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征服冰川

【1】

一路還算順利,韓江接替唐風駕駛,天剛剛擦黑,唐風一行便來到了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首府瑪沁縣大武鎮。按說作為果洛州的首府,也算是地級行政單位,但在這荒涼的高原上,瑪沁縣僅僅是個幾百戶人家的小鎮。大武,當地藏語的意思是“馬匹丟失的地方”。這個小鎮處於阿尼瑪卿雪山腹地,鎮上大多是藏民,偶爾有些在此經商的四川人,當然還少不了全世界慕阿尼瑪卿大名而來的驢友。

不過,此時早已過了旅遊季節,天一黑,整個小鎮很快就安靜下來,切諾基緩緩行駛在大武鎮的街道上,四個人都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唐風一路踅摸著可以入住的旅店,而韓江卻駕駛著切諾基不緊不慢地在街道上遊**。

“哎!這有家旅館開著門,可以去問問。”唐風指著路邊的旅館叫道,可韓江根本沒理會唐風,直接駕車駛過了那家旅館。唐風抱怨道:“你都快把這小鎮轉遍了,到底要幹什麽?”

“韓在看我們的那些老朋友,是不是也來到了這裏。”馬卡羅夫替韓江回答了唐風。

馬卡羅夫的話提醒了唐風,是啊!現在不是旅遊季節,在這荒涼的高原小鎮上,如果有外人到來,是很容易看出來的。

唐風正想著,忽然,韓江把車停住了。唐風定睛一瞧,在一座小旅館門外,停著一輛路虎越野車,旅館門開著,路虎的車燈閃動,幾個人影正從旅館裏進進出出。

韓江對徐仁宇使了個眼色,道:“你是生麵孔,去問問那些是什麽人?”

徐仁宇領了任務,跳下車,裝作旅行者的模樣,走了過去。不大一會兒,徐仁宇回到車上,對韓江匯報道:“幾個北京的驢友,從西藏一路開車過來,準備回北京的。”

“驢友?從西藏過來?從西藏過來回北京,為什麽不走國道,跑到這裏來?”韓江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他甚至做好了應付那夥人從車裏突然端出槍來的準備。

“哦!我問了,他們說他們是特地從花石峽過來,想看看阿尼瑪卿雪山,當然他們隻能遠遠地看看了,因為這個季節,一般是不允許攀登阿尼瑪卿雪山的。”

徐仁宇的話,說得合情合理,但韓江還是不能放心,他又觀察了那夥人好一陣,最後確定那確實是一夥不合時宜的驢友後,才緩緩發動切諾基,駛回了唐風剛才說的那家旅館前。他之所以選中這家旅館,是因為這家旅館有個院子,可以停車,同時韓江還看見了這家旅館屋頂的衛星天線。

韓江將切諾基停在院子裏,四個人跳下車,走進這家冷清的旅館。旅館不大,條件也不算好,老板是個四川人,倒還熱情。旅館裏除了他們四人,就再無別的客人了。

韓江一邊四處張望,一邊警覺地問老板:“生意這麽冷清,怎麽還在這兒堅持?”

老板搖搖頭,答道:“現在過了旅遊季節,沒什麽客人,你們算是來巧了,我正準備收拾收拾回老家呢!你們要是過兩天來,我可能就不在了。”

“這麽說我們運氣還挺好!”唐風笑道。

“是啊!你們運氣不錯,嗬嗬!”老板說道。

韓江又問老板:“這兩天鎮上還有外人來嗎?”

“外地人倒是有幾撥,主要是去西藏做生意的,旅遊的很少了。”老板答道。

看來那夥黑衣人並沒來到這裏,至少在此之前還沒有。韓江聽了老板的話,暗自尋思著。

老板將四人帶到了二樓的房間,這是一個四人間,正好夠他們住的。老板下去給他們準備飯菜,韓江將門關上,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房間沒有問題,才一屁股坐在**。

唐風知道,韓江對那夥追殺他們的黑衣人時刻保持著警惕,但他總覺得韓江似乎有些過分緊張了。他見韓江忙活半天,一無所獲,不禁笑道:“隊長,我看你也太緊張了,咱們這次從瑪曲出來,一路上除了那個意外出現的可樂瓶,根本沒見那夥黑衣人的影子,我看他們根本就沒有來這裏。”

“你不要掉以輕心,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們隨時可能出現。”韓江告誡道。

唐風反駁道:“不是我輕敵,你認真想想,黑雲帶著我們從七色錦海出來,我們就馬不停蹄調集那麽多資料和裝備進了阿尼瑪卿雪山,那夥黑衣人我猜他們根本就不清楚黑頭石室的情況,至少沒有我們掌握的情況多,退一步講,就算他們知道關於黑頭石室和第二塊玉插屏的情況,但他們畢竟沒有我們這麽快的準備速度,怎麽能在我們之前出現在這裏呢?”

韓江聽不下去了,用強硬的口吻說:“我不知道那夥人究竟掌握了多少關於黑頭石室的情況,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來到了這裏,但是我相信我這麽多年養成的直覺,你要相信我的話,越是在我們鬆懈的時候,我們的敵人越有可能出現!”

韓江話音剛落,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大家互相看看,不約而同警覺起來。

【2】

韓江拔出手槍,走到門後,問道:“誰?”

