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花織
耳邊傳來的汽笛聲很真實，映入眼簾的是尋常住宅區的景色。
眼角的餘光撇到了自己的衣擺，穿著類似於和服一樣的服裝。
熟悉的顏色與花紋，讓白石瞬間就理清楚了現在的狀況。
身上傳來了輕輕的力道，背部感到一片溫軟，似乎有人將他抱到了自己的胸前。
他想看看是誰，但無法活動自己的頭部，甚至無法轉動自己的眼珠。想要出聲詢問，卻連嘴都張不開。
不能動，不能說，但卻保有意識，這是白石從來沒有過的新體驗。
“確實奇妙。”白石心中鎮靜，平靜的發出了感想。
“啊！”抱著他的人發出了驚喜的聲音，聲調稚嫩暖糯。
從聲音推測，抱著他的人是個年紀很小的女孩。
白石也看見一輛白色的小車停在了樓下，但不等他細看，抱著他來到了客廳。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自己所在的地方。
這是個普普通通的家，並不大。
隻是夕陽的餘暉灑了進來，給這裏的一切蒙上了一層暖黃的色彩，看上去溫馨又虛幻。
小女孩熟練的打開電視，調到播放新聞的電視台，然後乖巧的坐在地上，隻是對著的方向是玄關。
從她的行為來看，她似乎是在準備迎接某人，雖然白石看不見，但估計現在這小女孩，是一臉期盼的模樣吧。
白石也不著急，就這麽安靜的看著大門，順便用餘光看看電視。
電視上的內容是普通的新聞，隻是這電視的樣式有些老舊，似乎是十幾年前的款式。
起碼在現在，在一般的商場，是看不到這樣的電視的。
也就是說，這裏的時間並不是我的時間嗎？
一陣思考，門外傳來鑰匙插入門孔的聲音。
女孩的情緒瞬間高漲起來，甚至透過身體影響到了白石。
白石定睛看著，一個相貌溫和，帶著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看年紀三十歲左右。
“爸爸！”小女孩高興的叫了一聲。
“花織！”
聽到男人的稱呼，白石了然，他沒想錯，他現在看到的是它的記憶。
男人看到自己的孩子，開懷的笑了起來：“今天有乖乖的嗎？”
“當然，花織最聽話了！”花織高興地說。
“是嗎？”男人笑著摸了摸花織的頭：“那你怎麽又把娃娃拿出來了呢？”
“嘿嘿。”花織笑了起來：“這是爸爸送給我的禮物嘛！”
女兒節娃娃對日本家庭來說是很重要的擺飾物，本身的作用是用來祈禱自己的還健康成長，甚至是消災抵厄。其價格也並不便宜，某些名家製作的娃娃甚至很是高昂。
所以一般情況下，不在節日時，是不會拿出來的，因為它本身也不是玩偶這樣供人玩耍的玩具。
在某些家庭，昂貴的女兒節娃娃甚至會作為家中女孩出嫁時的嫁妝。
但花織似乎並沒有理解到這個娃娃的珍貴，隻當成是男人送給他的禮物。
比起塵封在櫃子裏一年拿出來一次，小花織自然更是願意將它一直帶在身旁。
男人也沒有生氣，隻是溫和的笑了起來：“那爸爸再送給你一個禮物怎麽樣？”
“好啊！”花織高興得跳了起來，連忙問：“什麽禮物，什麽禮物！”
“我想想，人偶你有了，新衣服你也有了，新書包，新被子你都有了呢。”男人故作思考的樣子說道：“所以必須要送你一個真正讓你滿意的呢。”
“什麽什麽？”花織的興趣完全被調動了起來。
看著花織期待的模樣，男人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好準備一般，說：“爸爸送你一個新媽媽，如何？”
“噶？”花織聽到男人的話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臉上的表情有驚訝也有疑惑，還有不解。
男人笑了笑，看向還沒關上的大門，微微提高了聲音：“進來吧。”
“打擾了。”門外傳來一聲溫柔的回應，伴隨著這聲回應，一位漂亮的女人走了進來。
得益於花織懷抱他的動作，花織轉身看向來人時，白石也跟著這個視角看到了來人。
那是一位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子，看上去十分溫柔和知性，渾身上下那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優雅氣質，無疑在說明她是一位優秀的女性。
“你好，小花織。”女人溫柔的打了個招呼。
