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家沒了
河邊，樹旁。
夏目澤平遠眺，看見一縷香火，在小山坡上燃起來。
沒記錯的話，那裏是小百合住的地方。
燒香的人大概是個女生，她站在大樹前，將黃紙扔進火堆裏。雨天的緣故，香火灰蒙蒙的，伴著雨水一點點盤旋。
夏目澤平沒說什麽，隻是思想一歪。
‘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山裏有火，所裏有我’。
燒完黃紙以後，那個女生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夏目澤平覺得眼熟，大概是某個見過的女生。
等了一會兒，小百合從小山坡上飄下來，迷迷糊糊，有些懵逼。
“夏目，有人把我家燒了。”
“...”
夏目澤平抿了抿嘴，忍住了笑意。
鬼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果然，放火的沒一個好人。
小百合沒什麽表情，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她發誓，如果夏目澤平笑出來，以後就再也不跟他說話了。
“那現在怎麽辦？”
“不知道。”小百合坐下來，兩眼無神。
生活失去了盼頭，她已經是無家可歸的女鬼了。
“別傷心，我給你再做一個。”他嚐試安慰。
“真的嗎？”
小百合看過來，目光希冀。
夏目澤平點點頭，並不覺得困難，如果找人訂做，省時也省力。
“我要跟之前一樣的。”
小百合比劃了一下，“不過，新一點也可以，我不挑...”
囉囉嗦嗦的女鬼，比平時話要多一點。
聽了大概十分鍾，夏目澤平懂了她的需求。
“梨花木的怎樣？”
“那個紅嗎？”
“紅，還很香。”
“就它了，如果可以，裏麵多搞幾個房間。”小百合比劃了一下，畫出示意圖。
一人一鬼，竊竊私語，不斷在白紙上畫著什麽。
過了一會兒，雨下起來了，小百合抬頭有些失神，隻是過了一會兒，她注意到夏目澤平關切的目光，笑了笑。
“我沒事。”
“才沒有關心你，可別想太多了。”夏目澤平扭過頭。
小百合戳了戳他的臉，“口是心非。”
“囉嗦。”
“夏目才囉嗦。”她擠了個笑容，倒是沒之前那麽辣眼睛。
夏目澤平疑心自己的腦子出了些問題，怎得看女鬼都清秀了起來。
不過，這隻女鬼沒什麽心眼，在她的話裏‘喜歡’是‘喜歡’，‘討厭’是‘討厭’，說不想說話了，那就真的不說話了——除非送禮物哄她。
敲定了細節，夏目澤平伸手：“錢。”
“什麽錢？”小百合歪了歪頭。
“造房子的錢。”夏目澤平又說，“沒錢造不了房子。”
“夏目沒有嗎？”
“如果有的話，我就不向你要了。”夏目澤平說著，也有些無奈。
他的存款，也隻夠一個學期的生活。
接下來的日子，要半打工半讀書，才能勉強活下去。
小百合從胸口掏了掏，拿出十円硬幣，放到夏目澤平的手上。
“這些夠嗎？”
“...不夠。”夏目澤平看了一眼，有些懷疑是上次小百合扔的那一枚。
她又從胸口掏了一會兒，拿出兩塊巧克力，一塊給夏目，一塊自己留著。
“這樣夠嗎？”
“...不夠。”
小百合想了想，又把手裏的巧克力推給他。
“就這些了。”
“還是差億點。”
“那怎麽辦？”小百合有些心疼。
“打工。”夏目澤平說，“打工能賺錢，能賺房子。”
小百合一動不動，有些迷惑：“我去哪裏打工？”
“寺廟之類的地方，裏麵會有個功德池，池底有很多硬幣，這些都是人們孝敬給你的。”夏目澤平說。
“孝敬給我的？”小百合疑惑的說。
夏目澤平笑了笑，這當然是孝敬...讀書人的事情，怎麽能用偷呢？
“給你的。”他點頭，“心安理得的拿了吧，別人看見硬幣沒了，說不準以為神仙顯靈了。”
小百合點點頭，剛想飄走，又想起自己家沒了，一時間有些無奈。
“先跟我回去吧。”夏目澤平說，“明天再過來。”
“好。”
小百合叫夏目澤平等一會兒，開始在這片草叢裏尋找。幾乎將地翻了一遍，又跳下河，將河裏也檢查一次，這才心滿意足。
“鐵盒子呢？”夏目澤平左右看了看。
“不會告訴你的。”她摸了摸胸口。
夏目澤平露出了然的神色。
小百合後退兩步，但還是沒跑，一臉正氣。
“回家吧。”夏目澤平說。
“回家。”
小百合品了品，倒是覺得這個詞沒那麽壞。
“回夏目家？”
“也是你家。”
夏目澤平說，“想住就住，不想住可以回來。”
“那挺好。”小百合點了點頭，“以後想夏目了，就去找你。”
“晚上別來。”
“好。”
一人一鬼，撐著大黑傘走了。
“夏目家是怎樣的？”
“很破舊，”
“鬼能住嗎？”
“能住。”
“會著火嗎？”
“不會。”
“不會著火？”
“不會。”
“那就好。”
....