“幾位,你們要的飯菜準備好了,你們是下來吃,還是要我送上來?”門外傳來旅館老板的聲音。

原來是虛驚一場,韓江收起手槍,答道:“我們等會兒下來吃。”

四人下到一樓,看見老板給他們準備了一桌菜,仔細一看,全是紅紅的川菜。四人已經一天沒有吃到熱飯了,於是很快報銷了這一桌飯菜,包括吃不慣辣椒的馬卡羅夫,這會兒也吃得特別香。

唐風又向老板打聽了一些情況,特別是阿尼瑪卿雪山的情況。老板一聽唐風問阿尼瑪卿雪山,忙擺手道:“現在不是登山的時候,你們千萬別去雪山,會出事的,而且攀登阿尼瑪卿雪山,需要到西寧辦手續,得到批準後,組隊才能去。”

唐風笑道:“我們隻是隨便問問,這個季節我們當然不會去登山嘍。”

唐風雖然極力否認他們要去登山,但老板可能是看到了他們攜帶的一些登山裝備,還是一個勁地勸他們不要去,並對眾人講了許多關於攀登阿尼瑪卿雪山失敗的例子,可怕的雪崩,突變的天氣,還有關於山神的傳說。大家聽完老板所說的這些,心頭都籠罩上了一層氤氳。

回到房間,唐風和韓江再次與趙永進行了連線,要求趙永為他們收集阿尼瑪卿雪山西部地區詳細的地質資料。韓江結束了連線,再看唐風、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三人已顯倦態,但是韓江還是不能讓大家都睡,他安排自己和唐風、徐仁宇輪番值守,以防不測。

唐風和徐仁宇都認為他太多疑了,但隻得執行命令。一夜平安地過去了,次日清晨,趙永就給他們傳來了資料,眾人圍在電腦前仔細查看,在趙永傳來的三維地形圖上,已經標注出了一塊可疑區域。大家驚詫之時,趙永開口解釋道:“這是我和羅教授通宵研究的結果,那個標注的區域是最有可能發現黑頭石室的地區,這個可疑區域位於阿尼瑪卿雪山主峰瑪卿岡日西北三十多公裏處的雪山環繞中,和那個古老傳說中所描繪的區域很相像,甚至比我們之前確定的A區和B區,希望都要大。”

“比A區和B區的希望都要大?”眾人不解。

趙永解釋說:“因為結合衛星照片分析,我們在這個區域發現了人工建築的痕跡,雖然不多,也很不清楚,但足以說明一切,你們想想,這個區域的海拔要比A區和B區都要高,根本不適宜人類長期生存,那裏怎麽會出現人工建築的遺跡?”

“這隻有一種可能,那個建築是為了一些特定的目的所建!”唐風大膽推測道。

“特定的目的?”韓江疑惑。

唐風進一步推測道:“比如古人為了祭祀之類的紀念性建築。”

“在這麽高的雪山上?”徐仁宇驚詫。

“不!不是在雪山上,而是在這兒。”說著,唐風指著地形圖上相對應的位置,解釋道:“從地形圖上看,這不是在雪山上,而是在雪山環抱的山坳中,這和黨項人的那個傳說極其相似。從圖上看,這裏的海拔比周圍的雪山要低得多,隻是沒有道路通往這裏,要想進入這個區域,就得翻越雪山。”

“黨項人會將黑頭石室建在海拔這麽高的位置嗎?”馬卡羅夫也不敢相信。

唐風笑道:“老馬,我先糾正你剛才話中一個小錯誤,如果黑頭石室真的在這裏,那麽,並不是黨項人將黑頭石室建在這裏,而是黑頭石室本來就在這裏。”

【3】

“黑頭石室本來就在這裏?”馬卡羅夫更加不解。

唐風解釋道:“根據玉插屏上所刻的文字,再結合其他文獻的記載,黨項羌人自古遊獵於阿尼瑪卿雪山下,白河流域的草原、森林中。在黨項羌人視線所及的範圍內,阿尼瑪卿雪山是他們所能見到最高的山,在生產力不發達的遙遠古代,黨項羌人很自然的會對這座高山產生崇拜之情,他們很可能會利用雪山上,或雪山附近現有的一些山洞,加以改造,建成所謂的黑頭石室,用於紀念他們的祖先和神靈。這樣就能回答你前一個問題,因為黑頭石室本來就是利用山洞之類的特殊地質構造加以改造的,再加上要滿足對阿尼瑪卿山神的崇拜,所以,黑頭石室出現在這麽高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這麽說,黑頭石室是用來祭祀山神的?”馬卡羅夫又問。

唐風解釋道:“對阿尼瑪卿雪山的崇拜,其實直到現在還廣泛的存在,比如當地藏民就認為阿尼瑪卿雪山是一座神山,藏民稱阿尼瑪卿為‘博卡瓦間貢’,即開天辟地九大造化神之一。在藏民所信仰的二十一座神雪山中,阿尼瑪卿排在第四位,專門負責安多地區的山川河嶽,是當地人的保護神。以前,我曾在青海藏民的家中看到過阿尼瑪卿山神的畫像,阿尼瑪卿山神身著白盔、白甲、白袍,**騎一匹白馬,手執銀槍,許多青海的藏民都相信阿尼瑪卿山神武藝超群,法力無邊,可以降魔除妖。因此,經常可以看見許多藏民不遠千裏,頂風冒雪,虔誠地來到阿尼瑪卿雪山轉山祈福。”

