩頗多,跺爺不但要會講很多黑話行話,而且更要審時度勢,有眼力價兒。這跺頭一路之上不能說不吉利的話,“出跺”也要沿著一個方向。不是實在沒有客棧的話,一般的小店是絕不會住的,往往會挑一些比較大的客棧居住,一來可以讓大家休息得好,另外這些大客棧一般都有人在後麵撐腰,一般的土匪不會來搶。
而這薛家的商隊更是有些特殊。薛貴為人仗義,在這絲綢古道之上也頗有些威名,因此一般的土匪、強人不會來搶他。他們從蘭州出發,經由青海,一直到了新疆境內。這期間馮萬春一直坐在車前與那跺爺聊得不亦樂乎,甚是熟絡,馮萬春本也是個直爽之人,與走江湖人的交流起來自然容易方便得多。
而時淼淼和燕雲兩個人一直坐在車裏,燕雲時不時將時淼淼教給自己的那粗淺的易容之術拿出來研習一下,燕雲本來也不笨,很快便能將自己打扮得和時淼淼一般無二,唯獨聲音始終無法像時淼淼一般變幻自如。
幾日工夫,商隊終於到了新疆烏魯木齊,幾個人換乘馬匹向火焰山的方向趕去。這一路上燥熱難耐,四周是死氣沉沉的荒漠,偶爾依稀可見遠處似乎有幾座紅山在燃燒。
“燕雲,這火焰山真的是燃燒的山嗎?”時淼淼騎在馬上,頭上蓋著一塊黑紗說道。
“嗯,是的!我們訓練皮猴的地方不遠處就是一座燃燒的山!”燕雲繪聲繪色地說道,“爺爺說那裏的大火已經燒了上百年了!”
“真的有啊!”時淼淼不可思議地說道,“我記得《西遊記》書中寫道:‘西方路上有個斯哈哩國,乃日落之處,俗呼“天盡頭”,這裏有座火焰山,無春無秋,四季皆熱。火焰山有八百裏火焰,四周圍寸草不生。若過得山,就是銅腦殼、鐵身軀,也要化成汁哩!’”
“當然不是啊,不然的話就真的沒法生活了!”燕雲頭上也戴著一塊黑紗,這火焰山附近的太陽異常毒辣,皮膚完全暴露在外麵的話,極容易曬傷。
“哈哈,是啊!”時淼淼難得笑得如此燦爛。
“你們兩個姑娘還是省省力氣,少說點兒話吧,不然一會兒就會被曬壞的!”馮萬春見兩個女孩說得如此熱鬧,不禁打趣地說道。
“嘿嘿,馮師傅,我和時姐姐都還好啊!您看您長得那麽黑,小心被曬化了才是!”燕雲這刁鑽古怪的丫頭說起話來卻是絕不客氣的。
“這熱咱老馮倒是能忍!”馮萬春望著頭頂上的太陽,又搖了搖掛在馬上的酒袋子說道,“這大熱的天兒讓咱老馮沒有酒喝,你說這讓我怎麽過啊?”
“嘿嘿,馮師傅不用擔心,到了我家我一定把酒窖裏最好的酒拿出來給您喝!”燕雲安慰馮萬春道,“您沒聽過葡萄美酒夜光杯嘛,到時候我再把夜光杯給您拿來!”
“嘿,你這丫頭真是懂我老馮的心思,就這樣啊!咱們快點兒,我這口水都被你說得流出來了!”說著馮萬春輕輕地在馬肚子上夾了一下說道,“燕雲,來,咱們賽賽馬,看到底誰更快一些!”
“好啊!”燕雲催馬跟在後麵,在這廣袤的沙漠曠野,兩匹馬一前一後向前狂奔著,沙漠中蒸騰起的水汽將兩匹馬的影子漸漸模糊了,而時淼淼輕輕地催著馬向前,她心中始終有些擔憂,她擔心應該如何把實情告訴燕雲。
傍晚的時候夕陽西下,照在西麵紅色的山脊上,宛若那山和天邊的飛霞連成了一片,分不清哪裏是天,哪裏是地。在他們翻過一座巨大的沙丘之後,一個巨大的院落出現在他們的眼前。這院落西邊數裏之外是紅色的火焰山條形山脊,右邊則依靠著一處陡峭巍峨的高山,院子有前前後後八進,較之北平城那些宅院,這所宅院的每一進都要頂上那裏的兩三進那麽寬敞。
“前麵就是歐陽家的老宅了!”說著燕雲捏著嘴唇輕輕一吹,瞬間那沙丘下麵的院落中傳來一群狗的狂吠,像是附和著燕雲的口哨聲一般。
一會兒工夫,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青年人手中牽著狗從院門口奔出,他們抬起頭看見南麵沙丘上站著的三個人中間的燕雲便向此處而來,一個年輕人奔到燕雲身邊道:“小姐,你總算是到了,老主人他們比你們早到此處兩天了!”
“啊?老主人?”燕雲皺著眉頭說道,“什麽老主人?”
