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龍與高山
“達裘拉。”
“嗯？”
一早，兩人如往常那樣收拾好行囊繼續前進，分岔路已經出現在視線的遠處時，拉娜突然搭起話。
“你想知道融咒的來曆嗎？”右爪始終搭在刀柄上。
“姐姐願意說的話。”
受越來越涼的氣溫的影響，氣氛有些低下，正如道路兩邊逐漸由翠綠色變成墨綠色的野草，前方的氣候越來越冷。
“其實現在仔細想想，收集媽媽的遺體可能，沒有什麽意義了。”達裘拉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說，像是已經不在乎了一樣：“媽媽的心髒一直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連同刀鞘一起取下融咒，護手上那顆毒龍寶玉閃爍著詭異的幽光，從以前一起學習刀法時達裘拉就好奇那顆寶玉是什麽了。
“那塊寶玉是……”“嗯。”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傳說，關於龍心。”
拉娜突然話鋒一轉，說起了傳說，她那如初春的嫩芽一般翠綠的瞳孔始終看著遠方，遠方的藍天，較強的涼風玩弄著兩人的長發，弄得她們的頭發變得有些雜亂。
“啊，知道，龍心會變成寶石的那個，書上看到過。”
“那是真的。”“誒！？”達裘拉愣住了，這個書上都寫得神乎其神的傳說，居然是真的，她的眼睛因為震驚而瞪得老大。
“流傳的傳說不完整，那是龍族的秘密，因為是你我才說的，保密，好嗎？”“嗯，當然。”
或許為了給達裘拉，也給自己一個心理準備，拉娜稍稍停頓了一下，深深吸入一口冷氣，又長長吐出。
“無論是媽媽那樣的純血龍族，還是我這樣的混血龍族，如果理解了愛，就會解放封存於靈魂深處，強大的古龍力量，而做到這一點的龍族，她們死後全部的魔力都會匯聚在心髒變成一塊比閃耀寶石還要強百倍的寶玉，這是傳說的全部。”
“所以融咒上的寶玉……”
“爸爸忍痛，在那群人衝進房子前剖出來的，在我眼前，把它從媽媽的胸腔裏剖出來交給了我。”她平靜地可怕，從進入這片區域開始她就有些不對勁了，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這把刀是路邊隨便撿來防身的，找工匠鑲嵌寶玉，重做了刀鞘才變成現在這樣。”
“了解了，話說姐姐，為什麽那麽平靜？”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在這裏我莫名覺得平靜，甚至有點安心，不知道為什麽，有一股說不上陌生也說不上熟悉的感覺，有點像是血統吸引……”
“血統吸引？這附近不可能有其它龍在的吧？”
達裘拉看得眼睛都幹疼了也沒有發現附近有什麽類似龍的存在，除了姐姐以外。
“不知道，走吧，前麵就是岔路了。”幾個大跨步跑過去站在路牌邊閱讀上麵內容。
“前方危險多加小心？”
達裘拉跟上來看到一塊不起眼的警示牌，並且念了出來，從腐爛程度看這個木牌已經在這裏很久了，上麵甚至已經長出了蘑菇。
“額……喂喂？聽得到嗎？哎，我在想什麽，這種地方不可能有同胞能聽到的……”
一段龍語乘風傳進拉娜的耳朵：“是，龍語……”
“龍語？我什麽都沒聽到啊？”
達裘拉什麽都沒聽到。
“MALIIT·KO·SUTAAER。”拉娜突然說了一句奇怪的古文：“什麽？”達裘拉聽不懂。
“是龍語啦，大致意思就是‘你好’，不過我的聲音應該傳不過去，能通過風傳達龍語這麽遠的，隻有純血風龍，我是毒龍，龍語傳達距離最短的一類了。”
“那就去拜訪一下，那座山。”“嗯。”
岔路口離那座山並不遠，說這邊遠是因為需要走幾天山路翻過去，這片草原和百花平原之間有一條極為寬闊的河流，這一條路必須從山頂的交界處越過去，否則是過不去的，即使能飛，河麵上強烈的風元素也會把飛到一半的生物硬生生扔下去。但這都不是兩人步行的理由，她們隻不過是想要徒步丈量每一寸旅途的行路。
“對了，人類認為龍身上全都是寶貝這件事，也是真的。”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說著，眼眸一直盯著山腳下的路牌，同時還側耳聽著風中的動靜：“不過大部分型成的條件比較苛刻而已，如果有機會可以弄一兩樣給你，從我身上~”
“誒？？？”
