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湖畔靜修者
【1】
東方破曉,溫暖的陽光灑在海子上,也灑在了唐風、韓江、馬卡羅夫和梁媛的臉上,四人都經曆了一個難熬的夜晚,唐風醒來,發現身旁的梁媛還是昏迷不醒,不禁悲從心生。梁媛本已病倒,再經這麽一折騰,看來是凶多吉少。唐風看見韓江和馬卡羅夫也醒了過來,衝他倆喊道:“你們有辦法把這繩子弄開嗎?”
不用唐風問,韓江和馬卡羅夫已經在那兒用力,企圖掙脫身上的繩子,可他倆越是掙紮,身上的繩子就越緊,勒得兩人胳膊生疼。
“不要徒勞了,不管你們有多強壯,也是掙脫不了這個繩子的。”遠處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眾人定睛一看,來人正是昨天綁他們的長者,還有那幾個彪形大漢。
長者繼續說道:“這種繩子是用附近山上一種神樹的樹皮製成,製作工藝極其複雜,完全靠手工完成,先將神樹的樹皮割下,洗淨,去除雜質,然後曬幹,割成細條,再泡在這七色錦海中,撈上來,編在一起,在太陽下曝曬七七四十九天,製成之後,還要噴上藥水,這種繩子極其牢靠,就是用最鋒利的刀來割,也不一定一下就能把它割斷,所以,不管你們如何用力,都是徒勞的。”
“神樹?……放開我們!”韓江怒目而視。
“你們不用急,我會放開你們的,不過,你們還要再忍耐片刻。”
“你會放我們走?”唐風似乎看到了希望。
長者不再回答唐風的問題,他又走到昨天挖的那四個土坑前,念念有詞,唐風瞪著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這一幕,這是要幹什麽?昨天念完經,今天又跑來念一遍!他忽然想起了剛才長者的那句話,會放開我們?還要再忍耐片刻?這……這是什麽意思?唐風的大腦一片空白,耳朵內嗡嗡作響,他感覺自己就要崩潰了,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急速放大著……因為他想到了——放開我們?忍耐片刻?這——這是馬上要活埋我們!看來昨晚沒被狼吃了,今天還是少不了這一刀!唐風盯著老者的嘴,那張嘴還在念念有詞,喋喋不休,他感到那張嘴裏念出來的,就是唐僧的緊箍咒,他再也不能忍受……但是唐風聽著聽著,慢慢地聽出了一些名堂,他閉上眼睛,仔細傾聽那長者念的咒語,忽然,他若有所悟……
這時,已經無法忍受的韓江衝長者咆哮道:“要活埋我們就快點,不要再念了!”
長者並不理睬韓江,依舊我行我素。唐風聽到韓江的咆哮,猛地睜開了眼睛,對韓江大叫道:“不!他不是要活埋我們。”
“那他這是在幹什麽?”
“在驅鬼,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他念的是幾部古老的西夏咒語《見順鬼》、《魔斷要語》和《百字咒誦順要語》。他們把我們當成了鬼,按照西夏舊俗,驅鬼時,在地上挖坑,在坑邊念誦咒語,鬼便被送入了坑中,這樣即可消災……”
唐風說到這,正在坑邊念念有詞的老者,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緊走幾步,衝到唐風麵前,抓住唐風前胸,盯著他質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我還要問你呢,你們又是什麽人?”唐風毫不示弱地盯著長者。
長者慢慢鬆開唐風,厲聲問道:“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看來我說的都是對的嘍!”唐風昂著頭,不免有些得意。
“不錯!你說的都對,從昨天你們幾個闖入七色錦海,我們就把你們視作魔鬼,所以在這裏挖了坑,念誦咒語,以此驅魔!你還知道多少?”