“崇拜山神,這是一種原始的多神崇拜吧?”徐仁宇抽著煙鬥插話道。

“也可以這麽說,但是恕我直言,徐博士,您不了解當地藏民的信仰,他們的執著,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你千萬不要以為這是什麽‘原始的多神崇拜’,就覺得這很愚昧,這種崇拜能延續上千年,本身就說明了這種信仰旺盛的生命力。”

“好!我說不過你,就算這種信仰有旺盛的生命力,可這和黑頭石室有什麽關係?”徐仁宇問。

“當然有關係,我剛才說了,當地人對阿尼瑪卿雪山山神的崇拜已經有很長的曆史了,之前,我也曾說過,這裏原始的居民是黨項羌人,那麽,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現在當地人對阿尼瑪卿雪山的崇拜,是繼承了黨項羌人的傳統。更重要的是,阿尼瑪卿雪山,對於早年的黨項羌人不僅僅是一座神山,一座偉大的山,她還是黨項羌人最初的發源地,所以,阿尼瑪卿雪山對於黨項羌人有著特殊的意義。”

“可現在當地已經看不到任何黨項人的遺跡了!”徐仁宇懷疑道。

“不錯!這麽多年來,從未在阿尼瑪卿雪山發現過黨項羌人的遺跡,那是因為黨項羌人在這兒的曆史過於久遠了,如果要有,那麽隻可能是我們要尋找的黑頭石室了!”唐風說道。

“既然說到了這,那也就是說,C區的可能性很大?”韓江忽然問道。

“我還是不能相信,C區的海拔太高了,從地圖上看,我們要進入C區,至少要翻越一座雪山,我就不信當年那些黨項人能進入這麽偏僻、荒涼、高海拔的地區。”徐仁宇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確實讓人不可思議。”馬卡羅夫也搖著頭說道。

韓江將視線轉向唐風,問道:“唐風,你呢?”

“我也不能確定,這一切確實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唐風說完,韓江便怒道:“合著你剛才說得那麽起勁,到頭來,你自己也不相信。”

“我不是不信,我剛才的那些話都隻是我的推斷,雖然我認為我的推斷完全有可能符合事實,但這個推斷確實很讓人震驚,所以我也不能確信。”唐風爭辯道。

韓江臉色陰沉下來,道:“行了,我也不用問你們了,我的準則是隻要有一線希望,就要去爭取。所以,我們必須去那個神秘的C區看看!而你們三位,現在想要退出,哼,也已經晚了,丟掉幻想,準備上路吧!”

【4】

韓江說完,大家也就不便再說什麽了。韓江又看了看趙永發來的資料,發現關於C區的資料特別少,除了那幾張模糊不清的衛星照片,還有趙永根據一些數據推測出的一個三維地形圖,就沒別的了。

韓江疑惑地問趙永:“關於C區的資料,怎麽就這麽點?”

趙永解釋說:“確實很少,因為我們掌握的資料就很少。還是讓我給你介紹一下阿尼瑪卿雪山的吧!阿尼瑪卿雪山以前曾被人稱為神秘的阿尼瑪卿,1926年,有一個美國人攀登阿尼瑪卿雪山主峰時,在4900米的位置,他估計此地離峰頂還有3600米,於是,這個美國人著書立說,宣稱阿尼瑪卿雪山有8500米高。後來,又有一個美國人攀登阿尼瑪卿雪山,他最後得出的數據說,阿尼瑪卿雪山有9000米高。”

“9000米高?那豈不是比珠穆朗瑪峰還高了嗎?”馬卡羅夫驚道。

“是啊!如果阿尼瑪卿雪山真有9000米,那真的比珠穆朗瑪峰還高了,所以,阿尼瑪卿雪山曾一度被人誤認為世界第一高峰。但其實,這兩個美國人都錯了,阿尼瑪卿雪山並沒那麽高,它的主峰瑪卿岡日由三個海拔6000米以上的峰尖組成,最高峰海拔6282米。瑪卿岡日周圍還有18座5000米以上的高峰,這些高山上冰雪連綿,長年不化,其間冰川發達,山勢險峻;而你們將要去的C區,雖然不用登頂雪山,但難度更大,更為險惡,因為這裏資料奇缺,根本沒有現代人來過的痕跡!”

“也就是說,這是一塊沒人去過的處女地。”韓江道。

“阿尼瑪卿峰頂有人登上過,但這神秘的C區,可就沒有人去過了,所以我很為你們擔心。阿尼瑪卿地區年平均氣溫0度以下,氣候惡劣,變化無常,一般登山季節是6月至8月;而你們現在這個季節去,氣溫太低了,在山上隨時可能遭遇暴風雪。雖然你們不去登頂,但你們的難度絲毫不遜於登頂。”

“我完全明白。”韓江和趙永結束了連線,轉而問其他三人:“你們誰有攀登5000米以上高山的經驗?”

三人麵麵相覷,徐仁宇首先搖了搖頭,馬卡羅夫也搖頭說:“年輕時,我們曾經學過登山,不過,我並沒真正爬過那麽高的山。”

當韓江轉向唐風時,唐風剛要說話,韓江便打斷道:“你就更不用考慮了,你這細皮嫩肉的,肯定是沒有啊!”

唐風還頗不服氣,“你別小瞧我啊,以前,青海,西藏我也都來過……”

“你那是來旅遊,不是登山!”還沒等唐風說完,韓江就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

韓江接著說道:“這麽說,咱們四人當中,隻有我爬過5000米以上的高山,那你們三個該怎麽辦?”