“小姐,您沒事吧?咱們家的老主人啊!”那青年的話音未落,隻見燕雲輕輕在馬肚上一夾,便向山下疾馳而去,她剛到門口立時怔住了,隻見三個人在幾個青年的簇擁之下緩緩走了出來。燕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在最前麵的人正是青年口中的老主人歐陽雷火,而在他左邊的是自己的父親歐陽煙雷,右邊的女子燕雲之前雖未見過,但也隱約覺得有些眼熟。
“燕雲,你們總算是到了!”歐陽雷火迎上來將馬僵繩接過來說道。
燕雲從馬上跳下,一下子便撲進歐陽雷火的懷裏號啕大哭起來,邊哭邊道:“爺爺,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傻丫頭,當然是我了!”歐陽雷火雖然平日裏對別人大呼小叫,然而對孫子孫女卻一直疼愛有加,任他們如何任性自己也不會發火。
“當時燕鷹說您已經過世了,我……”燕雲止不住眼淚又如斷了線的珠串般灑落下來。
“好了,傻丫頭,別哭了,快來見見你的父母!”歐陽雷火說著指了指身後兩個人,燕雲接著撲到歐陽煙雷懷裏道:“父親,我以為緣石齋燒了之後你還在裏麵呢!”
“燕雲,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歐陽煙雷輕輕拍了拍燕雲的肩膀說道,“你們母女到現在還沒有見過吧?”
燕雲扭過頭望著金素梅,金素梅張開雙臂一把將燕雲緊緊抱住,而燕雲在金素梅的懷裏卻無絲毫反應。在安陽潘家舊宅的時候,燕鷹曾經和她說過眼前這個女人讓自己回去,如果不回去的話那麽就隻有死。一個母親能對自己的女兒如此狠毒,還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呢?
正在這時,馮萬春和時淼淼隨著幾個牽著狗的年輕人也來到門口,歐陽雷火大笑著說道:“哎呀,時丫頭和馮師傅都來了!”
“歐陽世伯?”時淼淼與馮萬春都是一驚,四目相對,又看了一眼歐陽雷火說道,“您沒有……”
“哈哈,我老頭子命硬,哪有那麽容易死啊!”歐陽雷火說著走上前去抱住馮萬春說道,“一時半刻死不了!”
“那是,世伯您命大啊!”馮萬春附和著說道。
“好了,大家別都站在門口了,咱們進去吧!”歐陽雷火說著招呼大家進入這院子中。歐陽雷火這院子裏假山林立,很有些北平城富家宅院的樣子,想必是當年金素梅親手所建,這麽許多年也沒有什麽變化。
時淼淼看著金素梅更是覺得一頭霧水,隻見金素梅始終抓著燕雲的手向裏走,但是燕雲的臉上卻毫無表情,與之前那副活潑的樣子判若兩人。時淼淼一麵向裏走,一麵心中盤算著潘俊此時在何處。
一行人走到第二進院一個大廳中,歐陽雷火立刻吩咐下人去準備吃喝,這是歐陽家十多年來第一次聚得如此之全,如果燕鷹回來歐陽家就算人都到齊了。想到這裏,歐陽雷火心中自是喜不自勝。
金素梅母女兩個坐在這大廳的一旁,雖然燕雲始終不願理睬金素梅,然而金素梅的眼中卻充滿了憐愛:“燕雲,對不起,這麽多年母親一直沒在你身邊!”
燕雲瞥了一眼金素梅冷冷地說道:“早習慣了!”
“我知道你心裏一直恨母親當年那麽狠心撇下你和燕鷹去了日本!”金素梅想用盡全力讓燕雲知道自己此刻的心境,然而燕雲卻絲毫不予理睬。她站起身對時淼淼說道:“時姐姐,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東西!”
“好!”時淼淼站起身對金素梅笑了笑,然後被燕雲拉著走到了第三進院中,繞過院子裏的回廊,她帶著時淼淼走進自己的房間。這閨房布置得非常雅致,梨木雕花桌子,紅木書架椅子,金絲楠木鏤空的大床,屋子中還種著幾盆開放的嬌豔欲滴的花,那花時淼淼從未見過。
“燕雲,這花是……”時淼淼覺得那花開得如此驚豔,讓人不得不讚歎。
“嘿嘿,時姐姐你喜歡這花?”燕雲笑嗬嗬地說道,“那你跟我來!”說著燕雲在牆角輕輕一按,地上竟然裂出一條縫隙。燕雲首先鑽了進去,時淼淼緊緊地跟在燕雲身後沿著那條隧道向前走。
這條隧道顯然已挖通了很久,直接通往東側的那座陡峭的紅色石山之中。她們走出隧道的時候麵前是一大片平坦的沙地,沙地的對麵是數米高烘烘燃燒的火苗,而眼前的沙地上均是剛剛時淼淼所見的那種開放得無比燦爛的花。
“時姐姐,這花叫做天寶花,原本生長在西域,隻是後來一個過往的商人送給我一些。這種花生命力極其頑強,也隻有它能在這沙漠的酷熱中生存了!”燕雲蹲在一棵天寶花前娓娓地說道。
“燕雲,這裏是什麽地方?”時淼淼不解地問道。
“嘿嘿,這裏是我和燕鷹從小訓練皮猴的地方!”燕雲說著拉著時淼淼的手走到一側說道,“時姐姐,你看下麵!”
