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作之合

他們等著莫天賜發火,等著一哄而上砸了這家酒吧,誰知道莫天賜隻是淡定地從桌上拿起紙巾擦了臉,望著陸塵埃決絕的背影,冷漠一笑,陸塵埃,我們來日方長。

泡泡躲在吧台看到這一幕,心碎震驚地想把吧台的玻璃杯吞進肚子!那可是少見的財神爺啊!那可是黑白通吃呼風喚雨的老大啊!那可是市裏雜誌周刊都采訪不到的神秘男子啊!如果他發火,別說一酒吧,他泡泡都得馬不停蹄地消失在A市!

可是……泡泡星星眼地望著陸塵埃,剛剛塵埃真的好英姿颯爽啊!

飯桌上,陳爍問,聽說前幾天莫天賜到店裏了?

嗯。陸塵埃應了聲。相信泡泡那個奸細早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跟陳爍說了。

陳爍看到她不想談也沒有勉強,隻是忽然放下碗筷唉聲歎氣起來。

陸塵埃疑惑,怎麽了?

陳爍岔開話題,你知道啊,我跟泡泡最近都在為找歌手煩惱。

就蜉蝣那客流量,你上去唱都不會把生意給拉下來,不要要求太高。

陳爍僵硬地動了動嘴角,陸塵埃這毒舌絕對不是在誇他酒吧生意好,隻是在諷刺他唱歌難聽罷了。他太了解她了。不過他不與她計較,繼續苦著臉,哎,話不能這樣說,所有生意都要精益求精嘛。我最近物色到一個歌手,可是請不動,哎。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陸塵埃說,是個人都有弱點,找丫弱點下猛藥,攻個歌手對你陳爍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反正滿街上蹦躂的活人不是為名就是為利。

可是這個人不是普通人。陳爍依舊一臉為難猶豫。

陸塵埃終於放下碗筷,心思通透道,好吧,你到底需要我做什麽?

陳爍繼續為難,我當然希望你幫我說服她,不過我也知道沒什麽戲……

什麽人?陸塵埃好奇心被吊起,拿起紙巾抹嘴,除了天上飛的海裏遊的,我不信地上跑的拿不下來。當然前提是你別跟我說那人是周傑倫就行。

不是。陳爍眼看下的套子差不多了,終於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相冊,遞到陸塵埃麵前,你認識她。

陸塵埃低頭,看到照片那一瞬間差點咬舌自盡。

那個照片上抱吉他的女孩,赫然是她。是她以前在某市地鐵站裏唱歌時被人偷拍的。

你……怎麽會有這張照片……陸塵埃捏著照片,驚悚地問。

陳爍滿意地看著陸塵埃的表現,然後得意地告訴她,這張照片在網上已經傳瘋了。

聽說是一個攝影師路過拍下的照片,錄下了她一段唱歌視頻,並取了個驚世駭俗的名字貼到了網上,得到了極大的轉發率,網上都稱她是“地鐵天籟”。

果然是全民網絡時代。

陸塵埃坐在自家沙發上把玩著手裏的相片,這大概是幾個月前,那時自己的頭發還沒有剪斷,眼神裏還帶著漠然,在地鐵站裏唱歌,純粹是無心之舉。

當時隻覺得在異鄉特別寂寞,沒事的時候,就背著把吉他去地鐵站裏坐坐,看看行色匆匆的人群,看看一列又一列的地鐵呼嘯而過,然後唱唱小調兒。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網絡紅人。

