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48物是人非
第48章 chapter48物是人非
相較於其婉媚容色,她開口說話時的行止卻全然是另一種麵貌,脆生生的,像是珠玉落銀盤,十分利落,沒有絲毫軟綿綿的拖泥帶水,融於此時姿態舉止,叫人望著卻是有幾分倨傲了,隻是也並不惹人生厭,似乎於她而言,矜貴如此,才是理所應當。
她的美,慣常是如此淩厲的,霸道的不給周遭留半分餘地。
安瑞不出聲的低頭看她,唇際抿成了一道縫,許久一言不發。倒是錦年終於從驚愕中喘過氣來,忙不迭出聲發問,“小,小阿姨,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臻惜側眸掃向她,清淩淩的眸中霎時溫軟一片,連帶著嘴角的笑容亦是融了暖意,“想著來給咱家小公主慶生拜年,慶祝她終於長大成人了呢。”看著小錦年依舊傻傻的模樣,臻惜忍不住揪了揪她頭頂的倆隻小辮子,逗她,“怎麽,不希望我來的?”
“不不不,怎麽會!”錦年連忙矢口否認,著急了不得了,細聲細氣,“我也很想小阿姨來著。我隻是擔心……”你的狀況,到底是怎麽做到這樣漂洋過海泊了大半個地球?
隻是最後一句,顧及著臻惜對自己的病並不知情,她也隻好生生咽了下去,轉而問道,“calvin叔叔……沒有和您一起麽?”
臻惜搖頭,“他有自己的事情,不過過幾天應當會過來。”
如此,倒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滿腹疑惑卻更深,錦年低下頭,費力的自顧自思索著。
隻是這般局促模樣,落在臻惜眼中隻瞧著愈發可愛,她笑意更濃,還待說些什麽——
“你來給她慶生?”安瑞突然開口。
臻惜並不再看他,隻輕輕“嗯”了聲。
安瑞又問,“昨天的航班?”
臻惜答,“是。”
安瑞轉臉望向她,“你在這兒坐了整夜?”
臻惜沉默了下,輕笑,“我沒有那樣傻。”
安瑞目光在她單薄的衣裙和裸足上轉了圈,不動聲色,“先進屋再說。”
臻惜卻朝後退了步,“我自有我的住處,事情說完了就走。”停了下,又補充道,“帶上小錦年一起,我給她補個生日。”
安瑞理都沒理她,像是沒有聽見半個字,更是完全視她為透明,徑自錯身過去,開鎖進門,從始至終,隻淡淡丟了倆字,“進屋。”
臻惜不出聲的望著他的背影,進退維艱。
錦年看著被丟在原地發怔的臻惜,一時也覺得頗有幾分尷尬。其實對於這樣情景倒並不會感到意外,多少年了,雖然在她印象裏,他與calvin和臻惜沒有直麵再遇見過,但是僅從言語不經意間的提及也可以感覺到他對於他們的怨憤——就如同昨夜那樣。
安瑞當年離家時錦年還小,隻依稀記得年幼時看著他們日日相對,他同臻惜的關係還是不錯的,雖然沒有calvin同她相處的那般親密無間,但是談笑打鬧也是無虞。甚至他離家那一天,三人分別時也是依依不舍的樣子。後來……很突然的,不知發生了何事。他同calvin鬧的水火不容姑且不提,連帶著,就連往日情分甚佳的臻惜,他也不怎麽搭理了的。
錦年一直覺得,被順帶牽連了臻惜很無辜。今日也是這樣,明明是一家子,這麽多年沒見了,一見麵,又是大過年的,幾句話沒說順當他就這樣把人丟雪地裏不管不問自個兒一臉高冷,怎麽看都有點過分。
想了想,她隻好顛顛跑上去抱住臻惜的手輕聲替他開解,“小阿姨,他這倆天心情不太好,並不是針對您。”
臻惜卻依舊淡淡的,麵色看不出什麽波瀾,連笑容都未曾亂了一絲,“我心裏有數。”
雖然……還是有點擔心,但是認真打量了會兒她的表情,卻也實在觀察不出什麽蛛絲馬跡,隻好放棄。
想想也是,這一回的西塘之行,可不就是臻惜同calvin權衡過後給她叮囑的一些建議。若不是得了他們的幫助,很多具體的信息,消息,她還真是難以收集全麵,這樣看來,臻惜心裏清楚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大概是她多想了。
“你說他這兩天心情不好?”臻惜沉吟片刻,徐徐開口,“怎麽,行程不是很順利麽?”
