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辨真偽,勇闖凶鬼蜮

夜空晴朗,繁星點點,懸於空中不停地閃爍著,已經入秋天氣微涼,一對螢火蟲在院牆旁邊的爬山虎藤中嬉戲,時而靠近,時而遠離,忽上忽下,最後盤旋而上越過院牆飛到院子外麵,早有兩個長得肉乎乎的小胖蹲守在牆外的巷子裏,手中拿著一個網兜,見那兩隻螢火蟲從院中飛出立刻衝了上去,一揮手中的網兜卻不小心撲了個空,兩隻螢火蟲受了驚嚇向更高的天空飛去。

而在千裏之外的荒山野店中,時淼淼不知何時從夢中醒了過來,她在**輾轉了一個下午,卻不知何時沉沉入夢。醒來的時候早已經夜幕降臨了,兩隻螢火蟲在窗外嬉戲繚繞,猶如一對纏綿悱惻的情侶。她側著身子瞥了一眼睡在自己對麵的潘苑媛,靜謐中能聽到她均勻的呼吸,對於一個中毒之人來說,一夜奔襲了百餘裏確實有些難為她了。

時淼淼躡手躡腳地從**下來穿上鞋,從包裹中抽出一把槍別在腰間。然後扭過頭又向**望了望,見潘苑媛始終毫無動靜,正欲推門離開,卻停住了。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將窗子輕輕拉上。這才輕輕走到門口將房門反鎖上,轉身向樓下走去。

此刻樓下的大廳中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穿梭其間,絕大多數人是過往客商,他們常年經商往來於這條小路,自然知道“過了這個村,沒了這個店”的道理,因此不管路途遠近也盡量趕在天黑之前投宿於此,所以小店生意一直頗為興隆。

時淼淼順著那樓梯走到一樓的大廳,今天白天見到的那幾個漢子圍坐在樓梯口左首的一張桌子旁,桌子上擺放著幾壇子白酒,滿地的花生、瓜子皮。此時為首的那個大漢光著膀子,胸口處文著一條下山猛虎。那漢子喝得滿臉通紅,酒氣衝天,卻依舊抱著酒壇子不肯放手,一仰脖又是一大口酒。可能是喝得太猛的緣故,這口酒一下子噴了出來。

“哈哈!”他那幾個兄弟不禁大笑起來,其中一個小個子說道:“大哥,看來你真是上了歲數了,不行了吧!”

“去去去!”那漢子顯然擺了擺手說道,“老子在道上混的時候你小子還穿開襠褲呢!”

“哈哈,老大又開始吹牛了!”那小個子不屑地說道。

“你小子還別不信,我問你們,為什麽這麽多人拚命要在晚上趕到這裏來住啊?”那漢子抱著酒壇子大吼著說道。

“這誰不知道啊!不就是為了避開那個鬼鎮嗎?”小個子一條腿踩在椅子上一副慵懶的模樣。

“要不怎麽說你們還嫩著呢!你,你,你,你們!”那漢子一手掐著筷子挨個兒在兄弟的腦門敲了個遍說道,“誰進去過那鬼鎮?”

幾個人一麵摸著腦門一麵互相望了望,最後將目光聚集在那為首的漢子身上說道:“難不成老大你進去過那鬼鎮?”

“廢話!老子當然進去過了!”他這句話聲音雖然不大,卻引來了周圍幾桌的客人,紛紛向這邊湊過來問道:“你真的進去過那鬼鎮?”

“那是,騙人是四條腿的!”他頗為得意地伸出手做出一個“王八”的手勢說道。

“那鬼鎮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的那麽邪乎啊?”更多的人聚集到這張桌子前麵,剛剛那問話者是一個二十三四的小夥子,看樣子也是趕垛子的。為首的那個漢子瞥了一眼那小夥子說道:“邪乎?豈止邪乎啊,那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啊!”

“啊!”周圍幾個人聞言全部驚愕地張大嘴巴。時淼淼走到櫃台前麵問店小二要了兩個菜,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側耳傾聽。

“怎麽個吃人不吐骨頭法?”旁邊一個好事的人說道。

“三年前的一個雨夜,我們幾個兄弟也是喝多了酒,閑來無事便想到那個鬼鎮去看個究竟,於是幾個膽大的帶上家夥便趁著日落之前來到了那鬼鎮外!”為首的漢子說到這裏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確定所有人都被自己吸引住了,接著說道,“我們到鎮口的時候已經日落了,那天晚上……”漢子指了指身後的窗子說道:“和今天晚上差不多,滿天的星星。我們窩在山腰的草棵中向山下的鬼鎮望去,隻見那鬼鎮漆黑一片,青磚大院連個鬼影子也沒有。等了半晌見沒有一點兒動靜,正待我們想要離開的時候,忽然鬼鎮竟然齊刷刷地亮起了燈!”