時淼淼站在那裏往下一看,原來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被燕雲帶到這大院東麵的山頂之上了,往下是一處足有數百丈高的懸崖,歐陽家的宅子從此處看甚是清楚,那些忙碌在第一進院中的仆人在做什麽都看得一清二楚。
“時姐姐,這個送給你!”說著燕雲將自己的那個召喚皮猴的小笛子遞給時淼淼說道。
“這……燕雲你把這個給我,那你怎麽召喚皮猴呢?”時淼淼詫異地望著燕雲說道。
“嘿嘿,時姐姐教給我易容術,我就教給你如何控製動物!”燕雲微笑著說道,“而且這笛子以後我也不需要了!”說著燕雲確定般地點了點頭將笛子塞在時淼淼的手中之後,才帶著時淼淼回到宅院之中。
“燕雲,你是不是很討厭你母親?”時淼淼坐在燕雲的閨房中問道。燕雲沉默片刻說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從小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長大之後弟弟一直吵著鬧著找媽媽,當我們找到之後卻發現媽媽為了自己甚至下令讓別人殺了我!”
“燕雲,也許你母親有太多的苦衷,她也是身不由己啊!”時淼淼柔聲說道,“你應該試著去了解她,體諒她的難處啊!”
“也許吧!”燕雲說到這裏微微笑了笑,說道,“其實我最想不明白的是段姑娘,她明明知道燕鷹做的是錯的,為什麽還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在一起,我也不相信她真的會背叛潘……潘俊哥哥!”燕雲本想說“潘哥哥”但想到自己也許真的配不上潘俊便改了口。
“其實……”時淼淼有些猶豫地長歎了一口氣正色道,“燕雲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事實!”
“什麽事?”燕雲詫異地望著時淼淼,心想難道她要說的事情與潘俊有關嗎?
時淼淼靠近燕雲在她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燕雲聽到時淼淼所言驚得瞠目結舌,當時淼淼說完之後,燕雲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說道:“這……這怎麽可能?”
時淼淼無奈地點了點頭,長出一口氣說道:“其實我也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
正在這時,地麵忽然劇烈地晃動起來,緊接著耳邊響起了陣陣隆隆的轟鳴聲,燕雲和時淼淼對視了一下,然後燕雲連忙拉著時淼淼向門外走去。剛推開門,隻見一個紅色的物事不偏不倚地從頭頂上飛過來,時淼淼手疾眼快,一把將燕雲拉住,那紅色的物事重重地砸在地上卻依舊燃燒著,燕雲心有餘悸地扭過頭對時淼淼微微笑了笑,之後兩個人再次走出門,隻見東麵的山頂上無數燃燒的細小石塊正快速地滾落下來,落在附近的院子中或者房頂上繼續燃燒。而此刻很多弟子已經在院子裏聚集起來。
待震動停止之後,他們各自拿著撲火的用具奔上房頂將那燃燒的石頭撲滅。時淼淼長出一口氣,驚魂甫定地望著燕雲說道:“這是怎麽回事?”
燕雲笑了笑說道:“其實這種事經常會有,小小的地震往往會將東麵山頂上燃燒的石塊震落下來,我們這裏這種極小的地震時常發生,並不足為奇!”
時淼淼這才放下心來,望著東麵的山頂,心中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晚宴是在深夜開始的,這天是歐陽家族十幾年來聚得最齊的一次,而且正好趕上中秋之夜,因此顯得格外隆重,歐陽雷火一直在裏外指揮著下人忙活,他從箱子裏翻出多年前燕鷹百歲那天所用的那個景德鎮的紫砂壺,這麽多年了他一次也沒再用過。今天的氣氛又讓他想起當年那個晚上了。
想到這裏,他喝了一口茶,然後將一旁的一個弟子叫來說道:“對了,你去酒窖裏把那些陳年的葡萄酒通通搬出來,今兒讓所有的弟子都喝個痛快!”
“是,老主人!”那小徒弟嬉笑著叫了兩個同伴一同前往酒窖,搬來許多陳年葡萄酒。
晚宴是在二進院的院子中舉行的,這院子周圍張燈結彩,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院子裏擺了十幾桌,主人的桌子擺在最前麵,歐陽雷火、歐陽煙雷、金素梅、歐陽燕雲、時淼淼、馮萬春等人圍坐在桌子前麵,而餘下十幾桌全部是歐陽家的弟子和仆人,想想也有上百人。
剛一開宴,歐陽雷火便站起身舉起杯說道:“今天是十多年來我歐陽家人聚得最全的一次。這麽多年了,我老頭子刀山火海地爬過來,一直鐵骨錚錚地沒死,我一直納悶這是什麽原因。今天才知道原來是他媽的在等著今天。正好今天也是中秋,來,大家滿飲此杯!”
周圍的人全都站了起來,紛紛舉起酒杯,正要幹杯的時候忽然一個人從外麵喊道:“爺爺,恐怕還差一個人吧!”