“我還知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昨天那對跳崖自殺的男女是殉情而死,而你們非但不悲,反而跳舞喝酒,這也是西夏舊俗。”
“我不知道什麽西夏,什麽黨項,不過,你說得很對,我們這裏的人,自古就是這樣,男女之樂,無需悲悼,他們隻是升入了天國,有什麽好哭的!年輕人,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對我們了解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昨天你們雖然抓了我們,但並沒有想要我們的命,不過,你們挖的這幾個坑,可是把我們嚇壞了,快給我們鬆綁吧,我們這邊還有位病人。”唐風說道。
長者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梁媛,又衝著唐風冷笑兩聲,道:“年輕人,你知道的已經夠多了,不過,你有一件事卻說錯了,我們在這挖坑是為了驅魔,確實不是要活埋你們,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想要你們的命!”
【2】
“什麽?你還是想殺我們?”唐風渾身一顫。
“不!不!不!你說錯了,不是我來殺你們,我也不會殺你們,昨夜我把你們綁在這,就是想讓這兒的狼群,還有天上的雄鷹,嚐嚐你們的味道,如果你們四個都成了狼群,或是鷹的食物,那麽我這幾個坑也就沒有白挖。”
“你是說,要把我們被狼和鷹吃剩的殘骨埋在這幾個坑中?”想到這,唐風就覺著不寒而栗。
“是的,我原以為今天一早過來,看到的將是你們被狼吃剩下的一堆骸骨。”
“那我們讓您失望了?”
“你們是讓我失望了,你們居然還活著,真是鷹狼不食的魔鬼!連惡狼和雄鷹都不敢靠近你們,所以我剛才又念了一遍驅魔咒語。”
“驅魔咒語有什麽用!你們究竟要把我們怎樣?”唐風問長者。
“你們是狼和鷹都不敢靠近的魔鬼,我已經沒有權利決定你們的命運,我將帶你們去見一個人,你們的命運將由這個人來決定!”
“什麽人?”唐風和韓江同時驚問。
“大喇嘛!我們這兒至高無上的智者大德。”說完,長者吩咐那幾個彪形大漢將四人解下大樹,押著他們向七色錦海上遊走去。
眾人沿著七色錦海,向上遊走去,他們路過了水灣旁的村莊,村裏的當地人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唐風他們。
唐風原以為那位大喇嘛的住處,應該離村莊並不遠,可是走出村莊,他就發現,繼續沿著海子向上遊去,全是崎嶇的山路,他和韓江輪流背著梁媛,在這懸崖峭壁上前行,走出半個小時,大家已經氣喘籲籲,那位長者也累得夠嗆,於是,眾人停下來休息。唐風站在山崖邊緣,俯瞰腳下的七色錦海,依然寧靜美麗,而遠處的群山,則更加壯美。
唐風喘著氣回頭問那長者:“我們還要走多遠?”
“不要多問,跟我走就是。”
休息片刻,眾人再度上路,腳下的路,漸漸離開了海子邊的懸崖峭壁,唐風感覺他們正在往山裏走,果然,他們翻過了兩道山梁後,已經完全看不到美麗的七色錦海了,周圍全是層層疊疊,無邊無際的黑色森林。長者提醒他們道:“你們要跟緊點,不要掉隊,也不要試圖從這逃跑,幾百年來,誤入這片大森林的人,幾乎都迷失在裏麵,再也沒有出來。”
唐風不時向四周張望,黑森森的原始森林,讓他不寒而栗,逃跑?他根本沒有想過!長者走在前麵,領著眾人又拐過一道彎,地上出現了一條碎石路,而他們也走出了森林,他又看見了海子,這條碎石路一直通向七色錦海邊,在七色錦海邊的山崖上,一座精致的木屋,出現在眾人眼前。
“好幽靜的一座小屋,大喇嘛就在這修行?”唐風問長者。
長者沒有回答,倒是韓江接道:“好一個湖畔修行者,在這麽美麗幽靜的地方修行,必是高人,我倒要見見這位世外高人。”
“嗯!確實很神奇,你們發現了嗎?海子在這裏似乎是拐了一道彎,站在這裏,已經看不到下遊的海子。”經馬卡羅夫一提醒,唐風和韓江也走到山崖邊觀看,果然,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海子的拐彎處,從這看不見下遊的海子,往上遊看,也看不見上遊的海子從何而來。
他們來到木屋前,木屋看上去挺寬敞,建在海子邊的山崖上,山崖並不十分高峻,離水麵也就三十餘米,木屋後,就是連綿的群山,站在木屋前的平台上眺望,視線所及,盡是鬱鬱蔥蔥。
“太美了!——”唐風感到自己已經完全置身水墨畫卷中,山、水,此刻離自己竟是如此之近,一切美景,都是觸手可及。
“噓!”長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打斷了唐風的感歎,然後小聲告誡他們:“你們見到大喇嘛一定要畢恭畢敬,要完全服從、尊重大喇嘛的意見,我再說一遍,你們的命運掌握在大喇嘛手裏。”
【3】
木屋的一間佛堂內,陽光充足,一位披著僧袍的喇嘛,背對著眾人,在佛龕前盤腿打坐,一位少女侍立在側。唐風一見那少女,頓時怔住了,這……這少女不就是昨天上午在山崖上神秘消失的少女嗎?