寶貝兒,泡泡坐在她旁邊,哀怨地揪著她的衣角,你不覺得這事天意弄人天作之合嗎,既然是命運給你的恩賜,你怎麽可以推辭。

吃完飯後,雖然她沒答應陳爍,可是陳爍派出了磨人利器——泡泡跟著她。

泡泡立刻跟領了聖旨般跟她回家,她刷牙洗臉看電視,幾個小時過去,泡泡依舊坐在沙發上,比喜馬拉雅山都堅挺。

天作之合……命運……恩賜……陸塵埃翻白眼,泡泡不去當作家真是浪費天賦。

她無奈地安撫他,泡,乖,早點回家睡覺好嗎。泡泡不理會她。塵埃無奈地站起身,好吧,如果你要睡沙發,隨你。說著朝自己臥室走。

陸塵埃,你就是個膽小鬼。身後泡泡突然一聲尖厲怒喝打斷了陸塵埃的腳步。

泡泡跟一蛤蟆似的,身手敏捷地跳到她麵前,逆天的蘭花指跟利劍一樣毫不留情地戳在她腦門上,氣急敗壞道,陸塵埃,你別以為自己經曆了多大的愛恨情仇,整天那張臉苦大仇深得跟便秘一樣,這世上比你慘比你得不到所愛的人多了去了,你就是一個膽小鬼,受了傷就躲回自己的烏龜殼子裏,虧陳爍還跟我吹噓你多能耐多本事,為人多牛逼。

瞅瞅你現在的樣子,中年婦女都比你精神比你強,別跟我說這是什麽堅強什麽驕傲,你又不是仙人掌,裝什麽堅不可摧。你不唱拉倒!別仗著自己有點小才華就想恃才行凶!要不是看在陳爍一片苦心想讓你變回原來的樣子,我泡泡吃飽撐了才會坐這裏看你臉色!

說完,泡泡嬌嗔地冷哼一聲,收起蘭花指,不等陸塵埃反應,扭身背著小包摔門而去。

陸塵埃被泡泡罵蒙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站在原地。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啊”的一聲抑揚頓挫的慘叫。

怎麽了?陸塵埃跟超人一樣衝到門外,一眼看到樓梯間摔倒在地上,正姿勢扭曲地靠在牆邊的泡泡。

泡泡看到她,跟看到仇人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揉著自己的腳指著她,氣急敗壞地大叫,天啊!老天開不開眼!你這女人肯定跟我有八輩子宿怨!才讓我一腳跌入深淵!

她翻了個白眼,沒時間聽泡泡跟瓊瑤小說主角一樣的哭訴,迅速奔下樓梯查看泡泡的膝蓋。

從哪層階梯跌下來的?

倒數第三層。

嗯,還好,都是皮外傷。查看無大恙,她站起身準備回屋拿錢包,誰知腳剛邁出去,泡泡扯住她鬼哭狼嚎,有沒有人性!你竟然見死不救!陸塵埃我恨你!

塵埃轉過頭,無奈地揉著額頭,我隻是回去拿錢包,鎖門,送你去醫院好嗎!

為什麽不打120!泡泡不滿撇嘴。

寶貝兒。她看著泡泡,跟看一智障兒童一樣,溫柔解釋,你隻是跌了三層階梯,而不是跌了三層樓。說完不再理會他,轉身進屋。

就因為這一摔,塵埃雖然麵上不承認跟自己有牽連,但還是沒扛住泡泡輿論的譴責和內心的不安,最後終於答應泡泡,去蜉蝣唱歌。

不過條件是,不準拿她在地鐵站裏唱歌的那事做宣傳。她隻按自己本身的身份。

陳爍當然樂得同意,地鐵天籟算什麽啊,他們A市最大的青年論壇——蜉蝣,目前最熱門的話題當然是陸塵埃啊。

不過,陳爍疑惑地問泡泡,這麽短的時間,怎麽說服塵埃的?泡泡看著燈光下練歌的陸塵埃答非所問,爍,她果然和你說的一樣,最大的缺點就是善良。他摸著自己的膝蓋。

陳爍立刻明白了一切。苦肉計。自己怎麽沒想到?不過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陸塵埃可以不受名不受利的牽絆,卻依舊逃不過本身的善良。這也是她一直吸引魏星沉和莫天賜,還有自己的地方吧。

陳爍看著台上的女孩,塵埃,我一定會讓你變回以前那個笑起來沒有憂愁的女孩。

蜉蝣論壇討論陸塵埃回歸的帖子還沒完,突然再次出現了一個引爆人眼球的帖子——陸塵埃即將駐唱蜉蝣酒吧。

頓時,論壇再掀軒然大波,一時間眾說紛紜。

撿到一毛錢:哇,多日不見,塵埃竟然成歌手了。

冰激淩流淚: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有人去看嗎?