“倒不是。”錦年搖頭,“其實,最後……也算是好的了。”
臻惜不再多問,隻是莞爾,“罷了,隨他。這種事情終歸強求不來。”
錦年原本想要解釋幾句,可是回想昨夜種種,心裏轉了圈,不知為什麽並不太想將那些私密和微妙公之於眾,也隻含含糊糊的應過了。臻惜也並未留意,隻是若有所思的望著半開的門扉,秀眉煩擾的蹙起,心事重重。
錦年沒有注意到她眉眼的憂色和糾結,隻關切的搖晃她的手腕,催促,“好了,那快點進屋吧小阿姨,天氣那樣冷,你怎麽穿這麽少,得著涼了呢。”
臻惜看著比自己還要焦急幾分的小錦年,眼眶微微有些發酸,隻摸摸她腦袋,緩聲安撫,“無事的,錦年,不必掛心。”
“怎麽會不掛心。”錦年氣鼓鼓的埋怨,“您的手冷的像冰。您的身子……”
“已經大好了。”臻惜無奈,“真是,小小年紀,都快趕上你calvin叔叔那麽囉嗦。”
顧不得去憂傷後半句,錦年隻聽了前半部分便歡喜的雀躍,嬌呼,“真的?您不帶騙人的。”
臻惜失笑,“好端端的,騙我家小錦年做什麽?我這身子……本來也就那麽回事,將養這麽些年,早該好了。不然你想想,我若病著,你calvin叔叔哪兒肯放我出來呢?”
臻惜同calvin相守多年,卻一直沒有子女,隻有錦年自幼承歡膝下,他們便隻單單疼著她一個,完全當作自己的親生骨肉,於她而言,他們亦是如親生父母般親厚,臻惜就是長姐,是母親,自小撫育她長大,照顧她,嗬護她,以她獨有的方式教導她成長。
因著這番緣故,錦年對臻惜向來是全心全意的儒慕和乖巧,聽得她這般說了,毫無疑心的,也就安心不再多思,隻歡喜的一跳老高,“那真是太啊——咚!”
“唉小心。”
錦年的痛呼和臻惜的驚叫幾乎是同時響起,一切都遲了。
撞樹杈上了……
臻惜心疼的揉著錦年額頭新撞出的紅紅的大包,細細替她拂去漏了滿腦袋的雪屑,輕聲苛責,“唉,你這孩子,都這麽大了,還這樣冒冒失失的,怎好叫人放心呢……”
錦年渾不在意的吐舌,“我不是有你們嘛,沒事兒沒事兒!”
“萬一……”臻惜表情一黯,但很快又恢複如常,隻無可奈何的點著她腦袋,“你啊。”
“那也就是說,您來這兒是有事情要辦咯?難得出來一回,總不會隻是為了給我慶生吧。”錦年繼續方才未完成的話,“你方才說有事情要同瑞瑞說,就是這事麽?”
“倒也不是什麽……”臻惜順口準備回答,忽然愣住,“你喊他什麽?”
“啊……”可糟了,這還真是喊的順了嘴,錦年訥訥漲紅了臉,“那個,隨便喊著玩兒的,哈,哈哈。”
臻惜依舊不可置信的看她,愣愣,“你膽子真是愈發大了,就不怕他抽你?”
“目前還沒有。”錦年抓抓腦袋,補充道,“隻是這回……您別告訴他。您說嘛,剛剛的問題,還沒說完呢。”
“他目前畢竟是你的長輩,你也……唉。”臻惜拿她沒注意,隻好道,“同他不過小事罷了,不值一提。”簡單帶過,她愛憐的捏了捏錦年圓乎乎的小臉蛋,有些悵惘的將眼神投向屋內,歎息,“主要還是為了你。一時間說不清楚……罷了,我會慢慢告訴你的,現在,先進去吧,我好像……真有些冷了。”
明明已經踏足室內,因著冬日裏不熄的地暖,屋內溫暖如春,可方才雪地裏談笑風生的臻惜,卻驟然一陣哆嗦,扶著牆壁,麵色閃過一瞬間的痛楚……
“小阿姨!”錦年失聲喊了出來。
“無事,不要叫。”她頗有忌憚的望著起居室內正忙碌的那個身影,輕聲吸了吸鼻子,“冷熱交替,怕是有些不太適應。下回真得多穿點了。”
再直起身時,臻惜已經恢複如初,表情一如既往的溫柔,寧和,“好了,我們進去吧。”
為什麽?有那麽一瞬間……錦年覺得,為何她的心裏這樣的慌亂,害怕?
