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明日之後
幽靈鯊被博士盯得有些局促不安。
黑色修女帽的長擺隨著走路輕輕擺動，看上去有點像經常被博士調侃的兔耳，森林中的寧靜氣氛稍微變得複雜和微妙起來。
淺灰色的長發，搭配血紅的眼眸，使幽靈鯊看上去有些難以接近。
但此時，她不得不為博士的視線而惴惴不安，雖然他帶著麵罩和兜帽，理論上無法察覺其視線，但幽靈鯊能感覺得到。
“你最近變了好多。”
終於，博士結束了他毫無自覺但充滿壓力的凝視，用沉穩而熟悉的聲音說。
“是這樣嗎，博士？”幽靈鯊放慢腳步，叢林間的蟲鳴鳥叫今天格外悅耳。
“這麽說可能有些失禮，不過你最近的精神狀態看上去好了許多，據說連閃靈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我由衷為你高興。”
幽靈鯊愣了一下，紅色的眼眸看著博士，雖然他平淡的態度一如既往，但確實能感覺到他鬆了口氣。
“源石病的擴散症狀減輕了，並且逐漸消退，而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就的，博士。”
修女真誠地說，雖然對一些事她有所隱瞞，但她的這份心情是真情實意的。
“這是羅德島大家的功勞，閃靈也好，阿米婭也罷。”博士的聲音慢慢降低，看著前方。“而我，隻是個失去記憶，最終被你們接納的普通人而已。”
在與諸多幹員的相處中沉穩冷靜，時而熱情洋溢的博士，此時的情緒有些低落，幽靈鯊能察覺到這一點。
厲害的幹員在羅德島比比皆是，幽靈鯊隻是其中之一，但她知道，博士很少對其他幹員表現出脆弱的一麵。
“不過像這樣跟你在森林裏散散步，稍微能找回一些自信。”博士意識到自己的自言自語影響到幽靈鯊，恢複了以往的語氣。“等以後有機會，我們去海邊看看吧。”
大海對於幽靈鯊而言，並非充滿回憶的地方，這點博士必然知道，然而既然他這麽說，必定有他的考慮。
幽靈鯊呼吸著森林間清新的空氣，當天災不再是毀滅一切的陰霾，這個世界將恢複蓬勃生機，或許隻是時間問題。
“請讓我一直跟隨您，如同追隨主的信徒，博士。”
“謝謝你，幽靈鯊，不過我擔不起你的讚譽。”
博士輕笑一聲，伸手撫摸幽靈鯊的頭發，雖然他戴著手套，但幽靈鯊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熱量和安心感，這讓她為之著迷。
身為神職人員，以及主最虔誠的信徒，她方才的比喻是不恰當的，所以博士沒有讓幽靈鯊無意間的出言不遜，而是輕輕將其糾正，這是他最為溫柔的地方。
不知不覺中他們走到一片林中的草地，茂密的樹林圍繞草地生長，溫柔的陽光透過枝丫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林中的下午時分，寧靜而祥和。
博士停住腳步，看著這幅景色出神，幽靈鯊站在她身邊，她無法透過那黑色的麵罩和兜帽去揣測他此刻的表情，隻要安靜站在他身邊，便有種接受聖光洗禮的歡欣愉悅。
這片藍色的天空和溫柔的落日，對於生靈而言顯得十分平凡和普通的景色，卻是這個世界中投入無數人，曆經無數奮鬥和對抗，犧牲，最終換來的結果。
幽靈鯊看著沉默地看向天空的博士，紅色的眼眸掠過一絲黯然。
“您還在擔心阿米婭小姐嗎？”
博士點頭，雖然不願表現，幹員們知道他沮喪或憂慮時會一言不發，而他此時的情緒低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萊茵生命實驗室’的人會按您的吩咐做好所有工作的，博士。”
“——我至今都不明白阿米婭當初的選擇是否正確，這是她很早以前做出的決定，我甚至沒有權力埋怨她。”博士低下頭，“但願我沒有做錯選擇，幽靈鯊。”
“主會保佑阿米婭小姐，和以往一樣，我們堅信並貫徹你的決定，博士。”
幽靈鯊知道，那位飽受礦石病折磨，感染度最高的幹員阿米婭，此時正接受‘萊茵生命實驗室’的全力治療，由於使用的是最新的技術，以及博士的大力推進，阿米婭的康複已經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也許隻有她知道博士心中的困擾和矛盾，在感到心疼的同時，幽靈鯊心中泛起一絲無法言喻的愉悅感，因為她是唯一知道博士此時憂愁的人。
某種來自脊椎神經的電流掠過她的腦海，她快速地眨動著紅色的美眸，看著博士並不寬厚但令人安心的背影。
與眾多幹員一樣困擾幽靈鯊許久的礦石病病雖然早已根治，但由於脊椎神經對精神的不可逆損傷，仍舊留下某種程度的後遺症。
這個秘密隻有她自己知曉，與以往不同，她並不為此感到痛苦，因為她知道這是源於某種執念而烙在腦海裏的印記，痊愈之後的她不再像以往那樣時而喃喃自語，以及時而失去記憶和精神混亂，隻是每當她待在博士身邊時，有時這種強烈的衝動和滿足感便會湧上她的大腦。
猶如對作為鎮痛劑的嗎啡上癮的病人，隻要待在博士身邊，便會有一種強烈的愉悅，讓虔誠堅定的修女欲罷不能。
最初她對自己的症狀有所擔憂，但如今她已經接受了它，並將其作為自己的一部分。
博士是她的，她是博士的，兩人不過是這種對等，平常的關係，所以這種傾向嚴格來說並不算病症，隻是某種理所當然的事情。
如果說有什麽在意的事，那便是幹員間暗中的較量似乎越來越激烈了，雖然她對閃靈，夜鶯，推進之王等幹員主動與博士的高頻率接觸一點看法都沒有。
嗯，一點都沒有，完全沒有在意，隻是恰好被她看見，然後普通地持續關注了兩周而已。
雖然幽靈鯊身為作戰人員並不出眾，然而博士接受了這樣的她，甚至允許她呆在身邊，使她無比珍惜這份幸運，以至於為失去如今位置的可能性而隱隱不安。
幽靈鯊低下了頭，她紅色的美眸睜大，看著地麵，壓抑著心中越發強烈的痛楚。
此時一隻熟悉的手，緩緩放在她頭上，然後輕輕撫摸她的腦袋。
“我們回去吧。”
“好的，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