怪叔叔:樓上的小蘿莉,老夫帶你去。

傾國傾城:她還是不改張揚本性、做什麽事都恨不得告知天下。

MOCO:你們說魏星沉和莫天賜會不會去?

叮當(版主):樓上的樓上賣醋的吧,隔十萬八千裏都能聞到你的酸味。

首席管理猿:呀呀!神出鬼沒的版主竟然出現了!茄子!合影!

綿裏:陸塵埃是傳奇。

祖國小花:原來在蜉蝣這裏不能發表自己的意見,順陸塵埃昌,逆陸塵埃亡啊。

首席管理猿:奏是奏是!牆裂要求管理員和版主談談話。

火星公主①號:甭一人拿倆馬甲裝分裂了,一會兒傾國傾城一會兒小花不嫌累啊!

泛泛之輩:希望莫天賜去!想看看傳聞中的黑社會老大!

如畫如夢如風如電:魏星沉應該不會去,聽說他要訂婚了。

楚門:論壇的肥豬流越來越多了,真是老了老了。

貓小白:陸塵埃,不可說娘娘,嗬嗬嗬嗬嗬!

小野夾子:魏星沉要訂婚?!這個消息準嗎!啊啊啊!求八。

LUNA:陸塵埃是我學姐!星星眼,興奮!

雷神娘娘:魏星沉訂婚對象是A市衛視主持人艾而藍,我一好姐妹在電視台上班,經常看到魏星沉和艾而藍一起出入。

晚上八點,塵埃在蜉蝣的包廂裏調著吉他,這幾天她一直在蜉蝣練習,熟悉情況。再過一個小時,她即將上台。

雖然有過眾目睽睽表演的經驗,但那畢竟是在陌生城市,陌生街道。

而現在,是在A市,是在曾經自己生活過很久的地盤。雖然她回來時盡量低調,甚至裝束也與以前大相徑庭,可她的名字,卻無法改變。

她是陸塵埃。曾經耀武揚威在這座城市每條街道的陸塵埃。這裏有她的朋友,她曾經的戀人,除了陳爍,她沒告訴任何人她回來。

可她知道,他們終究會知道。從她答應陳爍唱歌的那一刻,她便知道。

正想著,泡泡從外麵跳躍著扭進來,捂著胸口激動道,天啊!寶貝兒!外麵人山人海!曠古爍今!整個蜉蝣跟被侵占一樣!你今晚可一定好好發揮!我一直都相信爍的眼光……

泡泡拉住她的手,跟拉著人民幣一樣親熱。

她看了泡泡一眼,扯動了下嘴角當回應。

泡泡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關切地遞給她一支煙問,寶貝兒,怎麽了?是不是緊張?

陸塵埃接過煙,眼神縹緲地搖了搖頭,她不緊張,她隻是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回歸。相比於三年前離開時的倉促和決絕,她的回歸真可謂盛大轟烈。

這三年來她想過無數次回歸的方式,不,與其說她反複籌謀的是回歸,不如說,她害怕的,其實隻是重逢。

重逢。她眼前忽然浮現出一雙溫柔憂鬱的眼睛,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她燃起煙,起身朝門外走去。

哎,寶貝兒……你去哪裏?泡泡看著朝外走的她問。

洗手間。

死相。泡泡嬌媚地斜睨了她一眼,滿眼都帶著滿足的笑意。他隨她一起走出去,去前台招呼客人。

陸塵埃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望著鏡子裏的自己。

她已經二十四歲了,當初一起畢業的同學的小孩甚至都可以叫她阿姨了。男子事業有成,家庭和睦。女子貌美如花,覓得良人。唯有她,畢業這幾年,一意孤行,飄零天涯,如一個孤魂遊鬼。

她摸著鏡中自己的臉,皮膚依舊緊致,卻略顯蒼白。嘴唇依舊紅潤潮濕,是一個繁華年齡應該有的模樣。唯有眼睛,空洞漠然得讓人害怕。

她不由得心下喟歎,一個人的蒼老,始終難逃的是眼睛。

她摸著虎口處的刺青,那是她在回來之前留下的印記。一個簡單的字母Seven。

她愛一個人七年的依據,她無法忘記一個人七年的憑證。

而今,她即將和這個人重逢。是幸,是命。

是不是像多年前一樣,一切都隻有命運會替他們做決定?