唐風仔細打量這位神秘的少女,少女身著一襲白袍,胸前佩戴綠鬆石和紅珊瑚瓔珞,一頭長長的黑發,在頭上打了一個奇怪的結,然後又自然地垂在身後。少女注意到唐風在看她,竟沒有絲毫羞澀,也忽閃著眼睛,凝視唐風。
唐風一向自認為自己的眼睛可以洞察別人的內心世界,可是此刻,他卻被麵前的少女看得渾身不自在,隻得避開了少女的眼神。
喇嘛轉過身來,唐風又是一驚,好一個大喇嘛!隻見喇嘛麵沉似水,須發皆白,端坐榻上,雙目微閉,手上握著一串可怖的人骨念珠,儼然是一位修行多年的智者大德。押送唐風的長者和那幾個彪形大漢一見喇嘛,全都雙膝跪下,匍匐於地,喇嘛並未睜眼,也沒說話,隻是輕輕抬了抬拿著人骨念珠的右手,那些人便站了起來,長者畢恭畢敬地用唐風聽不懂的語言對大喇嘛說了幾句,言畢,長者將唐風他們攜帶的物品,包括三支手槍,一起放到了大喇嘛麵前,然後又湊到大喇嘛耳邊,耳語了幾句。大喇嘛聽完,依舊微閉雙目,沒有說話,也沒有檢查眾人的物品,隻是微微點頭,然後揮了揮手,長者便領著那幾個彪形大漢退了出去。
佛堂內,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唐風望著眼前的大喇嘛,又回頭看看佛堂的大門,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還在門外?如果這裏隻是這個大喇嘛,還有那個少女,或許……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大喇嘛忽地睜開了雙目,盯著麵前四位不速之客,那眼神不怒自威,凜凜不可侵犯,唐風心裏暗自稱奇,想不到看上去已經垂垂老矣的老喇嘛,竟有如此有神的雙目。
大喇嘛注視良久,又垂下了眼簾,緩緩問道:“那位姑娘為何昏迷不醒?”
大喇嘛的普通話很標準,略帶西北口音,這令唐風和韓江都大感詫異,唐風趕忙答道:“她病得很重,需要馬上醫治,懇請大喇嘛放了我們,再給我們指條明路……”
唐風還想說下去,卻被大喇嘛一抬手打斷了,“把她扶到我這兒來。”
大喇嘛的話語簡短明了,不容置疑,唐風隻得把梁媛扶到大喇嘛近前,大喇嘛一番察顏觀色,又翻了翻梁媛的眼皮,對侍立一旁的少女吩咐道:“黑雲,把我上次從山中采回的草藥端來。”
等了一會兒,那個叫“黑雲”的少女,端著一碗墨綠色的藥湯走了進來,佛堂中頓時彌漫開一陣奇異的清香。唐風看著那碗墨綠色的藥湯,有些疑惑地問道:“這藥能行嗎?”