“怎麽辦?”三人異口同聲反問道。

韓江小聲喝道:“怎麽辦!練,我們隻剩下大半天的時間,我要在這大半天的時間裏,把你們三個至少練成業餘登山運動員。”

於是,在這一天剩餘的時間裏,韓江使出渾身解數,教三人如何使用登山器械,如何在絕壁上繩降,如何固定錨點,如何應付雪崩等突**況。

【5】

經過整整一天的訓練,幾人都基本掌握了登山的要點,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還遠遠不夠。天又要黑下來了,韓江卻還獨自站在窗邊,盯著遠處雪霧中的阿尼瑪卿雪山出神。

唐風以為韓江是在為他們幾人擔心,便寬慰道:“你不用替我們擔心,你教給我們的,我們都已經學會了,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再說,我看了趙永傳來的那個三維地形圖,進入C區,似乎並不用翻越5000米以上的高山,在南麵和北麵各有一條寬闊的冰川,坡度也不算陡峭,如果我們從冰川上爬過去,我覺得難度應該不算太大!”

韓江扭頭拍拍唐風的肩膀,道:“你說的那兩條冰川,我也看到了,問題是,兩條冰川我們該走哪一條。從圖上看,北麵的那條冰川距離長,坡度緩,我暫時稱呼它為1號冰川,而南麵的那條冰川距離短些,坡度大些,我暫時稱呼它為2號冰川,我個人傾向於從2號冰川走,因為它距離明顯比1號冰川短,我們現在要搶時間。”

“可是我們僅僅從距離和坡度來確定路線,似乎太草率了。”唐風懷疑道。

“但我們現在隻有這些資料,也沒有時間先派個小分隊去探查,所以隻能如此。另外,衛星照片上,我看不清1號冰川最終的走向,它是否能引領我們進入C區,我無法判斷。而2號冰川,在圖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順著它往上爬,可以從南麵進入C區。”韓江解釋道。

徐仁宇湊上去看了看,說:“是啊!這條1號冰川怎麽看不清楚,在衛星照片上它的盡頭是一片陰影,2號冰川倒是很清楚,估計這是因為2號冰川在南麵,向陽,而1號冰川在北麵,拍攝角度的問題。如果沒有時間做進一步探查的話,我也傾向於走2號冰川。”

韓江最後總結道:“徐博士的分析很有道理。2號冰川,從衛星照片上著,那是一條相當雄偉的現代冰川,從那兒翻越進C區,相對來說應該是一條捷徑,但既便如此,也要萬分小心。冰川上,隨時可能有雪崩發生,而越過這條冰川後,那邊具體的情形,我們也不十分清楚,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

唐風點了點頭,韓江又接著說道:“其實我最擔心的並不是你們,也不是翻越那條冰川,最讓我擔心的還是那夥黑衣人。從我們進入阿尼瑪卿雪山來,他們一直未出現,甚至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太不正常了。難道他們已經比我們先找到了黑頭石室?”

唐風歎口氣,道:“對手沒出現,你倒覺得不爽了,你是不是非要被他們追殺得無處可逃,才覺得正常?我昨天就說了,那夥人根本不可能比我們更早找到黑頭石室,他們現在應該還沒摸到門道呢!所以你看,這冷清的小鎮上並沒有見到他們的蹤跡。”

韓江還是不住地搖頭,“我們在這裏沒見到他們,但並不代表他們沒有來到阿尼瑪卿雪山。”

“所有來攀登阿尼瑪卿雪山的人都會先到這個小鎮來休整準備,我就不信他們要進山,會不來大武鎮。”唐風說道。

唐風說得在理,韓江思慮良久,忽然喃喃道:“萬一他們根本沒來這兒,而是帶足了裝備,在野外休整呢?”

“野外?這裏大雪紛飛,寒冷刺骨,他們在野外休整?”唐風指著窗外的漫天大雪反問道。

“從前段時間交手的情況看,這夥人的素質和忍耐力,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所以,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韓江說。

唐風道:“你還是想想明天怎麽出發吧!這大雪從昨天下到現在,要是再下下去,我看我們就隻能在這兒過冬了吧。”

韓江看看窗外的大雪,心裏不禁更加鬱悶,“是啊!敵人,現在還沒看見,大雪,卻是眼前的難題!”

【6】

第二天一早,奇跡出現了,下了兩天的大雪,居然停了!唐風、韓江、徐仁宇和馬卡羅夫四人吃過早飯,帶好所有裝備,跳上切諾基,全速向那神秘的C區駛去。

按照韓江昨日確定的路線,他們一行並沒有沿公路去一般登山者必去的雪山鄉,而是一頭插進了阿尼瑪卿雪山腹地。這是到達C區最近、最快捷的路線,兩天的大雪遮蓋了地表的一切,切諾基隻能緩緩地在雪地裏摸索前進。韓江一邊駕車,一邊不停地觀察車外景物,可車窗外除了白色,還是白色,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唐風成了他的導航員,不斷地根據GPS、電子羅盤和地圖的標示,修正路線。但即便這樣,他們仍然走了許多冤枉路。

中午時分,天空完全放晴,唐風一行終於進入了一條峽穀。這是一條寬大的峽穀,峽穀兩邊的山勢並不高,按照資料顯示,這條峽穀的盡頭,應該就是那條宏偉的冰川,而這條冰川,正是唐風所說進入C區最便捷的通道。

