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完美的員工典範
上杉清誌說的沒錯。
為了吊死人類而大舉襲來的人頭氣球，在肆虐了三周以後，數量居然開始逐漸減少，又過了一周，已經基本全部消失。
為數不多的殘存氣球，也是因為被電線或者其他物品勾住，而脫不開身。
迎接它們的命運，就是被警察和自衛隊射爆，或者自爆。
從北海道到鹿兒島，到處都洋溢著歡樂的氣氛，人們脫下防護服，走出家門，歡慶長達一個月的噩夢就此結束。
東京自然也不例外。
整個都市已化身為大型表演舞台，三味線和電子樂交匯在一起，阿波舞和街舞同台競藝，不論男女老少，公務員還是黑幫成員，紛紛瘋狂歌舞起來。
街頭巷尾掛滿了紅色燈籠，穿著浴衣帶著搖扇的男男女女穿梭其中，傾訴著久別重逢的思念之情。
喜氣洋洋的人群中，隻有一個人頭發淩亂，低垂著腦袋，抱著包裹蹣跚前行，顯得異常頹唐。
被中森和子拉著四處閑逛的上杉清誌，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
羽村實驗室人頭氣球部的負責人，前東京大學教授，野田博政。
疲憊不堪的他不禁精神一振，快步走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嗨，好久不見了，野田博士！”
野田博政遲鈍的轉過身，看清對方的相貌後，麵色陡然變得猙獰，不過很快又回歸頹然，歎了口氣，就要離開。
不過上杉清誌怎麽可能放他走，就算今天沒有碰麵，他也打算過幾天登門拜訪的。
“我們真是有緣啊，方便的話，不如一起坐坐吧。”
“不方便！”
“好，就這家店了，如何！”
冷冰冰的拒絕無效，上杉清誌硬拖著對方走進路邊一家咖啡館。
吹著涼爽的空調，濃濃的熱咖啡入肚以後，野田博政終於多了幾分活氣。
“我被解雇了。”不用發問，趴在桌子上的他就主動解釋起來，“不光是我，還有我的那些學生，被我說服，從學校來羽村會社的學生們，都被解雇了！”
眼淚混著鼻涕，在臉上肆意流淌，此時的野田博政哪裏一點高級知識分子的形象，看起來隻是一個遇到傷心事的落拓大叔而已。
中森和子從包裏翻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
他接過來，道聲謝，繼續哽咽著說道：“他們都是好孩子，本來有著光明的未來，卻都被我毀了啊！”
“準確的說，是被羽村會社毀了。”上杉清誌在一旁煽風點火。
以他對羽村英士的了解，早就猜到這個結局，沒能創造價值的員工，就是企業的累贅，累贅自然就要被無情地拋棄。隻是他沒想到，速度是超乎想象的快。
“更多的是你的責任！”野田博政卻昂起頭，惡狠狠地盯著他，”如果不是因為你的發明，讓羽村會社資金周轉出現困難，它們也沒必要裁撤人員！“
喂，這就過分了！
上杉清誌清了清嗓子，正要為自己辯護，野田博政卻無力的擺了擺手，繼續趴了下去。
“不過算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歸根結底，全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他旁若無人的開始嚎啕大哭起來，連店內彈奏的鋼琴聲都壓住了，頓時成為顧客們關注的焦點。
上杉清誌揮舞著鈔票，打發走聞聲而來的店主，然後和中森和子在一旁若無其事的吃著零食喝著咖啡，等待野田博政平靜下來，方才開口問道：“野田博士，不知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今後？哈，像我這樣的人，還有今後嗎？”
“當然，我正在籌備自己的公司，現在正缺人手，如果你願意的話，隨時可以過來，帶上你的學生們！”上杉清誌慷慨的伸出橄欖枝。
“真，真的嗎，當然，您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我是說，哈哈……”
看著野田博政情緒激動到語無倫次，甚至雙膝並攏，跪在地上，當眾表演土下座，中森和子心有不安，悄悄拉了拉上杉清誌的衣袖。
“雇用這樣的人，沒問題嗎？”
“放心吧，和子。”上杉清誌順勢拍了拍她的手。
這種不敢反抗壓迫自己的強權，卻自怨自艾，甚至遷怒於他人的人，做朋友是不太合適，不過雇來當員工，卻是再好不過了。
更別提他手裏還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
羽村英士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過。
時間進入十月，人頭氣球已經離開了一個星期，而防護服的銷售也已接近停滯。
起初他還試圖通過各種手段，渲染氣球再度歸來的可能，不過很快就收到來自政府的警告。
“請不要無謂的增加民眾的恐慌！”前來傳話的官員毫不客氣地訓斥道。
羽村英士還試圖辯解：“可是，不能否認這種可能啊？”
“一切皆有可能，明天地球就會被怪獸吞掉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還請閣下不要讓我們為難！”
由羽村英士一手推進的防護服產業就此偃旗息鼓，原本牢不可破的地位也受到了挑戰。
就在昨天的董事會上，一名獨立董事居然公然跳出來，提議罷免他的社長之職。
雖然因為羽村家長久積累的聲望和盤根錯節的關係網，罷免的提議沒有獲得通過，可也足以說明，他的地位有所動搖。
更讓羽村英士心痛的，還是自己損失的那五千億円。
他現在甚至連每月七千萬的仆人薪水都快拿不出！
都怪那個小子！
憤恨之餘，羽村英士的眼神不由自主又飄向窗戶，可是無論如何尋覓，都找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些可愛的家夥。
人頭氣球不在的第七天，想它。
“社長，都辦妥了！”
小池謙一走進辦公室，從公文包裏取出一遝文件，雙手捧著送給羽村英士。
“上杉清誌承諾，會在三天內，將十億円匯入您的個人賬戶。另外，他還表示，請您盡快騰出現在居住的那套別墅，歸還給他，他急著要……”
“這是我的房子！”
羽村英士飛起一巴掌，落在小池謙一的臉上，麵容因為憤怒而變得異常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