不,她不要。

九點時,陸塵埃抱著吉他準時出現在了蜉蝣的台上。

蜉蝣果然裏三層外三層,昏暗的燈光下,她看到了一些像是熟悉,卻又不確定是否真的認識的麵孔。畢竟,很多年前,蜉蝣聚會時,他們之間也不過一麵之緣。

那時,她仗著自己是版主,任性風光地在論壇風靡很久。

她最好的朋友駱翹也是在那時認識的,她和駱翹一見如故,沒想到後來雙雙進了A大,還在一個係。

駱翹……想起這個最好的朋友,她有些傷感。那年她離開連駱翹都沒有知會,駱翹問她任何,她都不答。後來駱翹氣得摔門而去。

她走後,以駱翹好到爆的人緣,她身邊早有另一個陸塵埃陪著她出生入死吧。

每個人身邊的位置都不是非誰不可,一個人離開,另一個人補上。

她看到台邊陳爍的手勢,定了定神,開始彈唱。

陳爍坐在台邊,看著燈光下的陸塵埃,就算如今她常常沉默,但她身上天生的凜冽卻依舊如一把匕首,隻要她站在人前,自有戳進人心的本事。

陳爍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陸塵埃,大一的舞會。

其實之前陳爍已經知道陸塵埃,他建的蜉蝣論壇聚滿本市幾所高中的學生。高三畢業那年,以駱翹幾個美女為首的人搞了個蜉蝣私下聚會,他當時因為在旅遊沒有參加。

回來之後就聽駱翹說,陸塵埃真不錯,性格豪爽跟女俠似的,不做作,對我胃口。

陳爍跟駱翹玩了三年,駱翹屬於那種仗著長得美特張揚的女生,他還沒見過她真心誇過哪個女生,所以當時心下還存了點驚奇。

接著駱翹就跟他說,陸塵埃跟他們一樣,考到了A大,而且還在一個係。

陳爍進了A大後,陸陸續續聽到了陸塵埃的大名,軍訓遊戲時習劍,一劍成名。隔壁班男生追陸塵埃,剛開學就站樓下擺蠟燭什麽的,眾人皆知。

真正見陸塵埃本尊便是開學的舞會。開學一個月,大家早已混熟,男生經過一個月的臥談會早評出係花,駱翹跟陸塵埃都位居榜首。

那個舞會,駱翹跟陸塵埃是攜手進場的。駱翹穿火熱的紅裙,而陸塵埃,她穿的是一條藍裙。

陳爍很難形容那種藍,十七八歲的女孩,穿淡藍太普通,穿深藍太老氣,而陸塵埃,她穿的那種藍,又不是湛藍天藍暗藍灰藍,直到很久後,他聽到一種很美的藍,他才覺得用來形容她剛剛匹配,那種藍叫海洋藍。神秘的,讓人一眼望不到底,卻又被深深吸引的海洋藍。

那晚,她們是場中最吸引人的光芒,駱翹的舞伴是入學幾天便出類拔萃的男子,而陸塵埃,陳爍看到一個很奇怪的現象,不管誰去邀請她跳舞,她都會揚眉瞪眼,凶巴巴地把人嚇走。

陳爍想起駱翹說過,陸塵埃論壇特張揚,一張利嘴能把人給罵哭,其實現實裏的她特善良,傻乎乎的,最重要的是特潔身自好。就像這場舞會,要不是駱翹拉著她做伴,估計陸塵埃還蹲在寢室上網。

