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六年 六年 又六年(簡稱六六六)
“小舅舅不能一直留在這裏嗎?”
“當然不行。”
“為什麽?”
“因為這裏是你們的家,不是我的家。”
“小舅舅的家在哪裏?”
“在一個叫做‘神州’的地方。”
“必須要回去嗎?”
“肯定要回去的,不管如何都要回去的,就算死了都是要回去的。”
“為什麽?”
“因為我爸爸的爺爺、我爺爺的爺爺、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我的祖祖輩輩生在那裏、死在那裏,那裏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先輩們的汗水淚水、都有先輩們的骨血皮肉融在裏麵,所以我是肯定要回去的。”
“……”
年幼的禦阪美琴,聽不懂這樣的話。
但她好像能夠感覺得到,秦夜那不管如何都要回家的決心。
所以沒有再繼續詢問。
秦夜也不跟她多說,隻是教了些在小姑娘看來奇奇怪怪的知識,她無法理解,隻能記在心裏。
完了後才再次提出問題:“小舅舅什麽時候回家?”
“……不知道。”
可能還要幾年、十幾年。
也可能就在明天。
當年過來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六歲的孩子;轉眼間,沒有血緣關係的外甥女都已經四五歲了。
要不了多久,就跟當初的他一樣大了啊!
……
離別總是會來的。
隻是禦阪美琴還無法理解、所以沒有在意,繼續纏著自己的小舅舅。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這一年,禦阪美琴六歲、秦夜十八歲。
她準備上學了;
而秦夜,則是要回家了。
舒舒服服地睡一覺起來,就看到自家小舅舅在收拾東西。
禦阪美琴還覺得奇怪。
“小舅舅又要搬走嗎?沒有用的!”
這幾年的時間裏,秦夜其實搬走過很多次,畢竟這裏是禦阪家,他著實不好在這裏長住。
但總是沒幾天就又要搬回來。
因為禦阪美琴雖然不哭不鬧,但總是在父母耳邊“小舅舅呢”、“小舅舅呢”的念叨著,於是就又把他請回來了。
每次都是這樣。
某次狠狠心,不管怎麽念叨都不回來。
結果小姑娘把自己的東西收進包包裏麵,再抱著個青蛙玩偶就直接“離家出走”,說是要去找小舅舅。
那次可是把禦阪夫婦、把秦夜都給嚇到了,於是又搬了回來。
那之後秦夜就沒搬走過了。
這次看到秦夜收拾東西,小姑娘表示是沒有用的:“我很快就會讓小舅舅你搬回來的。”
秦夜搖搖頭。
停下收拾行李的動作,走到小姑娘麵前蹲下來。
伸出手摸摸她的腦袋。
“我不是要搬走,我是要回家了。”
“……回家?”
“跟你說過的吧,‘神州’,那裏才是我的家,我要回去了。”
“……”
說過嗎?
當然是有說過的。
隻是小姑娘已經記不清了。
就是有種直覺:這次不管怎麽做,小舅舅都不可能留下、不可能搬回來了。
所以她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保持沉默。
一直都在沉默。
等到秦夜收拾好東西,等到有人來接秦夜,她都沒有說話。
甚至都沒有抬起頭來看一眼。
“我走了,表姐、表姐夫,這些年多謝你們的照顧。”
“要注意安全。”
“有時間的話,記得回來看看。”
“嗯。”
秦夜點點頭。
走到禦阪美琴的麵前蹲下來,她還是低著頭、還是沉默著。
輕歎口氣,又摸摸她的腦袋。
“我走了,美琴。”
“……”
“你要聽媽媽的話、聽爸爸的話,再見了。”
“……”
秦夜站起來。
鄭重地跟禦阪夫婦告別後,坐進了來接他的車子裏麵。
車子啟動、駛向遠方。
直到這時禦阪美琴才抬起頭,淚眼朦朧,整個世界都因此變得模糊不清。
她的小舅舅,到底還是走了呢!