確定了路線,又有峽穀作參照,韓江明顯加快了車速,切諾基在峽穀中上下顛簸,翻過了一些不高的小山丘。一個小時後,一副壯麗的圖景出現在眾人麵前,四個人吃驚地下了車,峽穀兩邊原本平緩的山勢,突然被一種神奇的力量猛然抬高。眾人仰視麵前的山峰,壁立千仞,高聳險峻,兩峰之間,一條巨大的冰川,如白色巨龍從山脊上直瀉而下,在陽光照射下,蔚為壯觀,美輪美奐,使人產生了虛無縹緲的感覺。

四個人很快清醒過來,這不是夢中幻境,而是真真實實出現在他們麵前,並將是他們要去征服的白色巨龍。唐風感歎道:“這就是2號冰川?這麽壯觀的冰川,足有數公裏長,比我們在B區見到的那個冰川壯觀百倍啊!”

“確實比在照片和地形圖上看要壯觀得多,可是我一點也興奮不起來,因為這也就意味著征服這條冰川,比我們預先設想的難度要大得多。”韓江說道。

“是啊!這麽雄偉的冰川,我也是第一次見識!”馬卡羅夫也不禁感歎。

徐仁宇問韓江:“按照計劃,我們是不是得從這冰川爬上去?”

韓江堅定地點點頭。徐仁宇聞聽,腦袋立馬大了一圈,“哦!真是糟糕,現在想想,我真不該來這兒遭這罪!”

“現在後悔晚了!”韓江說完,便開始從車上搬下必要的裝備,徐仁宇見狀又問:“你想現在就出發?”

“不趁現在天好,趕緊翻過去,你還要等到何時?”韓江反問。

徐仁宇道:“可現在已經中午了,山上天黑得早,萬一我們爬到一半,天黑了,怎麽辦?”

韓江看看麵前的冰川,自信地說道:“事不宜遲,我看趁天好,一鼓作氣爬過這道冰川,天黑之前就可以進入C區!”

徐仁宇無奈,看看這麽重的裝備,反問韓江:“這麽重的裝備,特別是這帳篷,誰背?”

韓江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大家都要背很多東西,誰也別叫苦。現在大家先填飽肚子,然後向2號冰川進發!”

四個人匆匆填飽肚子,全套登山裝備穿戴整齊,背著沉重的裝備,開始向麵前這條白色巨龍進發。

【7】

這條雄偉的白色冰川,千百年來一直橫亙在青藏高原上,隱匿在阿尼瑪卿雪山深處,它沒有名字,誰也不知它成型於何時,也許是遠古洪荒時代的傑作,也許它的曆史更為久遠。

唐風站在這條白色巨龍前時,陷入沉思。千百年來,有人征服過這條巨龍嗎?如果沒有,那麽,他們就是第一批來到這裏的發現者、開拓者;如果有,那會是什麽人?是黨項人嗎?他跟在韓江後麵,來到冰川近前,冰川前的冰舌部分,由於長時間的陽光照射、風化和水流衝擊,形成了壯觀的冰塔林。韓江介紹道:“冰塔林一般出現在冰川末端,它是冰川末端由於消融而殘留的大塊冰塊,因狀如塔形,故名冰塔林。”

四人穿行在形狀各異的冰塔林間,仿佛進入了一個塵封已久的冰雪世界,因為陽光照射的角度不同,冰塔的消融速度也不一樣,這便使冰塔林形成了高低不同、層次不一、千奇百怪的冰貌奇觀,這也為冰塔林隨時坍塌埋下了隱患。

唐風跟在韓江身後,仰視一座座二十多米高的冰塔,感歎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忽然,聽到了一陣細微的聲響,抬頭望去,隻見前方一座冰塔塔身上出現了道道裂紋,裂縫正在快速擴大。不好!這座冰塔有坍塌的危險!韓江此時正在那座冰塔下麵,喊他已經來不及了,唐風猛地撲了過去。

伴隨著一聲巨響,那座足有二十米高的冰塔坍塌下來,韓江和唐風都被埋在了雪裏,好在唐風這一撲,將韓江帶離了最危險的區域,等到徐仁宇和馬卡羅夫將二人從雪中扒出來時,二人並無大礙,隻是脖頸裏塞滿了冰冷的積雪。

韓江看看冰塔坍塌下來的地方,正是剛才自己站著的地方,不免心有餘悸,他拍拍唐風的肩膀:“好小子,我沒看錯你,這次你救了我一命!”

唐風憂心忡忡地說:“這裏的冰塔林雖然壯觀,但太危險了,而且很容易迷失方向。”

韓江撣去身上的積雪,笑道:“那歌裏是怎麽唱的‘不經曆風雨怎麽見彩虹’,同理,不經曆風險,怎麽見如此美景!嗬嗬!”

“我可不想為了看美景,把小命扔在這裏。”唐風道。

“行了,你隻要按我說的做,我保證你的小命不會丟在這裏!”說完,韓江在電子羅盤指引下,帶領全隊以最快速度通過了這片冰塔林。

從冰舌處,四人踏上了2號冰川,這是一片巨大的冰原,坡度不大,因為剛剛才下過雪,積雪厚度有6、7厘米,且為粉雪,一腳踩下去,要費很大勁,才能把腳拔出來。

隨著山勢,冰川坡度逐漸上升,四人艱難地行進了一個小時,也沒能走出多遠,這時,走在前麵的韓江忽然停住了。

唐風追了上來,問:“怎麽不走了?”