大喇嘛並不回答唐風的疑問,而是對唐風吩咐道:“把她嘴打開。”唐風忙捏著梁媛的兩腮,想撬開梁媛的嘴,可梁媛牙關緊閉,無論唐風怎麽用力,都無法撬開。大喇嘛見狀,輕輕歎了一聲,揮揮手,示意唐風閃開,再看大喇嘛,放下那串人骨念珠,一手托碗,一手輕輕張開,放在梁媛兩腮上,嘴裏念念有詞,像是在念經,又像是在對什麽人說話,兩分鍾後,奇跡出現了,誰也沒看到大喇嘛用力,梁媛的嘴巴竟自己張開了,大喇嘛很輕鬆地便將那碗草藥給梁媛灌了下去。
【4】
給梁媛喂完藥,大喇嘛又對黑雲吩咐道:“把她扶到你房中,她需要好好靜養。”安排好梁媛後,大喇嘛又掃視了一遍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說:“你們也都過來,我來替你們看看傷。”
馬卡羅夫第一個走了過去,大喇嘛查看了馬卡羅夫肩上的傷,給了他一粒黑色的藥丸;接著是唐風,唐風也不知是什麽力量推動著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唐風並無大礙,隻覺四肢無力,身上有多處擦傷,倒是因為被綁了一夜,胳膊上有些淤血,還隱隱作痛,大喇嘛在他胳膊上來回推拿了兩下,他感到有點麻,再低頭一看,淤血竟然瞬間消失了,唐風驚奇地瞪大了眼睛,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大喇嘛也給了他一粒黑色藥丸,他狐疑地吞下藥丸後,頓覺神清氣爽,精力十足。
最後隻剩下韓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大喇嘛問道:“年輕人,你不需要我看看嗎?”
“不!我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麽?”
“我需要吃的,我已經幾天幾夜沒吃東西了。”韓江回答得一本正經,讓大喇嘛發出了一聲幹笑:“好!好!黑雲,給他們拿吃的來。”
很快,一桌豐盛的大餐擺了上來,大塊的犛牛肉、羊排、醃肉、土豆糍粑、玉米粑、金裹銀飯、麥稞酒,韓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幾天沒吃東西了,反正是餓壞了,他和唐風,還有老馬,三人席地而坐,一頓風卷殘雲,十分鍾內竟消滅了滿桌的美食。最後,黑雲又給他們上了一碗白色的濃湯,味道極其鮮美,唐風好奇地問:“這是什麽東西做的湯,竟如此美味?”
黑雲微微笑道:“七色錦海中隻有一種魚,這種魚味美異常,是我們這兒的特產,這湯便是用那種魚做的。”
唐風點點頭,又問少女:“你是叫黑雲嗎?”
“嗯!大家都叫我黑雲。”黑雲點點頭。
“昨天上午我們見過你。”韓江忽然插話道。
“昨天上午?”黑雲原本還陽光明媚的臉忽然黯淡下來。
“是的,在下遊的山崖上。”韓江繼續說道。
“對!……那是我!”黑雲低下了頭。
“那對跳崖的男女一定是你的親人吧?”
“你怎麽知道?”
“如果不是你的親人,你也不會那麽撕心裂肺地呼喊,不顧一切地在山崖上狂奔。”韓江盯著黑雲說道。
“嗯,跳崖的那個姑娘是我的妹妹。”黑雲的聲音越來越低。
“你妹妹!好可憐的女孩,這麽年輕就……她和那男孩是殉情自殺的嗎?”唐風問黑雲。
黑雲點點頭,“是的,我們兩家的長輩都不同意他們在一起,所以……”
“這都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會有這種事!”韓江怒道。
韓江的憤怒,惹來了大喇嘛的一陣幹咳,眾人看看大喇嘛,都閉上了嘴,佛堂裏的空氣頓時凝固了起來。
“生命真是脆弱!”唐風的唏噓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韓江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問黑雲:“後來我們上去找你,卻沒碰到你,你藏到哪裏去了?”
