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一天人類終於回想起曾一度被他們支配的恐懼……
帕拉迪島。
瑪麗亞牆牆外。
當。
當。
當。
在車力巨人的後背上，萊納幾人聽得很清楚。
那是牆內的艾爾迪亞人在敲鍾，至於為什麽敲，他們不知道。
他們隻知道，在這聲鍾響過以後，他們會趕到那座巍峨的牆壁附近，用盡全力，摧毀她。
現在，他們還在猶豫。
猶豫是現在立刻就做，還是再等一等。
“就快沒時間了，大家。”
萊納提醒眾人。
他們商量好，要在正午十分，無垢巨人吃人欲望最活躍的時段攻破牆壁。
現在，太陽正在慢慢挪向他們的正上方。
萊納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數著時間。
短短幾分鍾，他提醒了兩三次，惹得亞妮一陣抱怨。
“你是不是怕了？萊納。”
“哈？你說什麽？亞妮？！”
載人木廂內，萊納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
亞妮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你都流汗了。”
“我……我這是太熱了。”
萊納大聲爭辯，好像這樣就能掩蓋自己怕了的事實。
他又看了看那高聳的牆壁，汗滴又再度從他的額角滾落。
超大型毫無疑問，但我的鎧之巨人，真的能夠攻破這樣的牆壁嗎？
萊納心裏犯怵。
很快，正午時分，時間到了。
“好了，那麽我們就……”
“等一下。”
車力巨人突然說出了話，貌似遇到什麽情況。
“怎麽了，皮克？”萊納立即出聲問道。
“有人，有人類。”
它說道，立刻從山脊上跑了下去，藏進森林裏。
“人類？牆外怎麽可能有人類？皮克，你看清楚了嗎？”
“我看清楚了，是騎著馬匹的人類，他們穿著統一的服裝，看起來好像是軍隊。”
“軍隊！？”
木廂裏的人麵麵相覷。
牆內人也擁有自己的軍隊？而且已經衝出了牆壁？！
“真的是軍隊嗎？皮克！”貝爾托特愕然，開始對夥伴們訴說自己曾經的所見所聞，“我聽說中東聯合軍那邊對反巨人武器的研究已經有了新的進展。你說帕拉迪島的人會不會……”
“不會，他們出不去，我們要相信軍方的判斷。”
萊納說道，但其實自己也不確定。
隻是他絕不能後退！
絕！對！不！能！
“我們再等一會就進攻吧，皮克。”
“明白。”
小心翼翼地藏起車力巨人，皮克低聲應道。
同時。
調查兵團。
羅熱就知道埃爾文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盡管他許諾，不會再追究他忘掉的記憶，但同時也在他的身邊安插了好幾個眼線，時刻不停地監視他的動向，甚至包括他任何可疑的動作。
羅熱知道，一旦他做出了任何被他們認為有背叛調查兵團傾向的動作，甚至都不用上報，當場就會被長達65厘米的剛刃砍斷脖子。
“唉。誰讓我大意了呢。”
羅熱在心裏歎息道。
隻是他根本沒想到，那個埃爾文的嗅覺居然會敏銳到如此程度。
同樣的人，他也見到過。
那就是馬加特隊長。
但埃爾文的直覺比他還要精準，還要離譜。
以後必須要小心提防他了，羅熱心想。
就在這時，視野中忽然有個小東西消失了。
“？”
羅熱發現了異常，立刻轉頭向著遠處的山脊看去。
空空如也，不像有什麽東西存在過的樣子。
是我看錯了？羅熱疑惑。
出於謹慎，他打算策馬過去看看。
但他剛一揚起韁繩，就看到了身旁的士兵騎著馬，一左一右夾了過來，把他控得死死的，根本沒有離開的機會。
“……”
行吧。
羅熱放棄了。
繼續向著前方行進。
向後轉頭，羅熱看到了斷後的韓吉班，他們和大部隊保持著相對速度，似乎是要幫助大部隊解決身後尾隨的巨人。
希望她能發現吧，羅熱隻能這樣希望。
鍾聲早已響過，不一會兒，城門大開。
調查兵團策馬加快速度，一路長煙，很快就進到了城裏。
通過詢問身邊的人，羅熱明白，這就是巍峨高聳的第一座瑪麗亞牆牆內的希幹希納區。
區內的人口不多，大部分都被森林和荒野覆蓋，是一座甕城。
很快穿過以後，羅熱他們才終於算是真正進入到了牆內。
這時，團長埃爾文命令所有人，除了傷病員都下馬步行，以免衝撞到街道上的行人。