達裘拉聽到拉娜這樣說，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表情在再一次定格了，她所知的龍身上的寶物都有在書上看到過，但那些都是要傷及性命的。
“哎呀~放心啦，不是傷及性命的那種，比如鱗片啦，血啦什麽的，取一點我也不會怎樣嘛。而且，就算搭上我的命我也願意……”後半句的聲音很小，達裘拉並沒有聽到。
“姐姐還是多想想自己吧，用姐姐身上取下來的東西我會睡不好覺的……”
“就是隨便說說，山上風元素太強了，這個綁上。”解開身上一條長的過分皮帶，並把其中一頭遞給達裘拉，看來這裝飾用的皮帶也不是沒有用處……至少可以代替繩子。
抬頭向山頂看去，高聳入雲的山頂上圍繞著颶風，但見不到一絲一毫的雪，或許這周圍氣溫低和那颶風有關。
“到處都立著警示牌，這群人是有多害怕？”
達裘拉一邊綁緊拉娜遞過來的皮帶一邊順著路麵看過去，土路一直延伸到山上蜿蜒盤旋，而山腳下的入口處立滿了“前方危險請勿靠近”“有惡龍出沒”“有怪物”等警示牌，但都無一例外的腐爛著，還有些被鋒利的東西切成了兩半，切口非常整齊。
“畢竟對方是純血龍族，實話說我也有點怕，如果是不好說話的那種就危險了。”見達裘拉綁好皮帶，又用力拽了拽確定不會鬆脫才邁開步子走在前麵：“萬事小心，隱居的龍脾氣都不好。”
“嗯。”握緊豐熠星輝緊跟在拉娜後麵，如果是讓拉娜都覺得危險的存在，無論再怎麽荒唐她都會選擇提起十二分的戒備，為什麽？因為信任。
隨著深入土路逐漸被形狀不規則的石頭代替，雜亂的石頭階梯呈之字形一直延伸到山頂，路邊隨處可見近乎風化的枯骨和巨大的爪印，越向上前進風越強，拉娜一隻手扶著刀柄，另一隻手死死拽著皮帶。
“唔啊！”不慎踩在一塊很脆的石塊上，石塊承受不住壓力碎成渣，她馬上一隻腳懸空了起來，加上突然刮來的強風，整個人失去平坑被甩了出去。
兩人的頭發頃刻間被狂風隨意甩弄著在空中狂舞，像是吸食了致幻藥物的癮君子一樣，運動軌跡隨意毫無規律。
“快點！手給我！！！”好在達裘拉的右腳卡在枯枝上，給了拉娜拉緊皮帶的時間。
一瞬間皮帶被繃得緊緊的，強烈的風壓一直在把達裘拉往山下推，拉娜與之相反，頂著風壓拚命拽皮帶，嚐試把達裘拉拉回去。可風壓太強連她自己都難以維持平衡。
“風壓……太強了！”
達裘拉嚐試伸出去，但無論怎麽用力，雙臂都被颶風死死按住抬不起來。
“區區風壓，可不要小看……龍的臂力啊啊啊啊啊啊啊！！！！！！”
拉娜突然咬緊牙關，開始用蠻力去拽皮帶，她雙臂的肌肉瞬間漲起，似乎動用了魔力，並且背後的尾巴死死勾住枯樹。
“哎呦！”
“嗖！咚！”颶風毫無征兆的停了，而拉娜來不及收力達裘拉直接被跩飛進她的懷裏，同時她的後背重重在岩壁上撞了一下。
“啊哈，啊哈……怎麽回事？”抬頭看去，籠罩山頂的雲全部消失了，颶風也消失不見，就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
“不錯，有兩下子，能在颶風下不拋棄同伴還堅持那麽久的人，可是很久沒見到了。”
頭頂傳來一個巨大的聲音，那聲音震得兩人耳膜發痛，同時影子籠罩在兩人上空。
“嗯？不對，你不是亞人……”聲音的主人是一頭全身披著翠綠色鱗片的風龍，這座山的主人，他正仔細觀察著拉娜。
“唔……好疼……”
拉娜並沒有注意那頭龍，她的右翼翼膜被尖銳的石塊刺穿了，血正順著石塊的尖端一點點滴落下來。
“哎呀哎呀……好像是同胞的樣子，這就不好玩了……”巨龍全身散發出翠綠色光點化成和拉娜一樣的半人半龍的樣子落在兩人旁邊。
“你還好嗎？”小心的蹲下想要查看拉娜的傷：“不管你是誰，別再靠近了。”可達裘拉的刀刃攔下了他。
“刺客？嗯……有意思，喂，還飛得起來嗎？”瞥了一眼達裘拉，徑直越過她和拉娜對話。
“這點小傷，不影響。”適應過那股痛覺，拉娜不顧達裘拉反對硬起身把自己的右翼拔了下來，翼膜上清晰可見一個拳頭大小的洞。
“姐姐，還是先處理一下……”伸手從腰帶上拿下繃帶，而那條風龍卻趁她轉移注意力拽住了她。
“龍可沒有那麽脆弱，如果你不想傷害她的自尊，就不要管。”
然而對方的話達裘拉完全無法理解，受傷包紮明明是很正常的事，為什麽會扯到自尊？
“嗬，看來是個還算能交流的老前輩。”抬起爪子揉了揉達裘拉的腦袋示意自己沒事：“去哪。”
“當然是我家了，你是我的客人，招待你是應該的。”說完就頭也不回的振翅飛向了山頂，風暴散去，才得以看清，在山頂側麵有一個被石磚封起來，隻留了一扇木門的山洞。
“姐姐……”自己被拉娜死死摟著，手還是騰不出來，否則她一定會撲倒拉娜並把繃帶給拉娜纏上。