這聲甚是響亮,歐陽雷火一怔,連忙放下手中的杯子,隻見燕鷹帶著一個女孩子正從一進院緩緩向內中走來,在他的身後跟著六七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日本青年。
“燕鷹……”歐陽雷火眉開眼笑地迎上前去一把抓住燕鷹的手說道,“這次就全回來了,全回來了!”
歐陽雷火將燕鷹拉到自己旁邊坐下,燕鷹環顧了一下四周的人冷笑了一聲。
“現在我歐陽家的人才算全部齊了!”說到這裏歐陽雷火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餘下的人也紛紛舉起酒杯,隻有燕雲始終坐著將酒杯緊緊攥在手裏。待所有人都喝完坐下之後,燕雲霍地站起身來,誰知燕鷹也站起身,舉起酒杯說道:“姐,謝謝你這麽多年代替母親照顧我,這杯酒我敬你!”
“嗬嗬!”燕雲冷笑兩聲說道,“真難為你還記得這些,潘哥哥在哪兒?”
“我說姐,你別一口一個潘哥哥地叫好不好?”燕鷹將那酒杯放在桌子上瞥了一眼時淼淼,“潘俊有把你放在心上過嗎?如果那樣的話為什麽在安陽的時候讓你給那個姓時的吸毒療傷?”
“閉嘴!”燕雲被燕鷹這話激怒了,一杯酒潑在燕鷹的臉上。燕鷹也不生氣,輕輕地將臉上的酒抹掉說道:“你不是問我潘俊在哪裏嗎?”
“潘哥哥在哪兒?”燕雲盯著燕鷹說道。
“我在這兒!”一個聲音從屋子裏麵傳來,隻見潘俊緩緩地從後麵的屋子裏走出來,讓時淼淼、馮萬春、燕鷹、燕雲都是一驚。本來以為燕鷹隻是聽從母親的命令將馮萬春一行人騙到新疆來,卻沒有想到潘俊真的在此。
“潘俊,你怎麽會在這裏?”馮萬春站起身疑惑地望著潘俊,潘俊微微地笑了笑說道:“馮師傅,也許這裏麵最希望我出現在新疆和最不希望我出現在新疆的都是你吧!”
馮萬春笑了笑道:“潘俊,你這是什麽意思?”
“馮師傅,我想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這是什麽意思!”時淼淼站起身來說道,“在潘俊讓你調查我的時候,其實他也讓管修調查了你!”
潘俊微微地笑了笑說:“其實在懷疑子午之前,我就曾經懷疑過你,後來因為子午將所有的事情都一力承擔了,因此我當時確實疏忽了。然而我越想子午的話越覺得奇怪。子午說你在幾年前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於是我便給管修寫信去調查你,在我們離開安陽的時候,我上了庚年的馬車,在臨行之前庚年曾經對我說也許你是內奸,我當時問他確定嗎?他告訴我十之八九!
“後來我們離開安陽的時候遭遇了日本人,時姑娘和我引開了那群日本人之後她將一件東西交給了我,那件東西就是你經常用來點煙的任地。那是出現在湘西水係時家火災現場的東西。聯係到之前管修對你的調查和子午的話,我對你更懷疑了。隻是我當時真的很難確定!如果你真的是內奸的話,恐怕你隱藏得最深,如果我在你身邊少有懷疑的話,你必定會有所察覺。所以……”潘俊望了時淼淼一眼,隻見時淼淼從懷裏拿出一個五彩的物事放在桌子上。
“時姐姐,這是……”燕雲好奇道。
“這是湘西水係時家的蟲蠱,見血為蟲,遇土木則化為蟲卵!”時淼淼淡淡地說道,“而它最大的用途是迷惑人的心智,令人失去一段時間的記憶!”
“對,在時姑娘將一切都告訴我的時候我已經徹底懷疑你了,馮師傅,隻是我唯恐這樣的懷疑會讓我在你麵前露出馬腳,因此隻有這個辦法!”潘俊緊緊地握著拳頭說道,“我實在不想相信馮師傅您是內奸!”
“那潘哥哥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你……”燕雲扭過頭看了一眼歐陽煙雷說道。
“他是跟我們一起來的,之前他一直躲在屋子裏!”歐陽煙雷平靜地說道,“當時在蘭州城的時候我在緣石齋的遺址上遇到潘俊,那時候他正和一個老乞丐在一起。我見到他的時候他體內的蠱毒忽然發作,誰知片刻之後他竟然完全恢複了記憶。在他想起之前的事情之後他一下就猜出了我的身份。其實這麽多年我也一直在調查著七十二年前的那場火災,而且我也漸漸發現有一個人始終藏在你們的身邊。”
“哈哈,潘俊,真沒想到你為我花費了這麽多心思!”馮萬春忽然站起身來冷笑著說道,“不過潘俊,太晚了,你知道得太晚了!”馮萬春站起身來向四周的一群穿著黑衣的年輕人望去,微微地笑了笑說:“還不動手?”