“一起亮起來的?”一個好奇的看客伸長脖子說道。

“嗯,就是那麽一眨眼的工夫,鎮子裏所有的燈都亮起來了!”為首的漢子說到這裏感到口有些幹,搖了搖抱著的壇子,壇子裏已經空空如也,這時旁邊一個漢子遞給他一碗酒,他一飲而盡接著說道:“不光是那屋子裏的燈,連那門口掛著的大紅燈籠也都亮了起來,而且漸漸地能聽到似乎有人在裏麵小聲地說著話。”

“後來呢?”幾個人起哄道。

“我們哥兒幾個當時也是給嚇壞了,正想趕緊離開,誰知正在這時,一條火龍出現在我們身後!”那漢子回憶道,“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之前在這附近的山中有個土匪頭子叫小北風,帶著百十來號兄弟占山為王?”

“記得,記得!”人群中一個四十來歲的老跺頭操著一口遼寧口音說道,“據說原來是老北風的部下,三九年老北風病逝之後便來到了這裏!”

說起這老北風,遼河一帶無人不知,此人原名張海天,遼寧海城人,二十出頭就當了土匪,逐漸成為遼河一帶著名的土匪頭子。九一八事變後,東北的土匪頭子自然而然分為兩類,一類是依附日本人成了走狗,而更多的土匪頭子則加入到抗日的隊伍之中。張海天帶著手下兩千多號兄弟打出“抗日自衛軍”的旗號,從慣匪變成了抗日遊擊隊。當時,日本駐東北關東軍司令名叫本莊繁,東北麻將中有“北風克莊家”的術語,張海天取綽號“老北風”,大有不屑本莊繁之意。

當時遼河一帶的小股日軍對他可謂是聞“風”喪膽,這小北風便是老北風的得力手下。

“對,就是這個小北風,他據此為匪卻隻和小日本作對,當天晚上來的那百十來號人的隊伍便是這小北風。這數百裏的鬼子對他也頗為忌憚,可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啊!當時那支隊伍去的正是這鬼鎮!於是我們便隨著那隊伍一同進入到了鬼鎮中!”為首的漢子越說越來勁兒,又是一大碗酒灌入口中接著說道,“可誰知道我們進入那鎮子之後發現鎮子的街道寬敞,足足可以容得兩輛馬車並行而過,地麵上鋪砌的全部是青磚,而且被掃得幹幹淨淨,小北風他們當時像是在尋找著什麽人!”

正在此時,忽然樓上傳來“啪”的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所有人隨著那聲音望去,隻見那個啞女麵色蒼白地站在廚房的出口,手中端著的一個砂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掌櫃的放下手中的煙袋麵有歉意地說道:“你們繼續,你們繼續,小孩子毛手毛腳的!”說著掌櫃的走到女孩麵前輕輕推了推女孩向她使了個眼色,女孩這才蹲下身子伸出白嫩的小手撿起碎裂的瓷盤,眼角閃爍出一絲晶瑩的東西,這一切都被坐在一旁的時淼淼盡收眼底。

那為首的漢子接著說道:“小北風讓大家分開尋找,於是這百十來人的隊伍分成了十幾個組,深入到那些緊鎖的住戶之中。誰知我們剛剛進入到那些青磚大院,所有的燈便一下子全都熄滅了,眼前漆黑一片。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叫喊聲,原本整齊的人群都分散開了,我也感覺身上像是被什麽東西猛推了一把,接著就昏死了過去!”

“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朦朦朧朧中感覺好像有人在身邊走動,但是身上像是被麻痹了一樣毫無力氣。等我勉強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遠近都是屍體,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變成了血葫蘆,有些屍體的肉都沒了,隻剩下白骨了。隱隱約約還能看見不遠處有白色的像鬼一樣的東西在晃著,我強撐著身子沿著山腳的草叢爬到了路上,然後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那個鬼鎮!”那為首的漢子說到這裏語氣中已經少了幾分炫耀,更多的卻是一種悲愴。

“那小北風呢?”

漢子搖了搖頭說道:“那之後小北風就再無音訊了!”

“難不成那百十來號人全都死在了鬼鎮嗎?”另外一個漢子插科打渾般地說道,為首的漢子瞥了一眼那人一句話也沒說,從旁邊拎起一個酒壇子仰著脖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個精光。

“我聽來的就和你說的不一樣。”那漢子不屑一顧地說道,“據說那小北風是和兄弟的女人有染,被人酒後下毒毒死了!”

那漢子話音剛落,隻見一個酒壇子猛然向他砸來,漢子剛剛說得揚揚得意,分明沒有注意到這突如其來的一擊,那酒壇子不偏不倚正砸在他的腦袋上,隻聽“啪”的一聲,酒壇子應聲而裂,那漢子被砸了一個趔趄,鮮血順著腦門淌下來。隻見那為首的漢子一腳踩著椅子,一隻手指著那個人大聲喝道:“操你媽,飯可以亂吃,話別給老子亂說!”

剛才那得意揚揚的漢子見眼前這漢子似是真的怒了,伸出手指了指為首的漢子捂著腦袋退到了後麵。那為首的漢子哼了一聲坐回到凳子上。“還有誰不信?有不怕死的老子今晚就帶著你們去瞧瞧!”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周圍的人都低下頭,於是微微笑了笑說道,“全他媽是窩囊廢!”