“翼膜破一個洞而已，龍是很簡單的生物，說出口的話就不能反悔，加上我們是客人，他在測試我，年長的龍都有這毛病。”大力揮了揮龍翼，抱著達裘拉起飛跟過去，雖然翼膜破了一個洞，但也僅僅是更費力了點：“至少到地方得到認可再包紮。”
達裘拉聽到拉娜這樣說，也不好在做什麽，老老實實抱著拉娜防止不小心掉下去。
沒了颶風，拉娜飛行得反倒很輕鬆，在高空向下看去，越往上的路越發險峻，而整座山上都沒有半點綠色，隻有隨處可見的枯骨和垂死掙紮的幹枯樹幹，時不時還有些禿鷲扯著嗓子互相叫囂。
“你自己多注意，看起來他很討厭人類，我會想辦法的。”在空中，盡可能小聲的在達裘拉耳邊提醒，後者則是點頭表示聽懂了。
飛行比徒步要快了很多，沒一會拉娜就抱著達裘拉抵達山頂，而這裏的主人就在門前的空地上等著。
“不論是純血還是混血，作為龍你合格了，至少沒有放棄自尊。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萊爾，這座山的主人，你應該見識到了，我是風龍。”
沒等拉娜開口，對方先自己自我介紹起來，同時瞥了達裘拉一眼，那灰白色的瞳孔和純黑色的眼白中似乎有什麽在湧動。
“拉娜·萊格薔薇，混血毒龍。”以禮回禮，拉娜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並把右爪握拳放在胸前，對於比自己年長的龍她是很尊敬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誰，雪娜的女兒對吧？和她還真像。”
“您認識……我的生母？”
拉娜很意外居然會從別的龍口中聽到媽媽的名字，而且還是一個自己見都沒見過的風龍。
“也難怪，不知道她的事也很正常，你隻需要知道我和你的媽媽曾經是好友就行了。”轉身推開木門走進山洞：“請進吧，那個人類也帶進來，有話問你。”
拉娜在前，達裘拉在後兩人跟進去，雖然從外麵看就是一個裝了門的山洞，但內部卻和普通民居無疑，偌大的山洞被木板分割成幾個房間，還有個存放雜物的閣樓。
“坐吧。”攤開右爪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指向客廳中央的粗木桌椅，但很顯然他隻允許拉娜坐下。
拉娜此時的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如果在這裏發生衝突她連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下來，更別提保護達裘拉了。為了掩飾緊張的情緒，她穩穩當當得坐下，輕輕拽了拽皮帶讓達裘拉站在自己旁邊。
不過這對達裘拉來說已經習慣了，作為國王身邊的刺客，有時也需要像這樣站在國王旁邊參加會議。
“為什麽買了一個刺客人類？”一開口就帶著刺。達裘拉身上的殺氣很強，但凡是個會感知氣息的人都能感覺到。
“還請您注意言辭，她是我的妹妹，不是黑市交易的奴隸。”
“妹妹……妹妹！嗬！一個人類，還是個刺客，你把她當做妹妹？”
很顯然聽到拉娜這樣說萊爾已經開始生氣了，他背對著兩人在切著什麽看不到臉，但從他落下切肉刀的力度判斷，或許氣得不輕。
“這是我的事。”在這種場合下，她家主的氣場瞬間擴散開，那股氣場甚至不輸萊爾的威懾力。
“你這樣的我可見多了，總有一天，你會被那個你心心念念當做妹妹的人類，親手，殺死。”
說罷，萊爾轉過身來放了一盤切成小塊的生肉在拉娜麵前，不過那些肉裏還有堅硬的骨頭。他自己則是毫不客氣的在拉娜對麵坐下，嘎嘣嘎嘣啃著自己的那盤，堅硬的骨頭在他的尖牙下很快變成粉末混在肉裏一起滑進喉嚨。
“我和你一樣痛恨人類，但是，我分得清該恨誰，不像你一視同仁，好人，是有的。”伸出爪子用爪尖推開盤子，她是混血，牙齒的硬度並不能幫她咬碎骨頭，而且，這種情況下對方準備的東西，絕對不能吃。
“人類的靈魂都是卑劣的，無論表麵再怎麽友善，在相應的欲望麵前，都會變的醜陋不堪，除非你肮髒到想和人類為伍！”
Cing！話剛出口，豐熠星輝的刀刃閃著寒光架到了萊爾的脖子上，達裘拉麵帶怒色的瞪著萊爾。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手會不聽使喚，作為刺客的她，本應對任何內容對任何人的詆毀話語都無動於衷才對，可當萊爾詆毀拉娜的那句話出口，她的手就像是有了自我意識一般把刀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