天黑前，一人一鬼回到家。
小百合盯著眼前的房子，心底還算滿意。
房子看著有些破舊，但應該還能撐個幾十年，不考慮漏水的問題，住裏麵絕對舒服。
庭院很幹淨，沒什麽雜草，也沒有落葉，看得出來主人家時常打掃。
庭院角落裏，種著幾株說不出名字的植物，開的正茂盛。
小百合搶在夏目之前，把門開了，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裏麵。
玄關往裏走就是廚房，或許是梅雨時節的緣故，地板有些褪色，散著一股雨味，但這種味道一進了客廳，就瞬間消散了——多的是一種花露水的味道。
小百合盯著電視看了一眼，指著它：“裏麵有東西？”
“有的，你能進去嗎？”夏目澤平眼睛亮了起來。
如果小百合能幹掉裏麵那一隻，自己就不用為壽命發愁了。
“進不去。”小百合飄在電視附近，敲了敲，又推了推，電視紋絲不動。
“這樣嗎？”
夏目澤平有些失望，但也沒說什麽。
“先坐一會兒，你吃晚飯嗎？”夏目澤平問她，“我對自己做的蛋炒飯還是很有自信的。”
“吃是可以吃的，隻是不會飽。”小百合說，“我可以嚐嚐味道。”
夏目澤平很好奇鬼吃東西能不能消化，但還是沒問她。
“嚐嚐味道也好。”夏目澤平走進廚房，從冰箱裏拿出雞蛋，火腿，還有今天剛買的納豆。開燥把雞蛋和冷飯炒了，灑下火腿丁，最後鋪上納豆就算完工。
小百合呆呆的看著夏目，廚房的暖黃燈光照在男孩的側臉上，她有那麽一瞬間產生了這個男孩在發光的錯覺。
“別愣著，吃飯了。”夏目澤平把煤氣灶停了火，裝盤後端到客廳裏，最後將垃圾收拾起來並分好類。
小百合勺了一口，停下來很久沒說話。
“燙？”夏目澤平問。
“不是。”小百合搖頭，“很好吃，有種過去的味道。”
坐在對麵的人有些估摸不準，過去的味道是什麽味道。
“關於明天打工的事情，我們還需要商量一下。”
夏目澤平的語氣有些委婉，“你衣服裏能藏多少硬幣？”
“什麽？”小百合看他，但是沒停下嘴，勺子一直在動。
“那個。”夏目澤平指了指她的胸口。
小百合伸出一根手指。
“一個？”夏目澤平頓感失望。
“不是。”
“一對？”
“也不是。”
“那是多少？”夏目澤平好奇的問。
“一房子。”小百合指了指他的房子。
“...”
夏目澤平想扒開她的衣服，往裏麵看看到底有什麽。
小百合奇怪的看著有些魔怔的夏目澤平，“夏目，你怎麽了？”
“沒事。”
夏目澤平搖頭，把碗帶廚房洗了，又把衣服收起來。
再晚一點的時候，他放好了熱水，準備進浴室裏洗澡。
剛脫了衣服，小百合從牆壁外探進來，好奇的看著他。
“夏目，你在幹什麽？”
“...”
夏目澤平麵無表情的拿圍巾給自己擋住，“我在洗澡。”
小百合哦了一聲，又問：“要我幫忙嗎？”
夏目澤平往後靠了靠，借著升騰的熱氣，擋住小百合的視線。
別的可以，這個真不用了！
“不用了。”
“真的不用嗎？我剛才看漫畫的時候，就看見這個場景。女生在浴室裏幫男生脫衣服，然後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小百合說，又比劃了一下。
“你哪來的漫畫？”夏目澤平的臉色有些差。
“你櫃子裏的。”小百合說。
“....”夏目澤平決心把這些書都扔了，“我一個人能洗，你出去吧。”
“哦。”
話是說了，但小百合還是沒走，隻是飄在半空，夏目澤平注意到對方飄在空中用餘光偷偷看著自己似乎是在猶豫什麽。
果然過了一會兒，小百合像是鼓起了勇氣說：
“夏目，你的比漫畫裏的大。”
“....”
他臉幾乎黑了，“謝謝誇獎，但能不能請你出去？”
“好。”小百合磨磨蹭蹭的，最後還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