“我去!”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隔壁的那張桌子傳過來,這些人都扭過頭向那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時淼淼將水杯放下說道,“剛剛聽這位兄弟說得這般熱鬧,我倒是想去見識見識那鬼鎮,真的有你說的這般離奇嗎?”

為首的漢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撥開周圍的人走到時淼淼的桌子前麵,把住桌子坐在她麵前的凳子上,醉眼惺忪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子,又扭過頭對那群漢子說道:“你們這群老爺們兒還不如一個娘們兒膽量大!”

這話一出口著實刺激了這群漢子的自尊心,幾個漢子紛紛響應,然而更多的人還是唯恐去了真的會送掉性命。為首的漢子站起身說道:“好,那老子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話說這群人連時淼淼在內一共七個人,他們騎著馬風塵仆仆地離開客棧,在他們之後不久另外一匹馬也從院子內被牽出,那個人站在客棧門口向客棧之上打量了一番,他總覺得似乎有人暗中窺伺著自己,停了片刻見沒有人,這才騎上馬也向鬼鎮的方向飛奔而去。

※※※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世間之事往往就是如此地巧合,很多事情都幾乎在同一時刻發生的,就在時淼淼等人騎著快馬離開客棧的時候,遠在北平城中的鬆井尚元也坐進了一輛黑色的轎車之中。

這半個月以來,鬆井尚元蒼老了不少,鬆井赤木是他唯一的孫子,自從得知鬆井赤木在安陽遇難之後鬆井尚元便一下子消沉了下去,胡子一夜之間全白了。如果不是今晚他接到了那個人的來信是絕不會出門的。坐在車裏,鬆井尚元點上一根煙後對那司機說道:“去炮局監獄!”

“哈依!”那個日本司機開著車緩緩向北平城東的炮局監獄的方向駛去。夜幕之下鬆井尚元始終盯著窗外靜謐的北平城,最近東南亞戰場上頻頻傳來戰局失利的消息,同一戰線的德國也大勢已去,恐怕日本也支撐不了太久了。現在即便是在國內,反戰情緒也異常激烈,誰也不知道這場戰爭還能持續多久,鬆井尚元偶爾會冒出放棄的想法,自從鬆井赤木死去之後他的這種情緒日漸蔓漲。而唯一繼續支撐他的便是關於驅蟲師的秘密,如果真如傳說中的一般,也許真的可以改變戰局。

轎車停在炮局監獄門口,司機掏出通行證,接著守門的士兵將柵欄移開後車子緩緩駛入這所監獄。鬆井尚元穿著一身和服小心地從車子中走下來,幾個日本兵早已經迎了上來,但鬆井尚元一直低著頭,對身邊的人毫不在意,徑直向那座塔樓走去。

日本兵會意地在前麵帶路,鬆井尚元沿著台階一直向下走到那兩個用混凝土澆築而成的建築前麵方才停住腳步,那些日本兵自覺地退到後麵,鬆井尚元這才從懷裏掏出一串鑰匙,從中拿出最大的那把,插進鑰匙孔中,隻聽一聲輕微的哢嚓聲,門鎖應聲而開。鬆井尚元推開那扇厚重的生滿銅鏽的大門。

大門推開,裏麵完全不像是一間牢房,更像是一個小小的地下公寓,一張金絲楠木方桌,桌子後麵是一個同為楠木製成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各種經史典籍,中文、日文皆有。在那一旁是一張大床,**坐著一個人。

鬆井尚元將鐵門隨手關上站直了深深鞠了一躬說道:“閣下はどぅ?”(閣下有何吩咐?)

“鬆井君!”一句字正腔圓的漢語傳進鬆井尚元的耳朵,他身體微微一顫,此前十餘年鬆井尚元一直與這人用日語交流,卻從不知此人竟然能說出如此流利的漢語。

“詫異嗎?”那個人始終背對著自己,卻像是能洞悉鬆井尚元的思想一般。

“是的,我一直以為先生不會說支那語!”鬆井尚元恭敬地說道。

“嗬嗬。”那個人冷冷地笑了笑說道,“恐怕讓你更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麵呢!”

鬆井尚元並未回答,過了片刻那人說道:“鬆井君,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按照先生的吩咐一切都準備妥當!”鬆井尚元極為恭敬地說道,“一切都在按照您的計劃進行著,他們現在都前往新疆了!”

“嗯!”那個人點了點頭說道,“如此最好,鬆井君桌子上有一個信封,接下來你所要做的事情都寫在上麵!”

鬆井尚元向前走了兩步,果然在那桌子上平放著一個信封,他雙手將信封揣在懷裏,猶豫了一下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鬆井君,你現在是不是在猜測我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那老者雖然並未回頭卻更像是將鬆井尚元這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先生,恕我直言,一直以來在我心中就有兩個疑問。一來是您對驅蟲師各個家族如數家珍,這一點不要說日本人即便是驅蟲師家族的人也未必能做到。第二,便是金素梅金先生,她去日本的時間並不長,卻被破格重用,我一直懷疑在金素梅的背後有一個人在暗中幫她,那個暗中幫她的人應該就是先生您吧?”