羅熱服從命令，手握韁繩，牽著馬，和其他的人一起，走進了街道。
街道歪歪曲曲，房子建的到處都是，看起來他們住得好像並不好，而且非常擁擠。
街道上人很多，羅熱還以為他們是來夾道歡迎調查兵團的，但他們的嘴裏卻根本沒有一句好話。
“隻回來了這幾個嗎……”
“那些人都被吃掉了吧，就因為特意要跑出牆外才會變成這樣。”
“真慘呐，這樣就像是用我們的稅，喂他們飼料養肥他們一樣……”
民眾們對調查兵團的犧牲毫無憐憫之心，甚至多有責備和不滿。
這讓羅熱想都沒有想到。
但卻也不都是這樣。
在人群中有一個麵孔，對他們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羅熱好奇地向他看去，發現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身旁跟著一個背著柴火，長得很漂亮的黑發小姑娘。
果然隻有孩子才會對牆外的自由充滿憧憬嗎？羅熱歎然，他又想起了收容區裏的那兩個要去看飛艇的小家夥。
“莫傑斯！莫傑斯！”
有人焦急地喊了起來，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衝到基斯的麵前，是位老婦人。
“那……那個，我兒子，我找不到莫傑斯。莫傑斯在哪呢？”
“是莫傑斯的母親，把他抬過來吧。”
“是。”
基斯的聲音充滿疲憊，像是被抽幹了血，反而變得相當冷靜。
一具被調查鬥篷包裹起來的屍體被抬了過來，放在了那婦人的麵前。
“莫傑斯！！”
婦人的聲音變得淒慘，她瘋狂地扯開鬥篷，發現兒子的一條腿，以及小半邊身體被啃食了一幹二淨。
內髒被強行塞了回去，和血一起，都硬在了裏麵。
“嗚——”
摸著莫傑斯已無血色的臉龐，老婦人痛哭出聲，她痛苦萬分。
周圍的人都紛紛感慨起來，責備和不滿聲變得愈漸強烈。
“但是……我兒子死得有價值吧！即便沒有直接立功，我兒子的死也為人類的反擊做出了貢獻，對吧？！”
撲在兒子的身上，婦人的聲音顫抖且堅決，像刀一樣，再度刺傷了基斯的心。
轟然間，他怔愣住了，訥然地看著婦人絕望的麵孔。
“當然！”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說出了這兩個字，想先搪塞過去。
但下一秒，他就意識到，這種話，說得實在是太多了。
“對不起！這次的調查，我們，不，這次也根本……沒有任何成果！！”基斯終於把自己鬱結已久的情緒宣泄了出來，“全怪我無能，一昧地讓士兵白白犧牲！卻沒能調查出他們的真實麵目！”
聲音到這裏戛然而止。
沒有人預想到，調查兵團的團長居然會這麽說。
以前哪怕是再怎麽淒慘，也會說些場麵話來安撫情緒。
現在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不再多說一句話。
既然他們都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失敗，並且承認了，那麽再繼續苛責下去，又有什麽意義呢？
羅熱原本想說些什麽，想替調查兵團鳴不平，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基斯的這一做法，他是明白的。
把所有的錯歸咎於自己的頭上，等於替所有人攬了罪，不然憑他們這種淒慘的戰績，估計多半會被裁撤。
而這個時候如果和民眾起衝突，就會加速調查兵團的滅亡。
這點，羅熱還是想得到的，而且他也的確再沒什麽好說的。
很快，調查兵團穿過了街道。
眾人紛紛散去。
每家每戶，該做飯的做飯，該收衣服的收衣服。
雞鳴犬吠，嫋嫋炊煙，一派安詳景象。
但就在這時……
轟！！！
地麵震顫起來，把所有人都摔倒在地。
“發生什麽事了？”
“怎麽回事？！”
“什麽東西掉下來了……”
眾人紛紛走出家門，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隻見，
一隻巨大的手掌攀在六十米的高牆上！
一個巨大黑影遮蓋住了一方天地！
一張巨大的麵孔緩緩出現在了牆壁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