隻見他麵前的那群年輕人一直坐在桌子前紋絲不動,馮萬春那微笑立刻僵在了臉上,他又大喝一聲說道:“還不動手?!”可是卻依舊沒有任何人離開座位。
“馮師傅,你是在叫他們吧?”潘俊輕輕地拍了拍手,隻見幾個火係弟子從後麵押出四五個被五花大綁的年輕人。
“怎麽……怎麽會這樣?”馮萬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詫異地望著潘俊。
“嗬嗬,其實這都是潘俊的計劃,他知道一旦他離開蟲草堂你一定會有所行動!”歐陽煙雷淡淡地說道,“所以當天晚上潘俊讓那個老乞丐與自己演了一場自己被劫持的戲!”
“原來是這樣,難怪我和時姐姐去義莊的時候沒有發現那個老乞丐的屍體!”燕雲看了一眼時淼淼說道。
“我想當時馮師傅一定很詫異,因為我的失蹤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於是他連夜離開了蟲草堂去了日本人的秘密聯絡地點,他一定認為是一直跟著我們的燕鷹將我劫走了!”潘俊淡淡地說道,“於是他便準備和燕鷹聯係,想要弄清楚我的下落!這也是我最終確定你是內奸的原因。但是你沒想到的是燕鷹根本不相信你,他怎麽會告訴你實話呢?所以你提前將這些人安排在了歐陽家!”
“在我們回來之後就將他們幾個人給抓起來了!”歐陽雷火站起身來說道,“那個一直和我聯絡,最後又帶走素梅將她送到日本的人應該都是你吧,馮萬春?”
馮萬春癡癡地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正在這時,他覺得腦袋一陣陣的眩暈,他勉強睜開雙眼,眼前的人越來越模糊,而其他人似乎與馮萬春一樣也感到陣陣的頭暈,接著全部昏倒在地。
潘俊一驚,看著倒在桌子上的這些人,此刻隻有燕鷹、燕雲、潘俊、段二娥還有燕鷹帶來的幾個日本人沒有暈倒。燕鷹笑了笑說道:“馮萬春算個什麽玩意兒!”
“燕鷹,這……難道是你?”燕雲狠狠地說道。
“姐,在這個家裏沒有人比我再熟悉酒窖了,我比你們任何人,甚至比這馮萬春還要早地趕回了這裏,然後在酒窖裏所有的酒中都下了迷藥!”燕鷹信心十足地說道,“恐怕這一點你潘俊也沒有想到吧!”
“而且現在這裏已經完全被日本人包圍了,你們再也走不了了!”燕鷹望著潘俊說道。
“你究竟想要什麽?”潘俊盯著燕鷹的眼睛說道。
“當然是驅蟲師的最終秘密!”燕雲說著便向潘俊走了過來,誰知這時燕雲卻飛起一腳,燕鷹連忙躲閃避開了燕雲這一腳,扭過頭對燕雲說道:“姐,你不要逼我出手!”
“好啊,燕鷹,我倒是想看看這麽久你和日本人學會了什麽!”燕雲冷冷地望著燕鷹。
(第三季完)
第四季
引子
刺耳的轟鳴聲,讓我的耳膜隱隱作痛。望著首都機場騰空而起的飛機,我心中竟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那班航班是從北京飛往烏魯木齊的,歐陽子月說過,她爺爺晚年時有三個心願:第一個是希望能在死前得到潘俊的諒解,第二個是自己過世之後能魂歸故裏,而第三個心願……
想到這裏我的手腕竟火辣辣地疼了起來,我連忙挽起袖子,左腕上的傷疤微微泛紅。這個傷疤就像是有生命一樣,一旦我想觸及那段記憶的時候就會提醒我。
出租車停在了北京某軍醫院附屬醫院門口,此時已經接近傍晚,可醫院門口的人依舊絡繹不絕。我下了車,沿著甬道走向醫院後麵的住院部,誰知剛一進門便看見父親和幾個伯伯焦急地站在住院部門口,我心頭一緊,難道爺爺的病情惡化了?
想到這裏,我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近前道:“爸,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幾個人見到我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似乎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過了片刻父親才將我拉到一旁,低聲對我說道:“還記得前幾天我曾經和你說過,每到半夜你爺爺就會趁著我們睡著的時候離開病房嗎?”
對此我並未在意,疑惑地點點頭,驚異地發現他的臉色變得極其神秘,接著對我說:“知道你爺爺去做什麽了嗎?”
父親的語氣很低沉,似乎並不想聽我的回答,而是從懷裏抽出一張照片小心翼翼地遞給我說道:“你看看!”
我不解地接過照片,這是一張早已經泛黃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有三四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我很容易便從這張照片上找到了爺爺。雖然他此時已經年逾古稀,但是那種獨特的氣質始終沒有改變,而照片上的其他人……正在我琢磨的時候,忽然我盯著站在爺爺旁邊的另外一個女孩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爸爸,這個女孩子……”我指著那張泛黃的照片不可思議地張大嘴巴,卻說不出話來。父親看著我指著的那個女孩子微微點了點頭道:“你也認出來了!”
我慌忙點了點頭,一時之間我竟然有些恍惚,難道是我最近“穿越”的電視劇看得太多了?或者是產生了幻覺,照片上的女孩子與照顧爺爺的那個叫寧寧的護士竟然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出來的一般。不過,幾分鍾之後我立刻明白了,接著問道:“爸爸,照片上的這個女孩是誰?”