“我……”黑雲支支吾吾,還沒回答,卻傳來大喇嘛洪亮的聲音:“既然你們都吃飽喝足了,身體也沒啥毛病,現在,我該認識一下你們了。”
【5】
“是該認識一下了。”唐風仍然抱著很強的戒備心理,不等大喇嘛說話,他搶先說道:“這是什麽地方?你們是什麽人?你們有什麽權利綁我們?”
麵對唐風一連串的質問,大喇嘛毫不生氣,耐心地聽完,然後反問道:“我們是什麽人,這不重要,是你們闖了進來,打破了我們寧靜的生活,所以我有權利知道你們的情況。”
唐風道:“我們隻是普通遊客,誤入了一個溶洞,然後就走到了這裏。”
“普通遊客會帶槍?而且,我看這幾把槍還都很不錯!”
“我是警察……”韓江忙搶先回答道。
韓江還想辯解,大喇嘛厲聲打斷他:“還是說實話吧,我的時間不多,你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唐風和韓江對視一眼,把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好吧!我說實話,我們正在被人追殺!”
“哦!追殺?……”大喇嘛沉吟半晌,默不做聲,屋中出奇的安靜,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的心裏惴惴不安,不知下麵將會有怎樣的遭遇。
大喇嘛思慮良久,終於開口了,“好吧!我決定放你們走,等那位姑娘身子好了,我就派人送你們離開,在此之前,你們就住在我這,切記不要隨便走動,隻可在木屋附近活動。再有,離開這裏後,千萬不要對外人說起你們在這兒看到的一切,一定要記住,否則,不管是你們,還是我們,都會有災禍降臨!”
聽完大喇嘛的話,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看來大喇嘛並無害人之心,但大喇嘛的話卻讓三人有些失望,唐風憋不住大聲質問道:“你怎麽不問了,為什麽不問問我們為何被追殺?又是被什麽人追殺?”
大喇嘛閉上眼睛,搖頭道:“修行之人,早已看破紅塵俗事,你們為何被追殺,被何人追殺,與我何幹!”
“你剛才不是還對我們很感興趣嗎?”韓江反問。
“我隻需要你們的實話,你們既然說了實話,我就不必再問了。”大喇嘛平靜地解釋道。
“那好,你不問我們了,我們還想問你,你們又是什麽人?”韓江繼續問道。
“不該你們知道的事,我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該你們知道的,我剛才已經都說過了。”大喇嘛說完,開始朗聲誦讀經文,不再理會三人。
唐風三人怔怔地站在佛堂之中,不知如何是好,這時,黑雲走過來,對他們三人說:“你們跟我來吧,我來給你們安排房間。”
三人看看黑雲,又看看大喇嘛,隻得無奈地退出佛堂。可就在他們走到門口時,大喇嘛突然又喊住了他們。
【6】
“等一下,我還有件事要問你們。”大喇嘛的召喚,讓唐風三人心中一顫,大喇嘛又想起了什麽?三人回到佛堂中,焦急地等待著大喇嘛的詢問。
大喇嘛依舊垂著眼簾,不緊不慢地問道:“你們在溶洞裏,進入了那個柱廳?”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大喇嘛所問何意,又該如何回答。誰也不知一旦答錯話,將有怎樣的懲罰降臨。韓江一推唐風,把唐風推到了大喇嘛麵前,唐風站立不穩,險些滑倒,惹得身後的黑雲捂嘴暗笑。唐風無奈,隻得鼓足了勇氣,回答道:“是的,我們看到了那個柱廳。”
“那裏麵的靈魂都還好嗎?”
“你是說那些瓷罐?”
“不!那不是普通的瓷罐,是貯藏先人靈魂的靈匣!”
