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血毒

林千華蘇醒過來已經是三天後的中午,更準確的說,他是被烤肉的香味所驚醒。

沒有大病一場的虛弱感,也沒有重傷初愈的無力感。可以說身體沒有任何的不適,就好像剛剛睡了個午覺,被極度的饑餓感和烤肉的香味所喚醒一樣,頭腦稍微還有點暈沉。

烤肉的香味讓此刻的林千華完全無法抵擋它的**。翻身爬起的他闊步走出自己的房間,第一眼便發現回收修理店原本堆放廢舊機械的後院被清理出半個籃球場大的一塊空地,接著林千華的雙眼便盯著烤架上那隻巨大的烤格林羊再也無法移開,不由控製而大量分泌的口水讓林千華不停的吞咽著。

黃燦燦的油珠滴在烤爐的炭火上冒出一縷白煙,並發出”吱——吱——“的嘣響讓炭火燃的更旺。烤全羊的香味早已讓林千華徹底迷失在美食的意境中,讓他的大腦根本沒有過多的理會眼前這有些怪異的場景,早已雙手拿起刀叉開始大口吃著烤全羊的他,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今天薛醫生烤肉的水平,嗯,進步很大!”

坐在烤爐旁邊的秦老頭默默的看了一眼站在烤架旁狼吞虎咽的林千華,便收回目光大口大口的吸著雪茄,神情冷漠的有些可怕,特別是那雙眼睛,眼珠定格在眼眶一動不動。側著頭不知在想什麽?那些了解秦老頭的人當看到他這種神情的時候,雙腿都會忍不住顫抖,“一日屠盡十三街”的冷血屠夫,回來了!

剔下羊腿最後一塊肉,林千華意猶未盡的問道:“還有嗎?”

“有!”

接著,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提著一個烤架出現在林千華眼前。上麵赫然並排擺著三隻烤乳豬。林千華滿意的一笑,撕下烤豬一條後退,對著中年男子說道:“薛醫生,今天的烤肉真不錯,你要不也來點?”

薛醫生對其微微一笑,拍了拍林千華的肩膀說道:“今天夠你吃飽的,我有酒就夠了,你慢慢吃,還多的是。”

林千華也沒客氣,強烈的饑餓感讓他大腦本能的回避了眼前諸多不合理的情節。比如一向隻會在晚上才出現的薛醫生,為何今天大白天做起烤肉來。

補充體內消耗的脂肪是此刻林千華身體的本能需求,吃在此時成為他最原始直接的表現,而就是這種遠超常人的食欲表現落在秦老頭的眼裏,讓其煞氣更加凝實,周圍的氣氛也越來越凝重。

一隻烤全羊、三頭烤乳豬,七隻烤雞再加十多條烤魚,林千華強烈的饑餓感勉強消失。此刻林千華方才注意到,在場的“觀眾”除了自己熟悉的秦老頭和薛醫生,還有穿著帶有“盛合醫療所”標誌服裝的九名醫生。

薛醫生是秦老頭的至交好友,因為林千華身體裏的特殊病情,經常和他接觸,對於這個經常和秦老頭鬥嘴,喜歡烤肉、喜歡喝酒、喜歡微笑的醫生,林千華很喜歡和他在一起。

不過薛醫生都在夜間出行,所以此時此刻他出現在這裏林千華有些意外但不至於感到怪異,但西貢化區中部的“盛合醫療所”的這九位醫生出現在這裏,站在秦老頭身旁,同時用一種畏懼的眼神看著自己,難免就有些怪異。特別是其中一位年少的醫生,看向自己那畏懼的眼神中還透著一種幸災樂禍看熱鬧的味道,就更奇怪了。

場麵有些沉悶,最終還是薛醫生開口了,依舊是拍了拍林千華的肩膀,微笑著說:

“小子,你多年來的這個病我想應該可以確診了!”

