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萊老師”與教育與代際傳遞（中）
“萊，你也很清楚，留下這些完全不知根不知底的人的危險性。”
“當然，勇人叔，大多數的人肯定是不能留下的。”萊點點頭，“不過，少數年紀小的，我們說不定可以給他們一個出路。”
“出路？”
“是的，出路。那個叫賴特的孩子，就是之前告訴你我在哪的那個，我前幾天和他聊了聊，他家那座島的情況和咱們有些相似之處，可惜現在已經完全破敗了，連學校都沒有了。一個沒有教育的地方，是沒有未來的。”
萊細細解釋著，“水靜和卡那茲有整個豐緣最大的高等訓練家學校，包括了從6歲到18歲的完整教育，紫堇和凱那有中級班，也能讀到15歲，武鬥鎮的訓練家學校可以讀到12歲，而我們隻有10歲。他們富裕，我們遠遠不及，所以我們的學校規模小、條件差，很多孩子甚至背不熟屬性克製表，認不清十二種常見樹果。但即便如此，我們也有教育，從十五年前建校時的默克大哥，到我，再到智久和他的同學，都或多或少學到了東西。”
還沒有說完，一個爽朗的聲音打斷了二人，“勇人，阿萊，你們在聊什麽啊，讓我這個老頭子也聽一聽？”
來者是小鎮的鎮長薩紮，身前走著的是剛剛在門口玩耍的智久。
勇人和萊見到鎮長的到來，起身相迎。
“都坐都坐，我剛剛稍微聽到了一兩句萊的話，但沒太清楚，阿萊，你繼續說吧。”
萊清清嗓子，從頭開始講述自己的看法。
在他看來，將海盜營地中歸攏的人全都並入小鎮是不可取的，裏麵是否有渾水摸魚的海盜，或者慣常違法亂紀的惡徒，都說不好，貿然放進顯然是對小鎮的不負責任。但留下一些孩子，一邊學習一邊給鎮上做工，善加引導，並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薩紮讚許地點著頭，示意萊繼續說。
萊緊跟著說到教育的意義，他雙手微微攥拳，前世的許多思想潮水般湧入腦海：“什麽是教育呢？教育不是灌輸，不是強製，而是對成長的引導，給一個人他應有的機會，培養他應得的能力，讓他擁有用自己的雙眼觀察世界，用自己的雙手觸摸世界，用自己的雙腳丈量世界的能力，讓一個人真正成為一個人。”
想到豐緣地區的幾所學校，想到前世記憶中卡那茲的杜鵑，再看看眼前的智久，虛望遠處小小的學校，萊坐直上身：“我們的帕爾島，應該擁有更多優秀的孩子，也應該用我們的教育讓他們成長，賴特他們就是一個不錯的開端。同時，我不願意我們小島的孩子，從生下來就不如大城市的人。”
“啪啪啪”薩紮輕輕拍著手。萊的觀點也正是四十年前的他的觀點。
當時，已在彩幽大會前身“豐緣青年訓練家錦標賽”上摘得桂冠的他，沒有接受道館館主的任命，而是毅然回到家鄉，就是因為見到了卡那茲和水靜發達的城市、發達的教育，這與當時貧瘠的帕爾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極大震撼了青年時代的薩紮。
從那之後，他就立誌讓自己的家鄉也有這樣的繁榮和教育，讓帕爾島的年輕人，那些和他一起成長，卻困在島上，終生出不去武鬥鎮的年輕人，也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機會。
隻是，曆經多年的努力，擔任鎮長的他卻未能實現自己的理想，雖然興建了學校、富足了生活，但距離卻越拉越大。眼前的萊，讓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並不成熟，想法還並不係統，但走出了重要的一步。
接過話頭，薩紮問出了一個問題：“萊，在我的印象裏，以前的你並不會太在意這些遠方之人，也不太在意我們的鎮子要怎麽發展，就是按部就班在做你自己的事。當然，我不是說這樣不好，那時候的你也一樣的優秀，優秀到讓我們都無比期待你的未來。我隻是有些好奇，為什麽短短的時間，你會有這樣大的變化呢？”
這話有些問住了萊，他也對此感到了詫異。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封存的記憶、已經陳舊到幾乎褪色的記憶碎片一次次浮現，讓他的平淡生活與古井不波的心境似乎一去不返。
他思忖片刻，答道：“是觀察，我看到了【世界的苦難】，看到了在我們的小鎮外麵的世界的一些小小的碎片，而它們又充滿了苦痛。”
頓了頓，他繼續說，“我並不能，也沒有想去解決什麽大問題，我隻想讓自己目力所及的時間和空間，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所珍惜的，是具體的人、事、物與情感。”
這番話說得很是真切，薩紮的眼中卻閃過滿意之色，他說道：“這樣很好，遠處的人與萬物，對我們來說，太抽象、太不可觸及，我們能做到的，就是守護好我們的身邊，我們能力所及的範圍。你談到了教育，而不是其他的什麽，這是為什麽？”
“因為在我看來，教育是一切的集中體現，隻有順著它，我們才能找到真正的矛盾。”萊的回答堅定而不容置疑，他叫來站在一側感到無聊的智久，問他：“智久，你未來想做什麽？”
突然被打斷神遊的智久茫然答道：“做什麽？讓墨海馬變得比老爸的鐵螯龍蝦更厲害，然後帶著護衛隊保護好咱們的帕爾島！”
拍拍腦袋，“好，不錯的誌向！玩去吧！”不理會抗議後氣鼓鼓走出的智久，萊對身邊的兩位長輩說道，“薩紮鎮長，勇人叔，你們看到了麽，這就是代際的傳遞。雖然我經常批評智久在學校不好好學習，屬性克製表都背不明白，但他有天資優秀的墨海馬，有勇人叔的言傳身教，這就讓他比身邊的同齡人更強大，這就會讓他的未來比同齡人走得更高，成為護衛隊的隊長也不是什麽大話空話。”
“那麽，為什麽他會這樣強大呢？是資源和教育——學校隻是教育的陣地之一，家庭、社會、自己，都是教育的發起者。說到底，這是一種對於前代人的身份地位的延續，而教育是其中最為直白的一環，好的寶可夢雖然不常見，但也並非不可獲得，勇人叔的言傳身教，卻是學校教不來、其他人平時學不來的。”
“勇人叔如此，武鬥鎮呢？凱那和紫堇呢？卡那茲和水靜呢？那些曆史悠久、底蘊無數的家族又如何呢？”
“我們的差距，不僅在於一兩份屬性寶石或其他的什麽資源，還在更多、更深遠的地方。”
不覺間，話題的中心已經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