韓江眉頭緊皺,指了指前方,道:“我擔心的情況出現了——冰裂縫!”

眾人向前看去,前方的雪地上裂縫密布,有的深不見底,有的閃著瘮人的寒光。韓江從背包中取出繩子,對大家囑咐道:“大家把繩子纏在身上,結組前進,我和唐風一組,老馬和徐博士一組,一定要小心。”

四人綁好繩子,重新踏上征程,途中,好幾次有人一腳踏空,陷入冰裂縫中,幸虧是結組前進,每次都被韓江給拽了上來。

【8】

一切都超出了唐風和韓江原先的預料,在山下看似坡度不大的冰川,卻越來越陡峭險峻,積雪厚度和腳下密布的冰裂縫,都大大遲緩了他們的前進速度,四人用了兩個多小時,才行進到冰川的一半位置,而接下來的那一半路程隻會更加困難。

唐風看看天,光線已經逐步暗了下來,頂多再有一兩個小時,天就要黑了,韓江原先的計劃已經不可能完成了,唐風感到一陣眩暈,他強打精神,又堅持往上走了幾百米,便停下來,不是因為體力,而是他知道現在再不說,所有人都會有大麻煩了。

唐風喘著粗氣,吃力地說道:“隊長,我們現在走了大半路程,但你看天快黑了,今天我們無論如何是走不過這道冰川了。”

“你想說什麽?”韓江問。

“你總不會讓我們在天黑後還堅持翻山吧?那意味什麽?意味著氣溫急劇下降,甚至再出現降雪,還有我們腳下的冰裂縫和隨時可能降臨的雪崩!”

韓江看了看天,怒道:“我們已經走了這麽多路,隻要再努力一把,天黑之前就可以翻過這道冰川,你難道想當逃兵?想讓我們前功盡棄,退回山下?不!這絕不可能!”

“你是瘋子!但你不能拿我們幾個的生命跟你一起瘋!明明時間已經不夠了,再說翻過冰川那麵會是什麽,你知道嗎?你也不知道!”唐風急了。

韓江還從未見唐風如此頂撞自己,吼道:“你不要以為今天救了老子一命,就可以改變我的決心,你如果想回去,就自己下去!”

唐風毫不示弱,反駁道:“我沒說我要下去,我們需要一個過夜的營地,你不是說你登過5000米以上的雪山嗎?你登山時,難道是一步登頂,沒有建營地?”

唐風的話提醒了韓江,他警醒自己確實太心急了,這次他們的任務雖然不是攀登五、六千米以上的大雪山,但任務難度絲毫不遜於攀登大雪山,僅是眼前這座幾公裏長的冰川,就夠他們受的。看來是該建個營地了,可是這陡峭的冰川上,哪有可以建營地的地方?韓江稍稍平和下來,反問唐風:“那你說這裏,哪有可以建營地的地方?”

唐風回頭看看走過的冰川,指著下麵靠岩石處的地方說道:“下麵的冰原地勢比較平緩,可以尋一處背風的地方建營地。”

韓江一看唐風指的地方,點點頭,說道:“你選的地方是不錯,但我不會去那兒建營地的,到那兒建營,意味著咱們剛才這兩個多小時算是白幹了,明天又要重新開始,最重要的是,如果讓我們的對手搶了先,那咱們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可那兒已經是離我們現在最近的一個適合建營的地方了!”唐風大聲質問韓江。

韓江朝四周看看,附近確實沒有更好的地方了,他固執地衝唐風吼道:“我的決定不變,願意跟我上的繼續前進,不願意上的可以回去!”

韓江的吼聲,在空寂的山穀間、荒涼的冰原上回響,唐風無言以對。突然,腳下的大地開始顫抖起來,這是怎麽回事?唐風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難道……難道是一場地震!

徐仁宇和馬卡羅夫也怔在原地,不知所措。還是韓江最先反應了過來,“把不需要的裝備都扔了,快往那邊的岩石底下撤,雪崩!這是雪崩!”

【9】

成噸的冰雪從2號冰川盡頭的山脊上傾瀉而下,排山倒海,震耳欲聾,那是吞吐萬物的氣勢,任何阻擋在它麵前的東西,都會被它裹挾而下,更何況是唐風他們四個血肉之軀。萬幸的是,四人所在的位置離冰川旁的山岩較近,韓江見勢不好,拉著唐風一頭撲進身旁不遠處的一處岩石下,頭頂的岩石抵擋了傾瀉而下的巨大雪塊,但仍有許多零星的雪塊衝進來,唐風隻覺頭暈目眩,渾身冰涼,耳膜就快要被震耳欲聾的聲響撞破了,慢慢地,他閉上了眼睛……

當唐風重新蘇醒時,耳畔一片死寂,沒有震耳欲聾的雪崩,也沒有其他人的聲音,一切仿佛都已靜止。唐風抬起頭,使勁晃了晃腦袋,終於又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氣,可他剛要爬起來,整個下半身竟動彈不得,唐風回頭望去,壓在他身上的是韓江,而壓在韓江身上的,卻是厚厚的白雪。

唐風輕聲呼喚韓江,沒有回應,唐風隻好吃力地一點點將自己的身體挪出,替韓江除去身上的積雪,再次大聲呼喚,韓江還是沒有回,唐風緊張得不知所措,眼圈竟有些濕潤了,就在他快要哭出聲來時,韓江的身體突然輕輕晃動了一下,唐風忙抬起韓江的頭,輕聲喚道:“你還活著啊,剛才可把我嚇死了!”