陳爍遠遠欣賞著她,嬌嗔瞪人的時候,像一團火,疏離看人群時,又像一團冰。

真的算特別。

這種特別不止他一人發現,還有一開學就開著凱迪拉克進學校轟動一時的莫天賜。

莫天賜早準備好了別致的白玫瑰,他掐準剛進大學的女生定是扛不住人前風光的機會。

他手裏準備的那束99朵玫瑰,早揚言要送給最美的女生。其實說實話,陳爍真的不覺得陸塵埃是最美的,最起碼,男生們評定出來的係花,也另有其人,是一個叫艾而藍的女生。

艾而藍穿著一條白裙,漂亮是漂亮,但陳爍總覺得少了那麽點味道。

所以他沒想到莫天賜竟和他想到了一起,舞會中央,他突然捧著玫瑰似笑非笑地朝陸塵埃走去。

那時無聊的陸塵埃當又來了隻討厭的蒼蠅,凶巴巴地瞪著眼前的莫天賜。

莫天賜卻不畏懼她的眼神,堅定地捧著花,嘴角含笑地看著她,送給你。

我幹嗎要接受你的花?陸塵埃問。

鮮花贈美人。莫天賜風流倜儻地答道。

陸塵埃看了一會兒終於伸手接下花,莫天賜正以為眼前的人隻不過擺了下譜,最後終還是被虛榮心打動時,卻見她突然抱著花走進場內,給在場的每個男生都發了一枝白玫瑰,然後衝到主席台拿著話筒笑吟吟道,同學們,今天學生會給大家安排了一個小小的驚喜,每人手中都有一朵玫瑰花,如果你們喜歡眼前的舞伴,請把花送給她。如果對方也喜歡你呢,會同意與你跳下一支舞,如果對方不喜歡……你們懂的。

說完衝在場的人調皮一笑,大家頓時因為突如其來的遊戲氣氛高漲起來。

莫天賜臉色難看地看著惹完事便一陣風一般衝出禮堂的陸塵埃,跟了出去。

喂,你什麽意思?!他揪住陸塵埃的手腕。從來沒有人敢視他心意為無物。

是你說鮮花贈美人。陸塵埃淡定地反駁。

你……很好,莫天賜突然反怒為笑,你這是變著法子讓我對你產生興趣嗎?

陸塵埃無語地看著眼前的自大狂,她當然知道他,一開學就聽說了這個紈絝子弟,長得帥,家資殷厚,所以他覺得他想要的任何都會手到擒來嗎?

她正思考怎麽拒絕才能讓這個自大狂明白就算他是人民幣,也不能保證人人都喜歡他,突然看到不遠處路燈下走過來一個人,她轉了轉眼珠,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

她轉頭看著眼前的莫天賜,一本正經道,其實,我有男朋友。

莫天賜懷疑地看著她,據他所知,她在校一個月,沒有和任何男生交往。而且他打聽過了,她以前也沒有男朋友。

陸塵埃仿佛看出了他的懷疑,堅定道,真的,我不騙你。

說著,她突然躥到他身後,抓住從路燈下走過的人影說,你看,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莫天賜回過頭,看到被陸塵埃牽著手一臉愕然的魏星沉。

剛路過禮堂的魏星沉迷茫地看著牽著自己手的女生,高挑的眉,像蘊含著璀璨光芒的眼。此刻她正拚命地衝他眨眼,貌似要他配合同意她剛剛說的話……他是她男朋友?!

雖然他不明白是什麽狀況,但他大概知道,應該是天賜在追求眼前的女孩。

他在心底微微歎了口氣,哎,可是這個女孩不知道,他跟莫天賜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他身上有幾個胎記莫天賜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說他女朋友了。

他苦笑地看著眼前像一團火一樣的女孩,再看看笑得胸有成竹的莫天賜。

是救她,還是把她的手交還給兄弟?從小到大,莫天賜有過無數女朋友,他也曾幫他追過女生,可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想到把眼前女孩的手交給莫天賜,他突然有些……不舍得。再看眼前女孩,她一臉期待地看著他,眸子裏充滿了毫無心機的信任和熱烈。

那一刻,他竟然鬼使神差,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莫天賜看到他的動作,皺眉,星沉?

從他看到陸塵埃指著魏星沉說是她男朋友時,他就知道她撒謊了。

魏星沉是他的好兄弟,他有女朋友,他一定是第一時間知道。他以為自己的兄弟會幫他的,但現在看他的動作,他突然不悅地蹙眉。

陸塵埃卻不知道兩個人的思量,隻以為魏星沉是收到了自己的暗示。她更堅定地握緊了魏星沉的手,轉過頭開心地對莫天賜炫耀,看吧,我沒騙你!我真有男朋友,而且,他——比——你——帥!