“鬆井君,這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對於你來說沒有好處,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便知道了!”那老者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鬆井尚元畢竟是火係驅蟲師的君子,脾氣火爆異常,不過卻始終強忍著心中的怒火,鞠了一躬之後扭過頭走了出去,旋即將門重重地鎖上,早有一個日本士兵守在了門口。鬆井尚元並未立刻離開而是來到了警務室。

那日本軍官見鬆井尚元臉色凝重心知不妙,一直唯唯諾諾地低著頭站在他前麵。過了片刻鬆井尚元才眯著眼睛問道:“你們可知通敵要受到什麽懲處?”

“知道!”幾個日本軍官立直了身子異口同聲道。

“那就好!”鬆井尚元緊緊抓起旁邊的茶,猛地將那杯子摔到地上,杯子“啪”的一聲裂成無數的碎片,幾個日本軍官都被嚇得身體微微一顫,卻並不敢多言。“那個監獄除了我之外還有別的人進去過嗎?”

“沒有!”幾個日本軍官又是驚人地一致說道。鬆井尚元掃視了一眼眼前這幾個日本軍官,見他們似乎並沒有說謊,而且那把鎖也是特別訂製的,極難仿造。可是那個被關在這樣一個水泥混凝土監獄中的人是如何如此詳細地知道外麵事情的呢?難道真如中國古代的諸葛孔明一般未出茅廬已定三分天下?鬆井尚元向來是個自負的人,認為自己做不到的別人也不可能做到。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三年前的一個夜晚他忽然接到了華北日軍總司令的電話,電話的內容是一條蒸發密令。

他清楚地記得那是華北日軍總司令用過的最為嚴厲的措辭:“立刻,必須,絕密”。而最後又加上一句,即便是鬆井尚元也不準審問那些人。可是與這些嚴厲措辭極不相符的是,這蒸發密令的對象並非什麽大人物,反而隻是幾個掏下水道的工人。

當時雖然他非常奇怪,但隻因最後那句不準過問,因此鬆井尚元也不敢太多牽扯其中。不過此時想起那些工人當時便是被派到這炮局監獄來掏下水道,難道是他們有什麽發現?想到這裏鬆井尚元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去見一個人,也許這個人能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

鬆井尚元站起身匆忙鑽進車裏,那輛黑色轎車在夜幕的掩護下緩緩駛離了炮局監獄。鬆井尚元坐在車裏思忖著,從那個人如此流利的漢語來看應該不會是日本人,如果他是個中國人,那麽究竟是什麽人能有這樣通天的本事?這一切的疑問一直在鬆井尚元腦海中不停地旋轉,他知道如果想弄清楚這個人的身份,唯一的線索應該就在那個人的身上。轎車在暗夜的北平城快速穿梭著。

※※※

夜風微涼,幾個星星點點的火把在這密林小徑中快速地移動著,狂亂的馬蹄聲不時驚起藏在路邊的野雞、鵪鶉,不時傳來“撲棱棱”的聲音,接著一隻或者數隻棲息在路邊的野雞逃命似的從草叢中沸騰起來,然後落在遠處的草叢中。

這一行人六男一女騎著快馬向鬼鎮的方向疾奔而去,夜露初起,馬蹄的震動將草葉上的露珠顫落下來,從客棧到鬼鎮有四五十裏的山路,雖為山路,但因客商常年來往於此,因此相對平坦。一行人花了大半個時辰翻過一道蜿蜒的盤山道,隨著那盤山道直上山路穿過兩座小山之間,走到那兩山之間,一個四麵環山的小盆地豁然出現在了眼前。

眼前的商道從這環山的山腰一直蔓延到對麵的山口處,而在這環山下麵竟然真的有一座鎮子,幾個人在山口處止住**的馬,原本微弱的夜風在山口處也變得強烈了起來,讓人身上陣陣泛冷。而距此山口兩三百米的山下的那個青磚碧瓦的鬼鎮裏,此刻正燈火通明。

時淼淼站在最前麵細數了一下,這鬼鎮中共有院落十六所,四四整齊排開,而且所有院落的布局幾乎完全一致,全部是寬敞的一進院落。此時不論是院中還是院門口的燈籠都亮著,宛然有人居住在此一般。

“你們看見了嗎?我沒有騙你們吧,這鬼鎮沒到晚上所有的燈便都會亮起來!”經過這一路的顛簸和夜風,漢子的酒勁兒早已醒了大半,此時指著山下那座鬼鎮說道。

“哎喲媽呀,還真是!”旁邊一個膽子稍小的年輕漢子伸長脖子向山下望著說道,“真他媽的是見鬼了,一個人沒有這些燈竟然還都亮著!”