因著三人都裹挾了滿身的風雪寒氣,安瑞煮了些濃薑茶,分給各自熱熱的喝了,窩在沙發上閑話——主要是聽錦年一人的說話。臻惜時不時笑吟吟的應著,安瑞隻坐在一邊靜靜聽著,既不離去,也始終不語。
錦年同臻惜的感情一向好,此次小別,更是攢了一肚子的話,越聊越是興致衝衝。若是照如此趨勢,怕是到了天黑也還剩幾籮筐。最終還是臻惜揉了揉腦仁,從包包裏複又拿出兩個禮物盒,柔聲打斷她,“隻顧著說話,倒是忘了這事兒,我也給葉臻家倆姑娘帶了禮物,小錦年得閑麽?能不能幫著跑趟腿。”
見錦年眼巴巴的瞅著自己和安瑞,臻惜索性也大方攤了牌,“我同安瑞有話要商量,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聽。”
錦年不開心了,“我昨天已經滿十八了。你們有什麽悄悄話我不能聽的嘛。”
臻惜失笑,“哪裏叫什麽悄悄話了,胡亂說。”說著吻了下她的額頭,“乖孩子,快去快回,阿姨下午帶你出去玩兒,嗯?”
錦年悶悶“嗯”了聲,興致缺缺,但總算磨蹭起了身。
此時,一邊兒沉默許久的安瑞終於歎了口氣,開口,衝她招招手,“錦年,過來。”
錦年慢吞吞挪騰過去,安瑞拍拍她腦袋聊做安撫,在她耳邊嘀咕了句什麽話,她棕眸瞬時一亮,“真的?”
安瑞點頭。
“那好,我很快就回來的,你不準耍賴!”說著,也不待他回複,一溜煙的鑽了出去。
室內,終於隻剩他同她二人。
盤桓在二人間的寧靜太過長久,久到一縷薄薄的陽光都破雲而出,懶懶散在室內。這個早晨,天空初晴,顯出錫箔般的淡色,難得的好天氣。
小小一隅,清茶,陽光,佳人,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時刻,如果不發生點什麽,似乎便有些不抬舉老天了。
臻惜坐在沙發上,手裏捧著薑茶,溫暖觸及著手心,正在想著該如何開口。
好像洞悉了她的全部,安瑞起身,從對麵的位置慢慢踱到她的身旁,坐下。
她想了許久,還是率先開了口,“方才……你同錦年說的什麽?她這樣高興。”
安瑞漫不經心的玩弄著腕間的絲帕,似乎神遊九天,很久之後才不緊不慢的反問,“你就想和我說這個麽?”
臻惜噎了下。
安瑞嗤笑,“你我之間,何必來什麽鋪墊,有話直說吧。”
臻惜雙手一抖,茶水漸落,她卻是沉默,他忽而側身湊向她,離得那樣近。
“你無話可說麽?”他問。
她張口,卻依舊難以迸出半個字。
“那我說吧。”他放下手中竹杯,直截了當,“我哥怎麽了?”
她果然僵住,可也終於出了聲,“他……沒怎麽。為什麽要問這……”
“撒謊。”他輕輕打斷她,“他若是好好的,又怎會放縱你跑出來。”
“你怎知……”險些脫口而出,好在及時收住,她抬眼細細看著他,許久,竟是苦笑,“你越來越聰明。”
“我向來聰明。”他淡淡陳述,無關任何主觀情緒,似乎隻是在表達意見再理所應當不過的事情,“但是在你麵前總做蠢事,以致於你可能有所偏見。”
“咣當——”一聲,她手中竹杯沒拿穩當,終究落了地。
他也不管,隻徑自盯著她的眼睛,“你能跑這麽遠,可見他是快不行了,或者幹脆已經……死了?”
她亦是直視著他的目光,毫無懼色,隻是笑容愈發蒼白,許久,當她終於想要開口說些什麽時,卻是整個身子劇烈的**,重重的咳了起來,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雖然用絹帕捂住,卻還是有幾滴濺到了他雪白的襯衫上,妖冶的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