對林千華來說這本是一件高興的事,困擾自己多年的毛病終於找到了原因。可秦老頭陰沉的表情讓林千華怎麽也興奮不起來,果然薛醫生接下的話讓林千華瞬間被打入地獄深淵。

“是血毒症,GTV型病毒誘發的血毒症。”

“確診嗎?”林千華雖然早已預料到,但聽到自己最後病情的宣判,依舊深感絕望的問道。

“逆向生長細胞核分裂症狀是GTV型病毒誘發的血毒症最直接表現特征,五年前我基本就可以確診了,但血毒症所表現出來的附加症狀比如狂想、幻覺、極度食欲、身體誘發畸形等等在你身上沒有明顯表現出來,所以我和老秦還抱著一線希望。而今你莫名其妙的突然昏迷,持續高燒,身體畸形扭曲,醒來後在一個小時內吃下遠超正常人所能容納的食物,這些都是GTV型病毒爆發前奏的顯著特征。”

薛醫生默默的看著林千華,這次沒有拍林千華的肩膀,而是緩緩抬起左手,鎢鋼鐵打造的金屬手臂光滑的切麵在恒星“輝日”的反射下散發著刺眼的光芒,機械手掌各處關節有序的分解並快速收縮回手臂,旋轉半圈的金屬手腕圈轉化為炮口,緋紅色的光源開始在手腕炮口處聚集,一股熾熱的氣流撲向林千華的臉龐。

林千華望著依舊微笑看著自己的薛醫生,一股悲涼的情緒油然而生,慘淡一笑對著薛醫生說道:“謝謝你多年的照顧。”

血毒症屬於不可逆GTV病毒誘發症,徹底毀滅攜帶者或病發者是最好的選擇。聯邦法律規定,包庇和隱藏血毒症者都是死罪。而對於卡特尼爾市西貢化區的大量移民來說,血毒症更是他們的噩夢源頭。

二十年前,曾經以藝術、影視製作聞名於人類星際的聯邦同盟國“維戈爾市”,與合縱帝國的“拉斯貝爾城”並稱人類藝術雙子星。繁花似錦,眾星雲集勝似人間仙境,有著人類藝術殿堂之稱的維戈爾市,被一場突來的GTV病毒毀滅殆盡,隻用了兩個月便將維戈爾市變成一個喪屍橫行的廢墟。而緊靠維戈爾市的卡特尼爾市不得不收留了大量的幸存者,而這些幸存者也被永久隔離在卡特尼爾市西貢化區內,從而導致卡特尼爾市西貢化區的衰敗。

維戈爾市已成為曆史二十多年,但GTV血毒症依舊像那無法擺脫的夢魘一樣,遊**在卡特尼爾市西貢化區,距離最近一次西貢化區發現GTV病毒誘攜帶者,就在三個月前。

薛大夫手臂的粒子炮發出猶如太陽一樣的光束,即便是在白天,大街上的行人都能看到秦大空翔艦回收修理店內閃爍出的那一道光芒。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濃烈的焦臭味。林千華看著瞬間被燒成灰燼的那九個“盛合醫療所”的醫生,終於有些明白為什麽那些曾經給自己看病的醫生最後都人間蒸發。滿腦子的疑問正待發問時,沉默半天的秦老頭卻開口了:

“這小子,怎麽辦……,還有希望嗎?”秦老頭指著林千華說道

“有,和我一樣,成為改造者,而且改造度要比我高很多,隻能保留大腦。”

“風險呢?”

“成功率不到25%,即便成功,壽命也最多50年,但關鍵是……,GTV病毒很有可能依然會讓他的大腦一度陷入癲狂嗜血狀態”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這小子帶回來的那盆到底是什麽植物,怎麽它可以抑製GTV病毒誘發?”秦老頭走到林千華麵前,又突然回過頭向薛大夫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這幾年查閱無數資料,沒有發現這種植物。”

“旋葉藿香薊蟲,它不是一種植物,而是像珊瑚礁一樣的動物,屬於腔腸門蟲鋼動物課,暗物質世界的一種稀有物種,具有極強生命力,即便在我們這個世界,依舊能夠存活並生長,隻不過生長周期延長近300倍。旋葉藿香薊蟲通過吞噬細胞分裂出的子細胞,排泄出一種叫抗細胞分裂黴素的東西,可以一段時間內抑製母細胞核分裂。”林千華的頭腦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段信息,不假思索的便說出了它的來曆。

時間在這裏凝固了片刻,秦老頭和薛醫生不約而同的用一種不解的眼神盯著林千華,場麵氣氛有點尷尬,小半會秦老頭采用詢問的語氣向薛醫生問道:

“這什麽情況?”