韓江還沒睜眼,便幹笑了兩聲,戲謔道:“哼!我命大得很呐,首長看過我的麵相,說我能活一百二,哈哈!”突然,韓江又想起了什麽,睜開眼問唐風:“唐風,看看你的包,玉插屏還好嗎?”

唐風打開包檢查一番,玉插屏依然靜靜地躺在紫檀盒子裏。韓江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他拍拍身上的雪,站了起來,安慰唐風道:“沒多大的事,剛才就是小小的休克了一下!”

“聽你這口氣,你還準備大大的休克一把!”唐風說著,忽然想起了馬卡羅夫和徐仁宇,“老馬和徐博士呢?他們不會被雪崩埋了吧!”

韓江聞聽,心中也是一陣緊張,和唐風開始向下尋找。原本他們一路上來的行進路線,此時已經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完全改變了模樣。兩人向下走了五分鍾,邊走邊呼喚老馬和徐仁宇的名字,但回答他們的隻是呼嘯的風聲。狂風夾雜著雪花打在唐風的臉上,唐風感到自己的臉就要被風撕裂了,他再一次絕望地呼喚,巨大的回音久久回**在這從沒有被人類征服過的冰原上。忽然,在一座由雪崩墜落的小雪山下,傳來了馬卡羅夫和徐仁宇的聲音……

四人大難不死,重新相聚,馬卡羅夫感慨道:“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我被雪衝下去時,以為這次我這把老骨頭就要扔在這了,沒想到那座小雪山抵擋了後麵的雪,救了我一命!”

馬卡羅夫和徐仁宇正在慶幸之時,唐風突然驚道:“不好!咱們的裝備!”

果然,剛才雪崩時,大家隻顧逃命,哪還顧得上那些沉重的裝備,許多裝備都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其中包括大家僅有的一個帳篷。帳篷丟失,今晚過夜成了大問題。還有其他許多重要的裝備,這一切都預示著此次行動,幾乎就要夭折。

韓江心裏比誰都著急,但他不能顯露出來,他強打精神,安慰眾人:“裝備丟了沒關係,隻要人和玉插屏在就行!”

“可我們今晚怎麽辦?還有我們的行動怎麽辦?”唐風還是說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擔心。

韓江看看唐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能收集到的所有裝備清點了一下,然後才對大家說道:“有一點,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怕你們知道後有精神負擔,你們知道行動在什麽情況下可以中止嗎?”

“什麽情況下?”唐風不解地看著韓江。

“隻要還剩一個人,我們就不能停!更何況,我們現在四個人都完好無損!”韓江斬釘截鐵地說,但隨即又補充道:“當然,我對老馬沒有那麽高的要求,另外,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比如有傷員需要及時搶救等情況,我們可以暫停行動。而現在,這些情況都沒出現,所以,我不會因為丟失了一些裝備,就結束這次行動!”

“韓!我希望你也能把我當作你們中的一員,我們已經一起走了這麽遠,我已經把我當作你們中的一員了!”馬卡羅夫對韓江說道。

韓江看看馬卡羅夫誠懇的眼神,說道:“好!既然如此,我們就沒有必要再討論是否中止行動的問題,下麵我們要看看,今晚咱們在哪兒過夜?”

韓江仰頭朝上方的冰川望去,此刻,他忽然覺著那冰川的盡頭竟是如此遙不可及!也許……也許是自己太累了,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久久地盯著冰川的盡頭,當他的視線緩緩落下來時,他看見在冰川旁的山崖上,露出了一大塊背風向陽的平地,剛才為什麽沒發現?也許就是因為那場大雪崩,帶走了原來覆蓋在山崖上的積雪,才讓這山崖顯露了出來。韓江指著山崖上的那塊平地,對大家說道:“那裏背風向陽,正可作為營地,如果上麵再有雪崩,營地上方的岩石也可阻擋,足以躲過雪崩!”

“什麽?你讓我們今晚住到山崖上!”唐風和徐仁宇皆驚詫不已。

“是的,現在別無他處,隻能如此!”韓江似乎又恢複了原來的自信。

“可我們的帳篷丟了!”唐風問。

“睡袋不是還在嗎?”韓江反問道。

唐風更暈了,但他已經無話可說,他更加確信,眼前這個人是個瘋子!大家誰也不再言語,帶上剩餘的裝備,跟著韓江來到了那處山崖上。

等他們趕到山崖上時,天已經黑了,這裏果如韓江所說,背風向陽,但這遠不能滿足營地的需要。汽油爐也丟了,大家隻好啃些幹糧。韓江檢查了裝備,他每發現一件幸存的裝備,便誇張地在其他幾人麵前擺弄一下,似乎在借此提升大家的士氣,但唐風隻覺得韓江這個舉動有些滑稽,甚至是幼稚!韓江整理好幸存的所有裝備,對大家說道:“地圖、睡袋、吃的,還有指北針,這些都在,還有最重要的這個也在!”

大家順韓江的手看去,原來韓江指的是——槍!收拾完裝備,韓江道:“這就是我們的前進基地,大家早點休息,把精神養足,明天我們就要進入那個神秘的C區!”