“對,靈匣,那些靈匣保存得都很好。那些人是你們的……”
唐風還想再問什麽,卻被大喇嘛打斷:“那就好!你們可以出去了,屬於你們的東西,可以拿走,至於那幾把槍,還是由我先替你們保管幾天。”
三人搖著頭,拿著各自的背包走出了佛堂。黑雲領著三人參觀了整座木屋,沒想到這看似普通的木屋,裏麵還別有洞天,整個木屋除了佛堂,還有七八個房間,廚房、廁所一應俱全;大門前,還有一個可以俯瞰七色錦海的大平台。唐風站在大平台上,沐浴著溫暖的陽光,不禁歎道:“這就是一個度假別墅啊,有這麽大一個觀景台,惟一的遺憾是,這裏沒有現代化的設備,一切都是原始的、自然的。”
唐風的感慨,又惹得黑雲咯咯直笑。“你有什麽好笑的?”唐風不解地反問黑雲。
“我笑你剛才的樣子啊!”黑雲盯著唐風說道。
“黑雲,我想問你個問題,你叫黑雲,那你姓什麽啊?”韓江忽然問道。
黑雲迷茫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姓什麽,據說我生下來,是大喇嘛給我起的黑雲這個名字,從我記事起,大家就一直喊我黑雲,從沒有人喊過我的姓。”
“什麽?你竟然沒有姓?那你父母呢?”唐風驚道。
“我沒有父母,是大喇嘛把我養大的。”
“那你妹妹叫什麽?”
“白雲。”
“黑雲?白雲?好有詩意的名字,又好奇怪的名字!”唐風感歎。
唐風看看麵前的黑雲,一雙眸子清澈無暇,可他卻無法從這清澈無瑕的眸子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黑雲,能跟我們說說你們嗎?你們是什麽人?為何住在這與世隔絕的大山中?”
黑雲又是搖頭,“不!我不能說,剛才我已經說得夠多了,大喇嘛不允許我對外人說起我們的事。”黑雲低下了頭,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就算我想告訴你們,我也不知道多少,大喇嘛……他身上似乎有無數的秘密,我也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比如我的父母是誰,可是……大喇嘛卻從來不肯告訴我,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反對我妹妹的婚事……”
“你是說你妹妹殉情,是因為大喇嘛反對她和那個男孩結婚?”唐風驚詫道。
“嗯,不但大喇嘛反對,男孩他們家也反對這門親事。”黑雲默默流下了兩行熱淚。
“也就是說,其實你妹妹是被大喇嘛給逼死的?”唐風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不!不!你不能這樣說,大喇嘛撫養我們長大,他肯定是為我們好,他不同意妹妹的親事,一定有他的理由。”黑雲完全不能接受唐風的結論。
“我看你是被大喇嘛給洗腦了,還這麽護著他!”唐風盯著緊閉的佛堂大門,心中開始重新判斷——這大喇嘛究竟是個怎樣的怪人?
【7】
黑雲回到屋中,給三人準備房間,平台上隻剩下韓江、唐風和馬卡羅夫。唐風環視四周,發現押他們前來的那幫人不見了,“看來那幫人是回去了?”
韓江更仔細地掃視了一遍,那幫人確實不在了,他把唐風拉到一邊,小聲道:“現在這裏除了我們,隻有大喇嘛和黑雲,要不是大喇嘛答應送我們走,我現在就想……”
“你想逃走?”唐風驚道。
“現在暫時不想了,先住下來,看看情況再說!”
“你認為我們能走出去?”
“這裏一定有路通向外麵,我不相信這些人能不靠外麵,在這世外桃源過‘不知秦漢,無論魏晉’的男耕女織生活,你難道沒注意到他們使用的器具嗎?”
“器具?”
“比如我們吃飯的瓷碗,還有木屋中的許多陳設,那些可都不是這裏能生產出來的,這說明,這裏並不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肯定有路通向外麵。”
“說的有理,不過,也許這條路很難走呢?”
“再難走的路,既然他們能走,我們也就能走!”韓江很堅定地說。
“我看,現在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看看大喇嘛怎麽安排我們出去,如果他食言,我們再作計較。”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你怎麽看這裏的一切?特別是這些人?”韓江轉而問起唐風的看法。
唐風略思片刻,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也說不好,本來我聽到那個長者在坑邊念驅鬼咒語,判斷這是西夏舊俗,在加上其他一些證據,比如柱廳的發現,於是,我開始相信這些人就是當年西夏滅亡後,回到黨項民族發源地的那支黨項人,可那個長者卻說他不知道什麽西夏,什麽黨項,我路過他們村子時,也仔細觀察了他們村寨,並未發現其它的異常,村民們的穿著打扮雖然有些奇特,但和川西地區藏族的穿著打扮,還是有很多相似之處。”
“你的意思是,這些人有可能是藏族的一支?”