“GTV病毒會伴隨著狂想、幻覺等神經性錯亂,這,有可能是狂想症的表現吧。”薛醫生想了想不敢肯定的回答道。

“可聽著很專業呀……狂想症也能說出這麽高端的見解?”秦老頭反問道。

“我需要補充大量的脂肪才能滿足身體的需要,充分進食是補充脂肪的最有效途徑,”林千華轉身看著薛醫生繼續說道:“逆向生長細胞核分裂症狀產生的原因不一定就是GTV病毒誘發,還有其他兩種可能,一種是“定環境突發核聚變”增益基因序列,這種能讓斷肢再生的增益基因序列會已經被人類所發現。另一種便是“超核進化血細胞”,它一種能自主引導細胞進化的生命本源基因代碼。”

林千華用平靜的語調給自己的身體狀況給出了一個合理解釋,秦老頭和薛醫生半輩子經曆了眾多大風大浪,在西貢化區也算個人物,此刻兩人不約而同略顯呆滯的表情顯得有些滑稽。秦老頭在這生物醫學方麵一竅不懂,所以目光中帶有那麽一絲仰慕的味道,而在這方麵頗有建樹的薛醫生,反而有些迷惑的感覺。最後秦老頭略帶憤怒的聲音打破了場麵的平靜:

“我他媽差點害死我家小子,老薛,你個王八蛋我居然還相信了你,也是,我怎麽能相信一個獸醫呢?在老子沒打定主意把你頭擰下來的時候,你他媽還不滾蛋了。”

“說什麽呢,叫誰滾蛋呢,當年要不是為了你,老子至於淪落到這半人半機器的地步嗎?至於跑到這鬼地方來當了二十年醫生嗎?秦啟民,老子的本事整個聯邦也能排的上號,想當年,老子以聯邦第一的成績考入奧古力德大學,要不是遇到你個學渣……”

就這樣,兩人開啟了漫長的相互拆台、謾罵模式,這對林千華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畫麵了。林千華不打算介入這樣的爭吵,獨自回屋。

……

“老薛,那小子剛說的那些,你怎麽看?”

“我也很納悶,不過他說的那些關於生物物種的東西,我知道的也不多,暗物質世界我知道,旋葉藿香薊蟲這種東西我敢肯定在S級以下的科技檔案中絕對沒有被發現並證實過,所以這小子所說的是真是假我還真不知道。”

薛醫生停頓了下,繼續說:“但關於血毒症的問題,你知道我就是血毒症攜帶者,為了活命才把自己移植成改造人,加上本來我就是學生物醫學的,所以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種病症。

“定環境突發核聚變”目前隻是理論上有存在這種可能,但從瓦拉星族滅族後開啟人類自身進化到現在,誘發的增益基因序列1700多種,快速恢複類的增益基因序列近120種,沒有一種可以直接跳過細胞成長周期,由原細胞分裂子細胞來修複創傷的。

“定環境突發核聚變”讓斷肢都能快速修複。這種恢複能力已經超出了原能誘發增益基因序列能力的極限,理論上隻有漫長的自然進化才有可能誕生這類增益基因序列。當然致命的燃血藥劑也有這效果。至於什麽“超核進化血細胞”引導細胞進化,生命本源基因代碼?聞所未聞!”

“但這小子說的頭頭是道,不像是在胡說呀?”秦老頭繼續問道。

“這……,這我也納悶,可能……可能是血毒症誘發的高級形態的狂想症吧?還有這小子身份,你真的確認了嗎?”

“身份肯定沒問題,問題是現在怎麽辦?再觀察觀察?”秦老頭反問道

“再觀察觀察吧,狂想症有時候也不好辨別,就如同不少科學家其實都有妄想症一樣,是吧!再說,那個什麽旋葉藿香薊蟲,不是還剩下點嗎?”

想到這旋葉藿香薊蟲,兩人的神經都不由稍微放鬆了點,畢竟麵對血毒症即便再膽大包天的人,涉及到這東西都心有餘悸。