唐風和韓江都吃驚地看著馬卡羅夫,不知道馬卡羅夫嘴裏說的是什麽,徐仁宇雖然聽得懂俄語,但也沒聽清馬卡羅夫剛才嘴裏說的話。三人問馬卡羅夫怎麽了,馬卡羅夫搪塞道:“沒什麽,隻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大家不再追問,為了明天的行動,四人早早地鑽進了睡袋,隻是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這很可能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11】

夜間,山上的氣溫下降到零下三十多度,對於躺在睡袋中的四人來說,這是難熬的一夜。誰也沒有睡著,但誰也沒有說話。

躺在睡袋中的馬卡羅夫,被劇烈的高山反應和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溫困擾著,他頭疼欲裂,無法入睡。這時,唐風開口對馬卡羅夫道:“既然大家都睡不著,老馬,你不如跟我們再說說你的那些往事吧!比如,你加入克格勃之後呢?”

唐風的話,讓馬卡羅夫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他的眼前,又浮現出謝列平那張不苟言笑的麵孔……

自從有了和謝列平在克裏姆林宮的那次長談,馬卡羅夫的人生徹底改變了。當他一周後,帶著自己寫好的“黑城行動”報告,再次去見謝列平時,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最後選擇——加入克格勃!

接下來,便是克格勃初級學校四個月的封閉學習,學習結束後,馬卡羅夫又被送到了克格勃設在喀山郊外的維爾霍夫諾耶學校,開始艱苦的體能訓練。在這裏,他首先要學會攀岩,翻越障礙物,穿過沼澤、森林,遊過湍急的大河等挑戰人體極限的運動;然後,是學習使用各種槍械、武器,自製炸彈,爆破橋梁、鐵路等各種目標;最後,還要進行諸如竊聽、發報、投毒、照相、開保險櫃等特工專業技術的訓練。為期一年的訓練很快結束,馬卡羅夫最終以優異的成績完成了學業。

有了謝列平這個大人物的親自關照,再加上成績優異,馬卡羅夫的人生開始了一路綠燈。被謝列平直接派到了列寧格勒(彼得堡)的反間諜部門工作,少尉軍銜,這個工作待遇高,還沒多大風險,又在列寧格勒這樣的大城市,是許多克格勃特工夢寐以求的職位,馬卡羅夫有謝列平這樣的恩師,再加上自己工作勤奮,半年後,就直接升到了上尉。

不久,一位美麗的女大學生走進了馬卡羅夫的生活,她就是馬卡羅夫日後的妻子,維克多的母親。那段日子,馬卡羅夫自己都不敢相信,幸福來得竟是如此突然,讓他這個愣小子一時受寵若驚。一年前,他還隻是一個在西伯利亞寒風中服役的小準尉,嚴格的說,這個軍銜連最低級的軍官都算不上。

然而現在一切都不同了,馬卡羅夫忽然想起了在科考隊裏,他的那位中國朋友對他說過的那句中國俗語——禍福難料。不知梁現在怎麽樣了?“黑城行動”失敗後,沒兩年中蘇關係便急速破裂,以至後來發展到軍事對抗,開始時,馬卡羅夫還收到過梁的一封信,信中,梁訴說了心中的苦悶,馬卡羅夫還曾回信安慰過他,但後來便再無梁的音訊。

可是,幸福的日子卻總不會長久。幾年間,國際國內的局勢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國際上,中蘇關係破裂,國內,赫魯曉夫被趕下了台。本來,在把赫魯曉夫趕下台的事件中,他的恩師謝列平是起了大作用的,許多人都認為,赫魯曉夫下台後,論年齡,論資曆,論能力,謝列平都是黨內最有希望登上最高權利寶座的人,但是,事實卻令馬卡羅夫失望。黨內以蘇斯洛夫為首的實權派們,不願意再看到一個像斯大林、赫魯曉夫那樣強勢的領導人,於是,他們推舉了能力平平的好好先生勃列日涅夫,由此開始了長達十八年的“勃列日涅夫時代”。而曾經被譽為“鐵腕人物舒裏克”的謝列平,則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第一次嚐到了失敗的苦果,此時,他已經不再是克格勃的主席,馬卡羅夫隱約感到了危機的來臨。

幾年後,謝列平被趕出了政治局,完全失去了權利,馬卡羅夫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果然,謝列平一倒,那些昔日就看馬卡羅夫不順眼的同事,紛紛往上麵告他的黑狀,想把他趕走。馬卡羅夫不去理睬這些人,可他的工作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幹擾,本來,早該晉升的中校軍銜,也泡了湯。

以往的朋友和同事,都離自己而去,馬卡羅夫忽然覺得這世上除了妻子,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這一切,可是他卻不知如何去努力。他想到了謝列平,想去莫斯科找謝列平談談,可是他知道,那一切都不會逃過克格勃的監視,隻能給自己和謝列平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在惶惶不安中,馬卡羅夫彷徨無措,直到莫斯科的一紙調令,把他再次帶進了盧比揚卡廣場11號。

……

睡袋中的馬卡羅夫,回憶到這時,慢慢地合上了雙眼。馬卡羅夫竟然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進入了夢鄉。他,也許真的是太累了。

唐風、韓江和徐仁宇在帳篷中被凍得瑟瑟發抖,他們不忍打擾馬卡羅夫,三人誰也沒說話,就這樣,一直靜靜地等待著黎明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