“完全有這種可能,也有可能是羌族的一支,因為我觀察了他們的建築,和我們見過的羌寨很像,也是用石塊壘砌的房屋。”
“哦!還這麽複雜?”
“是啊!確實難以判定,就算當年那支黨項人來過這裏,幾百年過去了,他們可能已經遷徙往別處,比如川西南橫斷山脈中的木雅,很多學者都認為,那裏的木雅人才是遷回故地的黨項人,也有可能他們已經完全被同化進了附近的漢、藏、羌等眾多民族當中。”
“也就是說黨項人可能已經完全消失了?”
“嗯,學術界早就認定黨項人消失了,就算這裏的人有黨項人的血統,可能也不會保留多少黨項人的風俗。”
韓江思慮良久,對唐風道:“看來能幫我們破解謎團的,隻有一個人。”
“你是說……大喇嘛?”唐風很快想到了這點。
“對,大喇嘛!從我見到大喇嘛那一刻起,我就覺著我們可以從大喇嘛身上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韓江答道。
“是的!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唐風和韓江聊完,看看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馬卡羅夫,走過去,問道:“老馬,你在想什麽?”
“我沒想什麽。”
“沒想什麽?在這麽個神秘的地方,遭遇了那麽多事,你居然什麽都沒想,這可不像個老兵啊!”
“嗬嗬,這你就不知道了,想戰勝你的敵人,需要聰明的大腦,但我在部隊服役時,養成了一個習慣,當你想不明白麵對的難題,幹脆就什麽都不考慮,什麽也不想,隻要按部就班地做好眼前的事就行了,這也是我的一條生存之道。”
“這倒是很實用的生存之道。”
“正如你所說,我們這一路走來,除了遭遇追殺,還遭遇了一個又一個謎題,現在,各種問號充滿了我的大腦,已經超過了我所能承受的極限,我老了,遠不如年輕的時候了,所以,我現在什麽都不考慮。”
“那總要想想下一步該怎麽辦?”
“不需要想,那位大喇嘛已經給我們指明了道路,在這安心住著,好好吃,好好休息,等那小姑娘康複了,他會把我們送出這裏,這不挺好?我們正好可以在這裏好好享受一下難得的假期。”
“你倒是想得開!”唐風被馬卡羅夫說得無話可說,他轉而注視著遠處的大雪山,大雪山還是那樣寧靜巍峨,和他們昨天清晨第一次看到時一樣,雪山的峰頂隱藏在雲霧中,不顯真容,看著看著,唐風忽然有了一種置身雲霧之中的感覺。
三人在平台上享受了午後難得的陽光,夕陽西下,黑雲又為他們準備一桌豐盛的晚餐,吃飯時,他們沒有見到大喇嘛,唐風問黑雲:“大喇嘛不一起來吃嗎?”
“大喇嘛已經吃過了。”
“吃過了?”唐風心中又是一陣起疑。吃完晚飯,黑雲領著三人來到各自房間,然後對他們說道:“那位姑娘就住我房間,我會照看好她的。”最後,黑雲告誡他們:“這木屋內,哪兒都能去,就是那間佛堂不能進去,一定要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要進入佛堂。”三人不約而同地又瞥了一眼那間佛堂,神秘的佛堂,謎一樣的喇嘛!
唐風睡覺前,去黑雲的房間看了看梁媛,梁媛雖然還沒蘇醒,但是臉上重新有了血色,唐風這才稍稍安心,回到了自己房間。在這山間木屋,一切都像回到古代,沒有電燈,沒有娛樂,黑夜能幹什麽呢?躺在**睡覺,大腦卻被無數的謎題糾纏著,輾轉反側,折騰良久,唐風這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