“噓!”為首的漢子對周圍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聲說道,“你們聽……”

所有人都止住了聲音側著耳朵聽著,就連馬匹似乎也能感覺到這緊張的氣氛,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便是草叢中窸窸窣窣的蟲鳴聲,除此之外似乎並沒有別的聲音。幾個漢子聽了片刻,不耐煩地瞥了瞥為首的漢子一眼,見他雙眼微閉始終在側著耳朵聽著,又學著他的樣子繼續凝住眉頭聽了起來。

時淼淼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兒,除了風聲,蟲鳴聲,似乎還有“嘩嘩”的水流聲,正待她也有些不耐煩的時候,耳邊卻隱隱傳來了人的對話聲,那聲音縹縹緲緲被剛剛那些聲音所覆蓋,如果不靜下心來絕對不會聽到。

“真的有人?”時淼淼詫異地自言自語道。

“姑娘我說得沒錯吧!”為首的漢子說道,“估計這他媽的是鬼語!”

時淼淼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雖然那聲音極其輕微,根本分辨不出說的什麽,但是她曾經與日本人打過交道,那些人說的顯然是日語,隻是讓時淼淼感到疑惑的是明明見不到那鎮子中有半個人影,那聲音卻是從何處傳來的呢?

想到這裏時淼淼跳下馬向前走了兩步,誰知卻被那大漢小聲地喝住:“姑娘,你要幹什麽去?”

時淼淼停住腳步小聲說道:“進去看個究竟!”

“你不要命了?這是鬼鎮,進去就出不來了!”為首的漢子雖然聲音壓得極低,卻不難聽出這聲音卻用上了全身的力氣。

“嗬嗬,這神鬼之事多半是有人作祟,你們怕就回去吧!”時淼森說完便向前走去,隻見那山口處有一條已經被蒿草覆蓋住的羊腸小路,時淼淼毫不遲疑地沿著那條小路向山下的鬼鎮走去。

幾個漢子對視了一下,那為首的漢子也從馬上跳下來對身後的幾個人說道:“是爺們兒的就和老子一起去,膽小的就自己回去吧!”

剩下幾個人猶豫了一下,也紛紛下馬將那幾匹馬拴在路邊的鬆樹上,然後一路小跑著沿著時淼淼剛剛下去的那條小路追了上來,時淼淼停住腳步,見身後幾個漢子都下來了,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你們怎麽來了?”時淼淼小聲地問道。

“連你一個姑娘家都敢夜探鬼鎮,我們幾個爺們要是就這樣回去,以後就隻能把腦袋縮進褲襠過日子了!”為首的那漢子頗有義氣地說道。

“嗬嗬,難道你們不怕這鎮子中真有惡鬼嗎?”時淼淼一麵小心地向下走一麵問道。

“哈哈,最好全都是女鬼!”站在那漢子身後的一個小夥子打趣地說道,他這話引來周圍人一陣小聲的哄笑。話雖如此,時淼淼卻沒有這般輕鬆,她隱隱地感覺這鬼鎮應該就是愛新覺羅·庚年所說的那日本人豢養蒙古死蟲的秘密基地,從那漢子在客棧的描述中不難看出,那種蟲凶猛異常,稍有不慎恐怕這幾個人便會真的有去無回。

幾個人跟在時淼淼身後小心翼翼地從山上下到那鎮子外麵,蹲在高高的草叢之中。時淼淼見那鎮子中一片死一般的靜謐,耳邊少了那呼呼的風聲,此刻那些人絮絮叨叨的對話顯得更加清楚了。

“你們聽到了嗎?”時淼淼扭過頭對身後的幾個人說道。

“嗯!”幾個漢子點了點頭小聲地說道,“怎麽像是鬼子語啊!”

“還真的是!”另外一個漢子附和道,“難不成這鬼鎮是他媽的那些日本鬼子搞的鬼?”

說話間那為首的漢子已經將自己的王八盒子握在手裏,正欲向前,誰知卻被時淼淼一把拉住,漢子扭過頭驚異地望著時淼淼,隻見時淼淼指了指前麵。漢子順著時淼淼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在他們麵前一米左右的地方隱約出現幾根細細的鋼絲。

“咦,這些鋼絲是……”為首的漢子小聲說道。

正在此時一隻藏在草叢中的螞蚱被剛剛一行人驚起,驚恐地一躍而起不偏不倚地正撞在那鐵絲上,隻聽“啪”的一聲那螞蚱被彈了回來,身邊幾個人頓時一驚。

“這鋼絲上應該是通了電,人一旦碰到,輕則被擊暈失去知覺,重則當場被電死!”時淼淼一麵說一麵更加疑惑,這偌大的鎮子周圍都通上了電網,可是這電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呢?忽然她腦海中閃過一絲什麽,她低下頭小聲地問道:“這附近是不是有水源?”

“嗯!”為首的漢子點了點頭,指著北麵的山說道,“那山後麵是一座水庫,怎麽了?”