“時淼淼……”父親一字一句地說道,而我已經幾乎窒息了。好一會兒之後,我才喘過氣來說道:“那……難道這個女孩和時淼淼……”
“嗯!”父親將我拉到門口,一邊點著一根煙一邊微微地點點頭說道,“我和你的幾個伯伯也是這麽想的。”
“可是……可是你們是怎麽發現的?”我詫異地望著父親。
“唉!”父親長歎了一口氣,“本來我也一直以為你爺爺每晚隻是起夜,不過這幾天我忽然發現,你爺爺總是在這個護士值班的時候才會失蹤。後來我偶然在你爺爺的床下發現了這張照片!向你幾個伯伯確認之後才知道,原來這個女人是時淼淼!”
“哦,原來如此,那爺爺晚上失蹤,應該也是想確認這個女孩與時淼淼之間是否有關係!”我恍然大悟般地說道。
“嗯,我想是這樣的!”說著父親掐滅了手中的煙蒂,扭過頭目光炯炯地望著我,“本來你大伯想直接去問那個女孩子,不過既然你來了,我想你去確認的話會比我們幾個老頭子要好得多!”
“老爺子,不是吧!”我一臉窘相地望著父親,見他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那好吧!”其實即便他不讓我去,我也想盡早確認一下這個女孩子究竟和時淼淼有沒有關係。
父親和幾個大伯分別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爺爺閉著眼睛半臥在**,在床頭擺放著歐陽燕鷹的回憶錄《百年蟲史》,還有幾個新鮮水果。我坐在床頭對麵的沙發上打開電腦,看著文檔心中卻萬分忐忑。剛剛看了一下護士的值班表今晚又輪到那個叫寧寧的護士值班了。
如果直接找她問:你是不是有個親戚叫時淼淼?恐怕有些唐突。正在我琢磨怎麽接近這個女孩子的時候,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女孩子笑顏如花地推開門,向屋內望了一眼,見爺爺睡著了,又向我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問我爺爺是不是睡著了!
我正要點頭,隻見爺爺輕聲說道:“是小寧吧!”
“嗯,是我!”叫寧寧的護士這才左手推開門,右手背在身後笑眯眯地走到爺爺床前說,“我是不是打擾您休息了?”
“沒有!”
小護士開心地坐在爺爺的床前說道:“潘爺爺,您猜我給您帶什麽來了?”
“咦!”直到現在我才發現,這個小護士一直背在身後的那隻手上拿著一個粉色的小盒子。
爺爺諱莫如深地笑了笑,那微笑的意思顯而易見,兩個人不知何時已經如此熟悉了。隻見那個女孩子神秘兮兮地將手中的盒子放在爺爺麵前,然後扭過頭對我說:“幫忙把燈關了!”
我一頭霧水像個丫頭一樣起身關掉燈,房間裏頓時漆黑一片,隻有遠處閃爍的燈光從窗口射進來,有些朦朧地灑在這一老一少身上。隻見小護士將手中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瞬間兩個小小的光點從盒子中飛出,它們向著燈光的方向飛去。
爺爺坐在床頭輕輕地揮了揮手,然後牙齒之間發出一陣輕微的震動,聲如蚊叫,隻見那兩隻螢火蟲像是忽然找到了方向一般,向爺爺的方向飛舞過去,之後從房頂黑暗處相互盤旋著從上到下飛舞。
雖說我知道爺爺是驅蟲師,可這也是我第二次見爺爺用驅蟲之術,不禁看得目瞪口呆。片刻之後爺爺微笑著對我說:“沐洋,把窗子打開讓它們走吧!”
我這才緩過神來,慌忙站起身推開窗子,那兩隻螢火蟲就這樣相互盤旋著從窗口飛了出去,之後才各自飛走了。我站在窗前癡癡地望著那兩隻螢火蟲,突然一個問題在我的腦海中閃過,難道這個小護士也知道爺爺是驅蟲師?
正在這時病房裏的燈被小護士打開了,她笑著說道:“潘爺爺剛剛那一招真是厲害!”
“嗬嗬!”爺爺淡淡地笑了笑。
“潘爺爺,我先去別的病房看看,一會兒再來看您!”說罷小護士滿意地笑著推開門走了出去,我連忙推開門跟了出去。
“護士小姐……”我輕輕地喊道,這時的走廊裏空****的,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我的聲音被這寬敞的走廊奇妙地回應著,仿佛在暗處藏著另外一個人。她停下腳步,微弱的燈光照在她那張精致的臉上,竟然和照片上的那張臉重疊在了一起,一時間我竟然語塞,難道她真的是時淼淼的後人?