說著跟個花癡一樣樂嗬嗬地仰著頭看魏星沉,就跟魏星沉是一個太陽,她是一株向日葵一樣的崇拜。

莫天賜充滿戾氣地看著魏星沉,皮笑肉不笑道,你什麽時候交了女朋友竟沒告訴我……

魏星沉定定地看著他,四兩撥千斤,淡淡微笑,天賜,我們剛開始交往,我還沒來得及給你介紹,這是我女朋友。

轉頭對陸塵埃,魏星沉忽然臉一紅說,老婆,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好兄弟。

魏星沉很聰明,因為那時他並不知道陸塵埃的名字,為了打消莫天賜的懷疑,他不得不親熱一點。而陸塵埃聽到魏星沉喊她“老婆”,立馬明白意思,刷地伸出手對著莫天賜,親熱道,哎呀你好,我叫陸塵埃。

莫天賜坐在蜉蝣離舞台最近的桌上,看著燈光下抱著吉他唱歌的陸塵埃,抽著煙,是紅雙喜。這是後來她最喜歡的煙。

她手指纖長,指甲沒有跟流行塗得五顏六色,是天生的潔白、圓潤、富有光澤,所以她夾著煙時,純淨而風情。

起初的時候,他並沒有那麽喜歡她的。

他知道,她是他哥們兒的女朋友,他追的女孩不計其數,他從沒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定下過心,女人對他來說,無非是讓生活保持新鮮的添加劑。

但陸塵埃,卻是不一樣的。

莫天賜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看著台上女生消瘦的側麵。

她的眼睛像深幽的潭水,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陷其中。

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想象著沒我的日子\你是怎樣的孤獨

拿著你給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條街\隻是沒了你的畫麵\我們回不到從前

你會不會忽然地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我會帶著笑臉回首寒暄\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麽想和你見一麵\看看你最近改變\不再去說從前\隻是寒暄\對你說一句\隻是說一句\好久不見

陸塵埃坐在蜉蝣的台上,彈唱著這首她最熟悉的歌,眼神逐漸縹緲。她已經肯定,他沒有來。就算蜉蝣論壇對她的八卦如何熱火朝天,可他們都已經不再是當初不諳世事的年紀,他不會再因為她的喜好,每天慣例打開論壇翻看。

更何況,當年傷害他的,是她。

想起他那時痛不欲生的眼神,她有些難過。

他現在應該已經忘記了她。或者,當年她決絕地傷害他後,他已經開始恨她。

而如今的她,再也沒有當年追他追得全校皆知的愚勇了。她唱著歌,揚起嘴角,眼前浮現出那時她追他的畫麵,那時她真是一腔愚勇啊。

舞會那晚,擺脫莫天賜後,魏星沉特嚴肅地看著她問,你平時就是這麽隨便拉個人冒充男朋友的嗎?

陸塵埃看著他嚴肅的小臉,樂了。她不是隨便的人,其實她注意他很久了。

這事要從開學軍訓說起,她自小在家嬌生慣養,開學軍訓這種事能推就推,但大一軍訓時,她那一直慣著她的當老師的爹說,這是學生時代最後一次軍訓,要她必須去體驗一次。

她不得不硬著頭皮跟大家一起開始軍訓,每天沐浴著日光浴,看著自己從一塊巧克力變成漆黑的焦炭。

年齡小時她還不介意,但現在女孩到了愛美的年紀,她一直對自己的膚色耿耿於懷,每天念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天陰黑得早,人黑顯得老”。但要是跟她爹說這些,她爹又會從鼻孔裏冷哼,謬論。

而且她本身是個好強的人,她一直信奉的原則就是,要麽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既然她選擇了軍訓,就會把它執行得徹底。站軍姿一站個把小時,就算是感到頭暈目眩,她也強迫自己站得比別的姑娘挺直一點。

