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chapter53嫉妒

第53章 chapter53嫉妒

她……終究是個不合時宜的人呢。無論何時出現,無論為了何時,好像總是能給人帶來困擾了。

日上梢頭,明晃晃的灼的雙目微微發痛,臻惜忽感一陣眩暈,心髒絞痛,似乎周遭的空氣瞬間稀薄了起來,一個趔趄,她後退倒在了枯樹上,漫天雪屑紛紛揚揚,視野中一片茫然。

是時候了啊。

“錦年!”

前腳剛剛踏上台階,卻聽見臻惜自身後喚自己的名,她趕忙止住腳步,回頭,“嗯?”

臻惜並不作答,隻倚在那處兒,靜靜凝望著她,眉眼含笑,無比溫柔。這原是她最常見不過的姿態,隻是,此時……不知道為什麽,錦年突然覺得心慌的厲害。於是不等她再喚,直覺使然,她幾步又奔了回去,疊聲問道,

“小阿姨,怎麽了?”

臻惜搖搖頭,隻靜默著,哆嗦著抬起手,一下一下,如同一個慈柔的母親,細致憐惜的拂去女兒頰邊的亂發,描摹她的眉眼,輪廓。

“阿姨……想再看看你。”她說。

錦年不出聲的咬緊唇瓣,不知道為何,她的心裏酸脹的那樣厲害,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愈發難受。她知道,方才,是自己同她生分了,因為心裏亂竄的,那些莫須有的情緒和猜忌。可是,可是……

“我家小錦年……長大了。”許久,才聽見臻惜輕笑著歎息,釋然般的,“真好。”

聽得她如此嗟歎,錦年有些茫然的抬頭,忽感脖頸一涼,一抹淡金的色澤自眼前一晃而過。

是一把精致的鑰匙。

“錦年……”她說,望向錦年的目光愈發柔軟,眼眶漸漸有點泛紅,“以後你要多聽你vn叔叔的話,也要和……安瑞好好的。”

她雖是溫柔笑著,神色也沉靜自如,可不知怎得,一陣從未有過的心驚肉跳瞬間朝她席卷而來,短暫的愣神,錦年猛地將脖子上的鑰匙扯了下來,丟還給她,“我不要我不要!”

鎮定下來,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錦年上前抓住她的手,心慌意亂,“小阿姨你不要這樣說話,我有點害怕。”

“又冒傻氣。”她輕笑著苛責,“傻孩子,你現在是個成年人了,我總得有些話囑咐你不是?”

錦年搖搖頭,又點頭,心裏亂的不知怎麽說是好。

“乖。”她又揪了揪她的倆根小辮子,聊做安撫,“這是我才在江邊兒置的一套房,離這兒很近,不大,但是給女孩子住卻挺不錯的。你大了,也該有自己的小天地,自己的空間,日後就算嫁人了……”

“我不要自己的空間!”因為心裏太過不安,錦年甚至顧不得計較自己方才那點子小心思,隻抓著臻惜不肯鬆手,“我就愛和你們待在一起,我,我要把瑞瑞拖回愛丁堡,我們一家人,就像以前一樣,天天在一起,好不好?”

臻惜並不言語,隻含笑允了,點點頭,眼角愈發通紅,最後再捋了捋她耳畔的發,歎息,“我家小錦年,說什麽都是好的。”她說,“我有點累啦,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再來找我玩兒吧。”

臻惜轉過身去,冬風將她長及腰臀的烏發高高的托舉到半空,裙角獵獵作響,似是一場不散的挽歌。

錦年肥大的羽絨服覆在她的肩頭,她的背影依舊那樣單薄。

毛茸茸的發間,她方才撫摸時殘留的溫暖和觸感還在,緩緩摩挲著。她剛才揉著她的腦袋,一如這樣多年的寵溺。

就是這雙手,在幼時雙親離世時,溫柔的抱著自己,整夜整夜的拍著她,哄著她睡去。

也是這雙手,在自己被頑童戲弄推進水坑時,拉自己起身,擦盡她滿麵的眼淚鼻涕,替她吹幹濕漉漉的發。

冬春夏秋,這樣多年的日夜,正是這樣溫軟的一雙手,一直牽引著她,保護著她不受黑暗和冰冷侵襲。

可是,她卻,她卻那樣想她……

她怎麽敢這樣想她。

隻是,敢不敢的,終歸也是這樣想了。

既然想了……

內疚和羞愧,猜忌和難堪,交替在錦年心頭叫囂著,一時間竟很難分清究竟誰占上風。她支吾著,想要追上去道歉,想要把話說開了,卻又遲遲開不了口,唇瓣幾度嗡合,腳步幾番挪動,最終,隻化作滾燙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但終究沒說什麽,做什麽。

那一抹純白的裙裾,在漫天遍地的雪中,漸漸淹沒,消散了,再不得見。

很多年後,再回想這個冰雪初融的午後,才驀然發覺,這竟是是她真正意義上最後一次見到臻惜。

回到屋裏時,整個房子空寂寂的,分外安靜。

錦年坐在沙發上,看著茶幾上空了的三個杯子,怔怔的出神。短短的幾個小時,似乎發生了很多事,又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

她在原地呆呆坐了許久,然後起身上樓,他的房門大敞著,窗戶開著,泠風穿堂而過,空氣中還殘存著彌漫不去的煙味兒。安瑞則衣衫單薄坐在落地窗前,目光專注的投向窗外,不知在看什麽。

“怎麽不進來?”她聽見他的聲音從房內傳來,帶著些說不出的疲憊,略微遲疑了一下,終究是推門而入。

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動,就一直站在門口。

他轉臉看她,“錦年。”這一回,帶著不容反抗的強硬,“過來。”

盡管並不十分情願,錦年還是依言朝他移去,慢吞吞的,隻是在他麵前幾步的距離,卻又停住,無論如何再不肯上前。他原本微微朝她正張開手臂,似乎是準備迎接她像往日般撲進來,蹭他,拱他。

可此時,卻撲了空。

她隻是垂著頭默默站在那兒,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他有點尷尬的收回手。

“怎麽不說話?”他問。

“不知道要說什麽。”她老實的搖頭。

沉默片刻,他忽然抬手,好像是要撥開她額前的亂發,想要將她的表情一窺個真切,卻不知出於什麽原因被她一下避開了,那隻手,就那樣不尷不尬的懸停在空中。

“錦年”他遲疑著出聲,“你在生氣?”