“怎麽了?是不是潘爺爺找我?”小護士警覺地望著我說道。
“不……不是……我是想……”我雙手相互摩挲著,漲紅著臉卻始終說不出話來。還是她先打破了尷尬,“你是想問我名字嗎?”小護士似乎見怪不怪地道,“我叫於冠寧!”說完她如同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扭頭向另外一間病房走了過去。她進了隔壁的病房,我才如釋重負地低著頭推開門走了回去,剛關上門就發現爺爺坐在床頭正冷冷地盯著我。
我低著頭,避開爺爺的目光向沙發的方向移動。誰知爺爺輕輕地正了正身子,幽幽地說道:“她不是時淼淼的後人!”然後閉上眼睛躺了下去。而我卻如被雷劈了一樣呆呆地佇立在原地,爺爺這句話顯然已經知道了父親和大伯們的懷疑。
我頹然坐在沙發上,打開筆記本閃爍的文檔上輕輕地敲擊著,腦海中依舊不解,這小護士是什麽時候和爺爺這般熟絡了?爺爺為何會在一個外人麵前展示他的驅蟲之術。所有的謎團宛如黑洞般幾乎將我吞沒了。
一直寫到午夜,我始終打不開思路,隨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正要點的時候才意識到這是醫院。無奈之下我隻得站起身向爺爺的方向瞥了一眼,此刻老人已經進入了夢鄉,不時地傳出一陣有節奏的鼾聲。
我揣著煙出了病房向走廊一端的窗口走去,站在窗口。此時已經夜深人靜,醫院中的病人更是早早地入睡了,我點上一根煙靠著窗口,一陣夜風吹來,我裹了裹衣服。這時我敏銳地感覺似乎有雙眼睛在背後盯著我,我連忙扭過頭去,隻見一個身影正站在走廊裏向我望過來。
她發現我察覺到她後,這才緩緩地向我走了來。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覺?”於冠寧輕聲說道。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指著叼在嘴裏的煙說道:“睡不著,煙癮犯了!”
“嗬嗬!”於冠寧笑了笑說道,“沒想到你的煙癮這麽大,睡覺都能被煙癮給勾出來!不過也挺難得的,現在像你這樣孝順的人很少了!”
“哪裏啊!”我長出一口氣,將剩下的煙一口氣吸掉,輕輕掐滅煙蒂丟在一旁的垃圾桶裏,說實話自從爺爺說了這個女孩子與時淼淼沒有聯係,我對她的好奇已經減了一大半。
“你是做什麽工作的?”於冠寧好奇地問道。
“搬磚的!”我打趣地說道。於冠寧立刻重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後訕笑著說道:“有這麽幹淨的搬磚工嗎?”
“嗯,隻不過我們搬的是字而已!”我確實很難給自己一個準確的定位。
“哦,寫作的是嗎?”於冠寧若有所思地說道,“難怪這麽晚還沒有睡覺,應該是在構思吧?”
“嗯!”我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你都寫過什麽?”於冠寧來了興致,對我產生了極大興趣。
“以前寫過幾本書,現在正準備寫一本關於驅蟲師的書!”我淡淡地說道,隨手又點上一根煙。誰知於冠寧聽後身體微微一顫說道:“我曾經聽母親說她也懂一些驅蟲術!”
我像是被電了一下:“你說什麽?”
“驅蟲術,好像和潘爺爺說的不太一樣。我母親說家裏流傳著一種驅蟲術,可以改變人的容貌,據說有兩種,一種就像是電視裏演的那種人皮麵具,另外一種好像能徹底改變人的容貌,我想應該和整容差不多吧!”於冠寧的話說得漫不經心,而我卻聽得激動不已。
於冠寧眉頭微皺,一雙跳動的眼睛無辜地望著我,嘴角微撇,低著頭望著我抓她的手。此刻我才發現,是因為自己太過激動抓著她胳膊的手沒輕沒重,想必是將眼前的這個姑娘抓痛了。我連忙縮回手抱歉地笑了笑。
“我外婆……”當我放開手,於冠寧一麵揉著自己的胳膊,一麵輕聲說道。
“你外婆還健在嗎?”我連忙追問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個人應該就是時淼淼,誰知於冠寧諱莫如深地笑了笑,然後轉身向值班室走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等待於冠寧的消息,偶爾會接到歐陽子月的電話,她已經找到了歐陽燕鷹所說的新疆歐陽家的舊址,相信不久之後就能完成歐陽燕鷹的遺願。童亮那邊的電話總是能給我帶來興奮的消息,關於《蟲圖騰》的選題已經順利通過了,隻是我卻遲遲不知該如何開始,因為對於裏麵太多的人和細節我實在捉摸不透。
三天之後本該輪到於冠寧值班了,她卻沒有出現。我有些焦急地向另外一個護士詢問。原來於冠寧是他們的院花,剛畢業不久,經常有病人的家屬會纏著她。我想當初我追出去的時候於冠寧想必也把我當成是追求者了,因此才那麽隨意地說出自己的名字,顯然這種事她經常遇見。
不僅如此,於冠寧家裏算上她已經有三代人在這個醫院工作了,她的母親也在這個醫院,而且是外科的主任。至於今天於冠寧為何沒來她也不知道原因。
在臨走的時候我又扭過頭問裏麵的護士:“她……還沒有男朋友嗎?”