……
那之後的禦阪美琴,變得有些沉默寡言。
隻是把秦夜的房間變成她自己的房間、隻是整天抱著秦夜送給她的青蛙玩偶。
這玩偶,叫做“呱太”。
好像是因為她喜歡,所以秦夜買來當做生日禮物送給她;好像因為是秦夜送的禮物,所以她才會喜歡的。
事到如今,那時候的事情已經記不清了。
畢竟是小時候。
雖然她現在也不大,隻有六歲而已,屬於幼兒園學生。
但她並沒有就讀幼兒園。
隻是眼看著就要到七歲了,一封來自學園都市的信件出現在禦阪家的郵箱裏,拆開後發現是邀請函。
邀請禦阪美琴到學園都市裏上學的,還給出了很好的條件。
“怎麽辦,要去嗎?”
禦阪美玲有點糾結。
想想秦夜說的話,又覺得不要去比較好:“夜君說過,最好是不要去的。”
“是嗎?”
禦阪旅掛是第一次聽說。
而說起秦夜,突然又覺得奇怪:“話說起來,夜君家裏是做什麽的?那天來接他的那個女人,好像很不一般啊。”
“我也不知道啊,隻是我有個姑奶奶嫁到那邊,所以勉強有點親戚關係而已。”
嫁的是秦夜的叔爺爺。
所以才說他們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名義上的表姐弟。
“不知道……”
勉強有點親戚關係、不知道家裏是做什麽的,這樣的秦夜居然在他們的家裏住了那麽多年,想想也是夠奇怪的。
但那是個好孩子,所以就不要在意了。
禦阪旅掛轉身看向自家的女兒:“問問美琴的意見吧,如果她想要去的話、那我們就送她去。”
“嗯,也隻能這樣了。”
禦阪美玲也覺得還是尊重女兒的意見比較好。
夫婦倆去問了。
而聽到這件事情的禦阪美琴,也沒有想起秦夜的話,經過一番思考後,最終還是點點頭。
“我要去!”
……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轉眼間,秦夜回到家鄉就過去六年的時間。
這期間偶爾有跟禦阪家聯係,但隻能聯係到表姐表姐夫,沒能聯係到喜歡纏著他的外甥女兒。
說是去了學園都市,不太好聯係,那裏麵是有規矩的。
秦夜的心情有點糟糕。
隻是家裏有許許多多的事情,很快就牽製住他大部分的精力,也沒有閑心多管那邊的事情。
直到六年後的這天,他才找到機會,也是長輩給的機會。
是母親轉告給他的。
“最近家裏要找人輪換掉你的姑姑,讓你的姑姑回家裏來,我擅自做主,跟長輩們推薦了你。”
“……沒事,我正好想過去看看。”
“家裏最近鬧得歡,別看大家表麵上一團和氣的,實際上暗流洶湧,我們隻是旁係,沒必要參與進去,你到那邊做事,離開這個漩渦也好。”
“我明白的,母親。”
“那你好好準備一下,過兩天就出發吧。”
“是。”
……
學園都市,第七學區。
接到母親電話的禦阪美琴,聽到讓她在意的消息:“你的小舅舅過兩天就去學園都市,我把美琴醬的住址告訴他了哦。”
“……我知道了,媽媽。”
“怎麽了?聽起來不夠高興,不是最喜歡小舅舅了嗎?”
“嗯嗯,是啊。”
禦阪美琴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敷衍。
沒有跟母親說太多秦夜的事情,東扯西扯的,好像說了很多,但具體的事情好像也沒說幾句。
十幾分鍾後就結束通話。
家裏麵,放下手機後的禦阪美玲,稍顯無奈地歎了口氣。
“女兒長大了啊。”
長大了,就跟小時候不一樣了。
明明小時候那麽喜歡秦夜來著。
但仔細想想,畢竟六年沒有見麵、沒有聯係,這種變化好像是很正常的吧。
真是沒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