男人也道：“花織，這位是爸爸工作上認識的朋友，山口彩家。打個招呼吧？”
“彩……彩家阿姨，你好。”花織垂著頭，有些窘迫的說了一聲，白石感覺得到她的抗拒。
女人自然也看得出來花織的抵抗，於是從包裏拿出了禮物：“花織，來，這是阿姨特地為你買的哦。”
花織看了眼包裝精致的禮盒，卻是後退了一步：“我……我不要，爸爸告訴我，不能拿陌生人的禮物……”
男人溫和的笑了起來：“花織，沒關係，彩家……阿姨，並不是外人……”
“是啊，來拿著吧，花織。”山口采家也笑著說。
然而花織的情緒卻是激動了起來，轉身跑回自己的房間，一邊跑一邊說：“我……我不要！”
“花織！”男人連忙大喊。
回應他的卻是花織重重的關門聲！
“不好意思，彩家，看來花織還是有些抗拒……”男人有些煩惱的說。
“沒關係，我明白的，成田君，我有耐心，也有信心呢。”彩家溫柔的說：“我絕對會讓花織收下禮物的！”
“啊，一定會！”男人微笑了起來：“我去跟她談談。”
“我也去。”彩家說。
男人回頭看了彩家一眼，並沒有拒絕。
房間裏的花織聽到門外的談話，稍稍抱緊了懷中的白石，輕聲說：“我，我才不會收下呢！我收下呢，媽媽就真的離開了！”
她拿起床頭櫃的相框放在自己的麵前，白石也看見了照片上的人，那是一位十分陽光的女性，也很漂亮。
“媽媽……”花織輕輕撫摸著照片，語氣裏帶著一絲哭腔。
“花織。”門外響起敲門聲，花織沒有理會，男人試探著輕輕打開房門，花織頓時抹了抹眼淚，本來她看到自己的父親心中高興，但一看到山口彩家在外麵站著便扭過頭。
山口彩家對此毫不在意，隻是微笑著站在門外。
而男人看著心愛的女兒流淚這副模樣，心中難受異常。
他坐到花織的身邊，輕輕撫摸著花織的頭，沒有責怪的意思，而是溫柔的問：“花織，你今晚想吃什麽？彩家阿姨做飯很拿手的。”
“我不要，我不吃。”花織頭也不回的說。
“哎。”男人輕歎一口氣，看見花織身邊的相框，輕輕拿了起來：“媽媽，也走了三年了呢……”
花織不言，隻是更叫抱緊了懷中的白石，問：“爸爸，你是不是已經忘記媽媽了？”
“不會，我輩子都不會忘記。”男人頓時回答。
花織扭頭，哭道：“那爸爸你為什麽要給我找新媽媽啊！”
“花織。”男人輕輕樓主花織，將他抱住，緩緩開口：“爸爸不會忘記媽媽，永遠不會，這一點爸爸可以保證。可是，爸爸也需要往前走啊。”
“往前走？”花織啜泣著問。
“花織，你還小，或許不會明白。人啊，不往前走，悲傷是不會消失的。離開的人追不回來，但活著的人卻無法停在原地。”
花織的確不明白，男人繼續道：“花織，你可以任性，甚至可以永遠任性，但爸爸不行啊。哪怕是為了花織，我也必須向前踏出一步。”
“什麽啊！”花織很生氣：“什麽叫為了我啊，如果爸爸真為了我，就不會說找新媽媽這種話了！明明是你……”
話說到一半，花織就看見男人露出了悲傷的表情，她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是爸爸最在乎的人，為了更好的照顧你，爸爸一個人是不行的。”男人道。
花織張了張嘴，卻是沒說出話來，她年紀雖然小，但成長的經曆讓她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
父親的疲倦，她是看得見的。
“所以，你能給彩家阿姨一個機會嗎？”男人問。
花織沉默不語，男人見狀，深深的歎了口氣：“我知道了，花織。”
說罷，男人起身走出房間，關上了房門。
山口彩家一臉無奈的說：“看來不行呢，成田。”
“抱歉，彩家，花織對她媽媽的思念太深了。”男人有些懊惱：“看來是我太著急了。”
“沒有的事，成田，這不怪你。”山口彩家十分溫柔的說：“我明白的。”
這時，花織打開房間，走了出來。
客廳的兩人都是一驚，男人甚至有些害怕：“花織？”
花織看了看男人，再看了看山口采家，垂著頭說：“我……我想吃漢堡。”
“啊！”男人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心中感動到不行，連忙答應：“好，好！彩家！”
“聽到了呢！”山口彩家做出了擼袖子的動作：“今天就讓我大幹一場吧！”
“嗯，花織，我們大吃一頓。”男人開心的說。
見著男人開心的模樣，花織也漸漸放鬆了緊繃的神經，露出了微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