那護士一臉黑線地望著我,我識趣地走開了。
從值班室到病房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既然於冠寧肯和我說驅蟲師的事情,那麽想必爺爺也知道了。可是為什麽爺爺又說這個女孩和時淼淼沒有任何關係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向門口走去,正在此時,迎麵的走廊中傳來了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接著從對麵走過來三個人,中間的那個人看上去和爺爺的年紀差不多,身後還跟著兩個穿著軍裝的人。
醫院來一些部隊上的人也不奇怪,不過看那些人的氣勢倒是有點意思,跟班的兩個人的軍銜應該是上尉級別的,而中間的那個人雖然是一身便裝想必軍銜也不會低。正在我琢磨的時候,發現他們竟然在我前麵的一個病房停了下來,其中一個人輕輕地在門口敲了敲,停了片刻見無人回應兩個軍官均扭過頭望著中間的老人。
我這時才發現那三個人站的病房正是爺爺所住的房間。我急忙走上去有些膽怯地問道:“你們……你們找誰?”
“你認識病房裏的人?”其中一個軍官看了看我問道。
我的話音剛落,隻見中間那個老頭死死地盯著我左手的手腕,我連忙將左手背到身後。這時那老者微微笑了笑,肯定地說道:“我們就是找你爺爺的!”老者的語氣雖然平和,但是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
我不知所措地向後退了退,推開房門,發現爺爺正坐在床頭戴著一副老花鏡,手中捧著那本《百年蟲史》專心致誌地看著,眼角上閃爍著一些晶瑩的東西,甚至我推開門都沒有注意。
“爺爺,有人……有人說要找您!”我小心地扭過頭向身後望了望還有些不確定地說道。誰知我的話剛說完那個老頭已經走了進來站在門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的爺爺不可思議地喊道:“潘爺……”那聲音宛若從胸腔裏發出的一般,雖然輕卻有種難以言說的力量。
爺爺聽到這聲音像是被人點中了穴位一般,身體立時僵住了,手中的書悄然滑落。良久才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鏡向門口的老者走來,此時爺爺早已經是老淚縱橫了,而眼前這位老者也皺著眉頭,控製著眼淚。
“管修兄!”爺爺沉沉地喊道。
我不禁一怔,眼前這位竟然是管修。隻見管修大步走到爺爺近前,兩個七旬老人緊緊地握著雙手,兩個人相互對視著卻始終一句話不說。良久之後,爺爺才開口說道:“管修兄,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
“唉!”管修長歎了一口氣坐在爺爺床頭道,“五十多年了,五十年來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撒手人寰了!”
“五十年了,你我已經從二十來歲的青年變成糟老頭子了!”爺爺說完風趣地笑了笑。
“潘爺,你知不知道在你失蹤之後我們幾乎找遍了大江南北,尋找你的下落。新中國成立後我們也從未停下過!”管修娓娓道,“這些年你究竟在哪裏呀?為什麽不來找我?如果這次不是因為寧寧那丫頭恐怕我一輩子也看不見你了!”
“於冠寧?”我頗為詫異地小聲說道。
管修聽到我的聲音,不禁微微扭過頭看著我問道:“潘爺,這孩子是您的……”
“是過繼給我的,叫潘沐洋!”爺爺幽幽地說道,而管修像是早已猜到了一般點了點頭,道:“她說的沒錯,至今為止她說的所有事情都應驗了!”
“她……”爺爺吞吞吐吐地說道,“她還好嗎?”
“唉,當初我們都認為你死了,唯獨她一個人不相信。看來她真的猜對了。”管修說到這裏從**站起身來揮了揮手,兩個軍官識趣地退了出去。我也會意地轉身向外走,誰知卻被管修攔住:“沐洋,我聽寧寧說你正在寫一本驅蟲師的書,這些你聽聽沒有壞處!”說完又扭過頭望著爺爺,爺爺點了點頭。
“那是我欠她的!”爺爺說完癡癡地望著窗外。
“這就是你選擇沐洋的原因?”管修中氣十足地說道。其實就像我在之前那幾部書中所說的那樣,關於為什麽爺爺要收我這個外姓人跟隨他的姓氏,甚至給我取潘沐洋這麽一個名字,即便是我的長輩們也未必知道。聽到這裏我自然是來了精神,好奇地盯著爺爺,心想難道其中還有什麽原因。
隻見爺爺微微頷首,看來爺爺選擇我的原因真的如管修所說是因為歐陽燕雲,想到這裏我心頭一激靈,難道說之前那個屋子裏的女人就是……歐陽燕雲。可是究竟為什麽選擇我呢?
聽到這裏管修沉默不語地坐在床前,下意識地掏出一根煙放在嘴裏,自顧自地點上說道:“潘爺,她等了你五十年,你不想見見她嗎?”
爺爺長歎了一口氣,將臉別向一旁,望著夕陽不再說話。而管修似乎要說什麽,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你們在新疆之後究竟又發生了什麽事?”我本想打破屋內尷尬的氣氛,誰知我的話一出口,兩個老者立刻將目光轉移到了我身上,我真有些後悔不該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
誰知過了片刻,兩個老者相互對視了一下,爺爺向我招了招手,讓我坐在他的身邊輕聲說道:“也該告訴你之後的事情了!”
於是在那個傍晚,伴隨著血色夕陽,坐在屋子中的三個人完全沉浸在那段五十年前的曆史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