但畢竟平時吃苦太少,加上身體一時承受不住,有天她跟駱翹一起回寢室的路上,直接暈了。

駱翹當時嚇得花容失色,隻喊救命。話音剛落,旁邊籃球場就跑來一個白色身影,二話不說,跟扛一袋麵粉一樣把陸塵埃扛到了肩上,朝醫務室奔去。

那個人,就是魏星沉。

不過魏星沉把陸塵埃丟到醫務室就消失了,後來還是駱翹憑著帥,笑起來就算陰天都能看到陽光燦爛這個特征找到了他。

陸塵埃本身隻是想單純地謝謝救命恩人,但駱翹一指給她看,她立馬兒淪陷了。

就魏星沉那長相,她要特意去跟他說謝謝,她覺得人家準以為她是那些花癡女生,要拿這事跟他套近乎。

特別是軍訓時,圍繞在魏星沉旁邊的女生環肥燕瘦,多如牛毛。

不過她又覺得特別堵,當初魏星沉送她去醫務室時,怎麽就沒低頭多看她一眼,好歹她長得也挺周正的啊。少男少女,血氣方剛什麽的,他就沒對懷裏嬌弱的美女產生點什麽想法?這讓陸塵埃覺得特別氣悶。

之後她不由自主地開始注意他,看著他在班裏喊隊,看著他帶著班裏的男生不動聲色地搬水給體力透支的女生。注意他久了發現這小夥兒真是一個好小夥兒,不但長得對得起人民對得起黨,就連性格也沒話說。最重要的是,不像她跟駱翹一樣仗著自己的美色為非作歹。好幾次她看到有女生跟他獻殷勤,他都一副冷淡疏離的模樣。

她思考很久後,義正詞嚴地對駱翹宣布,現在不為我美色所動的男子太少了,所以我一定要把他納入麾下。

駱翹笑得特****地看著她,再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掩飾不了你對魏星沉的狼子野心。

但那時,陸塵埃看著眼前英俊的魏星沉,他顯然已經不記得他救過她的事,但是作為一個有自尊的人,她才不打算告訴他。

既然他不記得她,她決定就從這一刻開始相識。

魏星沉看著眼前的女孩,她不在乎的笑讓他蹙眉,她以前都是這麽隨便拉人做男朋友的嗎?想到這個問題,他突然覺得內心有些不舒服。

幸好陸塵埃在他變臉色之前,好驕傲好驕傲地宣布,你是第一個冒充我男朋友的人啦。

陸塵埃說完怕自己的意圖太明顯,看了看魏星沉沉靜的臉色狀似好心,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你看現在這種情況,為了你和你兄弟的友情,我們以後是不是要默契配合?

魏星沉再次瞪眼前這個像白癡一樣的女生,他真的很想掐死她,她這麽喜歡假扮別人的女朋友嗎?!

不過陸塵埃顯然是個不會看臉色的主兒,說完這句話立刻替自己的聰明鼓掌,積極地拿出電話,來,我們交換下電話吧。

魏星沉咬牙切齒,你叫什麽名字?

啊?正沉浸在熱情裏的陸塵埃抬起頭,以為魏星沉也對她產生興趣了,立刻笑嘻嘻,殷勤地答,我陸塵埃,涉外旅遊05班。

我是魏星沉,國際貿易09班,我明天上午兩節課,下課你記得來找我一起吃飯。

魏星沉臉臭臭地說道。說完就轉身走了,留下陸塵埃一個人站在原地不明白她這是被人拒絕了呢還是被人接受了。

不過第二天她還是聽話地去找魏星沉了。這下整個係轟動了,打進校以來,魏星沉跟陸塵埃都是A大的風雲人物。

一時間,謠言四起。

不管說是陸塵埃追求魏星沉,還是魏星沉心儀陸塵埃,反正對他倆有企圖的人,頓時一哄而散。

不過駱翹一直覺得她跟魏星沉的關係不夠明朗化。她覺得陸塵埃跟魏星沉在一起不清不白。

陸塵埃白她一眼,什麽不清不白,我們倆的關係是合法化的……

駱翹白她一眼,人家魏星沉都沒承認你,小樣兒你得意個什麽。

陸塵埃想來想去,好像確實。她轉了轉眼珠,哼,我自有辦法。

那天她跟魏星沉吃飯,他們坐定後,旁邊飯桌上剛好坐了一群女生在討論他們倆。

喂,你說魏星沉到底喜歡不喜歡陸塵埃?