時淼淼諱莫如深地笑了笑,難怪剛剛耳邊除了風聲還有潺潺的流水聲,她搖了搖頭,眼前那電網想必是不想引起外人的注意因此並不算太高,抬起腿便可以輕鬆越過。時淼淼過了那電網之後,為首的漢子便再不敢走在她前麵了。

眼前這鎮子的街道果然與那漢子所說一般無二,非常寬闊,能容得下兩輛馬車並行而過,且打掃得非常幹淨。時淼淼站在鎮口有些猶豫地望著眼前這道路,那些日本人究竟會藏在什麽地方呢?時淼淼帶著這幾個漢子貼著牆腳在那街道中轉了一圈。

這裏所有的宅子全部是紅色的大門,大門緊閉,門的兩側各掛著一個燈籠,燈籠中的是電燈,這讓時淼淼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們在最北麵的一所宅子前麵停了下來,時淼淼和三個漢子攀著牆壁陸續進入了那所大宅子,剩下三個人手中拿著槍躲在外麵觀察著動靜。

這宅院中空****的,連個鬼影子也沒有,時淼淼帶著三個人走進那屋子之中,屋裏和傳說中的一樣各種用具一應俱全,在那炕上整齊地擺放著幾個被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牆上掛著四五個水壺,儼然是一個軍營。

“姑娘,你看這個!”為首的大漢從另外一個屋子中發現一張未完全燒盡的紙片,雖然已經不能辨認上麵寫的是什麽東西,但可以確定的是那些全部是日語。果不出所料,想必這裏便是日本人訓練蒙古死蟲的地方吧!

正在此時,外麵忽然傳來了一聲槍響,那槍聲被這山穀詭異地放大,一聲之後接著又是幾槍。屋內的幾個人對視了一下,正欲向外走,隻聽外麵傳來了一聲奇怪的叫聲,那為首的漢子一把抓住時淼淼說道:“就是……就是這種聲音!”

時淼淼見那漢子此刻臉色煞白,結結巴巴地說不清楚。

“上次我們就是在聽到這種聲音之後遭遇襲擊的!”他的話音剛落,隻聽外麵傳來了幾聲慘叫,不用問也知道是守在外麵觀察動靜的幾個人。看來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了。

“姑娘,怎麽辦?”為首的漢子此刻已經全然失去了主心骨,其他幾個人也望著時淼淼,希望眼前這個奇女子能出個主意,而時淼淼此刻心中也煩亂異常,怎麽辦?怎麽辦?既然行蹤已經暴露了,那麽想必日本人會馬上包圍這裏,如果潘俊在這裏的話一定會想出主意來的!

※※※

走在薛貴前麵的潘俊忽然打了一個噴嚏,薛貴關切地望著潘俊道:“潘爺……你受了風寒吧?”

潘俊微微笑了笑與薛貴走到門口,薛貴輕輕地將門推開,那門一打開隻見兩個人站在門口,一個是下午離開的馮萬春,而另外一個竟然就是薛平。此時馮萬春一隻手抓著薛平將其手背在後麵,和潘俊笑著說道:“潘俊,這小子果然如你所說,剛一放煙花就鬼鬼祟祟地從院子裏摸出來了!”

“潘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薛貴不解地望著潘俊,這馮萬春明明早已經離開,此後也未見潘俊傳出口信,怎麽會忽然出現在薛家宅門外麵,而且將薛平抓住了?

“薛先生,你還記得我在小姐的閨房內曾經問過你的問題嗎?”潘俊微笑著說道,“當時我問你小姐的閨房是不是在小姐生病之後才建造而成的?”

“對,潘爺曾經這樣問過,我當時還以為潘爺您之前來過蘭州城,所以才會有此一問!”薛貴回憶道。

“嗯,恐怕當時建那所房子的主意也是出自此人之口吧?”潘俊指著眼前的薛平說道。

薛貴眉頭微微皺了皺思索了片刻說道:“正是如此!”

“這就沒錯了,他唯恐小姐處於嘈雜的環境中會醒過來,所以才建議您修建那所房子!”

“可是……”薛貴疑惑地瞥了馮萬春一眼說道,“這位馮爺今天下午不是已經離開了嗎?記得我特意讓人送他們幾個人到的蟲草堂,怎麽會……”

“哈哈!”馮萬春笑了笑說道,“其實在我離開之時潘俊就用土係驅蟲師的手勢暗語暗中告訴我,在我回到蟲草堂之後返回到薛家宅門外守候著,看你出來的時候誰跟在你的後麵,一旦宅門裏燃放煙花那人從宅中離開便立刻將其拿下!”

“那潘爺您讓我去買那兩個白紙人……”薛貴似乎有些明白了,此刻隻是想從潘俊口中得到確切的答案。

“哈哈,那兩個白紙人隻是為了麻痹他而已!”潘俊微笑著說道,“既然他知道將小姐的閨房遷至宅門裏的僻靜之處必定是知道那寶財的忌諱的,如果被他看出來其中的妙用必定會立刻出逃,而且當時我還不敢完全確定就是他。我讓你去買兩個白紙人,他不明底細自然一直跟蹤你,見你買的不過是白紙人,必定以為我不過是巫醫神漢而已,也便放心地靜觀其變。而當他發現我們竟然開始燃放鞭炮,且敲鑼打鼓之時才真的沉不住氣了,連忙倉皇出逃!”

“哈哈,卻不知道我老馮早就在這裏等候他多時了!”馮萬春笑著用力一推那薛平。隻見薛平個子不高,賊眉鼠眼,四十歲不到頭發已經掉得稀稀拉拉了,他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正視薛貴。

薛貴這時走到薛平身邊說道:“薛平,這麽多年我也算是待你不薄啊,你為什麽要對薛蘭下毒?”

