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請求
靈異部一如既往的安靜。
和風吹過窗戶，帶來遠處的呼喝聲，三五片綠葉躺在窗邊，偶有異動就飄向空中。
室內熱水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蒸騰白氣在陽光下格外顯眼，又在流入白瓷杯後漫起茶葉的香氣。
柔軟的女孩斜躺在沙發上，躺累了就換個舒服的姿勢，那時候裙子會摩擦沙發傳來輕微的響聲。
畫著畫著，夏目澤平又想起自己的壽命——說是還有一年，可真要算下來，時間過的很快，一不注意就會走完。
如果再像昨天一樣，做些雜事，隻顧學習，那就很危險了。
夏目澤平想了片刻，心底做出決定。
——下午去銀座逛逛。
理論上講，去新宿會好一點，新宿的歌舞伎町有很多花錢就能交往的女高中生，無論找人還是戀愛都方便。電影院、電玩舞廳、酒吧等場所，從深夜開到黎明，絕對的不夜城。
可夏目澤平第一時間就排除了它，因為歌舞伎町裏魚龍混雜，極道人員隱藏幕後，每天都有些不為人知的事情發生。
前些日子還有人走著走著就吃到了花生米——真是悲催。
後來新聞播報受害者是個韓國人，夏目又覺得好笑，現在想起來，也還是想笑。
想的有些遠了，夏目攏了攏思緒。
另一方麵，他是真的沒錢。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討飯能賺個兩千日円，夏目澤平一點都不會猶豫，這是無奈的選擇。
他的體力隻有二十，隻能幹一些體力消耗小的工作，像是家教、收銀，討飯...等等，又綜合各種因素，最適合夏目的兼職就是當家教。
正當夏目想說話的時候，耳邊傳來聲音。
“夏目。”
雨宮惠收起書。
“嗯？”
“我想問你一件事，可以的話，要誠實的回答我。”雨宮惠雙手抱胸，依舊是傲慢的表情。
夏目澤平畫海報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認真臉的雨宮惠。
雨宮大小姐的問題？
“你說。”
“你喜歡男人嗎？”
“哈？”夏目澤平歪著頭，臉上寫滿了疑惑。
“喜歡嗎？有被人告白過嗎？”雨宮惠表情和態度沒有絲毫變化。
“我不喜歡男生，也沒被男生告白過，唯獨這一點，請部長記住了——雖說我長的帥，但不是所有長得帥的人都喜歡男人。”夏目澤平一字一句的說。
她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如果部長您的問題都是這方麵的，就請不要再說了。”夏目澤平失了興趣，低頭接著畫海報。
如果有一天他會迷上這個女人，那一定是自己墮落了。
“我隻是覺得奇怪，這個世界，真的存在不喜歡我的人嗎？”雨宮惠露出疑惑的表情。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這句話，但再度聽到的時候，夏目澤平還是覺得這個人傲慢的無藥可救。
就算是錢也會有人討厭，她究竟是哪來的自信，以為自己人見人愛？
抱著這樣的疑惑，夏目審視了一番。
沿著草地滾動的微風溜進了靈異部，吹起了她額前的黑發，自然拂動的黑發輕巧繞過了暖陽，順著風的方向調皮的飄著，雨宮惠自然的將額前的黑發撫平，側臉正好麵朝著窗外熒澈的藍天，白皙的臉頰格外明媚。
——他再度承認，這個女人確實有幾分姿色。
女孩微微抬起頭，與夏目澤平淡棕色的眸子對視，不自覺側過臉，輕佻又自滿的說：“好看嗎？”
這是一個不難回答的問題，任誰在此都會點頭。
但夏目澤平不想承認，更不想說謊。所以他選擇沉默，以此遏製雨宮惠的囂張氣焰。
對此，雨宮惠隻是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部長，可以幫我個忙嗎？”夏目澤平問。
“如果是求婚的話，我會拒絕。”雨宮惠得意的笑了起來，柳眉彎起柔軟的弧度。
“不是求婚。”
“從朋友開始做起、再到情侶，我也會拒絕。”
這個女人，真該單身一輩子。
“請聽我說。”夏目澤平有些頭疼，雖然早就清楚她是這樣的性子，但還是避不開被挖苦。
“你要讓我怎麽聽你說呢，夏目部員？”雨宮惠歪了歪頭，眼眸閃爍著明亮的光：“每個人在表白前都是這麽講，我哪有耐性分辨真心。”
夏目澤平低下頭，一聲不吭。
看他這副樣子，雨宮惠的嘴角勾了起來，單手托著好看的側顏，慵懶地將頭抵在半開玻璃窗上。
“不過，如果是你的話...我倒是有點耐心，說來聽聽吧，需要幫助的夏目部員。”
“我需要一份工作，家教的工作。”
她雙手抱胸，臉上略微意外，可能是沒想到夏目澤平會提出這種請求。不過，倒是挺符合他的性格。
“家教？”雨宮惠略微沉吟，又掃了夏目澤平一眼，平靜的問：“缺錢？還是說別的原因...”
“隻是缺錢。”
“我可以借你，畢業有工作了再還我。”雨宮惠在此刻展現出富婆的氣質。
雨宮家的大小姐，從來不屑於談錢，這麽庸俗的東西，她才不會喜歡。
“畢業太遙遠了...那時候你可能都忘了這件事。”夏目澤平說。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他抬頭，認真的看著雨宮惠，後者隻是歪了歪頭，沒有說話。
擁有遠大目標的人，都有著雨打燈難滅，風吹色更明的堅韌頑強。夏目澤平不需要別人可憐，也不需要施舍。
過了一會兒，雨宮惠點頭表示明白了。此後不再搭理夏目澤平，站在書架前細細挑選，把手裏的書換成《雪國》。
“那麽，代價是什麽呢？”
她拆開包裝，“請人幫忙做事，總要付出點什麽吧？”
夏目澤平語塞，若要說他的價值，那無非是學習好，除此之外，也就是這張臉——如果沒記錯的話，雨宮家的產業裏也包括牛郎店。
當牛郎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當牛郎。夏目不願意犧牲色相，去哄騙成熟的人妻，為了一點打賞，就鑽進富婆的懷抱。
“如果雨宮部長有什麽看的上的，可以從我這裏拿走。”夏目澤平思考後回答。
“包括身子？”
“...不包括身子。”
這句話有些輕，夏目澤平說的很勉強。
“這讓我很難辦呢...”雨宮惠撩了一下長發，“雨宮家的家訓是——有借有還。”
“我可沒聽說雨宮家有家訓。”
“今天開始有了。”
可惡的女人...夏目澤平抿了抿嘴，打算另尋出路。
雨宮惠看著他鬱悶的樣子，笑容越發肆意，就連眸子裏都是歡快。
“不過，我今天心情好，就先記著，以後讓夏目部員慢慢還。”
說完後，雨宮惠失去了說話的興致，靈異部再次安靜了下來。
她清淺的疏影映在牆角上，藍的如海一般的天空在女孩頸項間映上一抹碧藍的光影。
“謝謝。”夏目澤平頷首，收拾東西離開靈異部。
雨宮惠一直低著頭，直到夏目澤平走出了靈異部，才讀出自己看的部分。
‘人的感情連最易損的縐綢都不如。因為那些綢緞至少可保存50年，而人的依戀之情遠比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