我覺得應該不喜歡,因為每次都是陸塵埃去找他。

對,我看到過,他們坐在一起魏星沉根本就不怎麽跟她說話的。

你們說會不會是陸塵埃仗著自己的外部條件,先占據有利位置,想近水樓台先得月?

陸塵埃聽著聽著,臉都綠了。要擱別人身上,這正是跟男方裝可憐,索要正室地位的大好時機啊,躲在暗處的駱翹覺得事先雖然沒知會陸塵埃,但她懂吧。

陸塵埃怎麽知道這是好友駱翹為了助她一臂之力想的陰謀詭計?魏星沉還沒反應過來,她二話不說,噔噔噔地跑上前,一拍桌子,喂,想追魏星沉放馬過來,背後說我是非很爽嗎?!嗯?

駱翹看到此幕差點倒地不起。她咬牙切齒,小樣兒,給你製造機會,你他媽的倒給我製造麻煩來了。

一群人本身奉駱翹之命來說個是非撮合一下,誰也沒想惹是生非,但看陸塵埃那架勢,斜睨她們的時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霸氣,頓時有些扛不住。

特別剛到飯點,餐廳很多人雖然看似在專心吃飯,其實大多都是豎直了耳朵在聽,或者肆無忌憚地圍觀。

駱翹咬牙切齒正準備無奈現身時,幸好魏星沉已經站在了陸塵埃身後,他拉住陸塵埃的手,轉臉溫柔地說,老婆,不要發脾氣,快回去吃飯吧,我把你愛吃的紅燒肉都挑到你碗裏了。

全校知名的魏星沉,不容其他女生近身的魏星沉,此刻卻拉住陸塵埃那個傻大姐說,把自己的紅燒肉都挑給了她。什麽都不用解釋!足以證明一切!

正在怒火中的陸塵埃立馬被魏星沉一句“老婆”收服,這是他第二次喊她老婆,她轉過身傻兮兮地看著魏星沉,說了聲哦,就跟中邪似的被魏星沉拖回位子。

她剛坐回位子,準備吃紅燒肉,學校廣播響了。當那個甜美的聲音播報著當天的新聞和天氣時,陸塵埃突然有些心虛。

她料不到餐廳這一幕,本身還在廣播台點了歌給魏星沉,還留了句特別霸氣的話。

她正在躑躅,魏星沉已經注意到她的情緒,問她,怎麽了?

她,嗯,沒什麽……

說完她低頭快速朝嘴裏扒飯,魏星沉愣了下,接著就聽到廣播裏甜美的女聲,說下麵這首“簡單愛”,是涉外導遊班陸塵埃點給她喜歡的男生,她想對他說,你那麽好,所以我要親手給你幸福,別人我不放心。

魏星沉聽到這句話,聯想到剛剛的那一幕,卻又忽然心下一疼。

當初他隻是氣陸塵埃的隨便,但直到後來,他才發現,自己為什麽氣,又為什麽會在自己兄弟莫天賜追求她時,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他活了十九年,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從一開始他就想將她據為己有。所以他讓她去找他,希望以緋聞將她綁在自己身邊。

但他沒想到自己一時的疏忽竟然讓她被人說得這麽不堪。

他抬頭看對麵的女孩,她好像不介意一樣,依舊皺著眉把飯盒裏的辣椒挑到他的碗裏。

又歉意又心安,她就是這麽迷糊,神經大條。他忽然抬頭摸了摸她的頭。

陸塵埃正對著一隻雞翅奮鬥,抬頭看到魏星沉眼裏流光溢彩的溫柔,忽然有些臉紅,是不是剛剛的歌太難聽,或者我的吃相太嚇人?

魏星沉笑了,他說,陸塵埃同學,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願不願意做我老婆呢。

陸塵埃臉紅得更可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