“大哥,我是一時糊塗啊!”薛平說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一般地說道,“你就饒了我這次吧!”

“我書房裏的東西在你那裏?”薛貴咬著牙冷冷地說道。

“嗯,嗯!”薛平努著嘴說道,“東西在我的口袋裏!”

薛貴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伸手從薛平的口袋中摸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那盒子確定無異之後才揣在懷裏說道:“薛平,你知道這是薛家的傳家之寶,世代相傳至今已經有幾百年了,為了這個傳家寶薛家祖先不知多少人死於非命,難道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大哥,我沒忘記,沒忘記!你就饒了我吧!”薛平向前走了兩步淚眼蒙矓地望著薛貴說道,“念在這麽多年我一直伺候在大哥身邊不敢有任何閃失的份兒上,你就饒了我吧!”

薛貴長歎了口氣說道:“也罷,你走吧!以後不要再說是我蘭州薛家的人!”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薛平連忙磕頭道,之後薛貴側著臉擺了擺手,薛平如蒙大赦般地站起身扭頭便向黑暗處跑去。

回到大廳之時所有家人仆役早已各司其職去了,薛貴請潘俊上座,眼前這個青年不但醫術高明而且聰明過人,絕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因此薛貴心中對潘俊又多了幾分敬仰,世人皆雲盛名之下名不副實者居多,而眼前這位卻真真是個異乎尋常之人。

“潘爺!”馮萬春與潘俊落座之後,薛貴站起身來從懷裏掏出那個精致的盒子說道,“這內中之物便是薛家祖傳之寶,相傳從唐朝流傳至今已經有上千年的曆史了,這千年來薛家幾經人世沉浮,卻從未打過這個寶貝的主意。”

“這內中究竟是什麽寶貝?”馮萬春盯著薛貴手中的盒子細細打量了一番問道。

薛貴皺了皺眉頭說道:“潘爺,想必庚年也曾和您說過唐朝貞觀年間關於碩鼠運糧的傳說吧?”(詳見《蟲圖騰2》)

潘俊點了點頭,他在第二次回到北平之時確實曾經聽聞愛新覺羅·庚年談起過關於碩鼠運糧之事,時至今日潘俊對此也不敢完全相信,見薛貴忽然問起此事,不禁好奇道:“難道那碩鼠運糧果有其事嗎?”

“確有其事!”薛貴長歎了口氣說道,“想必愛新覺羅·庚年與您所說的也並不完整!”

“願聞其詳!”潘俊盯著薛貴說道,薛貴沉吟片刻說道:“二位隨我來!”

說罷薛貴帶著潘俊馮萬春二人向門外走去,再次回到剛剛保存著這傳家之寶的密室中,在剛剛那桌角的地上又輕輕敲擊了幾下,隻聽“吱吱”的聲音,麵前的那道牆竟然移向了一旁。潘俊和馮萬春對視了一下,薛貴見那密室打開伸手說道:“二位裏麵請!”

潘俊與馮萬春二人一前一後進入到那密室中,原來這密室比剛剛那書房要大很多,裏麵的擺設也更為講究,牆壁上掛著各色名家字畫,其中不乏價值連城的稀罕之物。在那密室正中是一張桌子,上麵擺放著文房四寶,而最為顯眼的要數桌子後麵的那張畫像了,畫像中的人身穿銀盔戰甲,手執方天畫戟立於馬上,弓箭掛在馬背一側,英姿颯爽,豪氣萬丈。

在那畫像前麵擺放著香爐牌位,薛貴恭敬地拿起三炷香點燃,祭拜完畢扭過頭對潘俊和馮萬春說道:“潘爺,馮爺,你們可知這畫像之人是誰?”

潘俊上下打量了一下畫像中人道:“如果我所猜不錯,此人應該是‘三箭定天山’的唐朝名將薛仁貴!”

“馮師傅您有所不知,那《三國誌》中所述呂布確實善用方天畫戟,但多有後人牽強附會之嫌,而曆史上有明確記載,善用方天畫戟的名將是唐朝的薛仁貴!(《舊唐書》作薛崿)”潘俊娓娓敘述道。

薛貴讚許地點了點頭道:“潘爺果然名不虛傳,博古通今,所猜不錯,這畫像中人正是薛仁貴,也是我薛家先祖。”

“原來如此!”

“那碩鼠運糧一事便是由他流傳下來的,曆史上人們隻知薛仁貴‘三箭定天山’,知道他遠征吐蕃,卻極少有人知道他遠征吐蕃的真實目的!”薛貴伸出手示意潘俊和馮萬春坐下,然後接著說道,“在那碩鼠運糧的事情之後,皇帝便對驅蟲師既敬又畏,而隨著國力日漸強盛,對驅蟲師能力的畏懼完全蓋過了敬重,於是皇帝便開始在全國範圍內秘密絞殺驅蟲師。最後幾個驅蟲師一路逃亡至西藏,皇帝便下令薛仁貴征戰西藏吐蕃!此一役雖然敗北,然而薛仁貴卻得到了這個寶貝!”

