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握住少女執筆的手
與白鳥京子在繪畫部教室前分別，和泉徹來到書茶研習部。
推開門，年輕漂亮的指導老師一手端著小蛋糕，一手拿著勺子將蛋糕送入口中，一臉滿足。
神宮寺清姬正在練習書法。
和泉徹沒有和那個正沉浸在蛋糕美味裏的白石靜打招呼，徑直走到神宮寺清姬身後。
今日少女寫的是《萬葉集》雷神短歌的後半部分。
白色的宣紙上，少女娟秀的行楷很是好看。
【隱約雷鳴，陰霾天空，即使天無雨，我亦】
往日，無論和泉徹如何觀察，神宮寺清姬總是會沉浸在書法中，直至寫完為止。
但是，不知為何，今日她的筆跡卻突然一亂。
【留】字那一撇一下子劃了出去。
少女放下筆，扭過頭，看著和泉徹，眉頭微微皺起。
和泉徹有些詫異她今日的反常。
“怎麽了？”
她指著書案上毀掉的字說道：“是和泉君的錯。”
“我的錯？”
“因為和泉君在我身後，所以，心亂了，字也就亂了。”
和泉徹的心髒猛地一跳。
此刻，不知道是因為少女仰起頭的模樣太過好看、還是話語中藏著的內容讓人心動、亦或者身後的春風太過撩人的緣故，和泉徹突然失聲。
過了好久，他用因為緊張而發幹的嗓子擠出這樣一句話。
“那，你可得盡快適應才好。畢竟，我還得指導你書法......”
神宮寺清姬靜靜地看了他一會，轉過身，鋪開了新的宣紙，再度執筆。
“和泉君，站我身後。”
說完，她傾下身子，寫起了字。
因為剛剛要她盡快適應的話嗎？
和泉徹這樣想著，向前邁了一步，靠近了她。
少女盡可能的擯除外在環境的影響，想要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筆尖。
然而，每當和泉徹壓抑著的輕微的吐息打在她的脖子，便讓她心中一顫，手指便開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隱約雷鳴，陰霾】
天字第二橫再度失控。
少女換上了新的宣紙，說道：“繼續。”
“嗯。”
【隱約雷鳴，陰】
......
【隱約雷鳴】
......
【隱約】
......
神宮寺清姬再度拿起宣紙時，和泉徹製止了她。
“今日到此為止吧，喝茶靜心。”
少女執拗地搖了搖頭。
“不要。”
“為什麽一定要今天呢？”
少女嘴唇輕咬，眼睛裏湧出了若有似無的水霧。
“明天，心會更亂。所以，非得今日不可。”
話中隱藏的深意讓和泉徹沉默了半晌。
“非得今日？”
“嗯。”
看著已經吃完蛋糕，但仍舊不想離開，視線還不停往冰箱那邊瞄的白石靜，他留下一句“稍等片刻”，便朝著冰箱走去了。
“嗯。”
神宮寺清姬安靜地站在書案前。
和泉徹從冰箱裏拿出三個小蛋糕和一盒甜點，然後來到沙發前，往桌子上一放。
“老師，請用。”
白石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都，都是我的嗎！”
“慢慢吃，配上紅茶。”
“和泉——”
看著她一臉感動的樣子，和泉徹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回到了神宮寺清姬麵前。
“和泉君，會不會太寵她了？”
“嫉妒了？”和泉徹反問。
神宮寺清姬愣了一下，然後抿著嘴笑了笑，“我與她，誰更美？”
“自然是你。”
“排除身份因素？”
“那也是你。”
“所以，嫉妒又從何說起？”
和泉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指著新的宣紙說道：“繼續。”
“......哦。”
筆尖還未觸及紙麵，少女差點輕呼出來。
因為和泉徹已經靠在了她的背後，近乎要把她攬入懷中。
若有似無的身體觸碰，讓她的整個身體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和泉君？”
她用略微發顫的聲音喊了一聲。
“繼續。”
“......嗯。”
想要強行鎮定下來，但她卻完全忘記了如何下筆。
“我來幫你吧。”
帶著熱氣的呼吸打在少女的耳垂，癢癢的。
幫我？
怎麽幫我？
下一刻，和泉徹握住了她執筆的手。
“要開始寫了，記住這個感覺。”
“……好。”
嗅著神宮寺清姬頭發上，比五月一日那天為自己打上領帶時，更加清晰的香味，和泉徹握住她柔軟無骨的手，引領著她執筆，讓潔白的宣紙上染上墨色。
她的身體顫抖的很厲害呢。
是因為頭一次有男生靠她這麽近所以顫抖，還是因為我靠她這麽近所以顫抖呢？
和泉徹猜到了答案。
神宮寺清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麽。
覆於手背上的那隻手，溫度足夠灼人，耳垂邊略微粗重的呼吸也太過炙熱。
如果輕輕後退，自己便再也沒有立足之地。
那麽，便退吧......
禦花......
這時，和泉徹的聲音將其喚醒。
“心可靜了些？”
恢複清明的眼睛眨了眨，少女回應道：“靜了些，但還不夠。”
“那，繼續？”
“繼續。”
盡管心髒仍舊怦怦亂跳，身體仍舊有些無力，至少執筆的手，更加有力且穩定了。
但這份力量到底是自己擁有的，還是他給予的，全然不得而知。
神宮寺清姬並不在意。
她隻是看著，那幽暗深沉的墨，將潔白的宣紙染上濃濃的黑，劃出遠比自己執筆時更加美妙的軌跡，並將那日未曾寫完的詩句填補。
【能留你在此】
不同於上次的內斂，這次和泉徹的字鋒芒畢露。
這是上次，和泉徹未寫完的部分。
“好久沒見，和泉君寫這樣的字了。”
“不喜歡？”
神宮寺清姬搖了搖頭，說道：“最喜歡這幅。”
為什麽最喜歡這幅，和泉徹沒有問。
“現在，心可靜了？”
“嗯。”
“有所得？”
“嗯。”
“那下次書法比賽，你來執筆。”
聽到這個要求，神宮寺清姬扭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他問道：“那如果沒能拿獎怎麽辦？”
“不是還有你的茶嗎？”
“我的茶，別人可不配喝。”
“可是，拿不到獎，可是要廢部的啊。”和泉徹無奈地說道。
少女眨了眨眼。
“那是你和禦花的事。”
咚！
咚！
咚！
敲門聲響起。
兩人的手分開了。
和泉徹清了清嗓子：“請進。”
門應聲而開。
“打擾了。”
窗外的風穿過教室，從門口掠過。
如冰雪精靈般的少女，銀發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