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送布

王氏想著,雖然鐵富兩口子丟了兩百來私房錢兒,但左右也不是什麽大事,外間傳鐵富在外頭胡來恐怕也是捕風捉影的事,正想悄悄離去,冷不丁房中傳來一句話,王氏剛抬起的腳又收了回來。

“若不是你拿去了,錢兒怎麽莫名其妙不見了?”

王氏凝神聽著,果然,陳鐵富說:“屋頭十來口人,咱們成日裏下地,別個取走了也難說!”

張紅玉遲疑半晌,“可我跟大嫂晌午輪番做飯,家裏再沒旁人了。”

“嗨!就說你這婆娘子笨,都說了家裏沒旁人了,哪個拿了又有啥不可能?”

張紅玉低低驚歎一聲,“你是說咱大嫂?”但很快又否定著,“大嫂咋會做出這種事兒來,大嫂娘家殷實,哪裏看得上我們那點錢兒?我是不信的。”

“我呸!她娘家能有多少錢兒?有錢娃還能叫娘賣了?”

張紅玉有些動搖,“大嫂看著倒不像那種人。”

“那你算是看錯了,家裏就她最愛貪小便宜,再不然就是潤生那小子,他成日在家照看寶珠。”

“看你說的,潤生那麽乖的娃,咋可能偷錢兒?”

“行了行了快穿!馬上就早飯了,哪有時間跟你瞎琢磨,旁人你就信得過,偏我拿的你就信!”

王氏聽著屋裏傳來撲簌簌的穿衣下地聲,鐵青著臉兒回了屋,進門便將圍裙兒解下,狠狠往牆根一甩,爬上炕使勁兒搖晃幾下陳鐵貴。

“娃她爹!快起了快起了!”

陳鐵貴揉揉眼睛,瞧見媳婦臉色不好,坐起身一邊穿衣一邊問,“大清早的,又咋不痛快了?”

王氏將方才在鐵富門口聽見的事兒添油加醋地一股腦告訴陳鐵貴,陳鐵貴聽了沒說話,王氏便吼他,“你這個木頭,倒是說一句話呀?”

“說啥?咱又沒拿,還怕他說?”

“咋不怕?就要栽贓到我們娘倆頭上了!你這個當大哥的,就眼看著我和娃被人冤枉?”

又不停嘴兒數落著,“虧得我今兒個聽見了,要不然不定怎樣呢!你兄弟實在不是個東西,他那點錢兒偏說的誰都惦記!”

“說的也是。”陳鐵貴穿好了衣褲下了炕,就要往外走,“是該找二兄弟說說了,別成日裏生些事來惹人不痛快,最近地裏的活計他也不上心。”

“哎——!先別急著去!”王氏汲著鞋子下地攔住丈夫,“鐵富要問起咱們咋知道丟錢兒的事你咋說?”

“就說你去西北邊兒茅房順道聽見了些也不礙的。”

王氏捶打丈夫一下,“不行不行,你糊塗了?這不是讓人抓住把柄了麽!”

陳鐵貴板起臉,“原也怪你,就不該多事去聽那牆根子話兒!”

王氏振振有詞,“聽都聽了,我可不管你那些大道理,再說,我聽牆根兒礙著誰啦?又沒給人使壞?光和我吼有啥用?”

陳鐵貴左右為難,“那你說咋辦?”

寶珠忍不住在她娘懷裏抿了抿小嘴,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家長裏短兒?看來家中人口多了也未必是件好事,若是和睦倒還好,若是不睦,見天的烏煙瘴氣,雞飛狗跳。

她娘王氏最終還是勸服她爹暫且忍下,若是鐵富自己提起,再與他說說也不遲。鬧了這一會子,王氏隻覺得頭疼,掙紮著到各屋叫醒了人,草草吃了兩口便抱著寶珠又帶著潤生回了房。

王氏檻了門,柔聲問,“潤生,這些天在家乖不乖,聽娘的話沒有?”

潤生抿著小嘴點點頭,“聽話了,每天都陪著妹妹。”

王氏繼續誘問,“這麽聽話呀,哪都沒去?沒到院子裏瞎玩兒?”

潤生不明所以,還是一五一十說著:“哪兒都沒去,就在東廂陪妹妹。”

陳鐵貴吃過飯剛進小堂屋門便聽見了母子倆的對話,進屋打發了潤生,才小聲寬慰妻子,“潤生是不會幹那偷雞摸狗的事的,鐵富若提了,我總有辦法叫他沒話說。”

王氏與陳鐵貴整日裏如臨大敵,就等著鐵富兩口子主動提這事兒,晌午眾人紛紛從地裏回來,張紅玉倒與平日裏沒啥兩樣,不僅態度無異,且對丟錢的事兒也隻字不提半句,直到傍晚,王氏有些按捺不住了,抽空便叫陳鐵貴回房琢磨這事。

寶珠見兩口子分明沒有做下虧心事,卻像做賊一般逮著空便眉來眼去的聚在一起商量,兩口子小心應對的模樣,寶珠除了感覺爹娘小題大作外,心中又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爹娘既純樸又可愛,生在這樣的家裏,誰又能說不是她的福氣?

“娃他娘,我估摸著今晨鐵富兩口子也就那麽一說,到底還是信得過咱的為人,恐怕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過去了?”

“嗯……過去了,興許日後再不提了。”

“可我這心頭咋就那麽不踏實呢?”

“嗨!你就愛瞎想,給自己找不痛快,難道還巴望著人家懷疑到你頭上不成?不提就是好事!”

寶珠一邊聽著爹娘的對話,一邊暗自想著,“好在沒有生出更多風波來,興許二叔丟的錢兒後來自己又尋到了呢。”

總而言之,說娘偷錢她是絕對不信的,潤生就更沒有可能了,每日家裏人下了地,潤生便陪著她在炕上玩兒,連西邊房門都沒出過一步。

隔天王氏心情好,將許久不帶的銀鐲子從箱子底兒取出戴上,兩口子覺著鐵富兩口子丟了錢,兩口子雖愛瞎猜,終究信得過哥嫂的為人,心中也寬慰不少,做哥嫂的也不能太過計較,所以商量著到鎮上買些東西回來,正好潤澤潤生倆小子也好久沒吃過點心了。

寶珠滿月時她姥姥給偷著留下了些錢兒,加上夫妻倆平日裏儉省,王氏便取了二十文出來,晌午飯後便跟著鐵富一起上了鄉裏,先去點心鋪子裏買些小點心,又沿路買了些小零嘴兒回來。

日頭稍稍偏西兩口子便趕著牛車回了村兒,正趕上一家子下地回來,王氏提著點心正要往外走,冷不丁想起家裏還有些布料,急忙從箱子裏翻出寶珠滿月時她二妗子送來的三尺布,裁了一尺包好出了門。

婆婆陳劉氏遠遠瞧見了,叉著腰站在廊下頭問,“秀兒,幹啥去?”

“娘,我上紅兒屋裏坐會兒!寶珠她二妗子送來的布料我那也夠使了,正巧餘出來些布料子,給紅兒拿去能給良東也做一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