薛貴將那傳家之寶放在桌子上說道:“在薛仁貴進攻吐蕃之時,幾個驅蟲師為了避免幹戈,便將此物獻給了薛仁貴。”說完薛貴將那個盒子輕輕打開,潘俊與馮萬春不禁好奇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內中竟然安放著一塊烏黑的墨塊,燭光之下這墨塊光澤細膩,渾體圓潤,在墨塊的上方有一個細小的孔,有針孔大小。

“據祖上說這裏麵藏著一幅地圖,怎奈卻沒有留下開啟之法!”薛貴萬般無奈地說道,“多年前愛新覺羅·庚年不知從何處得知此物在我的手中,便匆匆從北平趕到此處,我見他能說出此物妙處便將此物展示與他,他看完之後告訴我可開啟此物者世間隻有一人而已,那人便是……”薛貴抬起頭望著潘俊說道:“潘爺您!”

“我?”潘俊頗為詫異地望著薛貴,又轉而望著那桌子上擺放的墨塊,他隱約能感覺到麵前的這墨塊似乎與驅蟲師有關,然而卻從未聽父親說過。他看了片刻扭過頭看了看馮萬春說道:“馮叔,你可曾聽說過關於這墨塊的傳說?”

馮萬春摸著下巴看了片刻,無奈地搖了搖頭:“從未聽過!”

“當年庚年曾讓我將此物交與潘爺,但畢竟是傳家之寶,也流傳了上千年之久。”薛貴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但數年前以來不斷有人暗中窺伺這寶貝,而且日本人也曾多次派人向我詢問此物下落,我寧可毀掉此物也不會交給那些日本鬼子。而多年來我一直聽聞潘爺是個少年才俊,更兼一副俠義心腸,早已有將此物贈與您的想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想它也應該找到能夠駕馭的主人了!”說著薛貴將那木盒蓋上雙手托起遞給潘俊。

薛貴誠意拳拳地說道:“難道潘爺希望這寶貝旁落到日本人手中嗎?”

馮萬春在一旁點了點頭說道:“薛先生說得有理啊,潘俊如果你不收下的話恐怕此物早晚會落在日本人的手中。”

潘俊這才雙手將那盒子接過,小心翼翼地揣在懷中,之後幾個人離開那間密室回到客廳之中。剛剛落座,隻見薛宅仆人引著一人急匆匆地從外麵走了進來。

一進屋子劉衎滿頭大汗,一臉驚慌地說道:“少東家,出事了!”

潘俊一驚連忙問道:“怎麽了劉衎叔,您慢慢說!”

“歐陽姑娘失蹤了!”劉衎氣喘籲籲地說道。

“什麽?”潘俊與馮萬春對視了一眼雙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今天下午!”劉衎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我已經在蟲草堂前前後後尋了個遍,現在已經打發所有的夥計到街上去尋找了。可是始終沒有發現歐陽姑娘的下落!”

“燕雲剛剛到蘭州城,人生地不熟,應該不會走遠才是!”潘俊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那火係驅蟲師的旁支雖然不知道究竟是誰,但卻總是忽隱忽現,似乎是在提醒他們那個人的存在。他們與歐陽家素來有仇,如果燕雲落到他的手中……潘俊想到這裏不禁緊緊握住拳頭。

此時薛貴走過來說道:“潘爺莫急,我薛貴在蘭州地界上還是能說得上話的,我立刻和警察局聯係,隻要這歐陽姑娘尚在蘭州城附近便一定能找到!”

潘俊拱手道:“多謝薛先生!”

“潘爺哪裏話!”說完薛貴向那仆人招了招手說道,“你去帶些人上街和蟲草堂的人一起找歐陽姑娘!”說完薛貴走到一旁拿起電話,撥通了蘭州市警察局局長的電話。

掛斷電話,潘俊與馮萬春便辭別了薛貴與劉衎一起坐上一直停在門口的車回到了蟲草堂。此刻蟲草堂中的夥計和長工都已經被派到街上去尋找燕雲,三個人穿過一二進院落,來到第三進院的時候,潘俊忽然抓住劉衎的手臂說道:“劉衎叔,你詳細說說燕雲是怎麽失蹤的?”潘俊這一路上一直在思索著,雖然燕雲脾氣火暴,性子又急,然而曆經了安陽之行之後燕雲的脾氣改變了很多,如果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情是絕不會輕易離開的。

劉衎躊躇了一下說道:“少東家,你隨我來!”

潘俊與馮萬春對視一眼之後,兩人跟隨劉衎走到三進院中,剛一進院,段二娥便拉著金龍奔了上來,隻見段二娥滿臉淚水地說道:“潘俊哥哥,燕雲姑娘……”

“怎麽回事?”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爬上了潘俊的心頭。

“是蒙古死蟲!”段二娥扭過頭指著身後的地麵說道。在那地麵上竟然有一個洞口,潘俊所能想象出來的最壞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那火係旁支果然一直跟著自己一行。想到這裏,一陣劇烈的痛感忽然傳進腦海,他眼前段二娥的臉在不停地晃動著,漸漸變得越來越模糊,又漸漸變成了另一張精致絕倫的臉——時淼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