“沒有。”她繼續搖頭,可惜哽咽的聲線已將她出賣的一幹二淨。

“你在哭?”

“我說了我沒……啊!”

不待她繼續扯謊,他已經蠻橫的一把將她扯到近前,額前發絲一並被掀了幹淨,白生生一張小臉暴露出來,再掩藏不住泛紅的眼圈。很難猜出錦年此刻在想些什麽,因為她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過複雜。

他隻好放棄繼續猜她的心思,打算直接開口問點什麽,可她卻又搶了先,“痛!”

他低頭掃了眼被自己握著的手腕,略鬆了鬆,發現白嫩嫩軟綿綿的軟肉上的一圈紅印,心疼。

“你真的沒有什麽話想要問我麽?”他輕輕給她手腕吹著氣。

她咬唇,怯怯,“我問了,你就一定會告訴我麽?”

他很認真的想了會兒,頷首,“如果你真的想知道。”

滿腹的疑惑,卻被這樣一句話給瞬間噎住了。錦年慢慢睜大了眼,滿是茫然。

是啊,她真的想知道,真的……想知道麽?

眼前,有一層白蒙蒙的薄霧籠罩,霧的那端,有什麽東西影影綽綽,不分明,但她卻又模模糊糊的知道些什麽。就是如此尷尬曖昧的境地,最叫人難熬。她……真的想知道麽?真的,想要一窺真切麽?

“我……”她最終還是慢慢垂下頭去,輕聲,“我不敢。”

他表情一凝,似乎完全沒料到會是這種回複,半晌之後,隻是一笑,他摸摸她的頭,輕歎,“錦年,是我小看了你。”停了停,又道,“其實……你很聰明。”

錦年隻是拚命搖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反駁些什麽。隻是逃避著,不停逃避著。

他卻不放過她,“隻是,懷疑這玩意兒,就像懷孕一樣,隻會越拖越大,不會憑空消失,既然遲早都得生的,又何必拖著呢?”

她忍受不住他目光的逼視,即使逃開也沒用,最終,她抬起臉,沉默盯著他的眼神,許久,終究是孩子。她一個不留神,再難壓抑,脫口而出,“小阿姨……今天早晨為什麽要把我支開?”

“自然是有些話不方便對著你說。”他平靜回答。

“什麽話?”她問,然而不待他回答,又連珠炮似的問道,“是什麽話,讓你們一定要避開我,然後再躲到房間裏悄悄去說麽!?”

尖利的有些惡毒的嘲諷,不受控製脫口而出時,有那麽一瞬,錦年愕然發現自己居然是淋漓暢快的,認識到這點的時候,她恐懼的渾身發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自自己口中迸出,更不敢相信,這番惡意言辭,是針對自己一向愛重依戀的小阿姨。

嫉妒,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他顯然也無法相信,一貫溫和嬌憨的錦年會突然如此咄咄逼人,愣愣的看了她良久,才緩緩問道,“你剛剛……也是這樣問她的麽?”

錦年已經被自己的言論嚇壞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隻不住的否定,話也說不完整。她摸著胸口臻惜留給她的鑰匙,想著她的話,念著她的笑,忽然後悔的無法自己。

她,她是何時,竟變得這樣惡毒?

“錦年,你這樣想她……”看見她否認,他似是稍稍舒了口氣,隻是,再開口時,語氣終究是懶怠了,灰敗了,“你覺得,她千裏迢迢飛來上海,就是為了我,為了和我做這種事麽?”

錦年已經說不出話,隻顧著嚶嚶啜泣,不間斷的搖頭。

“不是?”他輕笑,托起她的下巴,鎮定的直視她淚眼婆娑的眸子,“那你告訴我,為什麽從一開始,到現在,你一直在往床上瞟,你在找什麽?你想找什麽?”

錦年踉蹌著退了幾步,愈發泣不成聲,“我……不是,我,我沒有……”

安瑞看著她,眼眶漸漸也紅了,許久,才輕柔將她拉回,並不生氣,隻疲憊的摸摸她的腦袋,像是長輩對著不成器的晚輩,失望卻也寬容,耐心教導,“錦年,你是好孩子,不可以這樣想,知不知道?”

錦年咬的唇瓣快要出血,狼狽無助的真的像個做錯事的孩童,“對不起。”

他歎了口氣,摟她入懷,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又拉緊窗戶,擔心凍著了她。

如此,許久,他才再次開口,“臻惜說的沒錯,有些事情……你確實不適合知道。”

錦年已經隻會哭了,隻顧著把眼淚鼻涕使勁兒往他身上蹭,哪還顧得他在說些什麽呢。

他看她沒什麽反應,想想也罷了,“你這個樣子……大多數的事情,我不能告訴你。隻是有些事,倒是迫在眉睫,我們必須談談。”

她終於緩過來點勁兒,抽抽搭搭的問,“什麽?”

他看了眼窗外,又閉上眼睛,尋思了很久,萬分猶疑,終究還是鼓起勇氣,對上她水光瀲灩的眸子,柔聲,“錦年,你有多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